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要犯上完本——by汐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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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凛月向来清冷的目光中仿佛闪着一簇火光,坚定而不容回绝。
左玄歌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在想什么呢?司徒凛月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的身上一定还有其它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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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捉拿采花大盗无影蝙蝠,司徒凛月自然要下山,左玄歌伴随左右,离了珩羽山,对左玄歌而言,时时刻刻都是他逃离司徒凛月的机会,只不过此刻他顶着这张被全城通缉的脸,考虑再三还是觉得留在司徒身边比较安全。
从进入荆凤城一直到入住客栈,一路上无数异样的眼光投递在师徒二人身上,两人只当瞧不见,依旧大摇大摆走进客栈,招来店小二要吃食。
客栈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连居中而坐的说书先生都停下了手中的快板。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一个老者的声音:“丫头,你看,那个不是上回救了你的公子吗?快去跟救命恩人道谢,快快快。”
在老人的催促声中,一个头戴鹅黄色头巾扎着一根粗黑水滑大辫子的姑娘羞怯怯地往左玄歌走来,她走到他的身边,盈盈俯身拜下去:“丫头多谢公子当日仗义出手的救命之恩。”
左玄歌这才想起来,她就是当日被王屠子的师父欺负的那个姑娘,没想到下山之后他跟司徒凛月来的第一家店还是这家。
若是当日他没有管这档子闲事,今时今日不知又是何番景象呢?
若是当日他没有管这事……左玄歌眉头微微皱起,这句话竟如醍醐灌顶一般让他想到了很多的事情。
他展颜一笑,伸手将丫头扶了起来:“我这一辈子大概也就只做了这么一件善事,恰巧就被你碰上了,这不能说明我是一个好人,只能说是你的福报。”
左玄歌的油腔滑调让司徒凛月脸色沉了沉,不过这至少说明了当日他确实是为了救人才给自己招致麻烦,他终于还是没看错他。
那一天他第一眼看到这个衣着破落被人追着打而狼狈不堪的人的时候,心里就很好奇,世上怎么会有人能将那样又旧又脏又破的衣衫穿得那么不凡,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和风骨。
再看他脸上的表情,第一眼看过去确实有些讨人厌,顽劣不羁张扬而带着点邪气,他身上的戾气实在太重,可是那一双眼睛却又异常的亮堂,宛若夏日繁星,他的身上的的确确有一种不合时宜,而这种不合时宜或许就是他的伪装呢?一个不愿意将自己真实面目展现给别人的人一定是有其原因的。
后来又听见他其实是做了一件善事,除暴安良为妇孺老人出头,在他能力尚不足的时候他也出手相助了,这行为举止有侠义之气,凭这一点他就有资格入珩羽门下。
司徒凛月本就一直在寻找一个有武学天分能将珩羽一派传承下去的人,所以他明知左玄歌并不是真心要拜自己为师,却还是将错就错地将他带回了珩羽山。
司徒凛月看着左玄歌忽然有些动容,只要他没有看错他就好了,无论他的过去如何,他既已入了自己门下,日后好好教导便是,每个人都应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左玄歌虽不是正面对着司徒凛月,却已经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唇角微扬:“师父,您再这般看着徒儿,徒儿可要脸红了。”
司徒凛月暗暗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收回了目光,盯着如雪白净的杯里的一弯碧色有些失神。
“老朽苗音见过恩人。”丫头的爷爷也走了过来,冲着左玄歌深深鞠了一躬。
“老人家您快起来,这我可受不起。”左玄歌赶紧将他扶了起来,笑道,“况且,我当日救的人可不是您。”
“一样一样,你救了我的孙女儿那就是救了我。”老人家的目光在师徒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原来恩人就是那拜师在珩羽派司徒掌门门下的奇人呐,恭喜恭喜。”
“老人家,您难道没有看荆凤城大街小巷张贴的告示吗?”
“告示?”苗老爷子一脸茫然,“城里出什么大事儿了?”
