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要犯上完本——by汐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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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子里总盘桓着一袭白衣独立峰顶的孤寂凄凉,突然轻声问道:“师父,在峰顶有月光吗?”
自然没有回应,左玄歌幽幽叹了口气,正要闭眼谁去。
“不知道。”
背后突如其来的回答声让左玄歌吓了一跳,一来他没想到司徒凛月居然也还没睡,二来……不知道?这算什么回答?
左玄歌翻身看着他:“你不是说你在峰顶过夜的吗?”
“骗你的。”
“师父!”
刚刚谁说坦坦荡荡来着?!
司徒凛月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若是我说实话,你就不会那么容易让我留下。”
“所以师父你是在装可怜?”这话说出口,连左玄歌自己都不敢相信。
“嗯。”
“师父……”
“我给珩羽派丢脸了,我知道。”司徒凛月答得一本正经,旋即又淡淡一笑,“反正,你是自己人,家丑不外传。”
左玄歌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他真的败给他了,左玄歌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司徒凛月不常笑,可每一次笑起来都很好看,带着暖意的笑容会稍稍融化他眸子里仿佛与生俱来的冰寒,总是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所以师父这段时间究竟在哪儿过的夜?”左玄歌似乎要跟这个问题死磕到底了。
“第四峰。”
“师父混在寻疆弟子中间?”
“不错。”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第四峰上的弟子没有人能察觉司徒凛月的脚步,他可谓是来去自如,想要找一身寻疆弟子的衣服也容易得很。
左玄歌语调略带讽刺:“师父在第四峰待得好好的,又还上第七峰做什么?既然要上第七峰,何不索性上到峰顶去?”
“你我师徒一场,在这异族他乡,还是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的好。”
说的倒好听,左玄歌还是对他先时的谎言难以释怀,他并不是一个轻易相信于人的人,可是当司徒凛月说那番话的时候,他居然一点也没有想过要怀疑,竟然还可恨地有些后悔内疚,现在想来左玄歌简直想把当时的自己一巴掌打醒。
他的感情没有那么廉价,哪怕只是对司徒凛月这么一点点的师徒之情。
“玄歌,做师父的若是不能保护好徒儿,是不是很失败?”
左玄歌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又想使什么苦肉计?
可是司徒凛月脸上淡淡忧伤的表情却不似作假:“我师父从来没有让我受过任何伤害,我不希望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
他还在为白天离忧的那只匕首耿耿于怀啊。
“睡觉了。”左玄歌硬邦邦地说了一句,仰面躺好,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补上了一句,“我才没那么容易死。”
司徒凛月看着左玄歌的呼吸渐渐均匀沉稳,月华流转,未知的危险正在暗处酝酿。
心内无杂念,自然坦荡……
自己的内心真的还是毫无杂念,坦坦荡荡吗?
为什么非得是左玄歌?为什么他越是拒绝自己越是不放弃?为什么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就单纯的睡个觉~~师父简直不能更坦荡了~~O(∩_∩)O~~O(∩_∩)O~~
☆、危机四伏
左玄歌推开房门便察觉到寻疆族上下异样的喜庆热闹,司徒凛月早已不在房内,为掩饰行踪,他每日都起得极早。
一道白影自楼梯口缓缓走上二楼,左玄歌靠着门边望着他:“师父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居然敢大白天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走在路上。
“山下好像送了什么东西上来,人都往下面跑了。”
左玄歌直起身,显然对他说的事情很有兴趣。
“你想去看看?”
“嗯。”
第七峰第六峰都几乎空了,师徒二人几乎是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行至第六峰中途,司徒凛月突然揽着他的肩膀往旁边一侧闪进了一个小石洞,原本只容一人身的石洞里,挤着两个大男人,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触,四肢相贴,双眼在咫尺之间。
不仅能听清彼此的每一声心跳,每一次呼吸都交融缠绵。
“师……”
司徒凛月上身前倾往石洞里再挤了挤,他的唇在左玄歌的唇上轻轻擦过,左玄歌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住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石洞外一个寻疆子弟匆匆而过,司徒凛月一言不发地从左玄歌身上起来,他的注意力全在洞外那个寻疆人身上,仿佛对方才那轻轻一吻丝毫未察觉。
司徒凛月手指尖不知何时已夹了一块石子,探出石洞外,飞石而过点了那人的穴道,然后脚步匆匆地出了石洞。
徒留左玄歌一人在石洞内,又是屈辱又是悲愤又是赧颜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悸动。
司徒凛月这算撩他吧?而且还是撩完就跑!左玄歌掩面羞愤难当,脸涨得通红,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过这么耻辱的时候!
