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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君侧 番外篇完本——by三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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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衍喝了口茶,沉声道:“此事本该本座亲自去办,奈何现在身份特殊走不开,只能烦请你带着本座的令牌去历州一趟…咳咳…传本座的命令,让第一层主历千城仔细些历州的动向,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传书来报!”
“是,属下遵命!”段千奎道。
云衍点点头,放下已经带了凉气的杯子,咳嗽一声,换上了温和的表情,笑道:“老板,三日前我请你烧的罐子…咳咳…不知现在烧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今日清早就熄了炉火,现在正要开炉取出来呢!”不愧是经过专业的训练,段千奎立刻换上了讨好谄媚的笑脸,只将满脸的肥肉笑成了满脸的菊花。
“如此甚好,我同你一起去火炉房瞧瞧罢。”云衍笑道,示意段千奎带路。
到了火炉房,段千奎打开炉门云衍便看到了三日前他与萧玄珏一起制作的那只陶罐。罐子整体呈砖红色,圆如西瓜的肚子上被人上了暗红色的釉子,画得是一条正在吐火的飞龙。不得不说,炉温控制得很好,整个罐子上连一条细小的裂纹都没有。
“怎么样?公子还满意吧。”段千奎将罐子取出来交到云衍手上,笑道。
满意地点点头,云衍掏出一锭银子,道:“有劳段老板了,这锭银子是当日说好的酬金。”
“欸!谢谢公子!”段千奎拿着银子欢快地叫一声,送云衍出门,像是想起什么,他又叫住云衍,道:“公子等等!在下还有一事想问。”
“什么?”云衍回过头来,淡笑道:“段老板有何事尽管问,为答烧罐的情谊,云衍一定知无不言。”
“哦,您就是…晏王妃,那位岂不就是晏……”
“咳咳…”云衍轻咳一声打断他,笑道:“段老板到底想问什么?”
“看我,”段千奎也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忙懊恼地拍了下头,笑呵呵道:“公子做的这个罐子手法不像是我东莞所用,不知公子是从何处学来的,还是真的如那位公子所说,只是巧合而已?”
“依段老板之见呢?”云衍不答反问。
“……”段千奎怔了下,忽而明白过来此人不是寻常的公子哥儿,而是双结楼的楼主,便笑道:“公子见多识广,自然不是巧合。”
云衍低头笑了一下,施施然转身离去。未走多远,身后突然响起一个轻佻含笑的声音——
“小衍!”花无醉远远看到云衍的背影就立马叫住他。
云衍闻声回身便看到一个艳红如血的人影朝自己飞奔过来。花无醉身着大红色锦衣,外面又披了一件以雪狐尾作领子的披风,加之他手里四季不落的红色桃花扇,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红红火火的。云衍忍住不暗自抽了下唇角,这个人怎么总是一副风.sao的模样,怎么自己小时候没发现呢?
花无醉跑到云衍面前,才注意到他手里正捧着一只陶罐,搂在外面的双手被风吹得通红,急忙道:“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捧着个破罐子干什么,瞧这手冻得,冷不冷?”
听对方说自己辛苦做的罐子是个“破”罐子,云衍立马不乐意了,狠瞪花无醉一眼转身就走。下一刻却肩头一重,有毛茸茸的狐狸尾巴蹭上了脸颊,是花无醉解下了披风披到他肩上了。
“小衍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当心摔着。正巧我也要去晏王府找阿珏,咱们顺路,我送你一程吧。”花无醉腆着脸笑,边与云衍并肩走着边伸长胳膊给他系披风上的带子。
云衍怔了下,脚步顿住,转过头来微微眯眼望着身侧正笑容无害的花无醉。
“看我做什么?我这不是怕你冻坏了阿珏心疼嘛!”花无醉笑着嘀咕一声,打好一个蝴蝶结后便转过头去避开了云衍打量的视线,轻声道:“听阿珏说你们一起做了个陶罐,这就是罢。我刚才逗你呢,其实你做的很好看。”
望着对方同样被冻得红红的鼻头,云衍抿起了薄唇,他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不过脚步已经慢了下来,点点头算作回答。又想到花无醉现在没有看自己,点头他自然也不知道,于是发出一个轻微的鼻音:“嗯。”
花无醉弯起唇角不怕冷得摇了下手里的扇子,垂在肩头的墨色长发飘了下,与他莹白的脸和如血的衣形成鲜明的色差,莫名显得有些寂寥。
一路上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走着。花无醉时不时摇一下手里的折扇,可他明明已经冻得嘴唇有些发紫了。好几次云衍都想将披风解下来还给他,每次都被花无醉强按住动作制止。
终于到了晏王府,看门口停着的马车云衍便知道萧玄珏已经从宫里回来了。张德胜正在门口守着,见他走过来忙迎上去,道:“云公子您可回来了,王爷刚回来,正要换了便服去接你呢。”然后才看到云衍身后的花无醉,行礼道:“见过将军。花将军您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花无醉挑了下眉毛,笑道:“本将军路上遇到了小衍自然要相送一程,怎么,张总管不欢迎么?”
