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完本——by藿白

我说：“先哥好。”
看到我来了，先哥抬了下眼皮，漫不经心的看了我一眼，也不开口理我，然后垂下眸子继续修他的指甲。
我总觉得他是在针对我，希望这真的是我想多了，因为我没什么可被针对的，我心里这样说，眼睛还在低头看手机。
他周围的人还在若有若无的奉承他，巴结他，把他捧到一个很高的位置。他倒是还蛮受用的，可也只是表面开心而已，毕竟他不是个没脑子没见识的人，会被这两句话就夸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他嘴里也时不时回复一下，既不高傲，也不让人觉得好攀，两三句太极就把人的话打到棉花里。
先哥，真的不简单。
想到这，我心里自嘲了一下。瞧我这话，他可是洪都的头牌，这并非毫无道理的，所以他能简单吗？
有客人选少爷了，典立推开包厢门，向往日那样面无表情的说：“这次是王老板，要两个人，谁去？”
典立口中的“王老板”自然是指之前我招待过的王老板。平时我会考虑他，但是今天……我下意识的捂了捂还在作痛的胃，没出声。我想着今天就随随便便接一个，做完就算了，不接那些太废身子的活了。可是先哥却开口道：“王老板啊……好久不见了，我去看看这个老顾客吧。”
典立在报王老板的名字时显然是没考虑先哥会参加的，毕竟以先哥的身价，他可以挑更好更舒服的客人。他稍稍怔了一下，然后道：“你确定？”
“立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什么时候反过悔？”然后他又问典立：“那个搭档我可以自己选吗？”
典立自然是同意的，而我心里却是一沉。
果不其然，先哥一副自然的模样，看了一圈后，目光落到我身上，道：“阿汶，就你了。”
我皱皱眉，王老板喜欢让人喝酒是众所周知的，我上次好好的都能喝到被送去洗胃，而现在胃病闹得这么严重……我当即跟典立请假，道：“立哥，不好意思，这活我接不了。”然后我又对先哥道：“先哥，抱歉。”
他皱皱眉，道：“这里面的人我都认识，就你看着眼生。怎么？不愿意和我搭档，看不起我？”
“不是。”
“不是那就去。”
该死……他是存心想整我的，可是凭我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跟他抗衡。如果我拒绝，那么肯定就是“不给先哥面子”，那这帽子可就扣大了。
我只好说：“谢先哥提点。”说的时候还必须恭恭敬敬，诚惶诚恐。
典立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甚至说，有点同情，还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但很快的就被原有的冷淡替换了。
去包厢的路上，我没问先哥“为什么会选我”这种愚蠢的问题，因为他肯定不会告诉我。可我自认跟他没什么交道，也就没什么过节；而那群少爷他也该明白的，他不可能为他们谁出头，更何况我和他们只是小磕小拌，并没什么深仇大恨。所以……他想整我，还肯定是我不清楚的理由，而且可以确定的是他会往死里整我，不会手软。
只是，这是为什么呢……？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包厢到了，他开门，大步跨入，精神抖擞的道：“王老板！”然后他环顾四周，道：“呦，周老板，孙老板，李老板，宋老板！这人都齐了，我这是来什么福气了？”
“阿先？”王老板很是惊奇，他道：“你怎么还会来？”
“我们好久不见了，刚听到立哥说您来了，我就来看看。我看您生意不错啊，红红火火的，前两天我还去玩了两把，就是技术不行，输个精光！哈哈哈！”他也不忘其他老板，挨个打了个招呼：“周老板，精神又好了！”
“李老板，我可听说您那新项目了，肯定大大的发财啊！”
“孙老板，上次去日本特意去看了您说的那个东西了，哎呦喂，还真是挺有意思的！您眼界不愧是高！”
“听说李老板和宋老板有合作了？什么时候有用的着我阿先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义不容辞啊！”
他打了一圈球，全场气氛立刻热闹起来了。我觉得这样也蛮好的，因为我的胃好像疼的更厉害了，我实在不想开口说话。
