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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出尘传完本——by千世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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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钟闻言有些慌张,却不敢不从他爹的话,只好凑到蔺出尘耳边,对他说:“蔺大人若是醉了,就去厢房歇着吧!”
“嗯……”蔺出尘一抬凤眼,站起来靠着他的肩。
裴钟只觉得他的心都快跳出腔子了,那一眼好像要带走他三魂六魄。蔺出尘这些年在敬天门里洗掉了那脆生生的少年气,一身雍容风流像极了肖承祚。裴钟没见过肖承祚,自然不会懂这些,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也喝醉了酒,心猿意马,头昏脑胀。
他扶着蔺出尘,后者鼻息喷在他颈子上,令他满面通红。他一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蔺出尘一双薄肩,一把窄腰,都能要了人的命。裴钟战战兢兢,好像揣着个烫手山芋,却又不敢将他放开。待这小少爷将蔺出尘安顿在厢房里,他早就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去熬碗醒酒汤来。”他吩咐着,坐在床沿边。
蔺出尘躺在床上,衣襟有些散乱,露出了一截如雪的锁骨。裴钟看着看着,喉咙一干,颤颤地将手伸出去想替他拢拢好。
“我不过是要替他拢个领子罢了,没别的意思……”他自言自语,却连自己都骗不过。
手掌流连于那片温软的皮肤,好像粘着胶,再也抬不起来。裴钟心头那团火已经烧了起来,他一咬牙,去扯蔺出尘的衣襟。
但当他真的扯下来的时候,却一蹦三尺远,面无血色,希望自己从未认识这个人。
☆、风满楼欲雨
蔺出尘睡在锦被里,灯光打在他脸上,晕出柔和的光。
这一切本美好,但裴钟汗如雨下,似坠冰窟。他瞪大了眼睛,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强自镇定下来。
他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蔺出尘的外袍被扯开了,露出里面的里衣——绯红色,团龙纹,御笔八个字“相爱相思,勿失勿忘”。
裴钟万万没想到,这旁人眼中只手遮天的蔺出尘竟然和九五至尊是那样的关系。但知道这秘密不是什么荣耀的事情,反而,更像是他的催命符。
裴小少爷连忙走过去给他掖好了衣襟,一双手抖如筛糠,他害怕蔺出尘察觉此事,到时候自然免不了要杀他灭口,甚至株连了裴府满门。那天子一怒,他不敢承受,也不能承受。他慌不择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厢房,站在夜风里,一遍遍念叨:
“裴钟啊裴钟,今晚的事情你最好是将它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也莫提起,否则恐怕有杀身之祸。”
放下这不提,蔺如轩黑着脸差人把蔺出尘叫起来,老将军觉得这儿子是放诞无礼至极,将他一顿数落。蔺出尘没敢反驳,也确实没法反驳,只好顺着眼。蔺如轩倒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也明白蔺出尘这个年纪已经不是他能操心的了,训完了话一摆手说:“回去吧。”
蔺出尘点点头,他心里明白蔺如轩也是怕自己树敌太多。只可惜他身在玄明宫里,若要说敌人,恐怕也就是那整天欲壑难填的肖承祚。他这么想着就没留神夜晚风凉,出门时灌了一口冷气,急促地咳嗽起来。
蔺如轩听见了,问了句:“病了?”
蔺出尘这病前因后果都不方便解释,他也就一摆手说:“呛着风了。”
那老将军闻言就不再多问,同蔺出尘一起走到了裴府门前。
蔺家的车驾未到,那黑绸车却已是等候多时。赶车的人眼尖,看见蔺出尘就跳下来,三步两步走来,单膝跪地,“主子,车到了,小的接您回宫。”
蔺出尘闻言疑心这赶车的怎么这样着急,话到嘴边溜了一圈,想到这里不是敬天门内,不方便问东问西,也就做了罢。
“蔺某人告辞,裴大人留步!”
“蔺大人慢走。”
蔺出尘一点头,随那赶车的上了车。没成想,他一撩车帘就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东掌事一惊,由那只手将他揽进了车里。
车内,肖承祚笑得颇有几分奸计得逞的意味。他一只手在蔺出尘腰间摩挲,低头嗅了嗅,沉声道:“我不是叫你少喝点酒……”
“我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蔺出尘没骨头似的靠在他怀里,一仰头问,“倒是你,怎么出宫来了?”
