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水 第二季完本——by麦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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暻祥不觉有异,只觉得眉心有些痒,左右挠了挠,一张端正的脸变成了花脸猫。暻洛忍住笑,别过脸,轻咳两声。暻祥也不在意,就自己找地方坐下。“留有何用?无解的题还是不要去做,不会有结果的,倒是你,也到了该留子嗣的时候了。”
暻祥话只说半句,见暻洛只是长叹一口气,望着窗外一副休要再提的模样,也就作罢了。咦?这书房何时又见了光?前阵子太忙没留意,暻洛又是什么时候把四周黑色幕布全都卸了的?
“对了,你上次说的事,我让莫城去查了。”暻洛突然想起昨儿陆莫城进宫的事,连忙和暻祥说起。
“哦?”暻祥来了精神,“想不到那个傻大个还有些本事,查得怎么样?”
“和我们的假设相差无几。只是当时那个负责接应的廖姓商人已经确认身死,从他线索就断了。”当时陆莫城不是没有从商人家人朋友那里下手继续寻找线索,只是偌大一个宅院之中,所以人几乎是人间蒸发一样。
等陆莫城手下赶到时,房前屋后只剩下空落落的屋子,内外清点了,贵重物品全都在着。只是屋内有过翻箱倒柜的痕迹,丢了些银两,而其他名贵的字画古玩一件没丢。恐怕是在这家人集体消失之后,来过几个不识货的蟊贼。
陆莫城见廖家人连值钱的东西都来不6 及收拾带走,要不是因为走得匆忙,就是被人一夜之间血洗。看那院子情况,时隔太久,已经很难追溯,只得暂且偷偷把廖府封起来。
陆莫城查到的线索断了,估计别处也查不到什么。不得已只得先搁置再议。
当时暻祥对此旧事重提,不仅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更是为了暻洛。
今时今日,大逆不道的反贼暻康还活着,虽然被削去极多力量,但势力仍在,野心或许尚存,不得不多加提防。早年间的暻康不过是区区王爷,怎么能仅凭一己之力联络东西势力,甚至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筹集兵力和资金,直到最后关头才东窗事发。
思虑至此,暻祥才对暻洛说出自己的猜测,那个暻康要不是有他国力量介入,又怎么可能做到如此。
暻洛细思,也十分赞同暻祥的看法。或许暻康是以出卖本国利益,来换取其他国家的资助。可惜的是,这么大一个惊天阴谋,全程只由廖某以商人身份方便进出关为掩护,来作单线联系。廖某这条线索断了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别的切入点。
但知道了这一点,就明白有某些国家正对暻国虎视眈眈,比起防备内忧,更应该抗拒外患,找出主使人到底是谁,这就十分重要了。
“其实,想要知道背后的势力到底来自何方,其实有更为直接的切入口。”暻洛说道。
暻祥也恍然大悟,难怪暻洛一点也不着急,“你说的是暻康?”
暻洛笑了笑,“时过境迁再问他,或许会引来暻康不必要的猜疑,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为妙。”
暻祥正要点头应允,就听见门外有急传兵来报,“秉圣上,大事不好了!”
暻洛眉毛一挑,“站起来回话。”
“远中王……暻康病逝!”