趁他们寒暄完了，我也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压住轻微的颤音道：“老板们好。”然后便想逃到远一点的点歌台的位置，让他们尽量不要注意到我。我说：“你们先聊，我帮你们点歌。”我记得这些老板都喜欢听什么歌，所以我点的肯定合他们胃口。
可是先哥并不打算放过我，他对他们说道：“你们是认识了吧？那就不用我做介绍了，他唱歌也挺不错的，不知道几位老板听过没？”
“哈哈，是吗？上次倒是没听他唱什么歌。”周老板笑呵呵的说。
“阿汶，你唱一个吧。”王老板对我点点头。
我心里一抽，胃里疼的直冒血沫子，这怎么唱歌？
“先生，请问您要唱什么？”一旁的公主轻声细语的问我。
我知道，逃不掉了。我说：“橄榄树。”这并不是他们最喜欢听的歌，可是唱它却不会招来反感。其实来这玩的还是中年人多一些，他们大多喜欢他们那个时代的流行歌曲，喜欢的歌手如蔡琴、齐秦、杨钰莹、罗大佑、周华健、李宗盛，费翔这样的。所以我私下里就会练他们的歌，力求声线平稳，感情饱满，最重要的还是那种年代感，因为那是他们的青春。王老板最喜欢的歌还是罗大佑的《恋曲1990》，我是故意不唱的，万一把他们兴致唱上来了，每个人都要点歌怎么办？
硬生生忍住胃痛唱完了，过程中还有几个高音因为胃的牵扯而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唱完之后我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阿汶，唱的不错，来老板这敬个酒，然后咱们再好好玩一玩。”先哥笑的十分自然，剑眉星目在昏暗迷幻的包厢里越发英气迷人。他为我倒了一杯酒，一脸微笑的看着我。
他是故意的，他明知道我胃不舒服，可是又要我唱歌又是要我喝酒，我敢肯定，后面的游戏也肯定不简单。既然如此……我笑了一下，他存了心的整我，与其战战兢兢，不如坦然面对，大不了我陪你玩到底。我的倔脾气上来了，妈的，我是不如你厉害，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会怕你，毕竟我不再是曾经的我了。我不会跟你服软，也不会跟你服输，你看咱们谁能走到最后！
我没有看先哥，而是从容不迫的走到老板面前，言笑晏晏的接过先哥手里的酒，道：“阿汶祝各位老板生意蒸蒸日上，财源广进，更上一层楼！”然后便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在喝酒的前一刻我就闻出了这是Tequila。Tequila，墨西哥酒，也是调制很多鸡尾酒时所用的基酒，常见的有它的中文名称叫龙舌兰酒。都说世界有六大烈酒，它们分别是：Gin(金酒)，Whisky(威士忌)，Vodka(伏特加)，Rum(朗姆酒)，Brandy(白兰地)和Tequila(特基拉/龙舌兰)，但是我不以为然。我觉得世界应有七大烈酒，最后那种是中国白酒，国际称呼“White Spirit”！
一杯酒下肚，我的胃已经烧到抽搐，差点没疼晕过去。喉中一股腥甜，我硬生生的把那口血咽下去，换来的只是胃里更猛烈的翻江倒海。
我佯装无事，一脸微笑，可是脊背已有些发抖。
我告诉自己，江城，千万不能输。千万不能表现出服软的架势。
先哥眼中有些震惊，可也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他说：“你刚才喝的太急了，方法都错了，再试试这个搭配，这个酒会更好喝，敬老板也更真诚。”说罢，他把细盐撒在左手虎口处，然后舔了些盐，再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最后又将一片柠檬放在嘴里嚼汁。
这是墨西哥人喝Tequila最传统地方法，同时也是最正宗的方法。盐的咸味，酒的辛辣，最后配上柠檬的鲜酸，整个过程仿若火上浇油。
他笑着看看我，把手中的杯倒置，里面没有酒流出来。他明着对老板卖好，实则对我挑衅。
王老板就喜欢看人家喝酒，喜欢到变态的程度，看到先哥这样，当即摘下腕表送给他。先哥摇摇头，道：“今天纯属是和老顾客叙叙旧情，不必破费。”
妈的，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整我？我暗暗腹诽，手中却不闲着，利落的放好盐，然后陪着酒一饮而尽，最后又嚼了片柠檬。
