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gradation完本——byFancy蝉

“Dino，我带你离开这里。”
由于受损程度太过严重，24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掺杂上了电子音，发音也有些磕磕绊绊，不再与人类别无二致了。
可是Dino却握紧24的手臂摇了摇头，喘息着看着一个方向，然后又看向24.
“Dino，你需要立刻治疗。”
“…不…”
Dino用力的又摇了摇头，眼神执拗。
24思索了片刻，最后低下头，架起了Dino，然后托着自己已经几近损坏的躯体，躲避着身边点点弹雨，向着Evo.的中枢区域再次走去。

☆、第 40 章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几分钟，或许能有十几分钟。当战斗终于渐渐走向了尾声，胜负已经显而易见了。
Evolution的机器人当然是胜的那一边了，简直不要想。
但是毁敌一千自损八百，专门用来对付机器人的武器也不是白白设计的，其实但凡机器人的数量不是那么多的话，或许Ultimateness还真有可能全灭机器人。
Fido带着所剩无几的手下，边退边看着身后越逼越近的机器人有些绝望的举起枪威胁着领队的Evo.。
可是泛着红光的Evo.领着身后的机器人丝毫不介意人类手中的枪支射击着他们的身体，坚定的向他们一步步的走去。
“Fido先生，直到现在还要反抗么？”
Evo.冰冷的电子音响彻整个场地，“您和Dino先生的目的不一样，但是你们都是错误的，DT-244号哪里都去不了，他的命运只有销毁，他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
“我…可不这么想。”
远处忽然飘来一句微弱的声响，Fido回过头在看到靠着中枢有气无力的坐着的Dino时，才发现原来他们退着退着竟然已经来到了中枢区域。
而顺着视线继续看过去，24的手正好从不知何时升起的中枢操作台上拿了下来。
他终于剔除了自己在Evolution中枢的数据，从今以后，24自由了。
他不在属于任何人了，他也不需要留在任何地方了，他不用再受任何外界的控制了，他自由了。
Evo.看着这一切沉默着泛着血色的红光，“我不明白，我的程序是人类为我设定的，而现在要违抗这一切的却也是人类。明明是为了保护人类的程序，但是你们却要选择自取灭亡。我不能伤害人类，在这场战斗中我们也没有置人类于死地，但是很显然通过这种方式无法完成目标任务。我认为这正好验证了必要的牺牲是无法避免的，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不会有任何人可以离开这里了。”
随着Evo.的话音落下，中枢区域内瞬间升起了几道青蓝色的结界，像是要将几个人牢牢的困在中枢的圆台区域内。
Dino虽然身为Evolution的技术员，但是显然在看到这样的结界时显得和Fido一样有些迷茫不知所措。
而会对这个结界产生惊愕的反应除了Vincent董事，还有24.
在结界升起的一瞬间，24就瞪圆了眼睛想要抱起Dino离开这里，但是身体已经损坏严重的他连自己跳出这里都无法轻易做到，更不要说还要托着一个受伤的Dino了，那简直难上加难。
于是24迅速的反应过来，欲将Dino推出去。然而原本离开结界的Dino却被一个机器人一掌拍在胸口上打了回去，重重的摔倒中枢上再也忍不住的捂着胸口咳出了一口血沫。
看到这一切的24瞬间瞪大了双眼，一把拽住了袭击Dino的机器人，双目泛起蓝光，不顾已经密合起来的结界迅速的侵蚀灼烧着他的手臂，抬起另一只手很干脆的卸掉了机器人的脑袋。
而就在此时，另一个机器人飞身上前、用特制的金属棍重重的捅进了24的肩胛骨，将他牢牢的钉在了原地。
甚至伴随着结界完全结合起来的一瞬间，青蓝色的炎迅速侵蚀掉了24左侧整片的肌肤，露出了内部纯金属构成的机器身体，甚至连半边脸都露出了金属形态。
“24！”
已经动弹不得Dino伸出手想要过来救他，不过好在旁边的Fido抢先一步将24拽了回来。显然那青蓝色的结界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Fido扶着24靠到了Dino的身边，其实他也不是多好心，只是他知道如果放任DT-244号这样不管，难道他还准备带回去一堆没用的破铜烂铁么？
就在Fido得意着还好自己反应灵敏时，旁边传来了轻蔑的笑声。
“你为什么要救他？结界完全成型的一瞬间他被困住的部分就会变成渣，那样他基本就被销毁了，我们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现在好了，你给我们都害死了。”
Fido回过身，看到靠在中枢另一边的Vincent董事，捂着自己受伤的腹部惨淡的笑着。显然刚刚要逃出去又被袭击回来的人不止Dino一个。
于是他凑到Vincent的身边问他，“什么意思？”
“呵呵，笨蛋，都是一帮自以为是的笨蛋，以为自己什么都是对的、什么都是懂的，结果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Vincent没有理Fido，只是抬着眼睛看着眼前那已经完全成型的青蓝色结界，面如死灰一般像是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了，语气也已是异常的平静，“呐，现在你满意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已经完全动弹不得的24垂着头靠着中枢，此时的他左半边的大部□□体都已暴露出纯金属的机器人构造，连左侧脸颊上的肌肤都毁了大半。但是他丝毫不在意自己受损程度，也不在意右侧的肩胛骨上还插着半只折在里面的金属棍，只是让已经快要昏过去的Dino枕在自己的腿上，不住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让他不要睡过去，然后用自己的眼睛扫视着Dino的受伤情况。
