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见王3部全集 番外篇完本——by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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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在人间。」
同一时间,在同一艘客轮的不同的客房里,沈玉书说出了相同的话。
发现了苏唯的偷盗行为後,沈玉书曾想过请客轮上的巡捕帮忙,可是那些人开口就要小费的嘴脸让他很失望,这种巡捕只是摆着当好看的,让他们去捉贼,还不如他自己来。
於是他画了简单的头像,拿去询问工作人员,正如他猜测的,大家告诉他船上并没有这样的服务生。
接着他又去了乘客聚集较多的场所打听,但结果并不乐观。
原以为这麽长的旅途,小偷的长相跟发色又特殊,可以轻松找到,没想到他问遍了各个场所的人,都一无所获,那个相貌俊美又古怪的男人在突然出现後,又离奇地消失了。
那麽,最後只剩下一个可能性,小偷变装了。
阅读大量推理小说的经验这样告诉沈玉书,他跑回客房,照想像重新绘制了小偷可能变装的形象,再拿去公众场所询问,但依然没收获。
沈玉书不可能知道,苏唯是半路掉在船上的,并且掉在平民住的大通铺里,为了不引人注意,他经常换服装跟发式,偶尔还易易容,今天苏唯是把他跟沈傲混淆了,才会露出真面目。
所以等沈玉书去平民客舱询问时,已经是下午了,这次很顺利,他很快就问到了那晚见过苏唯的人。
听完那人添油加醋的冗长讲述後,他问:「你确定他是凭空掉下来的?」
「确定确定,那晚很晚了,门都上了锁,我们大家在摸牌,就听轰隆一声,他就躺在地上了,衣服头发都很奇怪的,我们还以为出了贼。」
那个人的确是贼没错。
「後来他就失心疯似的爬起来跑了出去,我们赶紧翻看自己的行李,还好没被偷,没多久他又跑了回来,问了我们好多奇怪的问题,他当时的眼神啊动作啊,就好像被鬼上了身,头发也是青绿青绿的,很可怕,我们也不敢刺激他,就老老实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都问了什麽?」
「问我们是什麽人?这是哪里?是公元多少年?我也不懂什麽公元,就告诉他这是民国十六年,他就更傻了,呆在那里好半天没做声,接着又哈哈哈地笑,你说这不是有病是什麽?」
「他还做了什麽?」
「他用这颗珠子跟我换了套衣服。」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放了一颗桃型珠子,珠子是粉红色的,被他的手掌捂住後,却散出淡蓝色的光。
「那家伙说这是夜明珠,哈哈,当我傻子啊,不过它挺好看的,我就换了,拿回去逗儿子。」
沈玉书要过去仔细看。
珠子很轻,看不出是什麽做的,但它会发光,应该是表层涂了某种物质,就像夜间看到鬼火,其实是磷产生的。
他起了好奇心,拿出一个大洋提出交换,那人二话不说就换了,还生怕他反悔,换了後飞快地跑掉了。
沈玉书拿着桃形珠子反覆细看,发现珠子上下有穿孔,用绳子穿一下的话,可以让吊坠来用,但是除了饰物外,他看不出这东西的用途,便作为证据收了起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无意中,沈玉书一贯信奉的座右铭再次跟苏唯重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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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顺利找到人,但收获还是很大的,沈玉书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在餐厅里喝了下午茶,又拿着画像继续打听。
在正常人看来,这是很无聊的行为,可沈玉书却不这样想。
