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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弯本司令不掰了!完本——by遥舟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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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依然是热闹非凡。人哪,但凡活着,他就要听戏不是,他不听戏的,就不是人,像那些个猫啊狗啊的,他不听戏。
少年时师傅教他唱戏,将祖师爷的话告诉他,他不信,过了这些年,还不是当做金科玉律一样死死记着。
戏子的人生就是唱戏么。他无数次思考着这个问题,每一年春花开放,柳絮纷飞,恍然觉得又是一年过了。傅骁寒,仿佛是他灰白人生的一道色彩,于己于他,都互相汲取着温暖,可又那么绝望。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王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听不厌的曲子,唱多少遍,走多少次,都仿佛是桃花下的少女初次折花抛在那个行色匆匆的少年郎的怀里。
从十三岁唱到十八岁,唱到八十岁,都是一样的台词,一样的调子。三蓝彩绣黄色凤凰女帔,宽大的袖子半遮脸颊,台下人眼神凝重,表情痴迷,一段唱词毕,掌声经久不息,程遇春鞠了个躬,眼神温婉。
余光从满是各色鞋子靴子的青灰水泥地上收回,投在尚未从霸王别姬中醒转过来的观众们的脸上,人群中仿佛有个藏青色军装的少年卖力的鼓掌,脖子都红了,犹不自知,到口的名字哽在喉咙里,好像是一口吐不出的痰,浓重得化不开,再定睛一看,只有空空如也的红木椅子孤零零地兀立在人群里。
十年生死两茫茫,没分别过的人怎么会相信这句话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没爱过的人怎么会懂得呢。
南方荷花开败的时候,颐和园里的荷花绚烂得如火一样蔓延直到天边去。梦里也许去过吧,不然怎么这样熟悉,昆明湖澄澈无比,若是盛世那么看一看风光是很不错的。
千帆过尽,不知怎么想起来这个词,短短几个月好似看透生死,已经臻至化境了。
头顶是无穷无尽的景泰蓝彩画,蜿蜒曲折,仿佛是走不出的梦,如同他,好像人已经死在了青州,一个躯壳穿了少将军的制服,奔波万里,到了这里。洗不掉的青州的味道会不会一阵大雨泼下来,就忘得一干二净,如果真是这样,便连同前尘往事一并忘了罢。
“咔嚓”,傅骁寒顺着声音回头望去,是一个举着相机的小姐,粉红色裙边被风吹起开一角,上身素白色衬衫,戴着荷叶边红色帽子,看见傅骁寒转身,一张脸从相机后面探出来,烫了时兴的卷发,仍像一个学生,略浓的眉毛配一双墨玉一样的眼睛,皮肤晒得黑黑的,不肖国人偏爱的白皙,看起来倒也很活泼可爱,别有另一番的美丽。
她得体地伸出手,说:“傅骁寒,英雄出少年。”他眉头皱得仿佛抚不平的山峦,唇是薄的,偏偏又没有半分色彩,总让人觉得很苍白,很冷漠。
其实这样也好,他也觉得,别人多怕自己一点是好的。那小姐看他仍是疑惑中,就说:“我从报上看过你的消息,一举除掉背叛自己的败类,我很欣赏你的果敢,更欣赏你的智慧。”
他说:“小姐过奖了。”她看到他要走,匆匆伸出手拦住他,不经意间,撞在了他宽阔的胸膛上,不似父亲的大衣上满是烟草的气息,也没有时下的年轻人爱喷的香水味,反倒是真的干干净净的,让人觉得他不是真的,一点气味也没有的男人,像烟火一样稍纵即逝,冷得拒人千里之外。
傅骁寒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她伸手,想同他握手:“我叫张毅南,我窥见了你的名字,按理是应该还你的。”
不是没见过女人,宋含芝就很难缠,她却比宋含芝更难缠。傅骁寒的右手垂在身旁,大约是行伍的习惯,依旧站的挺拔,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要奔赴前线,他的中指不经意地贴在裤缝中,迟迟也不伸手。
倒是没有多少尴尬,张毅南继续说:“我现在报社工作,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先别急着丢,你会需要的,我恭候大驾。”张毅南笑着走开:“照片很帅,到时候送你一张。”他翻开那张名片,写着:
新华报社记者 张毅南
想随手丢了,不知怎么的,想起她最后的那句话,鬼使神差,扔给了邓副官。风光大好,然而无人欣赏,风平浪静的北平城里暗流涌动,他一个局外人妄想分一杯羹,想抽身已是骑虎难下,为今之计只能暂投人下,待时机到了,方可一展拳脚。
