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过渡期完本——by苍梧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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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放心。”
江可舟对这种婆婆妈妈的絮叨有种别样的宽容。小时候不知珍惜,等长大后懂事了,却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念叨他了。而今他纵然练就了一身水火不侵的“铜皮铁骨”,可被人放在心里的这一点滋味,依然足以温热那些经年沉寂的风霜。
六点半,叶峥到达主会场。玛莎拉蒂车门打开,他一身笔挺西装,宽肩长腿,身材好得像男模,站在一众明星里气势慑人。闪光灯亮成一片,叶峥脸上未见笑意,矜持冷淡地朝记者团们颔首示意,在数名保镖的簇拥下快步走入会场。
有人喃喃道:“气场真足啊……这模样不混演艺圈可惜了。”
“别做梦了,”旁边人笑道,“人家西华叶家二公子,有钱有势,犯得着靠脸吃饭吗?哎,来了……快快,言嘉来了!”
言嘉的形象比叶峥亲民得多,自始至终都是微微笑着,四面镜头包围下五官没有半点瑕疵,随便拍拍,都不用修片,完全可以直接拿出去发宣传通稿。
七点,嘉宾陆续入场。
江可舟打开电视,看起了新闻联播。
叶峥在休息室里刷微博,门板响了两声,他扬声说“进来”,严知行匆匆推门,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叶峥讶异地抬了抬眉梢。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随手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江可舟把电视调成静音,伸手够到手机,发现是个没有标记的陌生号码。
他盯着那串数字,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它。
“你好,哪位?”
江可舟曾在电视网络等各种平台好多次听到过他的声音,却是第一次直接通过电话与他交流。真人嗓音跟他从前听到的都不太一样,充满磁性,咬字清晰,并不如他的人一样优雅内敛,反而隐隐有种锐利的意味。
“江先生,你好。我是言嘉。”
江可舟张了张嘴,震惊得没发出声来。等他回过神来准备开口问言嘉找他什么事,突然听见他在电话那头说:“叶总,晚上好。”
江可舟顿时愣住。
叶峥声音不高,但房间里很静,所以江可舟清楚地听到他说:“找我什么事?”
言嘉和江可舟至少明面上素不相识,私下里恐怕弥漫着只有当事人才能闻见的火药味。对方先打电话给他,再把叶峥叫来,让他旁听两人谈话。是打算向他披露一下两人的感情史?还是要给他上演个电话版旧梦重温?
这算什么,挑衅吗?
“我打算年底跟公司解约,”言嘉语气平静地说,“特意知会您一声。”
叶峥:“解约?可以。改天带着你的经纪人、拿着合同到我办公室来谈。没有为这种破事让老板亲自来找你的道理,还有别的事吗?”
言嘉似乎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不在乎啊……那么去年圣诞节晚上的绑架案呢?这个话题能让你有兴趣停下来听我说两句吗?”
对面一阵寂静。
手机听筒里传来微弱的电流声,江可舟只听得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叶峥以沉默示意言嘉继续说下去。
“当晚参与绑/架的两人已经被你关起来了,那个蠢兮兮的小崽子看样子也吃了好大一顿教训。叶总那么看重江可舟,想必早已查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吧?”
叶峥的声音依然是“懒得理你”的高冷,听不出什么异样:“想说什么就直说,我讨厌别人对我用反问句。”
“好。”言嘉嗤笑一声,“那我就直说了。我想你的手下已经查到杨凯头上,还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就因为圣诞夜当晚我跟他在走廊里打过照面,所以你一直在怀疑我。”
“话别说的那么满,”叶峥突然开腔,嘲讽道,“否则看起来像不打自招。你要是再扯着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在这装模作样喊冤叫屈,我就不听了——没这么多美国时间陪你背剧本。”
叶峥总是这样,天生的控场者。其他人无论怎么卖力都无法主导整场对话的节奏。他永远强大而游刃有余,言嘉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摸清了这个人的弱点和软肋,可当他把这些捏在掌心里,不管是小心翼翼地讨好还是洋洋得意地示威,却只能得到他“有事说事没事滚一边去”的漠然表情。
这个人仿佛天然生就一副铁石心肠,哪怕世界在他眼前倾覆,也换不来他略带温度的一眼。
言嘉认识他七年,被他一手捧到现在的位置,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叶峥的感情观会不会根本就是个色盲,唯有黑白分明,其他人全是灰色?
