你压到我触角了!完本——by落樱沾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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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瀛这次没答应他,沉默的看了一会儿云隙,烦闷的踢着脚下的雪,说,“去吧,平桑在千罪宫等你。”
☆、再看他一眼
皑皑白雪铺满长亭, 云隙路过似锦苑时瞄到被压在雪瓣下的悲鸣花如墨沁染的花瓣肆意舒张着,浅色花蕊藏在冰雪中, 更显得几分凄清。
云隙唔了声,怪不得凡人都不喜欢这模样的花,的确衬的悲凉了。
他慢悠悠捏了个决扬起一阵轻风。
浅风夹杂着雪瓣惊起九玲听风阁飞檐前的一排铜铃铛, 晃动之中将清脆的铃铛声送进风雪之中。
云隙叹口气, 隔着千罪宫的殿门听平桑欢欢喜喜的一通叽喳, 也不知说了什么, 反正他也听不过来, 所幸就不听了。
殿中的绪卿高声道了句云隙来了。
云隙还未反应过来,穿着红色小袄的平桑就已经朝他扑了过来。
“有云隙陪我真是太好了我已经会照顾好小蜗牛的不要担心我们再见!”平桑拽着他的手朝空中浮了个咒, 便要带着云隙坐上去。
云隙挣开她的手, 望着那团气势汹汹的云团,已经差不多能感受到坐在上面是怎样的风驰电掣了。
他在心中做了防护, 努力说服自己不就是晕上一阵吗, 有什么可怕的, 然后又深深喘了两口气让自己飘了上去。
“那我们就走啦!”平桑搓着手心一脸兴奋跃跃欲试。
就在她刚将操纵咒吐出一个字时,云隙连忙叫了起来,“等~等~”
平桑郁闷的撑着下巴,感觉已经等到了天荒地老。
绪卿托着阿团,阿团扛着一只小布袋送进云隙手中,“公子,这是上膳宫的蜜糕,可以待在路上吃呜呜呜阿团也想去。”
阿团最后几个字说的极快,还想怕谁听到一样,说完便期待的望着云隙。
绪卿拖了拖他的屁股,揪着他一小截尾巴,“想去哪?”
阿团嗷呜一声扭头去看云隙。
云隙捧着小布包正若有所思的望着那头皑皑白雪,期待着还会有谁突然到来,可他等了好一会儿,直等到青瀛渡步抱胸靠在树下才沉默的收回了视线。
天空又开始飘了雪,灰灰白白落了一树。
青瀛在远处道,“找到之后要快些回来。”
哦。云隙答应,想了想,又止住平桑的动作,道了个决留下一波轻风消失在云团上。
平桑连忙去抓,却只摸到了薄薄的衣角,她捏着自己的一条小辫子,感慨说,“云隙这速度会不会辱没了蜗牛的名声我不晓得你们是个什么意思但云隙我是骗不得的呜呜呜呜我不会骗人妖也不会。”
青瀛看她一眼,“不需你骗,他若问了,你只管说得再快些。”
“咦那很简单啊哈哈哈”
紫裕宫前的雪已经扫开了,潮湿的地面洇了大片大片的水泽。
云隙在大殿门前等了半柱香,却还是没等到牧单出来。
他靠着殿门缓缓蹲下来,仰起头看见平桑撑着云团浮了过来。
“我们走吧。”
云隙垂着眼,“他~不~见~我~了~”
平桑抿下唇,“那你还去吗?”
“去。”云隙站起来,扭头望了眼紫裕宫大殿,化成小蜗牛爬进平桑的手中,探着触角朝云下张望,牧单不想见他了,是不愿意他去吗,可他不亲眼见到霖泉水怎么能放得下心呢。
云隙心中藏了几分委屈,瞥了眼远处于述正带着上次牧单让他见的孩子朝这边走。他想,如果他再等下去,趁着牧单召见他们的时候也能见上一眼单儿的吧,可他又心有不甘,单儿为什么不能理解他呢。
平桑碰了碰云隙的壳。
云隙回过神来,弯着触角,一根挨着另一根,好似在相互安慰,慢腾腾道,“走~吧~”
再等下去也是徒劳,唯有找到霖泉水才能破解牧单身上的阵法,而此时最重要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云隙酸涩的缩回小壳里,听着擦壳而过风声,心里一时有些发凉……又发热,他缩进壳中摸了摸藏着的墨海玉珠,这珠子更加烫了,贴着蜗牛肉让他有些难受,却又怕化出人形被平桑这风风火火的掌控咒给吓晕,只好将自己缩成一团朝壳中挤了挤。
想到上一次他在自己壳中这么憋屈的时候,还是为了单儿,云隙又难过起来,他多希望能破解三鬼煞魂阵,然后帮单儿取出身上的冤魂釜,希望他长命百岁安康喜乐的渡过凡人这短暂的一生。
云隙缩了缩触角,瞪着壳中的墨海玉珠,听到平桑问他。
“云隙你身上好热哈哈哈像个暖手小香炉!”
