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先生完本——by葛伯生

七月的天气，室外温度有些高了，两人站在公交站台上，少年赌气似的不肯松开，即便额上汗珠豆大，比他矮了一小截儿的男人生怕伤到了少年还未好利索的腿，不敢使劲推，只能小幅度的拱动。
恰逢下班高峰期，公交站台上等的人很多。
动作姿势都极为怪异的两人站在等车的人中间显得突兀。
郭齐玉很快察觉到四周的人都在悄悄地瞟他们，他有些急了，小声地喊了声，“小北，快放开？”
在中国才将同性恋从精神疾病名单剔除的两年之后，很多人都还带着不理解和不包容的态度与目光。
郭齐玉被这样的目光刺得发疼，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误认作是同性恋，他只是觉得两人抱在一起的姿势在家里就好，到外面来引起了别人注目，这让郭齐玉感到恐慌。
“同性恋？”
“真的？”
“看起来像啊，没想到还能看到活的同性恋！”
“……”
但很快他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小声议论。
一下，他的脸涨得通红，动作幅度大了起来，却依旧顾着孟肖彦的伤，没敢使劲。
“爸爸，我腿痛，你别动了！”孟肖彦突然提高了声音，然后双臂收紧，几乎是贴在了郭齐玉身上。
身后的议论戛然而止。
郭齐玉也静止不动，语气里满是担忧，“腿痛？你怎么不早说？有没有事？”
孟肖彦声音软下来，“没事，爸爸。”
他低下头，嘴唇贴在男人的耳垂上，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爸爸，你别动了。”
耳边一丝轻笑，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般，男人的脸瞬间红得好似滴血。
脸上竟是尴尬难堪之色，眼里却还带着一丝羞赧。
郭齐玉僵硬着不动了，他敏感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在自己身后……
臀缝偏上，难以启齿的位置。
郭齐玉低着头，一动不动，声音从牙齿缝里透出来，带着十分的羞耻，“小北……”
少年恬不知耻，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腰，“天太热了嘛，爸爸你又乱动……”
郭齐玉被顶得尴尬不已，却知道这种事在大庭广众之下有多难堪。
他慌乱地瞟了周围人一眼。
得知他们的关系是父子后，周围人探究的目光瞬间少了很多，又各自聊起天，等着公车来。
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让郭齐玉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敢乱动，害怕小孩儿年轻气盛，不知轻重，在公众场合出了丑。
“爸爸，你别乱动哦！”
孟肖彦将他拉倒站台一角，身后靠着脏兮兮的广告牌，正好来了三辆公车，走了不少人。
站台上一下就只剩零星几个人，都各自在跟自己的朋友说着话。
郭齐玉感觉到小孩儿在自己身后轻笑了一声。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被吓了一跳，孟肖彦竟就着自己的那个地方，开始缓缓动起来。
“小，小北！”郭齐玉吓坏了，连忙想转身。
孟肖彦手一松，郭齐玉在他怀里转了身，两张脸齐齐对上。
极近的距离。
孟肖彦一眼就落进了郭齐玉的眼里，黑色的带着慌乱的湖泊，因为自己而泛起了朦胧的水汽……
“小北……”
男人不由地低下头，瞟到下方隆起的一团，正正地抵着自己前面。
“……”
郭齐玉赶紧转过脸，看向一边，双手抵在孟肖彦肩上，表情看起来像是要被气哭了。
“小北……”他又轻唤了一声，想动又不敢动。
孟肖彦长腿微微叉开，男人站在他的腿间，与他紧紧贴着，孟肖彦很满意这样的距离，却又舍不得将男人气哭了。
微叹了一声，暗劝自己不要操之过急，便开口道：“帮我遮一下吧，过会儿就好了。”
郭齐玉正愁着，见孟肖彦稍稍放开了他，双手钳着自己的肩，将他放到合适的位置，不远也不近。
郭齐玉转了个身，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地观察周围，生怕有人往这边看过来。
年轻人，血气方刚。
郭齐玉等了好久，才感觉到身后的人再一次靠过来，贴近他。
