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先生完本——by葛伯生

“你怎么……”郭齐玉皱着眉，看着小孩儿难受的样子，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郭齐玉将他扶起来坐好，又看了看他的手，手腕有些肿，但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但是郭齐玉还是不放心，想要去医院。
“应该是扭到了，”孟肖彦忍痛说道，但面上都透着痛苦之色，“没事。”
“都肿成这样了！”郭齐玉心疼极了，凑上去很没有用地吹了吹。
“……”
孟肖彦猛然愣住，面上的痛苦尽然消失，有些痴神地看着捧着自己的右手，鼓起腮帮子小心吹气的养父。
他被郭齐玉收养后，几乎没再受过伤，没有人欺负他，他也不会去没事找事，做个郭齐玉眼中的乖孩子是他首要的任务。
他从来都不知道受伤了，郭齐玉会这样做，像所有父母一样，在小孩儿疼痛的地方轻轻吹气，好像这样就能吹走一部分痛楚，尽管这并没有科学的依据，还不如早点就医。
孟肖彦知道现在应该打电话叫家庭医生来为自己检查，让郭齐玉放心，尽管他知道自己的手只是扭到了，并无大碍。
红肿的手腕变得很敏感，郭齐玉轻柔的气息扑洒在上面，带来一丝丝温柔的凉意，让他忘却了疼痛。
这点疼痛并非不是不能忍受，他更小时候遭遇的痛楚比这厉害许多，只是在郭齐玉面前，为了他的心软和怜惜，他不禁就想让自己看起来更虚弱一点。
这算不算一个bonus？
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这几年又成熟了一些，准确地说是变老了一些，但都比不上抚养自己的那些年变老的速度。
因为劳心竭力，男人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老了许多。
“嗯？”郭齐玉愣了一下，抬起头望着他，“小北，怎么了？”
孟肖彦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抚上了郭齐玉的脸颊。
他收回手，目光不着痕迹地收回来放在自己的手上，冷静地说道：“我先叫家庭医生，在这之前，我想先洗澡。”
打电话叫了家庭医生后，郭齐玉正准备转身走出浴室，却被孟肖彦叫住，“你去哪里？我手受伤了。”
郭齐玉转过身，有些懊恼，又有些心疼地责怪，“你说你怎么回事呢？我正说你手没受伤，你就弄伤了。”
孟肖彦垂眼，“你让我自己脱裤子，我没坐稳，栽倒了。”
郭齐玉面上立刻显出些许愧疚，嘴里还是念了句，“小心啊，你现在真是……没哪处是好的了！”
“……”
“扑哧——”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竟不约而同地笑出来，郭齐玉有些无奈，“伤上加伤，有什么好笑的！”自己却也止不住。
孟肖彦抿抿嘴，晃了晃自己的腿，昂着下巴，“快脱。”
郭齐玉飞快地瞟了他一眼，让他坐好，开始扒他的裤子。
孟肖彦眼里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着郭齐玉扒掉自己的外裤。
“呃，”郭齐玉瞟了一眼那个地方，又赶紧移开了目光，不自然地看向小孩儿的脸，“发，发育得不错……”
孟肖彦嗤笑一声，看到郭齐玉的脸可耻地变红了。
“我，我是你爸爸，你，你害羞什么……”郭齐玉指了指他下面，又指了指他，慌不择言。
孟肖彦无所谓地点点头，似乎已经不想再探讨这个话题，他伸出手，示意郭齐玉扶他起来。
郭齐玉小心地避过他受伤的手，凑上去双手环过孟肖彦的背，将他抱住，待他单脚站稳后，才慢慢松开。
“诶诶诶，小心！”
还没有完全松手，孟肖彦身形一晃，就要往旁边倒，郭齐玉赶紧稳住他，孟肖彦也环手抱住他。
等郭齐玉身上冷汗退了，他才发现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自己下巴抵在孟肖彦的肩膀上，艰难地仰着头，入目是浴室的天花板。
“小北，松手。”他拍拍小孩儿已经有了一层薄薄肌肉的背。
“……站不稳。”