傅绍嵘的青州军北上原是伺机开疆拓土,谁曾想主帅遭了暗算,死得不明不白,这几万人马困在现场打也不是,不打又走不了,后继无援,偏傅骁寒打死了山西总兵,山西周将军素来护短,虽说这刘三斯人品恶劣,斯文败类,却着实是周将军得力的臂膀,当初打死他的时候心中虽不怕,可为了不连累青州百姓,连夜出城入了北平。
南北局势错综复杂,四处都在打仗,然而能分庭抗礼的只有北方张大帅和南方的冯大帅,各地之间为夺地盘连年开战已不鲜闻,只要他得到张大帅的庇护,那么即使是周将军也不能奈他如何。今日他混进颐和园便是听闻张大帅新纳的姨太太想看荷花。这位姨太太与旁人不同的是生作了男儿身,但天生身姿曼妙,加之一张雌雄莫辩的脸,张大帅一眼就被正在戏台上走场的姨太太给吸引,二话不说抬进了府里。从此张大帅耽于男色的名称便被传了开来。
张大帅的原配夫人早逝,只留下了一个女儿,很得大帅的疼爱,张小姐想要天上的月亮,便断不会给她摘个星星,全当个宝贝来养,含在嘴里怕化了扔在手里怕掉了,只因天资聪颖加上国内形势不明便早早送了出国,在美利坚留了两年学,上个月才回国。
远远传来一大家子的欢声笑语,碧绿的湖里映出好多的人影,从十四孔桥的这头行到那头,首位的是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人,其貌不扬,略有些丰腴,靛青色衣襟敞开,头里是白色的衬衫,贴在肚子上,看起来很和蔼,想来便是张大帅了,他左手挎着一个人,看装束是个男子只是被张大帅的身躯遮住看不清脸,行止上很有些弱柳扶风的意味,远远望着有些眼熟,听说是戏子出身,倒不由得叫他想到程遇春,那双冷清如迷雾的眼睛。右手边是个女子,赫然是张毅南,她朝他莞尔一笑的时候他便大约猜到。
张毅南看见他了,回头偷偷做了个鬼脸,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去自报家门,一会的功夫大帅已被张毅南扯走了,而大帅只笑着,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看来的确是个慈父。她是笃定他会去找她。
她躲在人群后促狭地看着他笑。你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吗?少年将军,翩翩佳公子,杀伐果断,智谋过人,简直完美地契合了所有姑娘们梦中情人的条件。姑娘的心仿佛昆明湖的一池春水,荡开时只需借那么一点点东君力,便皱得不成样子。她是众星捧月的,独一无二的,所以他也得是万中无一,空前绝后的。
唱词婉转到一半,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哑住了,再唱不了,可是口中仍是吐着珠词妙语,他知道傅骁寒在北平,如果自己哑掉了,就可以去北平找他了吧。没有世俗,没有仇恨,就这么天荒地老,他同他,相寐到天亮。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段话是引用了《霸王别姬》里的台词我很喜欢这部电影的,大家也可以去看看呀,超经典,还有《春光乍泄》
要分段!要分段!一定要 分 段!!!
第16章 拜见
青花釉里红的盘子,搁着好几个红彤彤的苹果,咬下去唇齿与脆的皮碰撞,在这样的日子里是很解渴的。
傅骁寒脱了那日初见时的军装,换了一身西服,少了点冷厉,多了些儒雅,背脊依然挺得笔直,典型的绅士样子。
他贯不爱理人的,说话也客气得很,叫你感觉到天堑一般的距离。她就喜欢挑战这样的难度,太容易得到的,便不会有人珍惜了,太容易得到的男人总会显得廉价。
和傅骁寒这种人在一起,你得有打动他的地方,她喜欢这样,开门见山,直来直往,让你感觉到自己是有些价值的。这么逗一逗,平日里严肃的人倒显得尤为可爱。
傅骁寒问前台值班的女孩子,递了那日张毅南给的名片,女孩子似乎被他出色的外貌和气质吸引,脸颊有点红,说话也支支吾吾的,都不敢看人。
她“蹬蹬蹬”地从二楼跑下来,仍想保持优雅,声音里却带了点喘音,对前台女孩子说话也有点冲:“小周,这位先生是来找我的。”小周的眼睛黯了黯,很快又转为了艳羡:“南姐你男朋友真英俊!”她笑了笑,也没解释。傅骁寒是不爱解释的,反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楼梯是木板的,踩在上面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她指着书桌前的沙发,说:“傅先生,请坐。”傅骁寒也不客气,说:“张小姐,相必我的来意你也清楚,听闻大帅近日新娶了一位夫人,鄙人竟前几日才知道,因而一直耽于事务未能奉礼贺喜,心中不安,很过意不去,我居于北平,总赖大帅照顾,能否请张小姐为我引见一二?鄙人感激不尽!”