云隙,“……”
平桑笑嘻嘻的飘在风中,揣着云隙,享受迎面而来的潮湿的雾风,看着脚下群山峻岭,辫子上的铃铛清脆的响起来,“你为什么能发热?”
云隙不紧不慢的伸着触角研究墨海玉珠中的缥缈的云雾,“是~墨~海~玉~珠~热~,非~我~。”
平桑惊讶,“墨海玉珠属于四界寒凉之物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热!”她拨了拨挡在眼前的头发,“除非是藏在珠子中的魂要出世了才会遇到这种情况。”
云隙一愣,半晌后才想通平桑的意思,问,“珠~子~中~能~藏~魂~?出~世~是~什~么~意~思~?”
平桑咯咯笑起来,“你不知道呀墨海玉珠可以安离魂。”
“知~道~”
“安离魂就是把离魂藏进珠子中养着等到了时机离魂就能出来了。”平桑不能放慢自己的速度,只好断断续续的将她要表达的意思分成几个小句子告诉云隙,这一路千万里奔波好不容易有谁陪着她了,不让她说话真的能让她憋死的。
“和你师父制成的冤魂釜有些相似都是用来盛装鬼魄的容器不同的是墨海玉珠能使离魂安定而冤魂釜的威力更大可以养出离魂的三魄。”平桑越说越兴奋,“我听青瀛说皇宫中就有冤魂釜是不是用来养——”
云团上砰的一声发出巨响,云隙按住平桑,着急的问,“你还知道什么?谁告诉你的?!”
平桑先前不知道牧单与冤魂有什么干系,只晓得青瀛要她瞒住他不要告诉他霖泉水可能并不能破解三鬼煞魂阵。
她见云隙这般焦急震惊也跟着急了起来,挥着手道,“我是戴胜鸟所以喜欢四界有负盛名的法器并不是谁告诉我的云隙你怎么了?!”
云隙茫然看着她,“你~说~冤~魂~釜~能~养~出~离~魂~的~三~魄~?”他继续道,“冤~魂~釜~在~单~儿~的~身~上~,是~为~了~做~什~么~?”
平桑一愣,傻乎乎的说,“冤魂釜怎么能在人的身上它与人的肉身是不相容的啊!”
云隙好像知道了什么,口袋中的墨海玉珠还贴着他的手臂发热,他喉结滚动,低头望着脚下的浩渺尘世,道了句,“我~需~要~回~去~”说罢他不顾平桑的阻拦垂头轻飘飘跃下了云团。
平桑发觉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可能是要坏了什么大事了,她急忙化出原形,变成一只头戴凤冠身披斑斓羽衣的大鸟朝云隙追去,忽闪着大翅膀做最后的挽救,“云隙我想了想说不定冤魂釜也有可能生在人的身上呢虽说你师父的铸釜是为了收纳天地魂魄但万一就不小心收了人呢你说是吧!!”
云隙没说话,尽量控制法术让自己飞的更快些,可他想来不擅长这一类御风驾云之术,跑起来怎么都觉得不够快,云隙生平第一次后悔跟着师父时未将驾驭术学好,懊恼的心都跟着疼了起来。
平桑见他神情焦急却又什么不肯说话,也跟着担心的不行,飞向云隙的面前拦下了他的去路。
“你到底要回去做甚么我们已经出来半日了不如先寻到霖泉水再回去也来得及不是!”