“我想你,怕你待在蔺府不回来了。”
“臭贫。”蔺出尘轻声斥道,嘴角却是带笑的。
肖承祚牵起他的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嵌珠戒子,给他戴上了,随口说道:“美人遗我连城玉,我赠美人无双珠。”
那珠子指甲盖大小,在昏暗的车厢里泛着幽幽蓝光,想是上好的夜明珠。蔺出尘看着自己的手,说:“你就会说些好听的……”
肖承祚闻言却低低地笑了起来,在他耳边,一声声如在心头,“你怎知我只会说好听的?”
他言罢就俯身捉住了那片唇,辗转倾轧,好像是要争夺二人之间的空气。这黑绸车虽是宫中之物,但也到底狭小了几分,蔺出尘坐在他腿上,任由那一双大手在身上游来走去。饶是东掌事与这皇帝孟浪荒唐惯了,也不由得红了脸。蔺出尘喘着气,制住了那双解他衣带的手,轻声道:“回宫不过半个时辰,你就这样等不得?”
肖承祚闻言却笑了起来,手摸向他的下腹,唇啮着他的锁骨,声音如醇厚美酒:“我怕东掌事等不得。”
被他握着那物事,素来沉静温柔的东掌事也不禁面红耳赤。他扭了扭腰,想挣开,落在肖承祚眼里却是十二分的风情。
“你,你……这袍子我今日才拿出来的。”
“哦……”肖承祚答道,手上却不停,“只是我腾不开手,东掌事还须自己宽衣解带。”
蔺出尘拿他没办法,他倒不是心疼一件袍子,只是要是让秀心她们知道了,保准要成个笑话。于是也只好解了衣带,露出一件绯红色的里衣来。
虽然车里昏暗不明,但这一袭如火的薄衫肖承祚看过无数次,是以他就算闭着眼睛都能?6 垒龀咎一ㄉ狭常衤颐宰淼难印?br /> 那东掌事起初尚能自持,被那皇帝逼得急了,终究还是丢盔弃甲,失了理智。他伏在肖承祚肩头,上气不接下气,搂着脖子乱亲。
那皇帝知道他情动,抬手替他松了那赤金簪子,一头青丝垂下来,铺了满肩。
蔺出尘眼前迷离朦胧,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皇上,陛下,不成了……”
“怎么就不成了?”肖承祚听他喘息求饶,心里如有蚂蚁在爬,却还要故作镇定,端住一副游刃有余的架子。
蔺出尘闻言还想说几句,张了张嘴却连口气都提不上来,什么矜持,什么理性,统统分崩离析。
待等到玄明宫门前,那赶车的人脸涨成猪肝色,跳下车连头都不敢抬:“主子,到玄明宫了。”
肖承祚被蔺出尘那副样子吊得不上不下,闻言拿狐裘一卷怀里的人,大步流星地就往宫里去。
蔺出尘叫他抱着,不敢睁开眼睛,生怕看见那些宫女太监。他心底里暗自啐了自己一口,“你怎么越来越不知廉耻,跟他一般胡混了?”
肖承祚却不知道这些,将人往床上放了,下帘钩,推玉枕,一气呵成。他见蔺出尘仍闭着眼,就故意将那红里衣扯了,调笑道:“东掌事你就算是装睡也逃不脱的。”
蔺出尘讪讪睁开了眼,见他已将那龙袍一团扔到了床下,只好陪他继续胡天海地。
作者有话要说: 咳……低调,低调……
☆、恩断情义绝
蔺如轩坐在蔺府书房里,掩了门窗,四周一片寂静。
昨夜在裴府门前,他眼见蔺出尘登上车,被一只手揽进了车里。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掌宽大,显然是个男人。蔺老爷将那暧昧轻佻的动作悉数收在眼底,心乱如麻,却又不好发作,暗忖蔺出尘这几年不在眼皮子底下,是越加不知检点了。这老将军窝了一肚子火,回到府上也没什么好脸色,下人递了碗茶就默默退了出去。他坐在房间里,将这件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他从前总担心蔺非池为人太跳脱要走歪路,没想到这平素老实的大儿子就这样翻出了五指山。蔺老爷呷一口茶,想把蔺出尘叫来问话,却又想到这会儿那人都不知道是在哪家床榻上鬼混,气得咬牙切齿。
他把那茶杯重重一摔,瓷做的东西撞在地上碎得稀里哗啦,惊得门外下人连忙来问:“老爷?”