钱丢了是小事,船票也可以加补,他只是想靠自己的能力找出那个小偷,如果说被明目张胆地偷窃让他气愤的话,那打听到的消息则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想知道小偷到底是什麽人,他所谓的连福尔摩斯也推理不出来的身分又是什麽。
一天时间就在询问中过去了,傍晚沈玉书选了家中式餐厅吃晚餐,他点了餐,拿起图像正观赏着,外面传来嘈杂声。
透过窗户,他看到一个小孩子飞快地跑过甲板,他身後还跟着几个大人,再後面还有巡捕。
有热闹看,很多好事者跑出了餐厅,沈玉书也跟了出去。
小孩没跑多久就被抓住了,为首的是个穿马褂的胖男人,他把孩子堵在船舷的角落里,指着他叫道:「你个小瘪三,皮痒了,敢偷老子的东西!」
男孩大约七八岁的年纪,头上戴着看不出原有颜色的鸭舌帽,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沾着污渍,不过他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又大又亮,如果洗乾净的话,应该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孩子。
被一群人堵住,小孩很害怕,拚命往後缩,被胖男人扯着衣领揪过来,又对跟来的巡捕说:「就是这个小瘪三,快抓他!」
几个巡捕没动,大概觉得没什麽油水,所以比起抓人,他们更乐得看热闹。
胖子急了,拽着小孩往巡捕那边拉。
小孩扯不过他,眼看着被拉了过去,忽然胖子嗷地叫起来,就见一个小东西从众人身上窜过来,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接着又飞快地跳上船舷,爬到了缆绳上。
胖子握着手腕大叫,小孩想趁机逃跑,被他的同伴抓住了不放。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那个突如其来的物体上。
原来那是只松鼠,它的个头比普通松鼠要小很多,窜上缆绳後站稳,还故意冲胖男人龇牙,一副嘲笑的样子。
它的模样太滑稽,众人被逗得哄堂大笑起来。
难得看到耍把戏的,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胖子的面子过不去了,见巡捕不帮忙,他只好让同伴去抓小松鼠,他则卷起袖子,揪住小孩,扬起巴掌就打。
小松鼠被追得四处乱窜,顾不得帮孩子,眼看着胖子的巴掌就要打到他脸上,却半路被人拦住了。
胖子抬头一看,见是个穿西装的男人,个头颇高,手劲也很大,他的手腕先是被松鼠咬伤,接着又被攥住,疼得挤眉弄眼,但就是没办法把手抽出来。
「你、你他妈……」胖子要骂脏话,但是看看男人的气势,他只好改为,「你想怎样?」
「有话说话,动粗是不礼貌的行为,尤其是对一个孩子。」沈玉书松开了手,说道。
他其实不想多管闲事,可是看不过几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
听了他的话,胖子眼睛一瞪,叫嚣,「孩子怎麽了?孩子偷东西就不犯法了吗?」
「他偷了你什麽?」
「一块饼乾。」
胖子说完,周围传来一片嘘声,他急忙又竖起两根手指,「啊不,是两块,两块。」
沈玉书还没说话,人群里已经有人看不过眼了,纷纷说:「切,两块饼乾而已,至於追着打吗?」
胖子被说得很没面子,冲他们叫道:「他今天偷饼乾,明天说不定就偷钱包了,不教训的话,你们的东西也会被偷,你们看,他还让他的帮凶咬我。」
他亮出被松鼠咬过的地方给大家看,但根本没人在意,大家更喜欢看他的同伴上窜下跳地追松鼠的戏码。
那几个人长得都挺壮实的,但偏偏折腾不过一只小松鼠,眼看着就要抓住它了,被它尾巴一甩,就钻空子跑掉了,大家看到最後,纷纷发出喝彩声。
胖子更来气了,只好让沈玉书看自己手腕上的伤。
「我被咬了,看大夫要花很多钱的,你让这小瘪三赔钱,这事就算了。」
孩子那麽小,怎麽可能有钱赔他?再说伤口最多是蹭掉了一层皮,这摆明了是讹诈。
沈玉书看看孩子,小孩眼睛泪汪汪的,更显得可怜。
被胖子怒瞪,他吓得躲去沈玉书身後,结结巴巴地说:「我们不是故意要偷东西的,我饿了,花生也饿了,我看他们要把饼乾丢掉,就偷偷拿了一块……」
「小瘪三你还敢胡说八道!」