张毅南坐在办公桌的后面,翡翠色的台灯遮了半张脸,只看见她笑道:“傅少将军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只不过我这个人做事一向随心随性,你要见的是我父亲,终究与我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我现实得很,你若没什么诚心,我也是不能为你引见的。”
傅骁寒说:“那依张小姐来看,怎样的诚心才算数。”张毅南说:“你需得答应我一件事。”只是一件事?不知道这精怪的张小姐会要他做什么,他说:“难道小姐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得为你摘下来么?只怕傅某是有心无力了。”张小姐“咯咯”地笑了起来,芊芊玉手捂着嘴巴,“只叫你能做到的。不过我暂时没想好。不如你立个字据?”
堂堂少将军被人逼着立了字据,自己心里也是有些古怪,可谁让这位小姐出生不凡,正捏了他的软肋。
张小姐递了张素笺过来,上头排了簪花小楷,他接过笔,落了自己的名字“傅骁寒”三字,龙飞凤舞,占了大半面的空白,倒也很好看,很有些气势,总不至于在签文件时被下属笑字丑。
张小姐收了字据,摸出个红绸盒子,折了几下塞进去,便搁在了抽屉里。“你先回去吧,后日我父亲在家,你来大帅府,说是我的朋友。这下满意了吧?傅少将军?”傅骁寒向她道谢,邓副官在楼下等他,二人一起开车回去。
到了晚间,张毅南在饭桌上提起这桩事,只说傅骁寒是她朋友,想见一见大帅。张大帅夹了一筷子菜,说:“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都说商人重利,政客也一样。我保他可以,但为此落了周将军的面子,他这人最小气,说不得就对我生了怨恨,人心这个东西最琢磨不得,全看他是否值得我帮。我且见一见他吧。”
晚间大帅休息在了新姨娘处,新婚夫妻自是蜜里调油,睡前少不了一番折腾。“繁花。”大帅握住他的手,身体腾在他上面,孟繁花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子,嘴唇被咬得通红“快好了,快好了。”大帅嘴上说着,“大帅,你快点儿。”孟繁花冲他撒娇,酥得大帅快死在里面,他在张大帅耳边轻轻言语,呼吸缓缓蹭着大帅的耳朵,“大帅,后日人家想你陪我去游船嘛。”
大帅虽然快活,好在灵台仍很清明,只淡淡看了孟繁花一眼:“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多年掌权的人,一眼就瞪得你冻在哪那里,孟繁花心中一惊,怕被他看出端倪,便打了哈哈:“不去就不去吗,这么看人家,怪可怕的。”大帅又恢复了笑脸,床上床下两个样,世人大多如此。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不知怎么就下起雨来,一路行来,鞋子都湿了大半,大帅府掩在鸦青色烟雨里,连绵的雨像珠帘被剪断,砸下一粒粒的珠子。
少帅府原是前朝的王爷府改造的,因此很有年头了,锈铜门当垂在朱漆大门上,门口两个颇威武的石狮子并一边一个穿制服的兵,一派森严的气象。
他上前去说是张毅南的朋友,两个兵突然肃然起敬,恭敬地为他拉开大门,告诉他“大帅已恭候多时了。”
他踏进去,眼前一排后罩楼,左侧是西洋堂,正中间放了一座飞来峰,后面是福寿池,池子并不大,站在远处看很像是蝙蝠的一双翅膀,想来蝙蝠应福,倒取了个好名字,东厢是大帅的居处,西厢则安置着一众姨太太和张小姐。
再后面则是垂花门,过了垂花门,便是花园,大帅的书房便在这附近。
他进了大厅,正中间坐了个面色慈祥的中年人,旁边站着两个穿桃色马甲,执了扇子为大帅扇风。大帅手一挥,两个侍女停住,只听大帅说:“傅贤侄,请坐,小红小翠上茶。”两个侍女听了,拿着扇子退了下去。
傅骁寒得了令便坐在下首,说:“听闻大帅新婚,特来贺喜,邓副官,”邓副官递来一个紫檀木盒子,傅骁寒示意他献上,邓副官将盒子呈给张大帅,大帅却不看,“先不提这个,傅贤侄如今可是有意投靠北方?你父亲不是一向持中立态度的么,怎么,你要忤逆他的意思?”