“没什么……”
那下人也不是眼瞎的,知道蔺如轩心情不好,也就没敢多嘴。
蔺老将军摔完杯子,觉得胸膛里那股压着的恶气稍稍纾解了些。他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天花,忽然一股子愧疚漫上心头。他气蔺出尘和男人不清不楚,但转念一想,这孩子十九岁被送到禁军营里,就算想给他找个姑娘都没门。后来他自己南征北战,更是没空打理儿女琐事,是以蔺出尘拖拖拉拉都二十二岁了也没娶妻。蔺老爷子思及此处就觉得应当给蔺出尘趁早谋份亲事才好,也省得他在外面莺栖燕宿的。他这一打定了主意,就觉得今晚之事也没什么要紧,他相信蔺出尘本性是好的,不过是一时糊涂才失了方向。
直到今早早朝之前,蔺如轩都这样相信着。
他依稀记得在朝堂上,肖承祚接过喜公公递来的奏报,那皇帝一抬手腕,哗啦啦露出了一串蜜蜡手串来。
一百零八颗金绞蜜,拿绿松石穿了密密的流苏。
蔺如轩心中大骇,差点跪倒在地上,这串珠子他很眼熟——确实眼熟,虽然上了年纪,却还不至于把昨天夜里刚见过的东西忘了!
蔺如轩颤颤巍巍地想:
“那,那昨晚车里的……岂不就是当今圣上?!”
他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让自己毛骨悚然,千军万马不动颜色的大将军却冷汗涔涔。他思前想后,把这几年来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串在了一起。
譬如前年除夕节,蔺出尘躲到偏殿去,却红了眼角还换了身衣服出来;譬如那些宫里出来的人都称他“蔺主子”而不是“蔺大人”;譬如蔺府早就有下人议论过,说蔺出尘用度奢侈,里衣的料子乃是御品……
他不敢细想下去,只恨自己没早点发现端倪。蔺如轩出了大殿,命人连忙将那说媒的人喊回来,又递了帖子,说要让蔺出尘回府一趟。
“爹,孩儿回来了。”门外冷不丁响起敲门声,蔺出尘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嗓音。
蔺如轩整了整衣襟,站起来就去开门。
蔺出尘依旧穿着墨色纱袍,绣的是鸾鸟流云,挂着玳瑁累金带,见到他就深深行了一礼。蔺老爷子看着他一身打扮,往日不知道也就罢了,今日一看确实像极了肖承祚。
蔺如轩强自镇定,“你且进来,爹有话对你说。”
蔺出尘点点头,没犹豫,捡了个椅子坐下。
蔺如轩把门一关,站在他面前,面色铁青,严肃道:“出尘,你老实告诉为父,你与当今圣上,究竟是什么关系?”
蔺出尘闻言心里打了个突,一碗茶差点泼出去,却生生端住了架子,一笑:“什么什么关系?我是东宫太子丞,虽是为太子殿下某事,可到底是天子之臣。”
蔺如轩料定他不会轻易开口,又往前走了一步,“可宫里有些人称你‘蔺主子’,难道这是做臣子的该有的称呼?”
蔺出尘知道他这是来兴师问罪了,心底里想究竟还是纸包不住火,但他为了肖承祚脸面,却没法把这事情摊开来说。于是东掌事故作无谓,“下人们阿谀奉承,叫什么的都有,我怎么管的住?”
蔺老将军见他死到临头了还要嘴硬,勃然大怒,吼道:“那串蜜蜡珠子还有的假,你欺我老眼昏花不成?!”
此言一出,蔺出尘手里茶杯“砰”地摔脱了去。他却闻似未闻,慌忙跪在了地上,叩首,“孩儿有错!”
蔺如轩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你……你……”
蔺出尘其实心底里演绎过无数遍此时的场景,可真到这一刻,还是如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他死命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孩儿有罪!”
蔺如轩低头看他,突然伸出手来抚过他头顶,幽幽深宫,如履薄冰,蔺出尘受的苦只怕比他想象的更多。
“他以身家性命逼你?”
“不曾。”
“他以蔺家荣华诱你?”
“也不曾。”
“那你为何……为何?”
“我……”蔺出尘眼泪噙了满眶,他知道这句话是一个咒,要是说出来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爹明日,不,下午就去写折子。你莫要去做那劳什子的太子丞,离那玄明宫也是越远越好,爹这忠勇公还不够你一辈子吃穿无忧?”
