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gradation完本——byFancy蝉

在得到允许的回应以后，24坐上了试验台。
Jimmie检查了一下24的双脚，果然被划伤了。不过没什么严重的地方，还不至于彻底穿透肌肤，于是他拿过仪器开始为24修复破损的地方。
修复的时候不忘了继续嘲讽Dino，“你家缺钱是吗？缺钱你倒是说话啊。”
Dino插着白大褂的口袋瞪了Jimmie一眼，什么都没说。
修复完毕，Jimmie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24把着试验台的双手，又发现了一些不正常的地方。
他拉过24的左手，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那有点不自然弯曲的无名指和小指，接着他忽然愣了一下，仔细的触摸了一下24的手臂，又再一次观察了一下手指上的破损处，甚至还轻轻的拨开了外层的肌肤，看到了里面的构造。
Jimmie的眼神忽明忽暗了一会，然后抿了抿嘴，抬起头看向Dino，“你多久没给你的机器人做检查了？”
Dino又愣了一下，“怎么了？”
“你没发现他左手的无名指跟小指已经损坏了吗？”
听见这话，Dino原本已经有点不太舒服的心算是彻底揪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了试验台前拉起了24的手，“怎么会？”
“你自己看吧。”
Jimmie抱着胳膊站到了一边，盯着Dino一句话也不说。
Lucas也凑了过来，三个人一起围在24的周围，弄的24不住的扫视着几个人的表情。
在看到Dino时，正巧与主人的目光短暂的接触了一下。
Dino感觉那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刺眼，明明没有开启光芒，却灼的人脸上有点发热。
“怎么弄坏的？”
Dino小声的问24.
“挤压，触水。”
Dino又想了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这样的事？
“把你受伤时的记忆放出来我看一下。”
“是的，先生。”
24微微仰起头，看向天花板，双眼泛起淡淡的蓝色光芒，在空气中投影出记忆中的画面。
当画面上显示着Dino那豪气的一脚和顺着视线看到被挤压在缝隙中的手指时，就连最大大咧咧的Lucas都忍不住“嘶”了一声。
Jimmie轻哼了一声，摘了护目镜扔到了一边。
Dino抿了抿嘴巴，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带起了自己的护目镜，开始为24检修起了手指。
期间他又小声问24，“什么时候触水的坏掉的？”
24也模仿着Dino的语气小声说，“您受伤的那天。”
Dino顿了一下，继续手中的动作。
“从受损到触水之前，都是怎么工作的？比如洗菜做饭之类的？”
“一只手。”
Dino的嘴角动了动，努力的低着头对着聚光灯为24检修这线路。本来他想问24为什么明知道会继续受损还要触碰水，难道它没有计算到危险吗？可是下一秒这个问题就被他自己解答了，因为那天是他下的命令。
机器人是不能违抗主人下的命令的。
还好，损坏的两根手指只是因为触水短路了，等到完全修复好的时候，24的两个指尖上只留下了两道淡色的疤痕，不仔细看甚至都看不出来。
“谢谢。”
修复完毕的24从试验台上下来以后冲Dino稍微鞠了个躬，接着又同样冲Jimmie和Lucas做出了同样的感谢，“谢谢，谢谢。”
Lucas有点小惊讶，“你教他的？”
Dino站在一边抿着嘴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没，没有。”
Lucas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仔细的继续观察24.
等到24自顾自的重新观察并活动着自己的手指时，Jimmie拉着Dino走到了一边。
“要不你就向公司申报你这个机器人用报废了吧，然后让公司重新分配给你一个追踪器或者直接往你家按个监控器就得了。”
Lucas喷出了一口茶。
Dino瞪了Jimmie一眼。
“你别不乐意，你从来就没给24检查过吧？身为一个技术员你难道不知道机器人除非受到严重创伤否则是不会自主上报受损的，他们都是需要定期维修检查的。”
“我...我知道啊…”
“几根手指没什么事对吧？反正也不耽误他干活对吧？”
“我没这个意思。”
“你是根本就没拿他当回事吧？”Jimmie一边整理工具一边说，“既然这么不当回事何必难为自己，把他送给我吧，初代型号的机器人如今可见不到了。”
Lucas端着的杯子斜了，茶都撒了出来。
Dino瞪大了眼睛看着Jimmie。
“别这么看着我，我嘴没那么欠儿。”说着，Jimmie又走到24面前，温柔的对他说道，“怎么样，要不要以后做我的机器人？不跟他混了。”
正在活动手指的24侧了侧头，看向一边的Dino。
Dino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跟我走吧。”
Jimmie还向24伸出了一只手。
24看了看Jimmie，语气依旧不带感情，“对不起，我的主人是，Dino. K。”
Jimmie笑了，拍了拍24的头，然后又淡淡的扫了一眼Dino。
突然，Dino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24的手，只扔下一句“走了”，便匆匆离开了实验室。
看着Dino离开以后，Lucas慢悠悠的对Jimmie说，“别生气。”
“我没生气，只不过是觉得他不该那么对24。”
“你也知道，他没恶意的，”Lucas叹了口气，“他恐怕是不敢吧。”
“就是这个原因，他明明自己就是研究这个的，却恰巧又是最不敢正视人与人工智能和机器人之间的关系的，这太矛盾了。”
Lucas又叹了口气。
而另一边，Dino呆呆的站在电梯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手里还紧紧的攥着24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刚刚跳得好厉害。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
是的，很奇怪，但是这是真的。
他的心跳告诉他，他刚刚感觉到了害怕。
他害怕24真的会跟Jimmie走。
Dino侧过头看着正在微微抬着头扫描着电梯构造的24，为什么呢？他明明很讨厌它的，他明明就算现在也还是很讨厌它的。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出了电梯，Dino又拉着24向停车场走去，只是没走几步又立刻停住了。
24有些疑问似得看着Dino。
而Dino则是犹豫了一下，接着一把抱起了24.
