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 结完本——by棘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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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人对峙着,除了陆进轩压抑着怒火的呼吸声,书房里一片死寂。忽然,冰冷紧张的氛围被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打破
“王爷、王爷不好了!”
两人同时转身,陆进延不认识这人,而陆进轩却上前一步问:“怎么了?宫里可有什么动静?”
“林公子忽然被人带去皇帝宫中,正被上刑拷打!”
“什么?好端端的为何上刑?”
“这、这小的就不知道了,皇上身边的人不好说话,小的打探许久,买通了一个侍卫才知道的”
陆进轩只觉怒火中烧,刀都差点抽了出来,狠狠地瞪着呆怔的陆进延,半天只说出一个“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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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又一记吸满盐水的鞭子狠狠抽在胸上。林盏双手背身后拷住,绳子一头栓双腕间手铐链子,另一头悬高吊起,足尖刚刚点地,双臂脱臼般地疼着,更别提鞭打在他身上数不清的伤痛。
香囊、香囊在哪……好疼、好痛苦……只要一点,吸一下就好啊……
陆进霆走到林盏面前,他墨发披散,道道血痕的脸苍白如纸。陆进霆的手捏紧他的下巴使劲往下扯,林盏只觉骨头要被捏碎,但他拼命梗着脖子,就是不肯让头低下去分毫。
一个时辰前,陆进霆抓他过来,在他手上写
“不知道”林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顾说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手被背到身后拷了起来,不知道陆进霆正对他说:“朕查了你的身份,自从吴王遇刺之后你便一直伴他左右,你即是他府中谋士,又是他近身护卫,如此紧密的身份,还能不知道?”
脖子忽然被人掐住,林盏咬着牙,脸涨得青紫,苦着嗓子说:“在下不知道。吴王……也不会反……”
他被升着吊了起来
“受伤中毒”手臂被拧绞吊起的疼痛让林盏的声音更加痛苦,才刚说完,皮鞭便重重抽在他的身上,皮肉立即绽开,火辣辣地疼
“受伤、中……啊!啊!”皮鞭接二连三抽打在他身上、甚至脸上。林盏看不见陆进霆脸上愈来愈盛的戾气,只知道他只要说吴王是受伤来京,鞭击就一下重过一下,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栗痉挛,每一次呼吸都费尽力气
林盏摇头,用力地摇头。但陆进霆不会相信,有风声说陆进延要反,他派人去查却一无所获,报上来的吴王行迹都太干净了,反而让陆进霆疑心更重。
“既然如此嘴硬,那就只能逼一逼你了”
在无光无声、只有将他撕碎的痛苦中,大拇指指尖忽然传来前所未有的剧疼,林盏大喊一声,其余四指去摸大指前端,竟是摸到一层软肉,随之而来的便是钻心刺骨般的疼痛。
他的下巴又被捏着往下扯,林盏咬紧嘴唇,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用尽全身力气去与皇帝作对。
食指、中指……一片片指甲被钳子硬生生拔了下来。下巴上的那股力量越来越难抵挡,林盏大口喘着粗气,黑暗中寂静中,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若不招,他最多就是被折磨死,而若招了,他和陆进延都是必死无疑,于家的冤屈便再也无法洗清。
很快,脚趾也传来钻心的疼。牙快要被自己咬碎,林盏一遍遍在心中默念,横竖都是一死,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低下他的头!
“皇上!皇上!”公公慌慌张张进来
“你怎么进来了?朕在做什么你没长眼?”
“小的知错,可是、可是太后娘娘和昱王来了”
“什么?这么晚了太后来做什么?”
“说是…来看看皇上。太后娘娘和昱王就在您宫里坐着呢,您看……”
了一眼遍体鳞伤气息微弱的林盏,陆进霆走过去在他手心上写
“没有的事……不、不点……”林盏气息微弱,声音小得得凑近了才能听见
陆进霆摆正了他的脸,林盏的一双盲眼中,是失焦但却坚定的漆黑
一甩手,临走前对下人说:“还要还给吴王,别让他死了”
皇帝才走没多久,一个人便持剑闯入,侍卫们纷纷拔刀,那人大喝:“吴王在此,识相都给本王退下!”