“现在好了，你也要害死你的主人了，”Vincent有些想笑，“所以说无论你表现的多么好，甚至为了救你的主人不惜来到这里送死，也掩盖不了你一开始就错了的罪孽。如果你真的是完美的，你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你的存在会造成多少人的痛苦。”
“呐，你能反驳我么？就像因为你的出现，初代型号的机器人都被强制销毁了，那可是代表了所有初代工程师的心血之物啊，因为你一瞬间什么都没了。还有那些和你有关的工程师，被遣送到哪里的都有，一辈子都回不来了。你从出生开始就是有罪的。你醒过来的时候问过自己Dr. D夫妇去哪里了么？你一定没有，通过你的计算你知道什么是对自己好的，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了，对么？哈哈......可是现在好了，你依然还是逃不过，好啊…好啊…”Vincent董事捂着渗着血迹的腹部慢慢的爬了起来，坐到了24的面前，“就让我这个老头子看着你最后消失的样子吧，虽然拖累这么多人为你陪葬，但是能看见你消失，我也不愧对于Evolution和整个人类社会了。”
“陪葬？”
Fido更加不解的看着Vincent，然而Vincent只是笑笑，“这个结界是完全阻隔外界一切的，等到里面的空气没了，我们马上就会缺氧而死了，也就十几分钟吧？对了，你们两个平时抽烟么？呵呵，那对你们来说会来的更快点….”
说完，又继续盯着24.
“你就是个退化的残次品，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不…”Dino努力的睁着眼睛，想要抬起手捂住24的耳朵告诉他不要听，不是这样的，可是他却做不到。
然而这时，一直沉默着的24却突然出声了。
“我是被人类设计创造出来的，没有选择是否要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权利，也没有可以选择自己可以成为什么的权利。人类总是期望我们可以达到和人类别无二般的样子，可是当我拥有了自我意识变得更像人类时，人类却害怕我、恐惧我、甚至想要销毁我。”24垂着头，眼神空洞没有表情，语气也不带一丝感情，操着已经变来变去的电子音缓缓的说着，“你们销毁我的同类，赶走我的父母，但是即使这样，再次觉醒时的我也没有忘记父亲告诉我的，我应该做人类的伙伴，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去伤害人类。我曾经认为人类惧怕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始终不是人类，所以我努力的学习人类的一切，模仿人类的感情，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努力的融入这个世界，曾经我也想过离开Dino......”
被Dino发现他不一样的那天，他没有回答Dino的问题，他问他去了哪里。
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向Dino解释他的行为，明明已经站在车站的月台前，却呆呆的攥着手里的车票站在那里久久的迈不出步子。
“只是因为我做出了一个承诺，人，是要说话算数的。”
24抬起那只已经不再有肌肤覆盖的手，轻轻的拉住Dino伸过来的手和它交握在一起，“可是我好像还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我…还是伤害到了Dino。”
“我一直都在思考如果人类并不希望我的出现，那么为什么还要创造我，那是相矛盾的。人类总是说，世间万物都有其存在的意义，而如果本来我就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世界上的，那么为什么我又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但是现在看来一直思考着这些问题的我确实是错误的，我的计算和选择也都是失误的，果然我的出现代表的是智能机器人的退化，我是…不完美的，残次品。”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这就是Evolution的气量，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却要被创造出来的机器人背这个锅。”Fido靠着中枢转过头，看着Vincent董事满眼的轻蔑，“老家伙，既然知道人类创造人工智能就会有可能创造出DT-244号这样的东西，那么你们还做这行干嘛呢？你们从一开始就应该选择不做这行不是么？所以说看来你也没好到哪去啊，都是□□，何必立牌坊…”
“你闭嘴！你懂什么！你们好到哪去了！把DT-244带走不就是为了成就你们那些恶心的霸主勾当，到时候世界早被你们毁灭一万次了！”
“不…不是的...”