哎呀，还是他最讨厌的公主抱。
“先生？”
“你没穿鞋吧？”
“没关系，”24的表情还是淡淡的，语气也依然没什么感情的，“路面很干净。”
“万一再受伤怎么办？”
“没关系，您可以为我修复的。”
“哼，”Dino不知道是该笑好还是该生气好，只是又往上抱了抱24，“你是真不怕累着我，抱着我的脖子。”
24应了一声，听话的搂住Dino的脖子。
“先生，其实我可以这样抱着您走的。”
“……”
“先生，我可以替您开车。”
“……”
“先生...”
“闭嘴，”Dino小声说道，“待机。”
一瞬间，24的目光便失去了焦距，脑袋一歪、靠到了Dino的颈窝处。
嘛，果然，还是这样比较好。

☆、第 9 章
Lucas一边指挥着Jimmy找东西一边拿着手机和Dino通话。
“我说Dino啊，你也别怪Jimmie说话太直接了，你看看24那样子，也太惨了点了...就他穿的那套运动服，那都是你哪年穿剩下的东西啊？我觉得Jimmie有一句话说的挺对的，你要是不想要他…你…你就送给我吧嘿嘿嘿…”
Dino翻了个白眼挂掉了手机。
然后转过头拉了拉正站在他身边扫视来扫视去的24的衣角。
“我们再去那边转转。”
天知道Dino是攒了多大的耐心烦在难得的休息日带着自己的24出来逛街...
是的，shopping.
Dino平时最觉得麻烦的事就是购物，人长的挺帅的穿着打扮看起来也不俗，但是天知道他其实是个超级讨厌购物的人，就连自己平时穿的衣物配饰也都是找了专门负责打理忙碌人群穿着的造型师为他定期采购的。
不过可能是之前Jimmie的嘲讽起到了作用，也可能是经历过那天以后Dino终于正经八百的审视了一下自家的机器人，又顺带着在上下班的时候审视了一下别人家的机器人，终于发现了眼前这个正被自己不知道又抽了哪门子斜风、似乎如今并不怎么讨厌看见人家而且看不见还有点…绝对不是想只是觉得有点无聊罢了哼、于是就唤出来让它正常工作的24，确实看起来有点，惨。
旧旧的黑色运动服，头上还包着块白毛巾，当然这白毛巾造型也是Dino几分钟前的杰作。因为之前一直只在家里活动所以从来都是光着脚，所以现在也是一样赤着足、手中托着吸尘器走来走去。
明明长的那么…好吧，从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就不能否认它很漂亮，可是身上这副打扮怎么看怎么有点…对不起高端科技产物这个群体。
于是Dino便走进了自己的更衣间，随便找了几件正常点的衣服让24换好，然后领着24走出了家门。
“你觉得这块布值三千块吗？”
Dino拎着一件白T问24.
24扫了一遍白T，“按这个牌子来说这个价位算亲民货了先生。”
“可是它就是块布对吗？”
“贴上这个牌子它就不只是块布了先生。”
“这么说你喜欢？”
Dino又拿下几件衣服对着24比来比去。
“只要你喜欢就好，先生。”
“恩，也对，”Dino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可笑，“你要是知道什么叫喜欢就有问题了，好了就这些了，走吧。”
“我懂的，先生。”
“哦？你懂什么叫喜欢？”
“喜欢，人类的一种感情，泛指喜爱，伴随愉悦、高兴、开心的意思，是一种感觉，包含仰慕、欣赏、倾心、爱慕…”
“是是是，知道你分分钟就能导入N本词典。”Dino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转过身又拿了一件衣服，“那你这么懂，你给我说说，这两件衣服你喜欢哪件？”
24看了看Dino，又看了看两件衣服，很快的就通过Dino拿着两件衣服的动作和细节分析出了结果，于是指着左边的那件说，“这件。”
“哦？你喜欢这件？”
“因为先生更喜欢这件，对吗？”
“我没让你猜我喜欢什么，是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先生喜欢…我喜欢…”
24又开始露出疑惑的表情。
Dino看着24笑了一下，转过身把后取下来的衣服挂了回去，“你猜对了，我是比较喜欢这件，走吧。”
后来等到Dino又一次让24过来公司送东西的时候，Lucas隔着护目镜看着焕然一新的24简直有点移不开眼睛。
“我还从来不知道你有想搞组合的打算呢Dino。”
一边的Jimmie看了看24这一身和Dino说是情侣装吧还绝对还不是、然而怎么看怎么是按着一对儿搭配的打扮眯起了眼睛。这该怎么形容呢，就是反正两个人身上总得有一件东西是一样的、总得有一块布料的颜色是一样的，有可能是这家伙的T那人的外套、有可能是这家伙的裤子那人的围巾，或者干脆腰带就是简单的同款不一样的颜色，总之俩人身上就是得有点看起来很搭对的配套感的东西。
“那我穿什么它就跟着穿什么呗…”
Dino嘟囔了一句，为24把系的有点开的扣子重新挨个系好。
接过24带来的东西，Dino让24先出去等他。
等到Dino下班走出公司的时候，在公司前的小广场上看到了24.