“玄歌,这儿有封信。”司徒凛月镇定的声音从洞外传来,如晓风拂面波澜不惊,仿佛丝毫也不为方才的那一个小插曲感到难为情。
左玄歌走出石洞,司徒凛月正蹲在那个寻疆人的身前,他头也没抬地将一个白色信封递过来。
左玄歌蛮横地将信封接过,捏着封口就要撕下去。
“慢着。”却被司徒凛月拦住,他终于抬起了头,强自镇定地走至左玄歌身前,将信封轻轻抽出来,沿着封口小心翼翼地将胶合处撕开,再递给左玄歌,“看过要完好放回去。”
左玄歌被搅得一池凌乱的心在信笺上的一字一句里渐渐冷静下来。
“如何?”见左玄歌的目光长久停留在信纸的最后,司徒凛月出声问道。
“……凤舞山庄跟人起了冲突。”
司徒凛月从他手里拿过信,略过寒暄部分:“……左承胄与凤舞山庄矛盾已激化,对铁戟门掳去左玄歌一事深信不疑,大将军勒令铁卫甲七日之内将左玄歌交出来,否则踏平铁戟门,凤舞山庄与水云帮连坐……”
“左承胄,左将军?”司徒凛月抬起头来,“你与他……”
左玄歌劈手将信笺抢回来,将信的内容重新扫了一遍,他没有回答司徒凛月的问题,反而问道:“师父,寻疆族有多恨凤舞山庄?”
“弑主之仇,不可不报。”
不错,从每一个寻疆族的嘴里都可以清楚听出他们对凤舞山庄的深恶痛绝,难道仅仅是因为当年凤舞山庄作为武林之首,在驱赶寻疆族一事上的领头作用?问题在于以寻疆族能卧薪藏胆潜伏二十多年休生养息的耐心与隐忍,当年的事真的会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他总觉得这其中似乎还有更多的秘密。
左玄歌将手中的信沿着折痕重新叠好:“寻疆族视凤舞山庄为不共戴天的仇人,得到此信定然欢欣鼓舞,并且会想尽一切办法进一步激化凤舞山庄和大将军的矛盾……直至不可收拾……”
司徒凛月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明白他的意思,无论左玄歌跟将军府有什么关系,左大将军要的人既是他,那么要激化两者之间的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
“他们会对你下杀手。”
左玄歌将信装入信封,在封口处抹了点唾沫合上:“不错,杀了我再嫁祸给凤舞山庄。”
“左大将军会相信吗?”
整件事情可谓跟凤舞山庄毫无关系,想要抓左玄歌的是水云帮,而跟水云帮达成协议真正动手的是铁戟门,仅仅因为事关寻疆族将凤舞山庄牵扯了进来,就能诬赖这样一个武林大家杀了一个与之毫不相干的人?
左玄歌凝视着山间浮云,其实到了这个时候,若他死了,真正是谁杀的他已经不重要了,以自家老爹的脾气,在看见他的尸体那一刻,指不定就要疯了。
水云帮和铁戟门本来就不算冤枉肯定是左承胄首先要下杀手的,凤舞山庄助纣为虐自然也不会被放过。
而凤舞山庄那群傻蛋,肯定早已将左玄歌视作寻疆族一流,一定也对左将军嗤之以鼻,搞不好以为整个大将军府跟寻疆族沆瀣一气,而不愿多做解释呢巴不得直接开打呢。
左玄歌将信抛给司徒凛月,仿佛那是一块烫手山芋:“这封信送到寻疆长老那儿就是我的死期了,还要送回去吗?”