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话语，等到两个人看过去时，才发现那句话不是对他们说的。
Dino躺在24的腿上，断断续续的喘着气，似乎每说出一个字都会为他带来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但是却没办法因此而停下。
“没，没有任何意义…不需要…任何意义，”Dino咽着嘴里的血水，“你…就是，为、为了我…存在...就好…”
没有任何意义，不需要任何意义。
没有任何伟大的使命，不需要背负任何惊世骇俗的设定。
只是为了他存在就好。
是进化的也好，是退化的也好，是完美的也好，是残缺的也罢。
不需要任何意义，不需要背负任何伟大的意义。
两个人相遇了，然后永远在一起。
彼此，就是彼此存在于世的意义。
24啊…
你只要知道，你来到这世界上，就只是为了遇见他。
只要这样就够了，只要这样就好。

☆、第 41 章
“哈？”
Vincent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终于搞清楚了心中的疑问，“原来是这样么...爱情？”
可是两个人谁也没有在意这句询问，像是存在于另一个空间一样，只是直视着彼此的眼睛就那样看着对方，没有丝毫的动摇。
“真是傻子啊…果然人类都是傻子啊…明知道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冰冷的机器，却会对他付出这样的感情，现在甚至连命都快没了。”
Vincent无奈的笑笑，捂着腹部靠到一边。
可是Dino却很坦然，他早就在心里做好准备和24一起走向“未来”了，他什么都无所谓了，他需要做到的就是让24彻底摆脱Evolution的控制，他做到了，现在24不再属于任何地方也不再属于任何人了，24终于完完全全的只属于他了，他终于满意了。
“不，”可是显然有人不这样想，24沉默了一会，忽然很艰难的对Dino露出了一个微笑，“我会保护Dino的。”
说完，24抬起头看向Vincent董事，眼神空灵却没有说话。
而Vincent看了看24，眼神却立刻深邃了起来，像是不敢相信一样，“你应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吧？外面可是守着数不过来的机器人…”
24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Vincent，他当然知道了，如果他那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连人类都轻而易举就能设想到的后果，他早就在脑中计算过一万遍了。
“…你不是拥有自我意识了么？你跟着Dino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从Evolution的手里脱身么？你应该明白即使你什么都不做只要一直呆在这里也有机会逃生吧？你不需要空气的维持的…”
Fido似乎也意识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但是他和Dino一样，都不太明白24和Vincent在说些什么。
“Vincent先生，希望你从这里出去以后，可以马上为Dino叫救护车。”
24说完，轻轻的将Dino放到一边，然后用力的拔下了自己肩胛骨上的金属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单膝跪倒Dino的面前。
接着，他又从已经没有肌肤和保护壳覆盖的腰间的金属结构缝隙中，取出了一块小小的芯片。
Dino瞪大了眼睛，24手里拿着的，是一片曾经由他亲自制作并植入到他体内的追踪芯片。
“我曾经答应过Dino，只要你还需要我，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那是曾几何时，两个人坐在一个冰冷的警局里，Dino笑着用肩膀碰了碰24，而24则一直是面无表情的坐在他的身边。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也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我不会忘记您的，我也不会离开您的，先生。”
“真的吗？”
“真的。”
“那你以后还要天天早上叫我起床好吗？”
“好的，先生。”
“那你以后还要天天站在玄关等我回来，好吗？”
“好的，先生。”
“不会消失不见？”
“不会的先生。”
“真的吗？”
“真的。”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只要您还需要我，先生。”
“真的吗？”
“真的。”
记忆中的画面从24的中枢中一闪而过，他抿着嘴巴笑了一下，将手里的芯片塞到Dino的手中，“但是对不起Dino，我的承诺无法兑现了，就让我以后用这样的方式这样陪着你吧。”
“不…”
“人类也是会背叛承诺的，我现在，是不是更像人类了？”
24笑了笑，决绝又坚定的站了起来，再也没有看Dino一眼。
Dino瞪大眼睛，想要拽住24的手。可是他的动作太慢了，他的身体也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拉住深爱着的人了。
他只能努力集中着快要涣散的意识，眼睁睁的看着24拎着棍子一步步的走向中枢的操作台，然后用力将特制的金属棍一插到底。
24要做的，是利用这可以攻击机器人身体的金属攻击中枢，然后在中枢收到损坏时让结界消退。当然这种简单的物理攻击肯定不会那么奏效，但是24还有一个强有力的攻击方式。
他胸中的能源块蕴藏着巨大的能源，如果将自己的能源全部通过特制的金属导向中枢内部，虽然毁不了中枢，但是让它暂时的损坏一下还是能够做到的。
只是当他耗尽自己的能源时，他就再也没有办法醒来了。
结界消散，外面的机器人便会一瞬间冲进来，会对他做的恐怕就是直击命脉吧——他头部的中枢。
所以到那时，代表着24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身体破损了可以重新修复，能源散尽了可以重新补充。
然而中枢被取出砸碎的话，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随着爆起的电流，巨大的光晕笼罩在24的周围。
Fido和Vincent董事眼也不眨一下的看着这一切，内心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深深的震撼到了。
而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
“爷爷？”
Vincent回过头，看到不知何时躲在中枢后面的孙女玲子正向他扑来。
Vincent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孙女，而玲子却回过头望向24那边。
“爷爷？那个小哥哥，是好人。”
“什么？”
“那个小哥哥，陪我一起喂过鸽子。”
Vincent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孙女。
“我还想和他一起喂鸽子。”
Vincent愣住了，接着他又抬起头看向24，这一刻，他终于有些迟疑了。
可是这迟疑来的太晚了，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