我觉得我特别有勇气，当时就好像是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来到一片茫茫无边深不见底的大海前。身后有枪子不停扫射，被逼无奈这人也只能跳下去。
第二杯酒下肚，我真的觉得我要死了，可是我还是硬着头皮把柠檬吞了下去。柠檬刺激已经溃疡的胃分泌大量胃酸，疼痛加剧。
这过程中，包厢里一直放着杨钰莹的《桃花运》，她唱歌可真甜，可惜，我听着有点模糊……
我转身去包厢角落的点歌台，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伸手拿起公主身边的毛巾捂住嘴，一大口血吐到白毛巾上。她轻呼了一声，我看了她一眼，微微地摇了摇头，她明白我的意思，便不再说话，而是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阿汶，快点过来，我们玩个好玩的。”先哥催道。
玩……玩你麻痹！我翻了个白眼，然后闭上眼睛，又呕了几口血才作罢。我把毛巾扔到地上，然后起身走过去。
那个时候我看人的影子都成双，听声音也朦朦胧胧的，脚步也发虚。其实我很有可能下一秒就死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凭那点涣散的毅力坚持到了最后。
后来我配合着他们玩牌，他们都是高手，输得老是我。最后只记得先哥把纸牌卷成卷，塞到我下面……
往后的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好多人都在笑，好吵……我做了什么？身体一直在配合他们是吧，完全是凭本能——在洪都练出来的本能。
好久之后，结束了，人都走了。
我挣扎着想起身，手扶到茶几上却把一个杯子打翻了，水全撒在脸上，这才清醒一些。
结束了……
我咬咬牙，努力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撕碎，连鞋都丢了一只。
因为起身这一活动，我又吐了一口血，一边自嘲的笑笑自己血怎么这么多？吐都吐不死，另一边找手机，想给黑子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妈的，手机呢……？找了一圈未果，估摸着可能是落在等客的包厢了，然后我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没事，反正这个包厢的通道十分隐秘，洪都新府的路总是四通八达，我怎么都能走到换衣间的，那有我备用的衣服。至于羞耻么……它早就没了吧。
我一个人扶着墙，踉踉跄跄的走到换衣间，走路的时候下面也疼的要命，我轻轻一摸，发现扑克牌还在里面……
先哥，如果某一天我有能力了，第一个弄死的便是你。
换好衣服去包厢找到手机后我就往电梯那走，这条并不算长的路，我停了好几次，更有一次干脆走不动，腿软的像面条一样，我瘫坐在地上。刚一坐地，下面便疼的要命。我轻嘶了口气，胃又不争气的出血，从嘴角流出来……然后猛的一口血喷出！
前面传来几下退后的脚步声，我勉强睁开眼，抬头看……
先哥……
我咬咬牙，强撑着站起来。他也不走，就这样看着我。我就昂着头，眼睛看一边，倔的很。你整我的时候那几个老狐狸也不是没看出来，还帮着你整我，既然你做的这么明显，我私下里何苦还和你维持这脸皮？
他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又把嘴闭上，转身离开。
他走了之后，我便一下子歪在地上，不省人事。
……
再醒来时是在医院，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不一会，医生来了，他开口就是一句：“你这么急着死？”这是我曾经找着开过胃药的医生。
“请问，是谁送我来的？”一张口说话，血沫子又要往外涌。
“一个男的，只说是你朋友。你现在胃穿孔很严重，不可以说话。这次算你命大，但是一年之内不能喝酒，还得戒烟忌辣，不然等着切胃吧。”他甩下这句话后又看了看我的情况就走了。
一年之内，不能喝酒……？
我苦笑着摇摇头，这个怎么会轮到我说的算？再加上有先哥那个大麻烦……