“走吧，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2001年，《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第三版将同性恋从精神疾病名单中剔除。
现文中是2003年（好像是）
☆、第四十八章

孟肖彦没有像他原本打算的那样可以在W市待满整个暑假。
孟夫人提前回国，十分想念他，但却不是直接和孟肖彦通电话。
“她给你打电话？”孟肖彦怪道。
郭齐玉有些踌躇，犹豫着措辞，“孟夫人久不回来，肯定很想你，你回去陪陪她吧。”
既已为人子，孟肖彦也实在不好说什么，只得先给孟夫人打个电话，然后买了后天的飞机票。
星期六的机票，郭齐玉可以送他到机场。
到了机场，孟肖彦终于磨不过时间，必须要去检票登机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郭齐玉。
男人却问他，“马上要到你生日了，你想要什么？”
孟肖彦立马道：“要你陪我，一整天！”
郭齐玉一顿，还是拿出手机翻了一下日历，8月8号那天刚好是星期五。
他讨好地看向因为他不是第一时间答应而有些冷脸冷色的小孩儿，“刚好星期五，我可不可以第二天来陪你？”
孟肖彦冷哼一声。
郭齐玉挠挠头，“你生日那天不是每年孟家都会给你举办生日宴会？”
孟肖彦抿抿嘴，其实他刚才也想到了，生日宴会他是如何也逃不掉的，更不能因此扫了孟家的面子。
“我只想和你过。”
他看着郭齐玉，手指碰了碰他的眼睛，不出意料地感受到指尖眼睫的颤动。
郭齐玉一把抓住他的手，很是认真地说道：“我也想和你一起。”
孟肖彦反握住他的手，紧紧抓住，面上却是冷哼一声，“你和你的工作一起过吧！”
郭齐玉低下头，手被孟肖彦抓得有些疼，他却不敢缩，“小北，也不能这么说。”
孟肖彦才懒得听他的工作论。
小小地上前了一步，将郭齐玉抱了个满怀。
郭齐玉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在他怀里蹿了一下，慌乱地瞟着四周，看路过的人纷纷侧目了，又不停地想推开抱着他不放的少年，“小北，小北！飞机要飞了！”
听到少年在自己耳边的轻笑，郭齐玉耳根子又红了。
孟肖彦直起身，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我走了，你自己注意点。”
郭齐玉被弹得闷哼一声，捂着脑袋不解地看着孟肖彦，对方作了个口型，“郑青！”
郭齐玉心中有鬼，立马低头，不敢再看小孩儿。
孟肖彦揉乱了他头顶的发，转身潇洒地走了。
郭齐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觉得他已经和郑青结婚，虽然是假结婚，但还是领了结婚证这件事是应该直接告诉孟肖彦。
要不，今晚上就回去打电话说吧。
当着面，对着孟肖彦那张脸，他实在说不出口，几次都把话滚到嘴边，又滚回了肚子。
回去的时候，顺便又买了菜，郑青顶着大肚子，营养不知道吸收去哪儿了，整个人都苍白得很，也不见胖。
回到家，郑青扶着肚子走过来，“小北走了？”
“嗯。”
两人吃饭的时候，郭齐玉见郑青欲言又止的，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郑青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和小北关系很好。”
岂止是很好？
前几天晚上回来，就见孟肖彦直接挂在郭齐玉身上，摸摸蹭蹭的，亲密得好似不是父子，而是一对情人。
郭齐玉在厨房做饭时，孟肖彦也一直在里面。
好几次，郑青瞟过去时，都能看见孟肖彦笑着跟郭齐玉咬耳朵，悄声说着话。
就像是在故意做给她看一样，两人吃饭时，孟肖彦对于郭齐玉夹过来的菜是直接用嘴巴去接，他也会给郭齐玉夹菜，直接送到嘴巴里。
“……”
郭齐玉却是浑然不觉，张嘴接过就吃。
郑青看在眼里，怪在心里。
“小北他去孟家后，的确要比原来更黏人一些了。”郭齐玉将之归为小狼崽子感恩回馈的成长进步。
“他挺亲近你的，”郑青说道，“没想到只是养子也会这么亲近。”
郭齐玉有些不自在了，他解释道：“小北是我的亲人。”
郑青顿了顿，道了声“抱歉”。
“我只是觉得你们关系太好了，甚至比亲父子还好，觉得有些羡慕。”郑青说道。
郭齐玉一愣，说实话，他不知道亲父子是怎么相处的，年幼成孤，亲戚家对他也不怎么好，他只看过大街上上的父亲或牵或抱着自己的小孩。
