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转让了完本——by流年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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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么跟谢锦程说,说自己穷,拿不出区区两万块钱?他根本说不出口,他不想将自己的难处鲜血淋漓地剥开,残忍地展现在谢锦程面前。那是他唯一称得上朋友的朋友了,他不敢用金钱探寻两人的友谊关系,害怕债务影响了两人微薄的友谊。
夜晚,他翻开发皱的账本,看着上面赤色欠款,陷入长久的沉默。
次日他找到主管,主动要求揽下大小民事案件,希望主管能看在他多劳的份上,让他预支四个月的工资。主管正愁那些小案件不好分出去,一听时陌主动揽活,立刻爽快答应,让财务提前给时陌发放四个月的工资。
时陌偿还了两万块借款,并禁止父亲再赌,父亲捧着酒瓶呵呵大笑,也不知是否听了进去。
忙碌奔波的日子过了一个月,时陌每天累得喘不过气来,期间谢锦程联系过他两次,想请他吃饭聊天,他却抽不出一点时间,几乎与谢锦程断了联系。本以为两人关系会就此淡薄,然后渐行渐远,没想到两人命运却因一个案件,再次连到了一起。
一天下午,时陌意外碰到了一个人。
“这不是时老师吗?好久不见!”路上,一位男生欣喜地迎上来,友好地递出手:“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方平。”
久违的面孔撞入视线,时陌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人,他愣了很久,才认出对方。
有多久没见过这个学生,听到一声“时老师”了?
方平是他教过的最聪明的学生,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又喜欢钻研,常常与他探讨学术问题,他十分喜欢这个学生。他辞职那年,方平正好高三毕业,如今应该正在读大学。
时陌欣喜地握住方平的手,拍拍他胳膊:“很久不见,方平,瘦了很多,我差点都认不出了。”记忆里的男生体态微胖,圆润的肚子总成为别人开玩笑的对象,没想到两年未见,瘦成一个帅小伙了。
“嗨,累瘦的。”方平问,“时老师,我听说您辞职后去做了律师,请问您现在还是律师吗?”
时陌点点头:“还是的。”
“太好了!”方平一拍大腿,喜悦地道,“我正好有个案件需要找律师,时老师……哦不,应该尊陈您为‘时律师'了,您什么时候方便,我给您说说情况。”
“现在就可以的。”
到附近咖啡厅坐下后,方平滔滔不绝地讲述事情经过。
原来方平在家里财力支持下自主创业,与亲戚合伙开办了的电脑经营部,对外销售电脑。有一天,一家技术公司要采购五百台台式电脑,双方就此签订了货物买卖合同,约定公司先付部分款项,然后由电脑经营部统一将货物运送到公司,公司清点货物数量,签字确认,最后公司将余款打入电脑经营部账户。
电脑经营部按照合同约定,将电脑及时送到了公司,由公司的工作人员验收后签字,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谁知道,等待公司支付余款时,公司竟然称没收到货,签收货物的人并非公司职工,双方就此沟通了很久,公司就是不认账,方平没办法,只能走诉讼方式解决。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公司!”方平气愤地一拍大腿,“他们竟然还说没跟我们签过合同,合同是别人盗用公司名义签的,真是过分!”
“你们没找当初跟你们签合同的负责人?”时陌只听案情,没看证据,不好发表确切的意见。
“找了!电话关机不接,上公司去找,公司说这里没这个人,你说无不无耻?当时我们看了他的名片、工作证,还特意上公司去核实这个人的身份,谁想到……唉,如果公司不肯付款,我们就缺少流动资金,损失巨大。”
时陌皱皱眉头:“公司总共欠你们多少钱?”
“五百多万,”方平叹息,“他们是技术公司,购买的电脑性能最好,一台都要上万块。”
标的额五百多万?!时陌欣喜若狂,如果能想办法拿到一点服务费,他就能还完债务了!还能增长名气,早日脱离与律所的低级合约,一举两得。这个案件也不复杂,做起来很容易。
时陌双眼一亮,身体忍不住前倾,生怕漏听什么:“你们有《收货确认单》等证据原件吗?”