到底有没有人在他眼里是彩色的?
后来他听说叶峥在会所买下了一个普通人,那时他没当回事,以为叶峥只是一时兴起尝尝鲜。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言嘉发现的叶峥需要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他身上出现了一种近似于“人情味”的东西,气质意外地平和下来。黑白灰的世界仿佛在一点一点变得明亮,可叶峥的视线依旧不会长久停留在他身上。
——无论他在舞台上多么耀眼。
那些变化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江可舟。
“你怀疑绑架江可舟是我在幕后指使,对吗?我想想还有什么……让宋婕故意为难他、在网上爆出我们的绯闻、收买司机把U盘放在他家门口,哦对了,还有挑拨你们俩分手……听说你真的跟他分手了?”
叶峥平静地问:“如果我没听错,你承认这些事都是你干的了?”
“承认?”言嘉低声笑起来,笑声全含在胸腔里。他不愧是演员出身,江可舟不用看见真人,光听声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轻轻说:“我干吗要承认?你有证据吗?”
“我早就说了,叶总,我今天不是来征求你同意的,我只是知会你一声:我要解约。”言嘉道,“至于刚才那些事,拿不出证据来,可不能随意赖到别人头上,只能怪他自己倒霉咯。”
叶峥不明显地眯了一下眼,目光陡然冷下来。
“说他一句您就受不了了?”言嘉笑意盈盈地说,“可您也没有办法不是吗,叶总。我在西华娱乐这么多年,您要非拿我没做过的事往我脑袋上扣,闹起来搞不好会伤筋动骨啊。颁奖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除了让我安安生生地解约走人,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吗?”
叶峥突然问:“你这么自信,看来对今晚这座奖杯是志在必得了。你找的下家是谁?”
言嘉:“大秦影视。”
叶峥笑了笑:“秦宫,大秦,名字倒是很有气势,不过“二世而亡”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言嘉也跟着笑了笑:“这个不劳您费心。”
叶峥话锋一转:“按你刚才说的,如果让你就这么走了,我这笔账该找谁算呢?”
“叶总不是气量狭窄的人,我想个人感情和公司未来发展孰轻孰重,您还是分得清的,”言嘉轻描淡写地说,“就当给他个教训罢了。”
☆、Chapter37
言嘉的意图很清晰,他既要风风光光地捧着影/帝的奖杯跳槽到大秦影业,又要让叶峥为了公司前途把两人之间旧账一笔勾销,甚至还顺手恶心了一把江可舟。
这人不知对江可舟有什么深仇大恨,差点玩掉他小命不说,还非得逼他闷头吃暗亏。种种举动,已经不是“刻意针对”能够形容的了,简直是让他脸朝下地扑街,还要侮辱地踩上一脚。
江可舟没耐心再听下去。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他涵养再好,这会儿也忍不住想抄家伙揍他丫的。
叶峥嗤笑:“不用费心给我戴高帽。那毕竟是我的人,你跟他过不去,跟当面打我的脸也没什么区别。”
“前一阵子百裕郑家老爷子过世,听说几个儿子女儿为家产大打出手,在葬礼上个个跟乌眼鸡似的。”言嘉闲谈似的徐徐道,“要说兄弟和睦、其利断金,还要数西华叶家。新旧两代之间平稳过渡,不光是叶大少自己争气,更少不了叶总您主动让贤,甘为臂膀。这段故事一度被传为佳话,您二位的兄弟情义,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不靠家族势力,西华娱乐从业绩平平的小公司一跃成为数一数二的娱乐巨头。媒体都拿您当励志鸡汤报导,戏称您是‘不爱江山爱美人’。”
叶峥冷冷道:“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
言嘉微笑:“要是后面再接上一句‘冲冠一怒为红颜’,那才叫不像好话呢。”