小北小时候他也这样，现在长大了角色打了一个对调，难道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郭齐玉有些不安了，“关系好也不行吗？”
郑青连忙摆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郑青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看向郭齐玉，“郭哥，这话其实真的不该说，要说也不能由我来说，只是我真的想提醒你一句，小北这孩子，对你的独占欲好像，超出了养父子关系。”
话已至此，郭齐玉愣住了，“那，那是什么关系？”
郑青紧抿着嘴，最后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小北他，好像不是，把你当哥哥，或者养父看的。”
郭齐玉垂下眼，想着孟肖彦平时对孟先生和孟夫人的称呼，心下一惊，小北这孩子不会还当自己是他的亲生父亲吧？
见郭齐玉自己沉思着，郑青自觉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收了碗，准备出去走走。
“我陪你吧？”见她要走，郭齐玉连忙站起来。
郑青收拾好东西，提了包，朝他摆手，“不用，我也就散散步，就在小区里。”
七月底，天气已经很热，每天晚饭后，都会有很多人在小区里散步纳凉，郑青也不例外，每次吃完饭后，都会出去走走。
郭齐玉一般都会陪着，小区里的人已经把他们认作是一对新婚夫妻了。
郑青晃晃手里的包，“11幢的小刘那天看到我手里的孕妇饼干，让我帮她买了两盒，我把东西给她就回来了。”
郭齐玉见是这样只好点头，孕妇出去了，正好可以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
“你注意安全，走路小心一点。”
“我知道。”
郑青出了门，郭齐玉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准备还是先洗衣服。
快要洗完时，放在洗手池旁边的手机响了。
是郑青打来的，郭齐玉接起来，里面的女声却是一个陌生人的。
那女的惊叫着，带着哭腔，“喂喂，是阿青的老公吗？”
郭齐玉一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回过神之16 后，才“嗯嗯”答道：“我是，怎么了？”
“阿青她被几个男的抓走了！”
“什么？！”
……
郭齐玉跑到楼下时，正有相熟的人想要上来告诉他这件事。
见他下楼了，连忙带着他到郑青被抓的地方，小刘也是一个孕妇，五个月的身孕，肚子看上去比郑青的小了许多。
此刻正一脸惊慌，身边的老公正抱着她不断轻声安慰。
见郭齐玉跑过来，小刘走上前，将郑青的手机递给他，“郭先生，我们，我和阿青正说着话，突然就有几个男的冒出来，抓走了……”
郭齐玉皱着眉，郑青和人没什么矛盾，除了罗简。
小刘的老公连忙抱住自己的妻子，小声安慰了几句，然后对郭齐玉说道：“我也是刚刚下来，听他们说已经报了警。”
小区居民也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想要跟郭齐玉复述当时的情况。
郭齐玉默默地听着。
小区散步的人很多，一个孕妇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强抢夺走，说来也是好笑。
冷眼围观，不出手相助，怕是伤及自身性命，郭齐玉理解，要他他也怂。
但是这些人却是十足的马后炮。
警察很快来了，要求小刘和郭齐玉前往警察局做笔录，见小刘是个孕妇，而且被吓得语无伦次的，警察又带走了一个自称见证了全过程的围观群众。
“你是说她的前男朋友？”警察敲了敲桌子。
“嗯，”时间都过了快三小时了，郭齐玉有些心慌，“你们应该已经查出来了吧，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去找？”
“可以，但是你不要激动，”警察说道：“你的妻子会平安的。”
郭齐玉有些颓唐，这可说不准，郑青曾经给他看过罗简发的短信，不堪粗俗，又带着威胁的语言都还历历在目……
郭齐玉猛然回过神，将郑青的手机递过去，“警官，这是她的手机，里面有她前男友发的短信，不知道删没有。”
警察皱起眉，“这是证据，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郭齐玉缩了缩，咕哝道：“忘了。”