陆进延身着墨黑华服,侍卫们识出他的黄金发冠,见他高大威猛,横眉立眼杀气腾腾,即使没有见过也能猜出这果真就是曾经那个横刀立马戍边关的吴王,登时不敢造次,立在两侧亲眼看着陆进延上前救人。
林盏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加之耳聋伤重,陆进延才刚把他从绳索上解下来,林盏便在他怀里一沉,昏了过去。
☆、第 25 章
一整夜,林盏反反复复地醒来。毒瘾发作抓挠他疲极的神经,痉挛着身躯想要吸香,牵扯撕裂了浑身的伤又被疼晕过去,身上的纱布才刚换便又被重新冒出的血水浸染,王府上下没有人敢阖眼,水盆纱布进进出出。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终于没再狰狞着面目醒来,陆进延以为林盏终于睡了过去,给他摆正身体盖被子的时候才发现他周身都滚烫似火,呼吸都弱不可寻。陆进延想再给他往嘴里灌些参汤吊命却被郎中拦下,林盏太过虚弱,过多的药物都能让他断了气。
一切,都只得听天由命。
陆进延屏退了下人,一人坐在林盏床边守着。想拉过他的手握一握,却被刺眼的纱布逼得收了手。
他赶到时已经太晚,林盏手指脚趾上的指甲都已经被拔尽了,上半身血肉模糊,唯一的一条白裤已被血液染得暗红。抱回王府洗净林盏身上的血迹后,陆进延才看清那朵在鞭痕下怒放着的暗红牡丹。
他的心重重地往下沉,脑中空白得只剩下某个黄昏的画面,他按住林盏的左肩还未说话,林盏已经转头轻声说,这个字已经不在了,王爷不必担心。
当时林盏说得轻巧,自己竟也以为当真轻巧。他没读懂林盏低垂眼眸中流露的微光,不知道那是混着失落与凄凉的坚强。
陆进延想到每每打趣林盏比女人还秀气时,他瞬间垮下来的脸和皱成一团的眉。即便看不见,林盏也绝不愿带着一个如此艳媚的印记度过余生吧。
看着紧闭双目的林盏,陆进延的心好像被揪在了一起,呼吸都变得困难。上一回感到窒息般的难受还是在他离开京城之前,那个人骑着高头大马一把甩开他的手,目视前方冷冷道“孩提时的戏言,王爷不要当真了”。
陆进延慌张地深吸了几口气,错觉,这都是错觉,绝不会再为任何人感到悲伤欲绝。被所爱之人辜负戏弄后,他发誓不会再敞开心扉,哪怕他知道自己这样像是在躲避,像是在赌气,像个跌倒后气急败坏地砸地的小家伙。
陆进轩下午的时候过来了,眼底满是疲惫,衣服上都沾了尘土的气味。从胸前掏出一个香囊拿给陆进延,他不接,陆进轩上前强硬地合上他的手掌。
“日后再帮他戒吧,现在他伤重,再经不起过多折磨了”
说罢,陆进轩披起斗篷转身离开,似乎是赶着去做什么。
高烧持续了一天一夜,虚弱到了极点,林盏再没像前一晚那样歇斯底里地寻求香料,毒瘾发作的时候只有嘴唇哆哆嗦嗦,陆进延忍了又忍,后半夜还是把陆进轩送来的香囊放到林盏鼻尖,他额上的冷汗终于出得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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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盏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他缓缓动了动手,十指都被缠着,皱紧眉头想了许久,那天夜里的记忆碎片才被他拼凑起来。
嘴角扬了扬,牵动了脸上的伤,很疼,但梦中嗅到了陆进延的气息,他还是想笑。
“方卓,小齐”林盏呼唤两个小太监的名字,声音沙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进耳中:“过了晌午”
陆进延!