郭齐玉看不见的是孟肖彦嘴角勾起的笑。
“不是要洗澡吗？”
又过了一会儿，郭齐玉小声地开口。
孟肖彦估摸着家庭医生也该快到了，想了想，“算了，不洗了，帮我擦一下。”
“好，好吧，”郭齐玉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些生气了，“那你放开我啊！”
在郭齐玉的强力拒绝下，孟肖彦最终放弃了自己的大腿根部以及屁股。
郭齐玉像一位真正的父亲一样，心无杂念地给他擦拭完身子，将他扶出了浴室。
刚坐上床，楼下门铃响了。
郭齐玉去开门，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自称是孟家的家庭医生。
“小少爷的手没有大碍，只是扭伤了，”中年男人检查了一番后，说道，“注意一下就?4 谩！?br /> 随后又检查了孟肖彦的头和腿，见都没什么大碍后，就告辞了。
等家庭医生走后，孟肖彦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催促郭齐玉赶快去洗漱，到床上来躺着。
郭齐玉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有些惊讶，“孟家真是个大户人家！”
“不就是个家庭医生嘛，”孟肖彦笑道，“而且这个家庭医生主要是为了孟夫人才请的。”
等郭齐玉躺到床上了，孟肖彦才问出了今天最想问的问题。
“你准备待几天？”
郭齐玉想了想，“孟先生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孟夫人要在那边呆上一两个月，孟先生会提早回来，但是也要半个月后了，不过他回来也是为了工作的，根本顾不上我，”见郭齐玉马上要接话，他又急忙说道：“佣人们回来了也各自有工作的，忙起来谁都顾不上我。”
这话说得有点过了，好歹也是孟家唯一的少爷，应该是就算忙，也是围着孟肖彦团团转忙的。
但郭齐玉不知道，他又不清楚这些有钱人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只道是原来有钱人家的佣人也不好做，那么忙，都没时间来照顾病人。
郭齐玉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的假期。
“你的年假呢，不是还没休吗？”孟肖彦提醒他。
“那不是留着过年和你出去旅游的时候用的嘛。”
“不出去了，今年过年就在家待着，你现在用了吧！”
“那我算算。”
孟肖彦想说不必算了，他早就算清楚了，杂七杂八的假期算下来，郭齐玉刚好可以陪他半个月。
但他没说话，等着郭齐玉自己想。
“好，好吧，”良久，郭齐玉答应道，“我先陪你五天……”
“五天？！”
“怎，怎么？”
“半个月！”孟肖彦开始给他盘算起他的假期。
“小北，这，这不太好……”
郭齐玉有些为难，“要不，就一周吧……”
孟肖彦盯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泄气地十分不甘心地抱住郭齐玉，闷闷地不想说话。
也算是勉强同意了。

☆、第四十三章

李齐珏按门铃时，孟肖彦正赖在郭齐玉身上，点名中午要吃白斩鸡。
“我去开门。”听到门铃声，郭齐玉推开背上的累赘，跑去开门。
孟肖彦被郭齐玉推到沙发上半躺着，他昨天叫管家不用过来，在家里好好休息两天。
郭齐玉一大早起来，忙活这儿忙活那儿，都还没消停下来，李齐珏又来了。
孟肖彦还不知道李齐珏来的目的是什么，不由就有些揣测。
其实他和李齐珏算不上什么好友，最多就是他当初指了一条路，让孟肖彦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说不上后悔，毕竟这条路就是为了曾经的后悔而走上的。
两人互相联系过几次，也没说过几句话，大多是他帮李齐珏躲那个徐水浒，一开始他还挺尽心尽力，后来发现这只不过是那两人的情趣罢了。
尽管李齐珏每次出走都是一脸愤恨，嘴里发着永不回去的誓言，但是转头两人又和好了，蜜里调油。
“那是当然，他算是我侄子嘛，照顾他是应该的……”李齐珏的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让人无语。