“有的,我们都很谨慎,证据都保存好了,就等一位能言善辩的律师帮我们了。时律师,如果可以的话,您方便接这个案件么?”方平征询道。
“当然,只要你不嫌弃我水平差,让我代理,我肯定能接。”时陌声音变得激动起来,仿佛代理这个案件已是铁板钉钉的事。
“时律师水平那么高,我还怕我们这小案件入不了您的眼呢。”方平脸上流露出欣喜的笑容,,“我得回去问问公司其他合伙人的意见,到时候再联系您怎么样?”
时陌很爽快地递出名片:“没问题,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请联系我。”
告别方平,时陌兴奋地回到家,翻开厚重的账本,拿计算器噼里啪啦地对着上面的数字计算,笑容就像绽开的花越发灿烂,还了欠款,他就不用餐餐吃馒头了,他要吃海鲜、吃烧烤,还要买新衣服、新鞋子,找个女朋友,娶媳妇生孩子,从此走向事业巅峰。他甚至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要怎么跟方平说给他多点服务费。
“方平,物价近期上涨了……哦不,咳,方平,你知道律师调取证据所产生的交通费是由当事人支付的,因此……”时陌傻里傻气地对着镜子演练说辞和表情,“好,就这么说。”疯够了,他对着账本上即将被划去的欠款,笑得前仰后合,乐哈哈地抱着账本倒在床上,享受了这段时间以来,睡最安稳的觉。
然而美好的幻想,就像气泡一样,表面光鲜璀璨,实质不堪一击,一戳就破了。
第8章
一周后,时陌接到了方平道歉的电话。
“时老师……时律师,真的很对不起,这周特别忙碌,我都忘了提委托您的事,刚刚他们告诉我已经另外委托了律师,这才想起来。我真的很抱歉,之前答应您的事情不能兑现了。”
轰!有如晴天霹雳,有如五雷轰顶,所有幻想被霹得神魂俱灭。时陌看着电话里的人名,恍然觉得陌生至极。
二十多年的良好教养,令他保持了最后一分冷静,他深呼一口气,颤声道:“没关系,你们找到律师就好。对了,方便的话能不能说说你们委托的律师是谁,如果是我认识的话,我可以拜托他多关照关照你们。”
方平的语气愉悦极了:“那就谢谢时律师了。他们委托的律师叫谢锦程,锦天律所的,您认识吗?”
认识,认识得很。时陌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当然认识。你放心,我一定会请他好好关照你们的。”
“谢谢您。”
挂了电话,时陌骤然像失了地基的楼房,坍塌下来。依旧赤红的欠款、依然褴褛的衣衫,赤.裸.裸地讽刺着他的天真,这只是他的梦,是他把梦想得太美好,太理所当然,太……自以为是。
高达五百万标的额的商事案件,怎么可能会给他这个豆芽菜?肯定是找更有名气,更有资历的谢大律师啊,什么时候轮得到他?
方平说是因为忙,呵,事关公司的大事,能忘一周那么久?再不济,一个当事人能委托两个律师,真有心委托他的话,为什么不能同时委托他和谢锦程?
这都是可笑的借口。说白了,不过是看不上他的能力与名气,嫌弃罢了。
入行将近三年,其中一年是实习期,一年多正式期,别人做一年多,就已经能签更高一等的合约,他呢?还在原地打转,不温不火。纵满腹经纶,纵北大才子,出了竞争残酷的社会,都是底层人民一个。
时陌疲惫地回到家,往床上一倒,后背好像被什么硌着了,一捞,厚厚的账本讽刺地展现眼前。
他猛地把账本丢出去,账本撞到墙后打开,页面正好停留在前几天的账目上,一排被划去的“谢锦程今欠16.6元及54元外套费,共70.6元”字迹,像讥笑他一般特别显眼。
谢锦程、谢锦程,就是这家伙抢了自己饭碗,害自己没饭吃没新衣服穿!亏他还把他当朋友,抢饭碗的朋友都是耍流氓!