“呵呵…呵呵呵…”习惯了花无醉爱开玩笑的样子,张德胜干笑几声,道:“将军说笑了,您先去正堂等着,王爷还等着云公子呢,现在可没空陪您。”
“得得得,你家王爷就是见色忘义!告诉他最好永远别来见我,就让本将军自己乐呵罢!”花无醉佯怒道,又转身解下云衍身上的披风,笑了笑:“小衍你快去吧,披风先还给我,阿珏他那多疑的毛病,如果见你穿了我的衣服不定怎么想呢。”不经意指尖触到云衍的下颌,花无醉僵了下又若无其事地将披风挂在臂弯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我家王爷才不会这么小气呢!”张德胜对着花无醉的背影孩子气地做了个鬼脸,才对云衍道:“云公子,我们也快走吧,这罐子沉不沉?我帮你拿着吧。”
云衍笑着摇摇头表示拒绝,视线却下意识朝花无醉离去的方向望了又望。

☆、哑文
“你就这样一路将罐子抱回来的?”接过云衍手里的罐子放到古董架上,萧玄珏忙拉起云衍冻得通红的手捂在掌心揉搓着,心疼道:“怎么冻成这样,不是对你说了让张德胜陪你一起去吗?”
抽回手,云衍到桌边倒了杯热茶捧着取暖,笑着无声道:“没关系,我不是好好回来了么。宫里怎么说?”
听对方问及宫里的事,萧玄珏的眼神有些闪躲,不过被他极好的隐藏下去。萧玄珏点了一个手炉交个云衍让他拿着取暖,在他对面坐下,声音有些低沉道:“还能怎么样,无非是父皇派去赈灾的钱粮被各级官员层层克扣,到了百姓手中时银锭就变作了碎石,米粮就变作了泥沙。”
“咔咔……”云衍掩唇咳嗽了声,望着萧玄珏颦起的眉峰,他张张嘴:“我…咔咔…去……”
头一次听到云衍费力说话而没有阻止,萧玄珏只紧紧盯着云衍的眼睛等他继续说下去。他不明白为何对方明明已经好了却还要装作一副失声的样子,他要看云衍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又怀有怎样的目的。
见萧玄珏没有如以往一样阻止自己发声,云衍心底也有些错愕,只不过他只当什么也不知道,继续一字一个音节道:“其实…咔咔…我…呃…没告…诉你…咔咔…我是…是…双…双千…咔咔…呃…”
“什么?你是双结楼楼主?!”萧玄珏震惊道。
“嗯…”云衍垂眸,轻点了下头,勉励笑道:“呵…瞒…咔…你…这么…呃…久,别…呃…怪…怪我…”
虽然早就知道云衍就是双千结,但他此刻的震惊却不全是装得,毕竟亲耳听到对方说出来又是另一种心情,云衍这么做,无疑是将自己的底牌全盘托出。想到此处,萧玄珏心中一软,只将人搂进怀中轻声道:“好了,快别说了,嗓子不是还没好么就着急说话。我说过,朝中的事不用你插手,你是本王的王妃,又不是用来随便差事的工具。”
“嗯…咔咔,咔咔咔……”似乎刚才说那几句话废了很多力气,云衍靠在萧玄珏怀里低低咳嗽着,狭长的眸子里泛起苦涩的笑意。日日同睡一榻共食一餐,对方这几日的怀疑和探究他又何尝感受不到?