胖子指着小孩就骂,要不是沈玉书挡着,他大概就直接动手了。
沈玉书不想跟这种市井无赖浪费时间,他掏出几张钞票递过去,说:「这是医药费,别再为难他了。」
「就这麽点啊,我这伤要看很久的……」
沈玉书作势收回,胖子立刻闭了嘴,把钱夺了过去,又去叫他的同伴。
小松鼠抓在一条缆绳上,冲他们龇牙吱吱叫,胖子气得去晃缆绳,被同伴拦住了。
他们几个人追一只松鼠追得呼呼直喘,还被大家看笑话,早就不想待了,见钱到手了,就趁机拉着胖子离开。
附近有不少看热闹的人,他们走得太急,撞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那人长得白皙瘦弱,整个一只白斩鸡,胖子欺软怕硬,把所有火气都撒在了他身上,冲他骂骂咧咧了半天,直到那人不断赔礼道歉,他的心情才转好,昂头扬长而去。
沈玉书担心巡捕找孩子的麻烦,也塞了点钱给他们,那些人原本就懒得管闲事,拿了钱,做个顺水人情,教训了小孩几句後,就离开了。
看热闹的人也陆续散了,白斩鸡被胖子撞到,又被他大骂,却不生气,还一直低头哈腰地赔礼,直到胖子走了,他才站直身子,混在人群里往前走去。
背影很熟悉,沈玉书心里微微一动,抬步追了上去。
小孩子叫他,不见他回应,只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小松鼠看到,立即从缆绳上滑下来,跳到孩子肩上,陪他一起。
沈玉书没有马上叫住白斩鸡男人,而是保持相同的距离跟着他,就见他慢条斯理地走了一会儿,来到没人的地方,这才靠在船舷上,手向外伸出。
借着微弱的光亮,沈玉书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他再没有怀疑,跑过去,朗声问道:「你经常玩这招丢东西的把戏吗?」
男人回过头来。
他一身青色长袍,头发略长,整体往後梳理,脸上戴着圆形黑框眼镜,鼻子下还留着两撇小胡子,乍看去不认识,但沈玉书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侍应生……」稍微停顿後,他又追加,「小偷。」
男人左右看看,又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像是在问是不是在叫他。
沈玉书没好气地说:「就是你,虽然你化了妆,但我记得你的背影,你就算……」
「不要说我化成灰你也认得出来喔,我跟你可没那麽多深仇大恨。」
男人开了口,正是清晨沈玉书听过的那个声音,清亮、温和、带了动人的磁性,还有狡诈。
这果然是个狡猾的家伙,所以抓贼一定要抓脏。
他的目光落在男人还搭在船舷外的那只手上,扑过去想夺下。
但还是晚了一步,在他扑上去的同时,男人手一松,沈玉书就见钱包在空中转了个圈,垂直掉了下去。
他急忙探头往下看,夜黑水深,哪里还能看到钱包的踪迹?
「啊哈,您在找什麽呢,先生?」
耳旁传来慵懒的询问声。
沈玉书回过神,这才注意到他只顾着抢东西,导致把对方压在身下,还是以一种很暧昧的姿势。
那人眨眨眼睛看他,眼镜片後的眼眸满是清澈又无辜的神采。
要不是两次……呃不,算上他自己的那次,该是三次,要不是三次看到这家伙偷东西,沈玉书想他一定会被骗过去的。
他冷冷道:「当然是钱包,那钱包是胖子的,刚才被你偷来的。」
「你在说什麽啊?哪里有钱包?」
刚才还有,只不过现在钱包已经在海里了。
「比起这个,先生你看是不是先起来?我快被你压得喘不上气来了。」
好整以暇的话声在耳畔响起,伴随着热热的气息,沈玉书脸颊微红,慌忙站直身子,跟小偷拉开距离。
「你在同一天里非礼了我两次。」
苏唯保持靠在船舷上的姿势,嘴角轻轻翘起,「如果你真那麽饥渴的话,我不介意奉献,前提是你出的钱要够多。」
又败了一局。
沈玉书气愤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机敏,看着小偷脸上无可奈何的笑,他在内心告诫自己不可以急躁,否则就正中这家伙的圈套了。
「开个价吧。」他平静地说:「不过要先把你的伪装去掉,我讨厌留小胡子的男人。」
没想到沈玉书会这样说,苏唯微微一愣。