左玄歌轻轻笑出了声:“你若是看了那些告示,就绝不会再说这些恭喜我的话。”
他都被全城通缉了,还有什么可恭喜的?
不过,既然他被全城通缉,方才他那么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怎得没有官兵来抓他呢?
左玄歌这般想着,客栈外突然起了一阵喧闹,从窗口望出去正好看见一对官兵拨开了围观的人群,将墙上粘贴的通缉左玄歌的告示给撕了下来,又重新贴上了另一份告示。
他伸长了脖子去看新的告示,司徒凛月见他这个摸样突然开口道:“徒儿眼力好,瞧清楚了新告示的内容说与为师听听罢。”
左玄歌讪笑着收回了脑袋:“我就是被那些官兵将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我哪能看得清那么远距离的字呢。”
“哦?我只道你能从山顶看清山脚下人脸上的一颗痣,就一定能从这儿看清楚那告示上的字呢,看来为师还是高估你了。”
“师父您真是太会开玩笑了。”左玄歌尴尬地笑着起身,“徒儿这便去看看那告示上写着什么。”
他逃也似的奔了出去,一贯面容清冷的司徒凛月脸上竟仿佛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未几,左玄歌便反身回来了:“师父,上面写着责令您半个月内抓住采花大盗无影蝙蝠,否则……否则就要把徒儿投进大牢里去……”
“嗯。”司徒凛月点点头,“水云帮办事果然牢靠,就算我抓不住真正的采花大盗,也还有一个台阶下。1 ”
左玄歌当然已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那张告示既没承认左玄歌是采花大盗,但却也没否认,若是司徒凛月找不到真正的采花大盗,那便只有将他交出去,到时候再说他已查明果然左玄歌是真正的无影蝙蝠,那么采花大盗还算是司徒凛月抓住的,也不算辱没了珩羽派的名声。
“师父不会真的相信徒儿是采花大盗吧?”
“我不信!”一旁的丫头倒是比他还激动。
“你最好祈祷为师能尽快抓住真正的采花大盗。”司徒凛月站起身缓缓走上客栈二楼,“否则……”
“否则如何?”
司徒凛月扭头看着他:“为师也只好大义灭亲了。”
左玄歌望着司徒凛月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重新坐了回去自斟自酌了几杯,那一对祖孙还站在他的身侧,可是他却没有侧过头去看他们。
他在想,想司徒凛月说的话。
你最好祈祷为师能尽快抓住真正的采花大盗。
这话听起来颇有玄机,难道司徒凛月认为他会知道真正的采花大盗是谁?还是他觉得这整个事情就是自己一手操控?
可事实是,左玄歌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整他,不会是京城那边的人的,他们没有这样的头脑和能力,可是他自问闯荡江湖的这半年多时间,自己并没有树敌。
“公子,丫头来为你斟酒吧。”
左玄歌手中一空,手里的酒瓶已经被一只纤纤玉手夺了去,不知什么时候苗老爷子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
“公子这酒喝得快且急,想必公子心中有事,难以释怀。”
“老先生不必这么客气,您叫我玄歌就好。”
丫头也为她爷爷斟了一杯。
“玄歌?那敢问公子贵姓?”
“左。”
苗老爷子沉吟半晌才缓缓说道:“据老朽所知江湖上左姓的大家族几乎没有,倒是京师有这么户左家,那是高居庙堂人人仰望。”
左玄歌右手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张扬:“哈哈哈,老先生您这可折煞我了,江湖上确实没有左姓大户,那是因为我家本不过三口人,世代务农,实在没什么可留名江湖的,至于您口中说的京城左家,那更是跟我八竿子也打不着一块儿去了。”
“是么。”苗老爷子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也不再多说。
“老先生是这儿的说书先生?”
“是啊。”提到说书,苗老爷子便笑得连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说了二十几年了,一天不说都不行。”
“那老先生知道的江湖秘事一定不少吧。”
“公子若是有兴趣,老朽也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当然,并不是今天。”
“为何不能是今天?”