郭齐玉想要纠正，“齐珏，其实小北也只是我弟弟。”
“他不是叫你爸爸吗？”李齐珏走进来，故作不解。
“都是小孩子瞎叫的。”郭齐玉不想孟肖彦平白无故矮人一辈，本来当初叫爸爸这事儿就糊里糊涂的。
他平时虽然待小孩儿跟自己亲儿子似的，但在外人面前还是不想让小孩儿平白显小了。
李齐珏没有过多地去纠结这些，辈分乱点就乱点，其实郭齐玉说得也没错，再怎么说郭齐玉也不可能因为孟肖彦的几声叫唤就蹿了一个辈儿，和孟先生他们平起平坐了。
孟肖彦半躺在沙发上，瞥了他们一眼，说道：“我叫我的，关你什么事儿？”
话是对李齐珏说的，郭齐玉对孟肖彦这么不客气的待客之道搞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招呼李齐珏坐下，又问他要喝什么。
“有橙汁吗？”
郭齐玉跑到冰箱去看了看，“有！”
他给李齐珏倒了杯橙汁，却给孟肖彦盛了碗骨头汤。
“你腿不好，别喝饮料了。”郭齐玉看了看孟肖彦的脸色，小心说道。
孟肖彦转过脸，端起骨头汤，一饮而尽。
郭齐玉问了李齐珏想吃什么，李齐珏笑了笑，很是客气地说道：“客随主便。”
“那白斩鸡可以吗？”
“可以，麻烦了。”
“不会，不会，”郭齐玉摆着手，又走进了厨房，随即又探了个头出来，“小北，你需要什么就叫我啊！”
孟肖彦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见郭齐玉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李齐珏才噙着笑，上下打量了孟肖彦一眼。
“你还真的从头伤到脚，”李齐珏笑道，“伤得这么重，可以陪你多少天？”
“一周。”
“啧啧，白受伤了。”李齐珏似乎觉得很不值当的样子，“你不是说就腿断了，手又怎么了？”
说起这个，孟肖彦想起昨天晚上和郭齐玉的亲密接触，以及男人始终红透了的耳根子……
带着一点点炫耀的语气，孟肖彦晃了晃自己的手，“手受伤了，基本不能自理，他帮我理。”
“……”
李齐珏觉得孟肖彦年纪轻轻，心思极重，城府深沉，无论对人对事，都要把控在手心。
更不要说对郭齐玉了，在李齐珏看来孟肖彦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而这个世上，唯一能够给他安全感的人，只有郭齐玉。
他至今都还记得孟肖彦还是郭小北时，站在楼道里和他说的话，他说他爱郭齐玉。
他给了孟肖彦一颗后悔药，让孟肖彦接受孟家的好意，回到孟家，他给的后悔药是为了治孟肖彦的一时鬼迷心窍。
回到孟家，两个不同阶层的人会产生多大的鸿沟谁也说不清楚，但孟肖彦还那么小，他对郭齐玉的偏执和依赖，很容易就这样被他误认作是爱情。
不成熟的爱情往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与其说是给了孟肖彦一颗后悔药，倒不如说是为了提前预防孟肖彦将来长大成人，拥有更广阔世界后对年少这份偏执感情的后悔。
然而，时至今日，他恍惚觉得自己错了。
错在他的自以为是。
孟肖彦不过是自己偶尔回爷爷家时碰到的小孩，说不上熟悉，更谈不上了解。
他就这么冒然给了处于迷茫和混乱中的小孩儿一个办法。
他以为是济世良药，以为小孩儿能够理解此中深意，以为药到病除。
但孟肖彦却将这颗药收为己用，嫦娥月奔般为自己打算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孟肖彦开口道：“当初你让我回到孟家，我权衡了，同意了，后来又有些后悔，但现在我又没那么后悔了。”
“你说得对，如果我什么都没有，我既斗不过孟家，也争不过他。”
“他”指的郭齐玉，李齐珏苦笑，“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
孟肖彦似乎已经无所谓了，“我后悔那天跟来了A市，碰见了孟家人，好在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是了，李齐珏有些泄气，孟肖彦将这颗药收为己用，一切都是为了挽回当初跟来A市所造成的一系列后果。