这次他脸上的苦笑不是装的,站好後,先摘了眼镜,又扯下小胡子,笑道:「这还真有点为难了,毕竟卖身不是我的本职,等我想好了价码再跟你说吧。」
沈玉书的身後传来轻呼声。
原来是那个小孩跟了过来,他看到苏唯的变装,惊讶得双手捂住嘴巴,大眼睛不断地眨动,踩在他肩上的松鼠也做出相同的动作,看起来很滑稽。
他们的反应就是最直接的赞美,苏唯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笑吟吟地看向沈玉书。
沈玉书出手相助时,他一直站在人群里观望,沈玉书身上有股正气,这种气场在现下的时代里是很少见的,所以沈玉书会帮孩子,他并没有觉得奇怪,但他没想到沈玉书会认出自己。
看来还是轻敌了啊。
「你好像还忘了摘假发。」
沈玉书歪头查看苏唯的头发,这动作带了点孩子气,放在他身上感觉很不协调。
苏唯噗嗤笑了,「用这种口气质问别人,好像不太礼貌。」
「有人会对小偷讲礼貌吗?」
「那不叫小偷,叫侠盗。」
苏唯伸出食指在眼前摆了摆,却换来沈玉书不屑的哼声。
他只好耸耸肩,放弃了解释,说:「头发是真的,我只是染了墨水。」
「别有新意。」
「谢谢,不过真相是我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
苏唯没有被当场抓包的慌乱反应,他举止谦恭,脸上堆着笑容,却因笑得太完美而流於世故,让沈玉书联想到了狐狸。
苏唯的长相很出众,不过与其说是英俊,倒不如说是秀美,一些男伶都未必美得过他,但他眉宇间又有股英气,让人不敢僭越,这跟浪迹坊间的那些拆白党注1大不相同。
所以明知他的笑是做出来的,沈玉书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笑颜很容易讨人欢心,让人卸下心防。
至少身边这个孩子就被他骗到了,不像最初那麽小心翼翼,仰着头来回看他们,像是在猜想他们是不是朋友。
看来面对狡猾的狐狸,这种聊天是没办法逼他吐实话的。
沈玉书有几分佩服苏唯的镇定,也在瞬间想好了对策。
「相逢不如偶遇,既然我们一见如故,不如我做东,请兄台喝上一杯?」顿了顿,沈玉书又追加道:「也许到时你就想好卖身的价码了。」
「这、这怎麽好意思呢?」苏唯摸着下巴,很见外地说:「我们还不是很熟,让您破费,实在是让人过意不去啊。」
「兄台何必客气?你偷我钱包的时候可没有半点过意不去,还是……你不敢?」
沈玉书绵里藏针,苏唯跟他四目相对,忽然笑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这孩子……」
他看向站在旁边的小毛头,沈玉书的表情稍微舒缓,放轻语调问孩子,「饿了吗?」
「他不饿就不会偷人家的饼乾了。」
苏唯笑嘻嘻地解释,沈玉书看着孩子,没理他。
小孩用力点头,又摸摸肚子,小声说:「我两天没吃东西了……花生也是……」
「跟我来。」
沈玉书上前牵住孩子的手,小孩的手脏兮兮的,他却完全没在意,苏唯看在眼中,眉头挑了挑。
小孩被沈玉书的动作吓了一跳,在弄懂这是要带自己吃饭後,他的眼睛亮了,脆生生地说:「谢谢哥哥!」
「哥哥?」
沈玉书微微皱眉。
他看看自己,虽然他还没有成家,但这个年纪被叫哥哥还是有点怪,不过感觉不坏,这证明他看起来很年轻。
孩子误会了他的反应,深怕他生气,不请自己吃东西,立刻改了口,连声说:「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这里没大爷,叫哥哥就好了,」苏唯走在他们面前,说:「啊对了,也叫我哥哥,我可不想当大爷。」
「唔……两个都是哥哥……」
孩子仰头左右看看他们,有点迷糊,但为了顺利吃到饭,他用力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沈玉书回到自己刚才用餐的餐厅,侍应生看到脏兮兮的小孩还有他肩上的小松鼠,立即跑了过来。
没等他开口,苏唯先将一枚大洋亮到了他的面前。
「这够不够让你闭嘴?」
侍应生二话不说,接过大洋,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再被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