云隙咬着下唇看她一眼,慢慢停了下来,衣袂飘飘立在云头,颓然道,“你~说~的~没~错~,此~刻~最~重~要~的~是~要~取~霖~泉~水~解~开~单~儿~身~上~的~阵~法~”
他应当分清事态紧急,即便他也多次怀疑冤魂釜怎么藏在凡人的身躯中,也想不通当年那一缕青烟为何会撞破他的符携带着一小块冤魂釜逃走,有太多想不通的事,但此时此刻都不是最重要的。
平桑立刻笑着朝他伸出翅膀,“那我们继续走吧。”
云隙摇摇头,眼角有些发红,“可~我~想~再~看~他~一~眼~。”
他多想他,就算知道自己会很快的回来,可现在却多么想再看牧单一眼,听他说一句小心。
云隙恼自己的厉害,昨夜不该就这么留下单儿自己的,他向来活的任性,此时此刻却后悔极了。
云隙抽了抽鼻子,抬头看着平桑,声音软软的,带了几分恳求,“你~带~我~回~去~,我~亲~眼~看~到~他~之~后~就~走~”
四界之中能将这只傲娇的小蜗牛逼到这种境地的人或者事不多,平桑识的他这么久就这么一次见过,她一时之间为难几分,在青瀛的嘱托和云隙的恳求上思量纠结,抬眼望见云隙恹恹的垂了眼,心中顷刻之间便有了打算。
“你化成蜗牛上来”,平桑挥着翅膀,青瀛上仙再厉害也是比不上这只小蜗牛受了委屈的,平桑母爱泛滥,彩羽刮起呼呼大风,将小蜗牛藏在脖颈后的一丛茸毛中,在半空卷起涛涛云浪,如一只里离弦的箭飞入层层云海之中。
青瀛环胸靠在紫裕殿前的一株高大的树上,脚下的雪水化成一滩滩水泽倒映着朦胧的身影。
他淡淡看着殿前跪了近百的臣子奴才,领头的于述颤巍巍的拉着年纪不大的皇位继承人,哽咽的朝他张望着,祈求他能再施一施法,救救皇帝。
若是能救早该救了,青瀛深深叹口气,闭上了眼。
于述远远望着青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绝望的伏在地上,一刹间哀鸿生了满心。
半空传来莺鸟的啼叫声,青瀛抬头,看见一只披着彩羽的戴胜鸟落了下来,从她身上滚落出一枚白玉石,落在地上踉跄化成了有些狼狈的翩翩公子。
青瀛连忙拦住云隙,“你怎么回来了!”
云隙喘着气四下茫然环顾一周,嘶哑道,“他~们~在~做~什~么~?”
青瀛喉结动了动,“你别管了,去寻霖泉水吧。”
“我~要~见~单~儿~。”他推开青瀛,蹒跚穿过众人,一步一步走上巍峨恢弘的大殿前,看见于述跪爬两步伏在他的脚前。
“云公子——”三个字刚念出声,于述老泪纵横,沉沉的磕在地上。
云隙的心猛地一缩,缓缓将手贴在殿门上。
“云隙,不要!”青瀛高喊。
云隙望着自己的手,推开了殿门。
曦光倾泻在青灰大理石上落下长长的光影,殿中静悄悄的,脚步声回荡在偌大的宫殿中。
黑色纱幔无风飘扬,他看见站在案前背对着他的身量颀长的男子,忍着喉咙的涩意唤道,“单~儿~”
牧单一身墨色长袍,长发飞扬,听到云隙的声音,慢慢转过了身。
云隙瞪大眼睛。
牧单未戴面具,整张脸上爬满狰狞炽热的橘色,橘色的火在他的肌理下凶悍的窜动鼓弄的想要冲破肌肤。
他的血被燃烧,能清楚的看到一寸一寸的火舌吞没他的全身,他不再是人,而是比魑魅魍魉更可怕的怪物。
云隙望着那双温柔的眼充斥着浓浓的血色,他哽咽上前一步,缓缓伸出手。
指尖还未碰上便感到滚烫的热意,他的手指开始发抖,一点点穿破空气抚上牧单的脸。
就在云隙刚触摸到滚烫的肌肤时,牧单的周身忽的燃起熊熊大火,火舌迅速缠上他的身体,顷刻之间将他吞没。
单儿!!!
云隙被一股无形的力推了开来,他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冥火从牧单的身体里喷薄,眨眼间眼前只余下荡起的灰黑烧焦的绸布和浓郁的一滩血。
云隙张口想唤。
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所有的声音堵在他的喉头,让他浑身发颤,天地颠倒。
他急促的喘着气,定定看着一片烧焦的绸布在空中飘荡,最后落在他的手中。
单儿——
他按住胸口,艰难的喘气,粗重的喘气声拍在他的耳膜上,震的他生疼。
“云隙!”青瀛心疼的扶起他,看着他毫无生气的眸子,“对不起,阵法无法破解,他怕你担心才让我瞒下你。小隙儿,你看看我好不好,他只是个凡人,终究会死的。”
云隙低头吐出一口鲜血,颤着手从怀中摸出碎成两半的墨海玉珠,他手指剧烈的颤抖,鲜血从唇角一滴一滴落在碎成两半的墨海玉珠上。
他是凡人他终究会死的。
云隙眼中沁出浓浓的雾色,眼底布满痛苦之色,他闭上眼低声喃喃。
知道的,知道他会死的,可不该是这样痛楚的死去。
云隙睫羽颤抖湿润。
他的单儿应该子孙满堂享绕膝之福的,应该白发苍苍寿终正寝的。
他种了送子木,许了长安愿,念了平安咒,可为什么都没有用呢。
云隙握紧手中余剩的碎布,呜咽出声,声嘶力竭的终于悲喊出来。
“啊——!!!”