“爹!”蔺出尘打断了他。
“怎么,你不愿意?”蔺如轩一愣。
“我……”
“你爱他?”
“我……”
“你告诉爹,你是不是爱他?!”
蔺出尘抬起头来,满面是崩溃的神色,然而却字字决绝:“是,我爱他。”
蔺如轩闻言眼前一黑,往后倒退出三步远,他“锵”地拔出佩剑,剑尖指着蔺出尘:“逆子,我不许你回敬天门去!”
蔺出尘对那明晃晃的剑光毫不避讳,他站起来,“爹,我与他是真心的!”
“想我蔺家满门忠烈,怎么出了你这样一个败类?!”
“我也知道必然逃不过史笔如刀,可史笔如刀又怎样,蔺出尘不需要后人评说!”
“你怎知你那宝贝皇帝就不怕?”蔺如轩将那剑递了三分,却苦口婆心:“这终究是条不归路,终究是两两相欠,你何苦来?”
蔺出尘却理了理衣襟,背着手挺起胸膛,神色淡然,
“我知道,他哪怕负了天下人,都不会负我。”
蔺如轩见他不知悔过,气得把剑一摔,指着那房门:“你滚,从此蔺家没你这个儿子!”
蔺出尘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响头,眼泪终是不可抑制地流了满面,他颤抖着说:“父母之恩,无以为报。蔺出尘虽再不是蔺家人,却依然要保蔺家一生一世。”
“以色事主,祸国殃民。这等人的恩情,蔺家不要也罢!”
蔺如轩言罢拂袖摔门而去,只留下蔺出尘一个人颓然跪在堂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有点心塞塞……
☆、回鸾台之誓
蔺出尘茫茫然出了蔺府大门,登上那黑绸车,按原路回宫去。
宫里人见他脸色苍白,眉眼憔悴,慌忙去向玄明宫里那位通报。蔺出尘自从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就弱得很,肖承祚怕他有个好歹,连忙收拾了去接他。却不料人到了春风廊上,听闻蔺出尘一个人,一壶酒已经上了回鸾台。
肖承祚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不好,着急得忘了要训斥那奴才没把人看好。那皇上顾不得三七二十一,领了喜贵就直奔回鸾台。
回鸾台上,云雾凄迷。
蔺出尘靠在那描金栏杆边,一如去年在摘星阁里。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天地虽大却容不下他与肖承祚二人。
这世上难道有斩情如裁纸的道理?
还不是当断不断,欲理还乱!
他蔺出尘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史书,什么人言,什么文章,在他眼里都统统一文不值。但他却怕肖承祚跌了面子,他怕蔺如轩玉石俱焚将这件事情抖出去,给肖承祚留个遗臭万年。这东掌事思及这里,仰头灌了口酒,心乱如麻。
怎么办,蔺出尘,怎么办?
这个问题在他脑内盘旋呼啸着,偏偏找不到答案。
他看了看回鸾台下,烟花盛世,芸芸众生,好一片太平江山。蔺出尘忽觉的要是自己死了便也就死无对证,到时候只需要将脏水悉数泼在自己身上,肖承祚想必会安然无恙。
他这么一想就诡异地放宽了心,一扔那酒壶,晃晃悠悠站到栏杆前。
“得伴君王,实乃三生有幸!”
他言罢一闭眼就要往下跳,却忽然被人抱住,硬生生扯了回来。
肖承祚赤红着眼,手臂上青筋突起,像发了狂一般,吼道:“你要做什么!”
蔺出尘听他这一吼,回头只留下个失魂落魄的表情。他逆着光,玄黑的袍袖在晚风里上下翻飞,那青丝飘转如瀑如水,一双凤眼睁大了在沉沉夕阳里带着泪。
他被这突然的变故唤回了神,怔怔然看着肖承祚,颤了颤,突然倒在他怀里痛哭。
肖承祚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去问,心里却痛得好像谁在上面撒了把牛毛针。那东掌事云淡风轻谁人不知、谁人不哓,便是当年被打入幽宫受尽折磨也从未这样嚎啕大哭过。那皇帝心里七上八下,面上还要装作雷打不动。他沉着张脸,手上用了死力气,直要把怀里的人揉进自己骨头里,却硌得一颗心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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