看他这副样子，警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郑青的父母被接到警局时，郭齐玉正蜷在一个角落小口地喝水。
“你就是郑青的老公？”一个陌生的女声在他头顶响起。
郭齐玉抬头一看，一个中年妇女，眼眶红红的，郭齐玉猜想是郑青的母亲。
他急忙站起来，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和郑青的关系。
不过看起来，郑家人已经默认了。
也不问女儿，只是问了几句郭齐玉的状况，看起来还算是比较稳定，郑家父母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郭齐玉想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道：“阿青她会没事的。”
郑青的父亲冷哼一声，而她的母亲也冷言冷语，“我们老郑家的脸都让她丢光了，名义上还算是一家人罢了。”
郭齐玉被震住了。
他没想到郑家人真的这么狠心，看来当初郑青说她的父母不会再管她了，此话不假。
郑青的母亲继续说道：“我们老郑家一辈子教书育人，好歹也算是个书香世家，没想到出了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女儿，也算我们两个没福气，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
郭齐玉有些听不下去。
“我问你，年轻人，”郑青的父亲突然开口，声音严肃，“郑青的孩子是你的吗？”
“啊？”不料有此问，郭齐玉愣了一下。
也就这么一下，郑家父母双双叹了口气，郑青父亲暗斥了一声“孽障”。
郭齐玉再怎么解释那孩子是无辜的和郑青不能再流产一事，也无济于事。
最后郑青母亲只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温柔，听在郭齐玉耳里却如冰水灌心，“你是个好孩子，郑青配不上你，不如等找到郑青后，你就和她离婚吧，我们可以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郭齐玉惊得说不出话来，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快快来到我的怀里！
☆、第四十九章

郑青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眼前这个人。
曾经的柔情似水，如胶似漆似乎在他对着自己冷冷一笑的那刻尽数崩塌。
“罗简，你这个人渣！”她有些绝望地吼道。
见罗简的目光从自己的脸上慢慢地到自己的小腹，郑青是真的怕了。
“求求你，我不能再生了，这个孩子是我的，我不会来烦你的，我生了孩子就离开中国，我不会烦你的，求求你。”
罗简笑了，郑青有些怔愣，以为罗简还念着旧情，也跟着笑起来，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我不信。”
一句话将她打落地狱。
郑青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她以为自己逃出生天，却不想，只是落入了又一个陷阱。她也没有料到，罗简会这么狠心。
“不要，罗简，我求求你。这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求求你了，不要伤害我们！”
郑青的绝望并没有打动罗简，反而勾起了罗简的兴致。
他笑道:“阿青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郑青捂着肚子，不由地往后缩，点了点头。
在拒绝郭齐玉不久后，她就听李姨说小郭家的养子说是在A市碰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巧合得令人难以置信。
郑青却暗自活络了心思，她本就对郭齐玉很有好感，先前拒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年龄已经偏大，绝不会接受她，更不会认她为母的郭小北。
但不料他们去一趟A市，竟会碰到这种事，郑青想，自己的条件挺好的，当初的拒绝也在情理之中，不知道再回头和郭齐玉还有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