司徒凛月举着信封:“这封信不送到寻疆长老那儿,也是纸包不住火的,若是对方未收到回信一定还会再送信来的。”
他深深看了左玄歌一眼:“所以,你现在就随我下山。”
“师父一个人带不走我和野狼两个。”
“我可以先将你带下去,再设法救他。”
“下山之后你要如何再上来?”左玄歌同样认真地回望着他,“师父费尽心机也不过闯到第四峰而已,更何况我们一走必定会打草惊蛇。”
“我此刻既能站在这儿,就一定还能再回来。”
左玄歌摇了摇头:“借苻将军的人手送离忧一行人上山掩人耳目混上望归宫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司徒凛月眸中流露一丝讶异:“你知道我是混在苻将军的人马里上来的?”
左玄歌笑了笑:“只要将师父您第一次在望归宫出现前后的事情稍作联想便知道了,苻将军扣下离忧之前,你消失了一阵,还让寻疆族稍有松懈以为你放弃了,不过徒儿却知道师父你的坚……你的脸皮厚远不止此,你知道要硬攻上望归宫绝无可能,自寻疆高手轮流把守峰底之后想乔装混入也极困难,自然要另辟新法……”
恰巧当时,苻将军为确定自己在寻疆族的情况,一定也有派人前来查看,司徒凛月定是发现了这一层,他一方面觉得奇怪,一个守卫边疆的将士跟左玄歌有什么瓜葛?一方面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的机会。
消失的那一阵,他便是去将军府打探情况了,后来苻将军派亲信送离忧回宫,司徒凛月便抓住了这个机会,混在随行人中上了山,只要过了那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的第一峰大门,到了望归宫内,以司徒凛月的功夫自然来去自如,若是待在第四、五峰上,估计住个一年半载也难被发现。
在第七峰上只要足够小心,除却轻功超群的轻鬼,也不易被其他人发现。
“……望归宫终究不是一个想上就能上的地方。”
左玄歌一言既毕,司徒凛月浅弯嘴角,心情似乎格外晴朗:“没想到徒儿已将师父看得如此透彻。”
“依我看事到如今,师父倒不如先将野狼带下山,徒儿我一人在望归宫上了无牵挂也好施展拳脚。”左玄歌凭栏远望,目光散得极远,却还是看不清来路。
司徒凛月突然伸手覆上他放在横栏上的手背,他掌心微凉,一时无话。
“师父。”左玄歌侧过头看着司徒凛月,“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司徒凛月似乎没听明白,左玄歌撇了撇嘴露出无奈又有些轻佻的笑:“这是您今天第二次调戏徒儿了……”
不等左玄歌说完,司徒凛月突然抽手,他回到了那个寻疆族人的身前,拽住他的衣领将其拉进了石洞之中。
左玄歌的笑僵在脸上,这个家伙……占完便宜就跑……还是两次!
眼角余光处,一道深蓝色的影子顺着铁索飘上,左玄歌眯了眯眼睛,眸光突然如同水面一般光亮。
轻鬼看见他眼神也是一亮:“呀,左玄歌,我正要去找你呢。”
他突然又神色古怪地望了望左玄歌身后,左玄歌心下一惊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可是旋即他又嘻嘻一笑:“你是怎么走过那铁索的呀。”
第一次带他上第七峰时,他可是腿都软了。
“呃,我……”左玄歌尴尬地摸了摸脸,不知该作何解释。
“算啦,这个不重要啦。”轻鬼笑得眼睛眯成缝,他伸手拽过左玄歌的手,“山下送了很多有意思的玩意儿,我带你去看,都是中原的好玩意儿哦。”
左玄歌被轻鬼拉着走,他扭头看了看司徒凛月藏身的石洞,轻鬼早就知悉司徒凛月潜伏在山上,这虽是师徒二人的共识,可当真确认这一点的时候,左玄歌还是禁不住有些惶惑。
轻鬼究竟为何帮他隐瞒此事?
