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纪事完本——by冬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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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虽未提到楚归反告的这谏议大夫刺探宫闱之事,表面上也是一并揭过了,那谏议大夫听得知道性命算是保住了,连忙磕头谢天子恩,退回列中默默擦着冷汗。
不得不说,即使帝王威严深重,但只要是无关大雅的一些问题,还是很吃大臣跪地哭饶这一套的,这会让他们感觉这些大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姿态让天子感受到了他们完全的臣服。只要不是大错,臣服和绝对听话的姿态最重要,是与非倒在其次。
有天子定论,此事表面上也就过去了,除了大宋贵人得知天子对楚归明显的偏袒砸碎了一屋东西后,一般人也就当个热闹看看罢了。
小太子听了楚归的话,的确是向大宋贵人道歉了的,只是小太子是大宋贵人的亲生儿子,她咋会怪到自己儿子身上来,虽然小太子此举讨了大宋贵人一阵欢心,但是对楚归的不满却是没法消除的。
再说窦皇后听了楚归意见后,与自家兄长还有窦家长辈商量后,有意将小梁贵人所生四皇子抱到膝下养着。楚归与他说了两个法子,一是效法马太后,另一个借助她的母族之力。
虽然言简,但其中之意,窦皇后心中却是明了的。
马太后一生也无所出,但能坐稳后位,安享后位尊荣,却是无所出的皇后所能达到的最好结局了,更何况,她面对的对手还是出身阴家的阴贵人,而这阴贵人还诞下了明帝很喜爱的七皇子。但她的后位却从未动摇过。
不得不说,马太后的确是窦皇后想要学的榜样。
但这马太后无子,一直是将贾贵人所诞下的皇子养在膝下,便是如今的天子,而这贾贵人却是马太后的表姐,贾贵人之母与马太后之母是亲姐妹,也算是颇有渊源的。
楚归之意,即是让她若也无所处,便抱个皇子养在膝下,到头来也是可行的。只是,马太后有表姐生下的皇子可以抚养,那她该选谁诞下的皇子?她妹妹也和她一样无所出,这条路是没法想了。
如今天子只有四个皇子,大皇子、二皇子母族卑微,三皇子便是小太子,四皇子则是小梁贵人才生下不久的。
抱养了皇子,又如何让养在自己膝下的皇子当上太子,也是一个不简单的问题。马太后养在膝下的皇子,从最开始便被立为了太子,不存在这个老大难问题。
而废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即使是雄才大略的光武帝,也是建武二年立郭氏所出的大皇子为太子后,建武十八年才能废掉改立阴氏所出为太子,即明帝。而这表面上宣称还是郭太子自请免太子之位,毕竟郭太子无甚大错,罢太子位无甚理由。
对窦皇后而言,即使抱养了皇子,要改立太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楚归提到的借助母族之力,大概也是意在此,只是其中盘桓,终非易事,还是须再仔细与他兄长及窦家长辈商量。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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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秋宫内,小窦贵人守在外间,内殿惟窦皇后与窦宪二人。窦宪背着手望着外间,脸上带着怒容,窦皇后则在自家兄长背后不断地解释道,“大哥,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如今小梁贵人又诞下皇子,三皇子也被立为了太子,我这皇后之位眼看就要不保。”
“我只是想到楚公子曾给大弟提的主意,以楚公子的博识多谋,定会有甚好主意才问他的,并无将他拖下水的想法。当初我们遍访名医无果,楚公子却只三言两语,便挑破了我和小妹久无消息的原因。”
“事情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吗?!小归如今给你出了主意,只要他日走漏了消息,太子有何闪失,要的便是小归项上人头!你是一国之后,身后又有偌大窦家,做事便不顾头尾,小归不过是个平民百姓!”
“可是天子与你都如此袒护楚公子,而楚公子也并未多言,有你们在,谁能要得了楚公子性命?!”
窦宪回身,有些恨铁不成钢,“太子是国之储君,一国未来之基本,你以为是儿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被世人知晓,就算是天子,也保不了楚归,更何况我?!当初你拍刺客取了韩纡之子的项上人头,我便说过你。你如今已是一国之后,做事不要太过恣意。窦家大仇,我时刻铭记在心,若非不动,动便要对真正的仇人予致命之击。你这样意气用事,打草惊蛇,又有何用,只会让形势对我们更不利!”