“衍哥儿…”下巴抵在对方发顶,萧玄珏叹息道:“当日伤你这么重,本王已然后悔了。可你的嗓子什么时候才能好?我怕自己终有一天会连等下去的耐心都没了……”
***
直到云衍暖过身子,萧玄珏二人才去正堂见花无醉,已经是晚膳时间了,于是萧玄珏索性让张德胜直接将饭送到正堂。
“阿珏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只叫我坐在这里等这么久。”花无醉见萧玄珏走来忙迎上去抱怨,手里还摇着他那把小扇子。
“你很热?”萧玄珏一撩衣摆在桌前坐下,掀起个茶杯倒了半杯清茶。
云衍捧着手炉笑而不语,径自走过去坐到萧玄珏身边,盛了碗冰糖雪雁莲子粥喝着,边看他二人拌嘴。
“见阿珏肯留我在府里吃晚饭,就算天再冷,心里可是热乎的紧。”花无醉腆着脸笑,一屁股坐在萧玄珏的另一边,用手抓起个鸡爪子大啃特啃,又将粥喝得“呼呼”响,边道:“你府里的厨子手艺越来越好了,熬出的粥口感细得很。”
“嗯,新换得厨子,专门做来与云衍喝的。”萧玄珏点了下头淡淡道,握住云衍放在桌边的手,对他温柔笑笑才又道:“他的嗓子还没好,要多吃些养护嗓子的食物。”
目光落在二人相牵的手上,花无醉的笑容僵了一下,咂咂嘴似在回味方才喝下去的粥,才笑望着云衍道:“看来今日我还是沾了小衍的光,”顿了顿,皱眉道:“小衍你的伤不是已经好几个月了么,难道一点儿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云衍笑着摇摇头,将手自萧玄珏掌心抽回端起碗又去小口喝粥了。
花无醉盯着对方白到透明几乎连皮肤下的血管都能看清的手有一会儿,才将视线稍移,不经意却看到萧玄珏正定定望着云衍低下去的发顶,一双冷寒的眸子中墨色愈浓,不知想些什么。转了转手中的杯盏,花无醉心头涌上一抹疑虑。
“咣!”一声响,花无醉手中的汤碗砸在地上,足有大半碗的莲子粥尽数洒在萧玄珏身上。
“你干什么?!”萧玄珏猛地从座位上跳开,一边抖着身上的汤渍一边瞪着花无醉,满脸的黑气。
“呃啊…”云衍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来查看萧玄珏烫伤了没有,不过因为冬天衣服厚而且粥盛出来有一会儿了,所以并无大碍。
“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手软,手软!呵呵…呵呵呵……”花无醉急忙道歉,又掏出随身的帕子递给萧玄珏道:“你擦擦,擦擦。”可他满脸的邪笑哪里有半点儿要道歉的诚意,分明就是故意将汤洒在萧玄珏身上的。
“你!”萧玄珏气得想打人,但是看到旁边的云衍只好将怒火压下去。自从二人和好以来,他再没有当着对方的面发过脾气,现在他不想亲手打破二人之间的这种平和的氛围,只得咬牙道:“你们先吃,我去换件衣服。”拍拍云衍的手被,缓声道:“你先等着,我稍后就来。”
“嗯……”见萧玄珏没事,云衍轻轻点头目送他离开。等人走远了,他才抬起狭长的眸子扫向对面满脸含笑的花无醉。
“看我做什么,你不会怀疑我是故意的吧?”花无醉笑着与云衍对视。
云衍抿着唇没说话,只是施施然起身向屋外走去。
“呵……”花无醉低头笑了一声,捡起椅背上的火红披风亦大步跟了上去。
云衍走到一处没人的假山后便停住了,花无醉随之将披风罩在他身上又拉了拉雪狐尾作成的领子将披风系紧,用破暧昧地低沉声音凑在云衍耳侧,笑道:“小衍叫我出来,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云衍向后退了一步,转身背对着人,淡淡道:“你方才故意将他支走,难道不应该是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突然听到一声沙哑但并不难听的声音,花无醉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哈哈,我果然没猜错,你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不,你错了。”云衍转回身来,一双狭长的眸子里盛满清冷的月光,衬的他整个人都清冷起来,“不是已经,而是我从未失过声。”
“什么?”花无醉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他沉下脸来低声道:“你竟然一直在骗阿珏,你不怕他知道真相后会对你……”
“会对我怎样?再打一通或者直接掐死吗?”云衍笑着打断他的话,轻轻摇头,缓缓道:“他不会,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拆穿而已。”
“他……”花无醉望着云衍在月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的脸,突然感觉自己内心某处似被刺戳了一下,酸溜溜地疼。他向一侧踱了几步抬头望月,叹道:“他近日是变了许多,变得沉稳,持重,懂得照顾人,而且也渐渐学会隐藏情绪,有时连我也开始猜不透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是啊——”云衍哑声道,走到花无醉身边与他并肩立着抬头望月,唇角慢慢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一切都是好的变化不是么?若成帝王,需要的不正是这些么?”