时陌对着账本上被划去的字迹,拿出涂改液,骂骂咧咧地把划字的横线涂掉:“谢锦程,这个案件是爷赏你的,爷很大方,就收你70块,够义气吧!记得,你欠了爷70块!”
暗搓搓地自我安慰了一番,时陌走出房间,看到父亲放在桌面的半瓶白酒,一气之下,捞起就往嘴里灌,结果不胜酒力,不到半小时,酒意上头就醉了。
此时谢锦程正在家里写诉状,正写到关键地方,灵感突如泉涌,他提起一口气,快速地在电脑屏幕上敲下字句。
手机铃声随着振动嗡嗡作响,谢锦程看也不看,直接挂断。
手机沉默了半分钟,再次叫嚣起来。
谢锦程又挂断,像跟他作对一样,手机又嚣张地响了。
他刚想把手机调成静音状态,一看来电人名,便接听了电话:“嗯?”
对面传来醉言醉语,腔调里的酒气几乎从话筒里传出来:“谢……锦程?嗝。”
“是我。”谢锦程特意看了眼来电人名,是时陌没错,竟然醉成这样,差点听不出他的声音。
“我知不知道,你混账……嗝……你抢饭碗,不厚道……”时陌支支吾吾,疯言疯语,跟个不要脸的地痞流氓似的胡说八道,“你还我钱,还我海鲜、烧烤,嗝……新衣服,还有媳妇、儿子……”
谢锦程听得云里雾里,他什么时候欠了时陌那么多东西,连老婆孩子都欠上了?“时陌,你醉了。”
“我没醉!”电话那头传来哐啷一声响,估计是时陌碰到了什么,好半天才听到时陌含糊的声音,“我很清醒!我知道你混账,你抢我东西,你等着……嗝……”
“等着什么?”谢锦程以手撑颔,支着二郎腿,闲闲地等着时陌的下文,似乎觉得听时陌的醉话,比写诉状来得有趣得多。
“你等着……我一定打败你,成为名闻天下的大、大律师,然后抢你的……唔?噢,抢你的饭碗,对,饭碗!嗝……”好大一声打嗝,像闷雷一样炸开,回荡了足足几秒。
谢锦程失笑,他真该把刚才那声打嗝录下来,回头给清醒的时陌听听,看看这次时陌又能找什么借口掩盖过去:“目前打败我的人,还不多。”
“你等着,我会找到你的弱点,然后……打败你……”
“你在哪?”谢锦程很是无奈,这个点还不回家,也不怕有贼人出没。
“我在家里,睡得正香……呼呼……”
绵长的呼吸声通过话筒传来,聒噪的醉音逐渐化为沉默,时陌睡熟了,谢锦程确信时陌没事后,才挂断电话。
耳边不由自主地响起刚才的胡言乱语。
——“你等着,我会找到你的弱点……”
弱点么?
他可以轻易地在法庭上,将对手辩驳得哑口无言,可以凭靠一张利嘴,圆滑地处理与各种人的关系。弱点,他从来、也不允许自己拥有,他逼迫自己去做最完美的律师,让父母对他刮目相看。
当然,如果真要说弱点的话,那个或许真会成为他致命的弱点。
夜晚悄然降临,灯红酒绿的城市唱响了喧嚣。deepblue是本地一家出名的酒吧,酒吧装潢偏日系,视觉效果很舒服,很有家的味道。格局不算大,有吧台、卡座,吧里总放着舒缓悠闲的轻音乐,特别适合跟朋友一起喝点小酒、谈天说地,静下心来品味这里的轻松和惬意。
实际上,deepblue是一家gay吧,往来的都是社会各界人士,有白领、金领,有政界人物等等。尽管国内同.性.恋已经合法化,但同.性.恋仍是羞于启齿的性取向,不被大众接受,只有来到这里,他们才能撕破伪装,露出真性情,畅快淋漓地向有共同语言的人互诉衷肠,也可寻找合适的伴侣。
推开素雅的玻璃门,迎面传来酒保愉快的招呼声:“欢迎光临……谢先生?很久不见了。”
谢锦程微笑着点点头,他是这里的常客,心情不好时,总会一个人来这里小酌一杯。他是gay,从初中时他就发现了自己不正常的性取向——不喜欢看女孩子,目光总忍不住追随有魅力的男孩,后来他才知道,这叫同.性.恋。
他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并希望找到一位与自己志趣相投的伴侣。于是,机缘巧合下来到了这个酒吧,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可惜没有一人能撼动他沉睡了二十五年的心。
今天他打扮得很时尚,贴身的打底衣配上外套,休闲长裤外搭一条白皮带和腰链,整个人焕发出青春的活力,这是他夜晚最喜欢的装扮,无拘无束,不需注重礼节,也不会担心被人看到。