“你以为天子为何立三皇子为太子?!即使我们查到了你和小妹未有身孕的原因,但是却从透露给任何人的,天子并不确定你和小妹不能生育。这么早便令大宋贵人之子为太子,其中固有马太后以及马、宋两家的争取,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天子的心意!因为天子还忌惮着窦家!而韩纡之子被杀,其人头用来祭奠父亲之墓此举,无疑坚定了天子的忌惮之心!”
窦皇后被兄长说得有些泫然欲泣,她长这么大最敬服的还是自己的兄长,被兄长这么严厉地教训,深知自己行事出了差池,给她和她兄长还有窦家带来困境,心中已很是自责。她是一国之后,母仪天下,须端庄贤淑,心地仁慈,阴太后和马太后便是天下人心中贤后的典范。
因而凶手是她派出的消息,绝对不能走漏,她兄长便将这锅给背了起来,将消息走漏了出去。
窦皇后很是自责难过的样子道,“大哥,当初是我思虑不周。你就莫要生气了。仅此一例,绝无下次。今后我再不会将楚公子牵扯进来。”
“可是,要对我们真正的仇人予以致命一击,无异于痴人说梦。当初若不是韩纡,祖父、父亲还有叔叔,又怎会冤死。”
窦宪见他妹妹诚恳认错又自责的样子,心中便软化了下来,他想到两个妹妹都一入后宫深似海,如今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法有,他也实在没法深怪她们。“你当好你的皇后便是了,以后这些,还是莫要再提。深宫防不胜防,一言一行都要谨慎。”
窦皇后咬了咬嘴唇,问道,“那大哥,你觉得抱养哪个皇子到我膝下合适?我觉得长皇子生母不在,又占了长皇子的名分,抱到我膝下养着要方便些。”
窦宪坐到内殿中的榻上,思索片刻道,“唯今之计,也的确只能抱养皇子了。其实目前几个皇子都不太合适,大皇子和二皇子,生母卑微,若是改立太子不太容易,大臣对太子的母系血缘还是很看重的。当初马太后抱养的贾贵人所出的天子,贾家实也是南阳大家族。”
“而四皇子,生母是小梁贵人,梁家与窦家相较,其势弱不了几分,要把四皇子抱养过来,恐梁家不会答应。”
窦皇后有些不满道,“可是,即使以后天子再有皇子,也都会面临大哥你说的问题,要么母族血缘低微,要么妃嫔家族势力不弱不会答应,迟早要有个法子的。”
“既如此,抱养大皇子还不如抱养四皇子。大皇子如今已记事,对你感情可能不够亲厚,而且要立为太子,即使是窦家,也不太可能。要做索性便做的到位点。梁统为酒泉太守时便随高祖父割据凉州,梁家与窦家也算有几分交情。”
“但大哥你所顾忌的又如何解决?!小梁贵人从小由舞阳长公主抚养,梁家也定是不会答应的。”
“其中难说,到时我随叔祖母去拜访舞阳长公主,再与梁家交涉,毕竟,现在的皇后是你,将四皇子抱养过来,有窦、梁两家之力,改立太子也并非不可能。而小梁贵人所出的皇子能当太子,梁家自是求之不得的。”
窦皇后点了点头。窦宪不宜在长秋宫逗留太久,许多也未及细说,与他小妹打过招呼后,便匆匆告别。
窦宪所谓的叔祖母,便是其叔祖父窦固之妻涅阳公主,涅阳公主与舞阳长公主同是阴太后所出,向来关系较好。而窦固如今五十来岁,是窦融之侄,窦融为窦宪高祖父,故而窦宪得称窦固为叔祖父。
很快,窦宪便随涅阳公主一道到了梁府,拜见了舞阳长公主。涅阳公主有所回避,只留窦宪与长公主协商。
窦宪才将来意说明,长公主便十分生气地将茶杯在地上摔碎道,“窦大郎!你可别欺人太甚!即使如今梁家不及你窦家,但也万没有将小梁贵人所出的皇子给皇后抱养的道理。有本事自己生去!自己生不出要墙别人的,简直是个笑话!”
长公主身份尊贵,又是被窦宪说的话气到了,便有些口不择言。窦宪眼神黯沉下来,但面上还是未显,只是道,“长公主可记得驸马新息侯是如何惨死?!久闻长公主与驸马伉俪情深,不料时过境迁,长公主却是早已淡忘了!”