“……”花无醉默然,突然转过头紧紧盯着云衍带着病态苍白的侧脸,他眼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我突然明白你为何会回来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云衍避开话题,望着头顶皎洁的清辉淡笑。突然自黑漆的夜幕中落下一抹洁白,之后是纷纷扬扬更多的雪花落下来,“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来了。”云衍叹了一声,偏过头来对花无醉绽开一个如雪般纯净的笑容,“你信我吗,花哥哥?”
视线突然与对方相撞,花无醉目光缩了一下,他不可思议道:“你竟然…”
“你不是早就开始怀疑我便是云行之了么,不然以你的性子白日里也不会将披风给我。”云衍眨眨眼睛,弯眸笑道,这时一阵凉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唉——行之啊——”花无醉释然,抬手拂落云衍鬓角的一朵雪花,叹道:“你这是何苦?”说着他又为云衍紧了紧披风,同时自己也站在了上风口为对方挡住一些吹来的寒风。
“咳咳……”一手掩唇咳嗽着,云衍扯出抹干涩的笑来,再开口,声音莫名有些发凉:“云行之十八年前…咳咳…就已经死在冰湖里了,如今的我,姓云,单名一个衍字。“
花无醉的手僵了一下,颤抖着双唇轻声问道:“当年阿珏撇下你不顾,你可曾恨过他?”
“恨!“一字说出,云衍回答得很坚决,丝毫没有任何犹豫。
“那你…爱他吗?”花无醉又问。
“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云衍苦笑,想起在冰层下沉浮时的无助和湖水刻骨的寒意,他轻声道:“冰湖里的水是冷的,黑的,透过冰层却没有一点儿光亮照下水面。可我能感受到的冰和黑暗却不是由湖水带来的,而是那种被人弃之不顾的绝望,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要被冻死或淹死了,可…老天怜我,又让我活了下来……”云衍一边说着,一边在轻微发抖,那种失望的恐惧对于当年还是一个孩子的他来说,是多么巨大的阴影啊。
“别说了,行之,别说了。”见人脸上露出如孩童一般迷茫而无助的神情,花无醉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如同被某种不知名的狠狠攥住,痛得透不过气来。再难隐藏自己的情绪,他心疼的将云衍揽在怀里,轻拍着人的后背安抚道:“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回来就好,当年那件事过后阿珏也内疚自责了许久,他亲自监工建下行云阁就是为了你。如今他已经爱上你,定不会再伤你了,而且…你还有我,别忘了,我可是永远会帮你保护你的花哥哥。”
埋首在人肩头平复了片刻,云衍将花无醉推开半分,眨着晶亮的眸子淡淡笑了,“我只问你一句,时隔十八年,你还愿信我吗?”
“信!”花无醉认真道:“不管你现在是云行之还是云衍,我花无醉却永远都是花无醉!”
“你倒是比他还容易轻信人。”云衍笑了笑,目光有些悠扬:“记得小时候每次我被他欺负了,都是你来哄我帮我。每次捉迷藏第一个找到我的人是你,想不到如今隔了十八年,第一个能认出我来的人,还是你。”顿了顿,他道:“所以这次,我想让你再帮我一次。”说着他缓缓从袖间抽出一块明黄色的丝帕,拿着帕子的手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纤细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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