走进酒吧里的,都是同命相连的伙伴,没有人会多嘴把对方的性取向说出去,但外人就不一定了,如果外人发现他的性取向并广传,那么“同.性.恋”这响当当的大字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笑柄,也会成为他被父母鄙弃的名词,他不想、也不敢让父母知道。
可以说,同.性.恋是他唯一的弱点。
拉开吧台的长凳,谢锦程坐上去:“老规矩。”
“ok,一杯martini。”酒保是这里的老板,整间酒吧就他一位工作人员,他启开调酒器,边调酒边谈笑,“还是谢先生你爽快,来了就点酒,我也好招待。”
“嗯?”谢锦程微挑起眉头,“这么说,你碰上了不爽快的客人?”
“可不是么,”酒保压低声音,目光瞥向角落的卡座,“看见没有?那个人来这里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他说在等人,问他要点什么,支支吾吾半天,别说酒了,果汁都没点一杯,就这么干坐着,像是第一次来酒吧的样子。”
那人背对着他们,从谢锦程的角度,看不到那人长什么模样,只模糊看出那人身高1米7几,身穿白衬衫和西裤,裤扎白皮带,看起来像白领人士,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衬衫基本没熨过,非常皱,皮鞋也旧得辨别不出原本的颜色。或许是等人等久了,那人频繁地看手机,左腿焦躁不安地抖动起来。
做生意的,最不喜欢白占着位置,又不点东西的人,谢锦程可以理解酒保的心情。他问道:“你不叫他走?”
“那是上帝,我敢叫他走吗?”酒保扶额,“我也就跟你抱怨几句,人家说不定是等土豪来呢?”
刚说完,他们谈论的对象似乎打了个电话,声音断断续续,但勉强能听出嗓音相当熟悉,谢锦程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难道这么巧,是他?
“在哪里……我已经在deepblue了……喂?喂喂,张……”通话似乎因为什么原因中断了,那人着急地又拨了回去,站起来东张西望,好似生怕约的人找不到自己。
谢锦程嘴角一弯,还真是他,时陌。
第9章
上次时陌酒醉的次日,谢锦程联系了时陌,时陌却将酒醉的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什么弱点、什么打败谢锦程,都像一口闷酒一样,进了肚子就什么都记不清了。谢锦程也没有揭人短处的癖好,对于时陌的追问,他含糊地以时陌打错电话掩盖过去。
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抢”了时陌学生的案子——尽管,这个案件是对方主动找上门,而他当时毫不知情。其实这个案件标的额对他来说太小,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只是因为案情简单,要找的证据少,省时省力才接的。
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种乌龙,平白无故让他得罪了时陌。
他想跟时陌当面谈谈,但时陌却忙得抽不开身,只能不了了之。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这种地方,见到时陌。那时陌还谈什么找他弱点?进了这酒吧,证明他们都是同类人,他的弱点已不成弱点。
“时陌,真巧。”谢锦程拿着调好的martini走到时陌面前,“等人?”
“啊是你啊,”时陌见到是谢锦程,脸色有点失望,“我还以为是我等的人呢。”
正面来看时陌的穿着,简约笔挺的衬衫,修长的西裤,如果忽略其他小瑕疵,其实他还是很有气质的。
“不介意的话,我陪你等。”说这话时,谢锦程已经坐到了时陌对面,将酒水单推到时陌面前,“点些喝的吧。”
时陌尴尬地看着上面的价目表,最便宜的果汁都要三、四十块,他消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