舞阳长公主有些气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一下长公主而已。当初驸马得罪马太后之父伏波将军马援,被光武帝收回新息侯印绶。永平四年,因飞书诽谤之罪下狱惨死,其中不可谓没有马家的手笔,只是当初马太后后位稳固,马家恩宠,即使是长公主您,先帝的亲姐妹,长公主之尊位,也不得不忍到如今。”
“大宋贵人乃马太后外家侄女,三皇子被立为太子,全是马家、宋家全力促成,若是三皇子登基为帝,其势可想而知,正因如此,马、宋两家才不遗余力。若是这般,恐怕驸马只能枉死了。”
长公主又重新拿了个茶杯慢慢啜饮道,“好你个窦大郎!”
“不过此事,与梁家关系重大,我也是做不了主的。今日你先回去,改日我再回你消息吧。”
窦宪一听此话,便知此事已成了七八分,小梁贵人由舞阳长公主亲自抚养大,关系不可谓不亲厚,而长公主在梁家的地位,自是不用言说的。长公主既出此言,便是答应了他的意思。
未几日,梁家便回了消息,同意了窦家的提议,窦、梁梁家在改立太子之事上,也算是搭建了不太稳固的利益同盟。
在梁家看来,小梁贵人和大梁贵人都可以再生,四皇子抱养给了窦皇后,集合窦、梁两家之力,改立太子可能性很大。一想到小梁贵人所出的四皇子能当上太子、登基为帝,梁家掌权人为家族考虑,便有些抵挡不住此等诱惑。毕竟,全天下最大的权势与富贵就在眼前,谁不想伸手一探。
而小梁贵人毕竟是四皇子的生母,可不比窦皇后这个养母来得亲厚些。到时候大小梁贵人再生几个孩子,他们也压根没有啥损失,几乎就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舞阳长公主在夫君之仇的念头下,也未对此反对。
毕竟,能废掉大宋贵人所出的三皇子的太子之位,给马、宋两家以沉重的打击,只要是能对马家不利之事,她还是十分乐意为之的。
很快,窦皇后便向天子提出了抱养四皇子的事情,而小梁贵人在梁家的久久劝说之下,虽不情愿,但也并未反对。天子本有所疑虑,窦皇后以先帝与马太后之事劝说,“人未必当自生子,但患爱养不至耳。”
也不知是触动了天子的那根神经,心有所感,便答应了窦皇后的请求。窦皇后不知道,自马太后驾崩后,逝者已矣,当今天子每每想起马太后幼时抚养教导他的一切,心中对马太后不仅敬仰更深,孺慕之情也更强了些。
马太后在世时,天子心中可能每每还多感不足,但马太后驾崩后,过滤了一切不愉快,再回想起时,生恩不如养恩重,对马太后的缅怀情绪便更厉害。
再加上有两个亲姑姑做说客,天子一时年轻深思不足、心软加拗不过,便同意了。再回想起时,怕是觉出些不妥来。毕竟,已经立了三皇子为太子,再将小梁贵人之子给窦皇后养着,这不明显给三皇子的太子之位埋炸弹吗!但事情已定,也难再改,便向天下宣告只是全皇后母子之情,不涉嫡储。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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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四皇子便被抱到了长秋宫中,由窦皇后亲自抚养。本来皇子自生下来后,一般便不会养在生母身边,除非天子恩赐。但四皇子本即是抱养,为让四皇子对窦皇后更亲近点,求过天子后,便将四皇子养在了身边。
很快,四皇子也一岁多了。这天,窦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将四皇子抱到了东宫,大太监转达皇后的话道,“皇后娘娘说天子都当朝称赞楚大人的博学,故让奴家将四皇子带来,与太子一同接受楚大人的教导。”
楚归看着这太监怀里才一岁多的小孩,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好奇地看着他,小脸蛋肉嘟嘟白嫩嫩的,煞是可爱。他也心知窦皇后的意思,便应了下来,道,“敢问公公怎么称呼?”