☆、我恨你
风一更, 雪一更,凄凄竹林中, 皑皑白雪风,文白灵山在,青石墓碑冷。
青瀛踩着一路的雪走到墓前静身长站的云隙跟前, 望见他胸前大片的血渍忍不住心中恼怒了起来。
“不过是个凡人, 你活了这么久连这点宿命轮回生死定数都看不透吗!”他走过按住云隙的肩膀, “你常说该忘的总归是忘了比较好, 他日多见你劝慰那些痴男怨女精怪仙鬼, 此时怎么自己都过不了这道坎?!”
云隙肩上落了雪,雪水渗透薄薄的纱绸将他周身裹在冰冷的水中, 他的眼睛慢慢发红, 惨白的唇微微动了动,哑着声音道, “我~寻~了~鬼~王~”
青瀛垂着眼道, “为了他你欠了多少人情, 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云隙没理会青瀛的抱怨,喃喃着稍微加快自己的声音,“可鬼界收录的魂魄中并没有单儿。”他茫然说,“人界中的凡人与鬼王手中的簿子应当是对应的,可为何没有单儿?”
青瀛摇头,心底想着会不会是三鬼煞魂阵让牧单魂飞魄散,连一缕魄子都无法在四界残存,他这样想着发觉这个阵法当真的严酷残忍,害人不浅。
云隙知晓他的猜测,冻得僵硬的指尖颤抖了起来。
青瀛连忙扶住他的肩膀,见他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不知该如何再继续宽慰下去,他先前见过的小蜗牛一向云淡风轻寡情薄意的很,后来听闻他与妖神钦封之事,也觉得是云隙过于漠然了些,哪曾想从前只教他负别人,不许别人负他的小妖也终于拜倒在了凡人皇帝的牡丹裙下,受了个这般大的折磨。
云隙望着眼前的缥缈的大雪,满头青丝被落成了雪白,“我当初告诉他凡人寿命短,轮回繁琐,若像那只白狐狸辗转七世寻情郎,我倒是宁愿这一世便与你断的干净。”他抬起头,向来清透的眸子被薄薄雾气掩住,唇角颤抖的更加厉害,“如今我却一心求单儿轮回,让我在大千凡世中寻到他,看他长大,与他相爱,陪他到老。”
他攥紧青瀛的衣角,“可为何我找不到他了”,他将头埋在青瀛的胸口呜咽,“我寻不到单儿的魂魄,青瀛,我找不到他……”
青瀛听得心酸,抱着云隙轻拍他后背,“小隙儿别哭,兴许你是没找到呢,等过两日我陪你再找一遍,既然是个凡人总归会有魂魄的,莫要哭了,你哭的我心疼。”
他四顾望了望这被白雪覆盖的荒山,青竹被雪压弯了枝桠窣窣朝下落着大片雪团,青瀛拂掉云隙肩头的雪,给他身上加了个暖和作用的决,“牧单的魂魄寻不到的话,我们就寻冤魂釜,那冤魂釜碎片应当还在他魂魄中,我——”
云隙抬头,眉间拢起深刻的沟壑,“平桑说,冤魂釜不会俯在凡人的肉身上。”他断断续续将自己与平桑那日在云头的交谈尽数讲给青瀛,又说及那裂开了两半的墨海玉珠,云隙从怀中取出两半墨海玉珠,割了自己的手指,淋血于上面,拿给青瀛看。
青瀛心疼的用法术给云隙疗伤,用眼风扫着那墨色沁染的珠子,滚动的血珠慢慢凝聚在缭绕的玉纹中消失不见,像吸纳了灵气供自身修炼般。
他的脑中轰的一声被砸下什么,山崩地裂般的摇晃,将他的神识搅的天翻地覆,青瀛咧着嘴收拾捋顺自己的灵台,低头望见趴在他怀中的云隙已经恹恹睡了过去,脸色比雪还要白上几分,眉间含着浓浓的愁思和痛楚,睡得极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