林盏登时睁大了好看的眼睛,一个笑容呼之欲出却又戛然而止,慌张与不安在他眼底乱撞,林盏把头偏过去,苍白的脸深深埋进枕头。陆进延上前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说:“没事了”
他不说话,也没有把脸转过来,只有身体在颤个不停。
“林盏……”手放上林盏后颈,那里没有受伤但仍有淤青,陆进延尽量轻柔着力气
“王爷别摸……”林盏动了动,把脖子从陆进延手心里移开
陆进延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手放在他的头顶才轻抚一下,又是一躲,正不明所以着,林盏缓缓扭过脸来:
“王爷,在下已经……不干净了”
盲目雾蒙蒙的,眼眶桃红,泪水流了满脸,颊上的伤痕更显鲜红。陆进延口中腹中尽是苦涩,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艰涩着嗓音道:“胡说……”
陆进延拿起布巾擦拭他脸上的泪与伤,林盏闭紧了眼睛僵着身子,睫毛不住颤抖,二人沉默半响,陆进延沉着声音说:“我对不住你,不该让你进宫,害你受了那么多苦”
这是在关心他吗?但该与不该,他都已经被皇上玩弄得身心俱疲,林盏的脸上拂过一丝苦笑,开口说:“王爷这么说,真是折煞在下了”
林盏过于平静的反应让他哑口无言,他的眉毛拧了又拧,嘴张了又张,到最后却只说了一句:“我去让厨房给你熬点粥……”
陆进延去了厨房便没出来,下人们忙碌着,看王爷站在墙角一动不动,想问又不敢问,他们不知道陆进延心中五味杂然,如鲠在喉。
端着一碗热粥推门进去,看林盏好端端平躺在床上,陆进延皱了皱鼻子,不知是喜是悲,林盏的反应太过平静,太过生硬。
陆进延把林盏抱起让他靠着自己胸膛,林盏咬着嘴唇,伸出裹着纱布的手要摸勺子,被握住手腕轻轻放回身侧。陆进延拿着勺子把粥吹凉了递到林盏唇边,他没有拒绝,乖乖地一口接一口喝下小半碗,陆进延正想着他胃口还不错,怀里的人却突然剧烈颤抖,他慌张地放下碗勺就听到“哇”地一声,林盏把才刚吃进去的米粥全都吐了出来。
赶忙叫人来清理,陆进延想给林盏换上干净衣服,看他被自己的动作牵扯得嘶嘶抽气,实在不忍心再给他穿,正给他盖紧被子,却发现林盏仍在打颤。
“哪不舒服?”
林盏敛眉摇头,陆进延给他掖好被子再去看林盏的脸,原本沉静的眼珠竟然在左右乱转。
“是不是伤口疼?”
林盏异常急促地喘了好几口气,声音断断续续:“王爷、您、您出去、吧……”
“你这样本王不能出去”陆进延去摸林盏额头,湿乎乎的尽是冷汗,这才恍然大悟:“是不是想吸了?”
林盏一惊,继而咬紧腮帮不断重复一个字:“走、走……”
“本王这就让福竹去取你的香来”他浑身是伤,陆进延想抚摸林盏稳定住他的情绪都不知该碰哪里,只得在他耳边柔声道:“马上、马上就给你”
一串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林盏再一次呼吸便闻到了春风般和睦温暖的香气。看着林盏的面容一刹那间变得沉醉解脱。
林盏的面容不是冷漠便是沉静,连笑都稍纵即逝,没想到第一次见如此放松满足的神情,竟是在此情此景下,看着林盏陶醉的眉眼,陆进延心如刀绞。
“王爷?”林盏的脸色好了许多,语气也平稳了,“把香囊放在下枕边,您去休息吧”
“不,不必”
“王爷不必担心,在下感觉好多了,想睡一会儿”
“那你便睡,本王不出声”
“您在这儿,在下睡不着”说罢,林盏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看得陆进延一楞,“真没事的”
既然在这里纯属打扰,陆进延也不好再留,他两步一回头地往外走,关上门前还又看了他许久。
福竹瞧着主子终于出来了,赶忙上前道:“王爷也快去休息吧,您这几天都没睡过一个整觉”
这么一说,陆进延也真觉得有些困意了,他在门外倚着凭栏守了一会儿,听着里面十分安静,这才打了个哈欠准备去补个觉,才走出去三四米便听得啪地一声脆响,陆进延顿觉头皮发麻,飞跑着冲回屋里。
林盏趴在地上,缠着纱布的手指间捏着什么,陆进延看见碎落一地的白瓷片,大声嚷:“不要!”