暻祥腾地站了起来,怒目瞪着急传兵。暻洛拍了拍他的手背,“远中王是怎么死的?”急传兵回到,远中王得知太后死讯,却迟迟没有等来特赦回京的令信,郁郁寡欢而死。暻洛应了一声,便让急传兵退下。
当初暻康企图弑君伤母,不见他有一星半点的血肉亲情,若说是为此抑郁而死,打死也没人相信。
暻洛与暻祥对视,“或许……我们间会有内鬼。”
暻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字,“排查。”便匆匆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季估计25章之内完结?国庆快乐哟各位路过的小朋友们
☆、第十九章
有些事情,亲自去办反而惹人注目。所以有了这个借口,皇帝就顺手将麻烦事丢给七王去办,可怜了暻祥根本就推脱不得。暻祥明明一心只想当个散养的王爷,却还是被皇帝捉去当了苦力。有气无处撒的暻祥,只得拉上陆莫城,有难一起当。
这下还在三月辍朝期的皇帝,闲了下来无所事事。事必躬亲是什么,暻洛这段时间根本就不知道。小日子过得十分闲散,整日整日只能窝在这无趣的宫中,感觉整个人都快发霉。今日看看天气正好,不如微服出宫晒晒太阳。
出行前暻洛特地吩咐宫里,此次是独身出行,不需有人随行。后宫之中太后已仙去,这宫里还有谁的话能让皇帝听进去。小李子虽然担心,但又拗不过皇帝,再也没地儿打小报告,只得乖乖放行,免不得一番唠叨。
暻洛笑着,自行打理一番,换上平民的衣服,用木质的发冠将长发随意束起。明明是常人的打扮,但眉宇间的贵气还是遮掩不住,尤其是一张容貌昳丽的少年脸庞再配上一头银发,放在人堆里更是显眼的不行。
暻洛对着镜子反复凝视,只能叹了口气让小李子去寻个斗笠来。
出去时,走的是宫外往膳房送菜肉时用的小径。这小径处设有三道关卡,把关可谓十分严密。通关过卡的时候也免不了折腾。守关的士兵鲜少见过皇帝,恭送皇帝过卡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皇帝都走远了眼神还收不回,我朝的皇帝长得真好看。
过了最后一关,还要沿着这曲折的小径再走上一段。眼看再往前就是闹市了,暻洛把斗笠扣上去,扎紧带子。
“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扎好一个结,暻洛背着手回转过身去朝着方才走过的曲折小径喊了一嗓子,“你不是打算一直躲着朕的么?”
“咳!”吓了一跳,被口水呛着,段恩垂着头从树上跳了下来,轻轻巧巧飞步踏到暻洛跟前,跪地领罪。
暻洛佯装生气,“朕说了谁都不许跟……”转身就走。
从未见过皇帝生气的样子,段恩吓了一跳,怔在原地。可他挠挠头似懂非懂的样子,又不听话地跟了上去。
“你啊,朕让你现身的时候你非躲着,让你别跟的时候你非跟着,一个侍卫比谁都不听话?”暻洛突然转身,段恩被暻洛的眼神抓了个正着,藏也不是躲也不能,手足无措眼神闪躲,暻洛觉得好笑,也就不再板着脸,温柔地笑笑,“算了,你陪朕走走。”
见暻洛也不是真生气的样子,段恩生怕又惹皇帝不高兴,连忙回了一句“是”,就快步跟上,解下背在背上的斗笠熟门熟路地戴上,只是太过着急,戴得有些歪。暻洛扬了扬嘴角,抬手就给他重新戴好。段恩怔怔地看着,直到暻洛都已经走出好远,还是忘了道谢。
略显曲折的一段路走到市集需要花上一段时间。主仆两人都不说话,颇有点相顾无言意味。段恩本就不怎么爱说话,往常都是暻洛问一句,段恩答一句。这一路上太过无趣,段恩不由得忐忑起来。
看着暻洛的表情一如以往,段恩反而自己开始七上八下,现在这种太过安静的状况,开口或者不开口都很是突兀。段恩恨不得继续掩藏行踪悄悄跟着就好。
幸亏不过百米的距离,已经到了有百姓行居的范围,小贩的要喝还有书生的高谈;孩童的哭闹还有锅铲之间敲打、油花吱吱的响动。都是生活的百种声音。
暻洛抿嘴一笑,用只有段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四年前,我在这样的市井里长大,从来没有想过会有遮掩身份的时候。那时只想着要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没想到有朝一日成龙成凤,反倒诸事不便。一转眼就已经四年了啊……”
去往高处本应该是人心所向,怎么在暻洛口中说来只剩诸多烦扰。段恩不明白,只能安安静静听着,不存思忖。