那大太监回道,“奴家是新被皇后娘娘提到跟前侍候的,敝姓蔡。”
楚归心如福至道,“可是蔡伦蔡公公?”他模糊记得历史上窦皇后身边侍候的大太监便是因造纸术闻名千古的蔡伦,不禁心中有些小激动,眼神煞为炽热。
蔡伦如今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太监,被窦皇后提到身边侍候之前更是无名,见楚归竟知道他的名字,看着他的眼神还颇为热情,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对着楚归也更加热忱几分来。
“奴家正是蔡伦。”
得到确认后楚归的眼神更加炽热了,忍不住道,“久仰大名!我每天大概下朝后便会到东宫来,中午时分便会离开,蔡公公看着时间将四皇子送来便可。”
此时的蔡伦一脸懵逼地看着楚归,被他说的“久仰大名”唬了一跳,不知从何而来,但也未及深思,道,“奴家知晓了,谢谢楚大人!”
小太子见有小弟弟陪他一起玩耍,倒很高兴。楚归心中颇是无奈,窦皇后将四皇子送过来,摆明就是无声无息地在为改立四皇子为太子做准备,而他也被动地毫无抵抗地接受了。在他看来,本来四皇子便是将来的天子,便会入主东宫,而且稚子无辜,一个两个都那么煞是可爱,叫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也无甚差别。
只是看着小太子单纯高兴的模样,他心中便不禁有些泛酸。相处这么多时日,即使他和小太子本无瓜葛,甚至还有些厌恶大宋贵人,却还是对小太子越发喜爱起来。一个小小的单纯的生命,就这么在他眼下慢慢长大起来,乖巧、懂事,还全副信赖他,让他如何不对小太子产生感情,还是很深的感情。
他本就是喜欢小孩子的人,根本没法抵抗这样的小太子。只是越是如此,他便越发陷入自我矛盾之中。
虽然多了四皇子,有了两个小孩,楚归也没有难以招架。四皇子虽然比小太子小一岁,但性格却颇为沉稳冷静,不哭不闹的,有时候只会用乌溜溜的眼睛很好奇地看着楚归。小太子倒更喜欢向他撒娇一点。
楚归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倒蛮满意的,早上上朝后便给两个小皇子启蒙啥的(实际上是玩耍),下午到自己值守的地看会书,准备准备启蒙的预案或内容,有时候被天子召到含元殿出出主意,到点出宫回家。
自四皇子来到东宫后,天子也来看过忌讳。原先楚归觉得小太子长得就蛮像他父皇的,结果父子三人摆一块,四皇子那眉眼,倒更像几分,小太子的轮廓倒更柔和些,多像几分母亲。而四皇子那淡定的小模样,也和天子的性格、那股样势更像。
有好几次,楚归出东宫时都发现一个妃嫔在东宫周围徘徊,一见他便躲在了一棵大槐树后,直到有天蔡公公抱着四皇子与他差不多一道出宫,那人情不自禁离得近了些,楚归才发现那赫然是小梁贵人。
只是小梁贵人如今神色憔悴,眉眼处一副郁郁寡欢之色,?4 桨紫窭狭诵矶啵患剿幕首由材羌渖裆懔亮诵矶啵凵窬湍敲粗敝倍⒆潘幕首樱浅闳鹊牧?br /> 楚归心中不忍,稍作停顿后,便从蔡公公怀里抱过四皇子,向那棵大槐树后已几乎每掩住的小梁贵人走近了些。
小梁贵人见四皇子离得更近了便直踮着脚倾着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些,结果发现楚归抱着四皇子是向她走来的,便有些抗拒的样子,好像挣扎了一番,转身便跑没了影。
楚归一时有些征然,呆呆地抱着四皇子站在那,好久都未能挪动一步。
而一岁多的四皇子,早记不得自己生母是啥模样了,只愣愣地啃着自己的小手,看看楚归,又看看刚刚小梁贵人离开的方向。
楚归听说,女人生孩子后雌激素分泌水平会很高,会对孩子产生强烈的母爱本能。瞧着小梁贵人,楚归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将四皇子抱养到窦皇后膝下,对她来说是多么痛苦。
窦皇后本来便是个厉害的人物,四皇子养到她名下,生母便只能回避着几分,能见到的次数怕都是屈指可数,更何况摸一摸、抱一抱了。对窦皇后、窦家、长公主、还有梁家来说,他们在这件事上考虑到的都是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好处,他们需要这种方式实现自己家族利益的最大化,或者能够报复自己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