苗老爷子哈哈大笑:“今儿我累了,公子你也累了。”
说着像是印证自己真的乏了一般,老人家伸了伸自己僵直的腿脚然后缓缓站了起来,他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公子已经救过丫头一次,这一次的酒就算老朽请客吧。”
左玄歌盯着桌上的银子望了一瞬,嘴角微微上扬,这老头子倒是有趣得很,他快速将酒壶中的酒喝尽,将那锭银子收进怀中,也顺着方才司徒凛月的足迹上客栈的二楼去了。
在他的身后,那祖孙俩却始终将目光盯在他的身上。
少女朗朗银铃般的声音响了起来:“爷爷,您方才说的左家是什么人家啊?”
“官家。”短短两个字自老者喉头蹦出,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街角赌馆
抓捕采花大盗无影蝙蝠的事情陷入了困境,因为自司徒凛月和左玄歌下山以来,无影蝙蝠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再难抓的犯人只要他再犯案,聪明的人总能找到蛛丝马迹,可一旦他金盆洗手,则很可能就此逍遥法外。
难道他真的可能因为意料到即将到来的危险而蛰伏起来避一避风头吗?
可是,事实是,采花大盗绝不可能轻易罢手,因为一旦他尝过了采花的乐趣,就绝不可能轻易将这快乐抛却,而他现在瑟缩不出,则恰恰进一步加深了左玄歌的嫌疑。
左玄歌看着一出房门就在客栈一楼坐着一边吃小食一边听苗音老爷子说书的司徒凛月,他倒是一点儿也着急。
左玄歌狠狠地拍了拍二楼的栏杆,求人不如求己,求救不如自救,半月期限眨眼即到,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也早就摩拳擦掌等着要抓他了,近来他已经不止一次看见有人在跟踪他,跟踪他的人在得知他并不会武功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明目张胆地跟在他身后。
左玄歌下了楼,他特地走了后门,虽然明知道瞒不过司徒凛月的眼睛,可是该做的功夫还是得做足的。
他穿过几个陋巷,进了一家阴暗拥挤的小赌馆。
赌馆里气氛正紧张,居中的一张大方桌上围满了人,十几双眼睛一齐盯在正中那双覆盖在骰盅上的手背上。
野狼的心也正为即将揭开的骰盅而紧张兴奋着,却突然有一只不知好歹的手拍了拍他肩膀。
第一下他没有理会,只是不耐烦地耸了一下肩,可是第二下第三下……
他终于不能忍受了,扭过头正要喝骂,却在看见那张脸的时候瞬间怂了下去,旁边的人都不耐烦起来了:“野狼,该开了。”
意识到是因为一个不速之客干扰了野狼的注意力,满桌子的人立刻骂骂咧咧了起来。
“都闭嘴!”野狼一声厉喝,四周立刻安静了下来,他松开了手里的骰盅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左……你、你随我来吧。”
左玄歌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想不到短短半年,野狼俨然已在荆凤城混出自己的一番天地了,不过也是,像他这样人在哪儿都是吃得开的。
野狼带着他进了赌场的暗室,一进门他就赶紧把门关了起来:“左五爷,你……你怎么还敢到这儿来啊。”
左玄歌轻笑道:“外边通缉的是我,你怎么倒是比我还着急呢?”
野狼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抬头挺胸道:“你便是不来找我我也帮你的,虽然我自己不能去,也绝对会找到可靠的人去的。”
“去干什么?”左玄歌表情疑惑,他那带着笑意的眼睛,永远让别人不明白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去给左家报信啊!”野狼嗫嚅道,“总……总不能当真叫他们把你给投进大牢里吧,难道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这事儿?”
“我找你确实是为了这事,但却不是用你说的方法,我有些事情想让你去查一查。”
“左五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我野狼这条命原本也是你救下的,替您办事万死不辞。”
“我想让你帮我追踪无影蝙蝠。”左玄歌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表明了来意,“我也知道他现在全无踪影你很难下手,不过……我很怀疑他是不是还会再出现。”
“五爷的意思是……他可能已经死了?”