京城的闹市,没有哪天不热闹。段恩因为长相奇丑,向来习惯避开常人,走些僻静的地方。闹市,确实是记忆里的第一次。
段恩仿佛从未见过那些东西,每一样都好奇得不行,但也只敢眼巴巴看着,不敢多做逗留。任暻洛走到哪,就跟到哪儿。暻洛哪里会不知道,只觉得段恩眼巴巴的样子像极以前养过的小狗崽,故意慢悠悠地闲逛,却不驻足,恶趣味地吊着段恩。
闹市正中的祈福牌坊还在着。暻洛一抬头就看见了。想起那时被礼部抓了壮丁,指派去负责贺寿的全部事宜。为讨父皇欢心,日夜抢工搭起了这么一座牌坊。那时候祈福牌坊的脚架刚拧好,比武招贤的最终比试也开始了,求个全民娱乐,就在这牌坊的脚下,搭起擂台。
然后正巧就撞见了正在“调戏”民女的、锦公主家的沐恩小侯爷。
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太过顽劣。硬是使了激将法逼着一个“不会武艺”的纨绔子弟上台打擂。饶是对手步步紧逼,穆颜也只是步步退让。
少年的暻洛等着穆颜认输,穆颜则是为了保全父亲的名声而招招避让不肯退却。最后还是暻洛拗不过他,服了输打算喊停。可是没曾想,说时迟那时快,擂台上的某位拳法家一招气拳竟然打散了祈福牌楼的脚架,竹架子整片倒了下来。
暻洛就在正当中,还来不及跑,他更不愿意施展武艺让人拿了话柄,只得硬扛。没想到那个被自己百般刁难的穆颜却径直横档在自己身前。暻洛还记得整大片的竹架子朝着穆颜压来,暻洛除了大喊“滚开”,别无他法。
现在想起来还会一阵一阵的手脚冰凉。
可是穆颜好厉害,蕴气虚空一掌,打散了大片的架子。转身去问暻洛是否安好。那时候的穆颜站在一片光里,脸上带着血痕。好像是那一眼,年少时的暻洛第一次觉得心脏也能跳得这样快。
后来才知道,祈福牌坊的脚架是暻康让人动的手脚。为皇帝祈福祝寿的牌楼出了差错,第一就要怪罪在暻洛头上。当然,要是能顺便把暻洛砸死,就再好不过。只是没想到有个沐恩侯爷横插一脚。
暻洛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祈福牌楼的朱红柱子,有些硌手,仔细一看,原来是掉了片漆。这个时候的段恩隔着三个人的距离向这边张望,暻洛抬了抬手对他笑笑。随手取了边上摊贩的一袋果脯,放下一小块碎银给贩子就走向段恩。
他把果脯塞进段恩怀里,又取了一颗塞进段恩嘴里,盯着段恩的表情似笑非笑。嘴里先是一阵酸涌了上来,段恩嚼了几下,尝出一丝甜味露出心满意足地表情。暻洛的手在果脯的纸袋上拍拍,叮嘱着段恩说道“不许剩哟”,才继续沿街慢悠悠地逛着。
这一条街可以通往护国将军的府邸。长街的尽头已经被封住了,护国将军府的牌匾也落满了灰。封条的纸泛着黄,里头住着的人,活着的不知散落在天涯的何处;死了的人,对自己大概只剩恨与怨。
想起来,胸口翻涌的只剩下苦涩的心情。
在这条巷弄里,暻洛曾经试图将酩酊大醉的穆颜弄回将军府里。然后醉酒的穆颜错把自己当成暻康。那时候年纪尚轻的自己曾把暻康当做神祗。穆颜这般出离世俗的感情,对暻康的一切,只能是耻辱。
所以暻康成亲的那天夜里,暻洛把穆颜抛在路当中,不管不顾。后来想想,多是后悔。
本不想再走下去,可脚步停不下来。暻洛领着段恩一路穿过这条巷弄,很快就到了三王爷府的旧址。不知道是暻洛太懒,还是不愿意,三王爷府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这座府邸,暻洛太过熟悉。就算拆了也不能解气,因为所有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包括暻康大喜的那天。
那天,他遇见了长成大人模样的穆颜。
贪恋酒水,喝成一个酒鬼。一上来就对自己投怀送抱。红烛映照下,暻洛记得那人瞪着湿漉漉的圆眼睛,眉梢低垂,看起来就是一副委屈的模样。脸盘小小,下巴尖尖,脸颊却圆鼓鼓的,可怜又可爱。看上去不过是少年模样。
要是好好地活到现在,也许还是少年模样。
明明记住的都是他美好的样子,为什么想起来只有疼痛。排山倒海袭来的,只有无限的悔恨和痛楚,统统在这时化作了思念。
谁说时间是万物的解药,能解万千伤楚的毒。时间明明是陈酿的酒,将一切酿成最深的苦痛。
现在暻洛的身边,只有一个段恩陪着。暻洛回过神来不由得看向段恩,段恩却和以往不同,不再是一刻不离地只注视着自己。
这时候的段恩抬头看着王府外的大片红墙,银丝面具底下露出的眼睛,闪过一丝不解的神情。眼神清澈纯粹,仿佛能透过那厚重墙望进王府之内。