但已经晚了,他箭步上前的那一刻,锋利的碎片深深割进林盏颈间,鲜血瞬间喷射而出。陆进延顾不上一地碎渣,冲到林盏身前使劲按上那道涌出的血柱,疯了似的大喊“快来人”,双目爆满通红的血丝。
整个晚上,陆进延没有阖眼。他像是中了邪似的,眼前不停闪过种种画面:林盏无甲的手指、淌泪的脸颊、毒发时的强忍,以及……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
陆进延紧紧捂住自己的脸沉沉喘息,太糟了,太糟了,他对林盏都做了些什么啊!
如果没有人听见那破碎的声响,如果没有人及时给他止血,如果林盏就这么死了……
陆进延腾地站起,咬紧了自己的拳头,他见过战场上的死死伤伤,他以为自己早就见惯淋漓鲜血,可当林盏温热的血液从他指缝间滴落时,他却慌得脊背寒凉。
陆进延在屋里来回踱步,体内汹涌翻腾着的,除了对林盏千千万万的愧疚,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它在林盏进宫前便在陆进延体内作祟,他强力压它回去,可今天短短一日里,它却在陆进延心中一次又一次地升腾
“不!”他在墙上猛地一捶,陆进延啊陆进延,你不是发过誓,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吗?你对林盏的感情仅是简单的喜欢,因为他长得好看,因为他近水楼台,你与他之间不过是互相抚慰的鱼水之欢。如果你觉得愧对于他,你可以赏他金银珠宝,夺/权后给他升官加爵,赐他良田万顷……
他繁杂的思绪,被突来的陆进轩打断。
“林盏怎么样了?”陆进轩风尘仆仆,带着一股寒气,才一进来便走到林盏床头,“脖子上怎么缠着纱布?”
“他……”
“他想自杀?”没等陆进延回答,陆进轩就举起了拳头,可他没有打下去
“三哥为什么不打我”陆进延把他放下的拳头又举了起来,放到自己面前,“像上次那样,给我一拳,让我清醒清醒”
“这么说你还没清醒?你还有什么地方没清醒?”陆进轩极不耐烦地抽回自己的手,跪到林盏床头,抽出帕子为他擦汗,“没想明白林盏为什么吊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呵,我也不明白,他怎么就偏偏认准了你呢”
“你怎么知道他……”
“他跟我说的”陆进轩打断他,目光定在林盏脸上,轻柔地为他拨开颊边的碎发,“那天白天,我装哑,骗林盏说我是新来的小太监,他说和我聊聊。他说还记得红花绿柳,记得晚霞夕阳,虽然那些彩色已经越来越模糊了。他还说眼瞎以后最遗憾的事,就是看不见心爱之人的模样。”
说着,陆进轩站起来,缓缓走到陆进延面前,“他说他只知道那人有一双眉头稍杂的剑眉。除了你,还能是别人吗”
陆进延愕然,他忽然想到来京的那条船上,林盏伸着手问他:“王爷……您是什么模样?”
陆进轩在林盏床边守了片刻,与陆进延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回府。陆进延趴在林盏床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等福竹来叫他时天已大亮,他扭动酸痛的颈椎想让福竹把饭端进林盏房里,却被告知府上来了旧识,听了来人姓名,陆进延赶紧站起抚平衣袍,揉着眼睛疲惫地嘱咐福竹要把林盏看好。
客人在府中用了午膳才起身告辞,陆进延送他到王府门外,正目送着马匹远去,福竹便连跑带摔地赶到,气喘吁吁道:“王爷、不好了、林盏刚醒,又要寻短见!”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个人原因 其他文暂时先锁一段时间 抱歉啦
☆、第 26 章
小小的偏房里挤了三个下人,林盏被身躯挡着陆进延看不清,可看到散在地上的条条纱布,却是惊得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下人
“他身上有伤你们也敢用蛮力压他?”陆进延才刚呵斥下人,林盏缠满白布的手便扯上脖颈
“小的知错,可是……林公子一醒就要……”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陆进延皱紧了眉一挥手,下人们全都灰溜溜退下了。
屋子里只剩他们二人,林盏被压着双臂没法动弹,便也不作无用的挣扎,方才还圆瞪的双目又半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