“不错,一个采花大盗不可能这么容易就金盆洗手的,但是如果他死了那就不一样了。”这在左玄歌看来显然是最坏的结果,因为一个人如果死了,你还怎么证明他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采花大盗呢?
“既然如此……”野狼欲言又止。
左玄歌笑眯眯地看着他:“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你去追踪他,你想问这个是吗?”
“不错。”野狼低下了头,“死人,我还从来没有追踪过。”
左玄歌在他的肩上按了按:“我知道这不容易,你只需将你能追踪到所有信息告诉我就可以了。”
“所有信息?”
“嗯,所有你觉得不合理的事情。”
“好。”
“对了。”临走之前左玄歌又回过了身,“还有两个人也想拜托你帮我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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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先生,他进了一家赌馆,然后……然后我被拦在外边了……”
“好,谢谢你。”司徒凛月摸了摸那小孩的脑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在他手里,“去买吃的去吧。”
“谢谢司徒先生。”那小孩撒开腿雀跃地奔出了银九客栈,他之所以这么欢喜雀跃倒不全是因为那一两银子,虽然那一两银子在他这小人儿的眼里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然而在他幼小的心里,无论什么金银珠宝也是比不上给司徒先生帮忙这件事所获得的荣誉感的。
左玄歌提着一只烧鸡优哉游哉地回客栈,将要进门的时候被一个毛毛躁躁的小孩撞了个满怀,那小孩瞧见他竟如见了恶鬼一般逃也似地跑了。
左玄歌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不应该啊,我长得没那么吓人吧?”
他进客栈大堂的时候,司徒凛月还是保持着他出去时候的姿势在听苗老爷子的故事。
他在他对面坐下来,将烧鸡放在桌上:“看来苗老先生的故事确实讲得好,连师父也听得如此入神。”
司徒凛月连眼睛也没移一下:“你出去这么半天就是为了买这只烧鸡?”
“我出去这么半天自然不只是为了买这只烧鸡。”左玄歌笑眯眯的,“徒儿走到一半才发现口袋空空,就先去赌场小试了一把手气。”
“赢了?”
“赢了。”左玄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不多不少,正好够买这只烧鸡。”
“你空口袋去赌场,庄家也愿意让你上场?”
“嘿嘿,有时候人的衣冠外貌是会骗人的,还是亏了师父给徒儿的这身干净衣衫,我这么走进赌馆,谁也瞧不出我口袋没钱啊。”
“是啊,不只是衣冠外貌会骗人,人的表情人的话都是会骗人的。”司徒凛月终于扭头看了看他,“就不知道徒儿什么时候是真心待人的呢?”
“徒儿怎么敢对师父撒谎呢。”左玄歌低着头为司徒凛月身前的杯子倒满了茶水,“徒儿现在大难临头,师父倒还能坐在这儿安心听故事,想必师父才是没有真心待徒儿的。”
“是啊,徒儿有难师父帮,这本是天经地义,不过,玄歌,你可知道这世上欠下的债都是要还的。”司徒凛月的眼睛中又浮现那异样的眸光。
左玄歌继续用笑容化解这让人气闷的紧迫窒息感:“师徒之间也是如此?”
“当然,不仅师徒,就是父母与子女之间也是如此,父母给了孩子生命,照顾孩子长大,父母老了,孩子自然应当承担起赡养双亲的责任。所以,作为师父的我助你救你虽都是天经地义,但是作为徒儿的你却也必须履行继承珩羽派的责任。”
司徒凛月这番话说的认真而恳切,他所求的只是要自己继承珩羽派吗……可是自己能做到吗?就算能做到他就能这么做吗?
左玄歌唇边的笑渐渐苦涩:“师父,你忘了吗?徒儿不能习武。”
“这个不重要。”司徒凛月目光愈加坚定,“我自然会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