傅骁寒说:“大帅此言差矣,我此番并不是来投靠大帅的,而是来祝您一臂之力。”大帅突然站起来,拍了下桌子,吓得端茶进来的侍女抖了一下,“小子口气轻狂,你如今自身难保,还大言不惭!”
傅骁寒不为所动,淡淡道:“如今南北分庭抗礼看上去还算和谐,可一旦东北三省沦陷,大帅您的压力可是要大很多,毕竟内忧外患,其实大帅您如今也并不好过吧。各地将领天高皇帝远,早有不臣之心,可您要牵制外寇,早已焦头烂额,若是不快些破开局面,迟早会被南方冯大帅吃掉。而我看中您的正是这一点,因为您需要我,所以,您在我眼里要比冯大帅可靠。只要您为我解了这一次的围,以后您便会多了青州军这一支助力,想来会轻松许多。”
他又说:“虽然我如今境况不佳,但其实也并不是无法可解的,南方冯大帅,想必是十分欢迎我前去的。我也并不是死路一条。”张大帅问:“你就如此肯定?”傅骁寒道:“我做事之前向来喜欢想好后路。”
张大帅说:“容我考虑考虑。”傅骁寒说:“那便请大帅好好考虑,你我的时间并不多。”说罢,站起身抱了拳头向张大帅行了个礼,极为恭敬地告辞离开。
张毅南从帘子后面走出来,问:“爸爸,他怎么样?”张大帅说:“果然英雄出少年,此子必不是池中物,假以时日,成就将远远超过我。”
张毅南听了十分欢喜,却也好奇,问:“怎么给他如此高的评价?爸爸您今日转性啦?”张大帅摇摇头,指着方才傅骁寒坐过的地方说道:“你看他的座位,我与他相谈良久,可他从始至终都未曾挪过步子,可见心智坚韧,非同常人。”
因为今日外头下雨,路上很是泥泞,傅骁寒便沾了一脚的泥,如座位下两个逐渐变浅的脚印正彰示着主人的规矩。
张毅南问:“那么爸爸你是答应他的要求了?”张大帅道:“自然不能就这么答应他,岂不是被这小子牵着鼻子走?我堂堂一个大帅怎么能如此被人戏耍?”张毅南听了他的话,小声说:“本来就如此。”
张大帅没听清,问:“你方才说什么?”张毅南赶紧打了个哈哈掩藏过去:“没啊,没说什么,爸爸您做的对!该让他吃些苦头,不然他可不将您这大帅放在眼里了,哈哈哈。”
傅骁寒回了府邸,傅家的产业颇多,多年前傅绍嵘曾在北平置办过一处房产,大约早就料到有一天会到北平来。邓副官问:“少爷,张大帅真的会帮我们吗?”
傅骁寒眼睛望着窗子外面,北平的云同青州是一样的,外头还飘着丝丝细雨,越是阴雨天,就越惆怅。他背着身回答:“他一定会的,不过可能会有些曲折。”好像习惯了相信少爷,不管他做怎么,都稳操胜券,什么时候起,这个男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甚至做得比他父亲还要出色。
作者有话要说:
脚印那个梗是以前看过的一个小故事讲的是清朝的一个大臣,大概是李鸿章吧还是谁。
第17章 刺杀
大约是小五子又忘了关窗,风吹进来,垂珠帘子撞在一起,丁零当啷地响,就想起那首诗:
纱窗日落渐黄昏,
金屋无人见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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