李齐珏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打算的，但看孟肖彦这副模样，无疑走了一步好棋，而且越走越稳，越走越好。
不管手段如何，过程如何，目的达成。
李齐珏按开电视，头也不转，“那祝你早日心愿达成。”
孟肖彦已经强撑着起身，往厨房一步步挪过去了，“谢谢。”
厨房里响起郭齐玉担心的声音，“你怎么进来了？”
不知道孟肖彦和他低声说了些什么，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好半天，李齐珏却是一句也听不清了。
他将注意力重新转回电视上。
法制节目，一位刚成年不久的青年穿着囚服坐在镜头面前。
垂目无神。
记者问：“后悔吗？”
青年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世上没有后悔药，我知道的。”
李齐珏看了一会儿，郭齐玉似乎觉得让一个客人独自坐着不太好，端了一盘水果走出来。
“齐珏，吃点水果吧，”郭齐玉看了眼电视，“看的什么？”
李齐珏收回目光，“他捅死了自己的爷爷奶奶，判了死刑。”
“啊？”郭齐玉有些惊讶，站起身来，“为什么呀？”
李齐珏摇摇头，表示自己没看全，不知道。
郭齐玉有些愤怒，“这种人！”
他又转身回了厨房，继续准备饭菜。
李齐珏转过头，孟肖彦正靠在厨房门口，郭齐玉走过来时，立马赖在了郭齐玉身上。
郭齐玉小声地跟他讲刚刚电视里的死刑犯。
两人叠在一起，又晃晃悠悠地进了厨房。
饭后，李齐珏从包里取出两本书，“孟肖彦，我这次带了两本书来，你拿着吧。”
孟肖彦好像有些不耐烦，“我又不看，你自己留着不行啊？”
李齐珏一愣，继而说道：“看看吧，多看看书总是没错的。”
郭齐玉已经帮他接了过来，对李齐珏的热情送书十分感谢，他总是很喜欢书的，无论什么样的书。
他代孟肖彦对李齐珏作出了保证，“放心，他肯定会看的，这些书都挺好的，他肯定会喜欢的。”
李齐珏可有可无地笑笑，起身告辞了。
郭齐玉将他送到门口，才转回来进了屋。
将桌上两本书拿起来细细翻看，孟肖彦瞟了一眼书名，《奥兰多》和《乔瓦尼的房间》。
郭齐玉放下书，小心地抚平了一下硬抄封面并不会有的褶皱。
“我看齐珏给的书都挺好的，你不要光顾着学习，阅读还是要有的，”郭齐玉谆谆教诲，“而且齐珏他是硕士生，怎么也比我这种人好多了，他推荐的书肯定没错，你要好好看！”
孟肖彦“嗯”了一声，倒在郭齐玉身上，“我不想看，无聊。”
“哪里无聊了，”郭齐玉拍了拍他的脸，“齐珏这个人可好，不仅给你推荐书，还专门给你送来，而且还不要钱。”
什么不要钱，每次李齐珏出走，酒店费都是他给的！
孟肖彦闭着眼，小声地哼哼自己头疼。
郭齐玉又给他按摩，但还是碎碎念着让他不要死读书，要多看看其他的名著。
“我小时候哪里有你这么幸福……”
郭齐玉手上一顿，眼里少了点光，“那时候整天就想着龙振不要欺负我，整天变着法儿地躲他，连看功课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看这些了。”
“……”
“不过，现在他想欺负都没法子了，”郭齐玉抿嘴笑了笑，又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庆幸还是在惋惜，“他坐牢了，那种地方进去出来可就难了。”
郭齐玉煞有介事地样子逗笑了孟肖彦。
看着郭齐玉木愣愣的认真样子，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眼。
那颗珍贵的赤子之心始终在男人的胸膛间跳动着。
每当男人看过来，望着自己时，他似乎都看到了，在懦弱和胆小，吝啬的外壳之下，男人眼睛深处的温柔和善良。
“小北，你笑什么？”男人困惑的声音显得很天真。
这份天真是孟肖彦此生最想保护的东西。

☆、第四十四章

一周的时间，郭齐玉陪孟肖彦去医院换了药。
又因为脚受伤，哪里也去不了而只能待在家里，好在两个人都不是喜欢出去玩的性格，就这么待在家里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