夏天黑天比较晚，24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喷泉旁边的凉凳上，看着不远处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捏着手中的面包屑喂鸽子。
小姑娘的手腕上拴着一只气球，那气球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飘来飘去，十分有趣。
24稍微歪了歪头，一会看看气球，一会又看看小姑娘，果然下一秒，拴住小姑娘手腕的绳子松了，气球顺势就要飞上天去。
接着不等小女孩发现不对的时候，要飘走的气球已经被一只手扯住了飘在底下的长线。
“谢谢大哥哥。”
小姑娘蹲在地上仰着头冲24甜甜的一笑。
“没关系。”
24将气球交还给小姑娘，没想到小姑娘很自觉的攥着拳头伸出手腕没打算接，意思是想让他重新帮他系好。
但是24似乎没有明白小女孩的意思，睁着眼睛疑问的看着小女孩。
“帮我系回来！系回来！”
小姑娘有点撒娇似得一手拿着面包一手伸向24蹲在地上看着他.
24看似迟疑了两秒，眼里迅速的剖析了一下刚刚观察女孩手腕时打好的结，然后蹲到女孩的身边，轻轻为她系好了气球。
小女孩终于满意了。她冲着24招了招手，把手上的面包捏下了好几小块放到了24的手上，然后装的像个小大人似得样子冲24说，“来，我们一起。”
24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有点迟疑，但是他还是很听话的学着小女孩的样子向地上扔了几块面包屑，接着摊开手掌放到贴近地面的地方。
Dino原本下班时就想要赶紧找到24一起回家的，却在看见这一切的时候慢慢改变了想法。于是他点了根香烟，然后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站在远处，像一个等待孩子玩尽兴的家长一样，远远的、静静的看着24.
不一会，终于有两三只鸽子慢慢靠近了两个人。这里的鸽子一点都不怕人，轻轻的在两个人的周围走来走去，甚至还走到24的面前轻轻啄着他手里的面包屑。
24看着眼前的一切又是侧了侧头，然后看向身边的小女孩。
小女孩又咧着嘴冲24笑了。
Dino觉得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莫名的还真有那么点温馨的感觉，于是吐了一口烟，继续饶有趣味的看着24。
然而下一秒，他夹着烟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他看到24笑了。
是的，24笑了。
他看到正在看着小女孩的24，也冲着小女孩露出了一个很灿烂的笑容。
Dino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这还是他遇见24这么久以后，第一次看见24在笑。
后来小女孩的妈妈来叫她走了。
被妈妈牵着离开的时候，小女孩还回过头冲24远远的摆着手。
24也笑着冲她摆了摆手。
接着回过头来的24看向公司的方向，一下子搜索到了站在远处正看着他的Dino。
Dino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所以他没有马上走过来，只是愣愣的看着24.
只是原本心里有些不一样的心跳瞬间便消沉了下去。
因为他看到24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立刻站了起来，手中剩下的面包屑随着垂下去的手落到了地上，顺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又恢复到了原本那个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也同样站在原地似乎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
这样的反应刺的Dino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窒息感。他垂下了眼帘，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不是不知道24会笑。
他知道的，初代型号的机器人在感官表情功能上的设置虽然没有五代那么精细，但是普通的喜怒哀乐它们还是能做到的。
只是到了现在他才恍然发现，如果不是今天的这一幕，他似乎还从来没有在意识到，原来24来到他身边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像Jimmy对Lucas那样、抑或是Luke对Jimmie那样露出过除了困惑以外的任何表情。
然而今天它却在对着一个小女孩笑。
然而最让人觉得不爽的，不是它在看到Dino的一瞬间便收起了笑容，也不是它会对着除了Dino以外的人笑。
而是一直到今天Dino才发觉，原来它从来没有对自己笑过。
他竟然一直都没意识到过这件事。
它明明是属于他的机器人啊，但是为什么关于它的所有事，他却总是成为最后一个发现的人呢？
Dino咬了咬嘴唇，重新抬起目光远远地看着24.
他知道，24是在等待他的命令才敢过来找他。
因为他以前对它下达过一个命令，一个除非有新的命令才能让它主动靠近的命令。
他不喜欢看见它。
他知道只要他想，他都不需要说话，只消现在随便招招手，24就会立刻向他跑过来、不会有任何的迟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Dino却没有召唤24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