☆、运筹帷幄
轻鬼将他安置在第六峰的一间空屋里:“山下人多,你想要什么好玩意儿,我给你搬到这儿来。”
左玄歌明白此刻斜阳、离忧大概都在下面,他这是怕挨骂。
“随便。”他对中原来的东西并不稀罕,现在只想快点去跟司徒凛月汇合,商量下一步对策。
“好,那我下去把好玩的都搬上来。”
轻鬼飘忽而去,透过大开的门左玄歌看见外面有不少寻疆弟子都扛着厚重的木箱在往内搬,原本只是随意的一眼,却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走出去跟一个寻疆弟子打了个招呼,那名弟子只略略点了点头,便低着头扛着箱子只顾往前走,显然对他这个远来之客并不欢迎。
不过刚才那一点功夫,已经足够左玄歌看清楚那木箱子上刻着的是雎北的通行符节。
雎北。
左玄歌摸了摸下巴,从祁云镇一路到乌山城一带的通关符节啊,那封信是随着这批物资一齐送来的,寻疆族在做什么图谋什么,最重要的一块拼图终于被他找到,他眸光炬亮,连轻鬼突然进屋都没有察觉。
轻鬼拿着一把玉骨折扇在他面前开开合合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这便是你说的好东西?”
轻鬼拿着折扇翻来覆去地看:“这扇子不好么?”
“一般一般,勉强可用。”
轻鬼托着腮:“左玄歌,你好像懂很多的样子嘛,若是你能活着下望归宫,而我又一直没有机会与你决斗,那你带我去中原玩耍玩耍如何?”
“当然可以。”左玄歌俊眉一扬,而后神情又一滞,“不过,你得再帮我一个小忙。”
“你说。”
“帮我把给澍婆婆干活那个大狼给赶下山去。”
“人家好端端干着活,你干么要把人家赶走?澍婆婆还跟我夸他了呢。”
左玄歌眉头微微一拧,看似苦恼得很:“就是因着他太能干了,把我在澍婆婆那儿的风头全抢光了,所以我才要赶他走。”
“好生奇怪啊,不是你说要让他给澍婆婆干活的么?”轻鬼依旧疑惑不解,不过他很快就不介意地笑笑,“不过你既说要赶他走,那便赶他走吧。”
轻鬼嘴角的笑容未消,人却有些失神地站了起来,高涨的情绪消散下去,他木讷讷地朝门外走,走出几步之后又回转过身,将脑袋探进来,故意拖长了声音道:“我会在子时把他送走哦。”
他缩回了脑袋,隔了一会儿又探了进来:“你……你若是要与他话别,记得……在这之前。”
此话说完,轻鬼轻轻叹一口气,消失在门口,没再回来。
左玄歌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愧意,就冲着轻鬼待他的真心,日后他必不会与寻疆族为敌叫他两难。
左玄歌在第六峰待到天色暗了下来,他走在第六峰嶙峋的峰腰上,清风拂过,身侧突然多了一人。
“师父是如何处理那名寻疆弟子的?”
“我点了他的睡穴,待他醒转,就会发现盒子已滚落山崖。”
左玄歌摇了摇头:“师父的方法很拙劣啊……”
“难道徒儿还有更好的方法?”
“此地确实不宜久留。”左玄歌整理了思绪,他看着司徒凛月慎重开口,“师徒若带着徒儿一人有几成把握可以不惊扰寻疆族下山?”
寻疆族上峰守卫虽然稀疏,可是下峰的守卫却严谨,司徒凛月想了想:“不及三成。”
“若是轻鬼改变主意,则是零。”
“不错。”
“那若是与寻疆族交战,师父有几成把握可以突围?”
这个问题却将司徒凛月问住了。
他虽然与寻疆族高手有过数次交锋,可是对方并没有哪一次是真的要置他于死地,留有余地势必就不能倾尽全力,所以他才能次次安然无恙,可是这一次若再度交锋势必就是你死我活。
“还是零。”左玄歌代他做了回答,“所以,师父,你万不可再留在山上。”
“虽然那封书信会让他们动杀念,却还不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可是若他们发现你在山上,则完全没有余地了,更何况信匣已丢失,他们短时间内都不会对我动杀心,却很有可能由此事查出你的踪迹。”
司徒凛月没有说话,寻疆族引以为傲的布防,在他闯上第四峰的时候就已让寻疆族人大为不满,若是现下知道他已经到了第七峰,岂非是自刮耳光?若是传出去还如何在炎北立足,哪怕不传出去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对他们而言也很可怕,到时候他们势必不能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