不过我是得好好养养身子了。我给典立打了个电话，准备跟他请一个月的假，可惜他手机打不通。我又给黑子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我的情况，他说马上来看我。
到底是谁送我来的呢？典立？？某个服务生？？？我皱皱眉，总不可能是先哥吧。
过了会，黑子来了，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先是一惊，然后马上噼里啪啦的数落了一番：“你疯了？！为了钱不要命了？！！！你掉钱眼里了是不是？！！！！！”
我有口不能言，默默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先哥是专程回来整我的。
他看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然后问：“……为什么？”
我打字：不知道。
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道：“可是你们都没有什么接触。”
“不知道他到底想玩什么，现在看来他就是想玩死我。”我突然又想到他看我的眼神，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他那么整我，就是讨厌我，对于讨厌的人一般人都会眼不见为净，可是他为什么会那么看着我？
黑子揉揉额头道：“别人的话这么对你我还有办法，可是这先哥……”
从黑子和ta的关系来看，大人物可以宠爱一个人，但是没必要为他对谁出手，这个道理我懂。你得谨记，人家喜欢你，对你好那是恩赐，其实你要让自己记得，你在人家心里什么都不是。至于他们对我们的感情有多深……这就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他们只是喜欢用刺激满足自己的欲望，却不太喜欢和我们扯上什么关系，我们把自己当成外人，这样他们会比较有安全感。
从两人感情和利益上看：而黑子若是开口别的事，ta也应该会答应，可是关于先哥的却不太可能。因为先哥牵扯到的人实在太多，其中也有不少巨头，若是碰起来，会很麻烦。而大人物不怕挑战，相反的，这还会让他们兴奋，他们擅长权谋，可是他们怕麻烦。
他叹了口气，道：“你跟立哥请假了吗？”
我打：他电话打不通，你今天去上班吗？看到他给我带个假吧。
“我今天也去不了，因为我这是抽空来看看你，一会就得跟ta出去了。”
我有些惊讶，这可是我认识他一来，ta第一次带他在上班的时候出去！其实他们很少见面，次数真的很少。我问：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呢，你照顾好自己。”
晚上，我强撑着去了趟洪都新府，可是立哥不在。
包厢内，我翘着二郎腿，右手肘拄在沙发扶手那，手扶着额头，左手下意识地放在胃部，安抚它的不适。
我感受得到先哥时不时在看我，看吧看吧，让你看个够。
今天是主管代典立的班，以前听说过主管还和典立俩人好过那么一阵，当时听说的时候，心中想的却是主管那句话：“我看他和你很像。”回味起来是有些暧昧，而现在他们那层关系好像还在。
“冯老板要两个人，一个点名阿先，另一个谁去？”
冯老板可是有名的地产界大亨，多次登过各大知名杂志的版面，还上过很多回电视，是个很厉害的人，人脉广，出手也十分大方。那些少爷都跃跃欲试，但是苦于先哥在那，暗里的规矩是先哥选搭档，所以平时跟他攀关系的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但是先哥却在犹豫。
我不会忘记自己干嘛的，趁他犹豫的功夫，我说：“主管，立哥电话打不通，我来请一个月假。”
“一个月？”主管问，先哥皱了皱眉。
“嗯。”
“做什么去？”
我笑笑，不说话，故弄玄虚，让主管上钩。若是他日他问起，那么抱歉，当初我可什么都没说。
“……行，但是你尽快解决，毕竟这还是有很多你的老客户的。”
“谢谢主管，我知道了。”
“主管，”先哥开口道：“既然今天阿汶来了，只是请假就有点可惜了，就让他和我去吧。”
主管问我：“你呢？”
我刚要拒绝，先哥就淡淡的看了眼身后，那群少爷即使心有不甘也没办法，只好帮腔：“是啊，阿汶，先哥看得起你，你就去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