内心不由自己的触动。暻洛摘下头上戴着的斗笠,盘在里头的银色长发落在身后。他也抬手解下段恩头戴着的斗笠。段恩转向他露出一丝迷茫,却没有躲开,只是乖巧地站着回望他。
那双眼睛,仿佛在哪里见过。暻洛的心口抽痛,痛得想哭。
“圣上,您流泪了。”段恩的声音喑哑,语气急促,听来有些惊慌。
“嗯,别看。”暻洛淡淡地说道,用手掌覆上段恩的眼睛。段恩纤长的睫毛挠着掌心。不知道为什么,暻洛往前跨了一步,凑在段恩跟前,在银假面上轻轻落下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差点忘了今天周日...凑上来更一个
☆、第二十章
前些天段恩察觉到自己说出的话不合本分,觉得十分尴尬才避开皇帝。但是那日陪同皇帝外出归来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虽然自己解开心结,但仍有人步步退却,只是两人倒换了位置,避而不见的那个人变成了暻洛。
暻洛能轻易看透一个人,段恩却不能。他敏感地察觉出暻洛细微的不同,却怎么也猜不透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倒退回忆,寻找蛛丝马迹。
记得那天陪同皇帝出宫透气,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偶然路过废三王府。段恩只觉得王府里阴涔涔的,明明是青天白日之下,还是觉得不寒而栗,不由得想离开。转头却看见旻帝望着一片空墙垂泪。大概是太过震惊,才会被当时的情况震得心口发颤,忘了回避。
等回过神来,就被皇帝遮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了,但被剥夺了视觉,心音也才慢慢归为平静。什么温热的触感,隔着冰冷的银面传来,段恩有些迷茫,也觉十分安心,也就不挣扎,乖巧地站在原地。暻洛反而先松开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段恩睁开眼仿佛看见皇帝脸上带着红,只是惊鸿一瞥,旻帝就已经回过身去。
“剩下的路朕打算自己走走,准你半天假,自己随处逛逛吧。”皇帝带着笑意说话,眼神却在回避,段恩却分明从中听出一丝措手不及的意味。段恩自不敢细究,站在原地保持着抱紧一袋果脯的姿势,看着旻帝形单影只越走越远。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被准了半天假,段恩便打算顺便去探望母亲,一起说些话。去的时候,惠婆去买菜,不在家里。母亲和自己说了很多,段恩却有些记不清楚,儿时好玩的趣事,到底是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母亲看不见自己,伸手来摸,段恩却不由得回避,两人有些尴尬。
坐了一会儿,惠婆回来了。段恩想了想,便要离开。临行前塞给惠婆一些银两,劳烦她多加关照,便回宫了。半天假对于一个无处可去的人来说,真是漫长。
回宫之后才发现皇帝还没回来。李总管见自己独自归来,更是变成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晚膳都已经备好了,皇帝人呢?大概是因为担心会传染,李总管慌了神,连累段恩也不由得惴惴不安,甚至打算再出宫去把人寻回来。
恰巧这时候陆将军鬼鬼祟祟地进到寝宫。段恩连忙迎上去,见陆将军身后托着一个人早就睡熟了。段恩连忙把人接过来,才发现那个睡得酣畅的正是皇帝,还浑身冒着酒气,凑近来能听见他低声呓语呢喃着什么。李公公也不敢声张,自己忙里忙外照看起来。
“又发疯!”陆莫城很不开心地嘟囔着。前阵子陆莫城在上津西和秦安两地跑,好不容易闲了下来,能与蓝黎温存一下,暻洛这个大瘟神提着酒就上门了。
谁让人家是皇帝呢,陆莫城再不开心,亲爹在后头杵着也不敢给暻洛脸色看,陆家人上上下下也忙着伺候着。这尊大佛呢,乐呵呵地说是来与陆莫城共饮,结果自己一个人喝闷酒喝到到不省人事,苦了陆莫城,又得小心翼翼地将人送回来。
陆莫城见小李子出去打水,就神秘叨叨地拿胳膊肘捅了捅段恩,“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