事涉叶峥的隐私,言嘉笃定他不会在明面上对自己怎么样。明星是公众人物,如果他无故被绑/架或者打一顿,这些事会立刻暴露在公众视野里。所以叶峥整治他的手段只剩雪藏一途,但言嘉马上要解约,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威胁。
他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从眼下情势来说,叶峥除了认栽别无选择。
这个道理叶峥知道,江可舟也知道。
他攥紧手机,感觉手心正在缓慢地渗出冷汗,明知道自己不该抱有任何期待,却依然不可自抑地紧张。
江可舟在心里说,无论叶峥作出什么选择,他本来都应该是不知情的。在叶峥没有亲口告诉他之前,这段感情不该被任何外来的声音宣判死刑。
古人说“形如槁木,心如死灰”,可人心终究不是一捧灰白冰冷的齑粉啊。
“无论”这个前提,本身就是他心中杂芜的妄念。
听筒里传出“嘟——嘟——”的长音,江可舟愣神十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有其他电话打进来。
“还有五分钟七点半,”言嘉说,“请叶总早做决定吧。其实并没有那么难选——反正江可舟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
江可舟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断警告他赶紧挂断电话,但手臂早已不听使唤,仿佛一截僵死的枯木,举着手机支楞在耳边。而叶峥的声音穿过成串急促的提示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他的鼓膜上。
“改天来公司办交接手续。”
言嘉顿时松了一口气,虽极力压抑,脸上仍不免流露出一丝不正常的兴奋,甚至使那张精雕细琢的英俊面容显得微微扭曲。然而叶峥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厌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闪而过的疯狂神情。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手搭上黄铜把手之际,突然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听说秦宫的杨凯跟我长得很像?”
言嘉愕然。
叶峥仿佛是自说自话,没等他回答,便关上门走了。
言嘉怔怔地盯12 着暗红雕花的木门,突然伸手捂住脸,笑声不断从指缝溢出,最后变成歇斯底里的大笑。
杨凯……为什么是杨凯?
当他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走上更高处、享受万人瞩目的成功时,嫉妒与痛恨的藤蔓在内心遮天蔽日地疯长。他是如此讨厌那个占据了叶峥身边位置的男人,乃至于用刀划烂所有偷拍的照片,甚至不止一次躲在角落里窥探,幻想着把他按进尘埃里、踩烂那张清水一样的脸。
这种病态的关注持续了将近一年。刘准每一次带来叶峥在公寓留宿的消息,他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平静——他在叶峥身边这么久,却从没机会踏进过他家里一步。
杨凯的出现缓解了这种过分炽热的焦躁,却带来了更加深不见底的空虚。渴念迅速变质,成为磨牙吮血的妒火。
终于,他借助杨凯提供的某些便利,第一次大着胆子算计了叶峥。
言嘉清楚“登堂入室”是叶峥的一块逆鳞。他原本只是想让叶峥由此厌恶江可舟,可在借机与宋婕套近乎时,意外发现对方也可以作为计划里的一环,于是双方顺水推舟,竟然真的成功了。
他这才恍然意识到:哦,原来那两人之间的关系远不如看上去那么严丝合缝。
言嘉就像个善于揣度上意的弄权之臣,尝到甜头后一发不可收拾,处心积虑地在叶峥眼皮子底下筹谋算计。野心仿佛吸饱了鲜血的昆虫,越发膨胀。他甚至不再满足于只针对江可舟,带给他痛苦的人那么多,甚至叶峥也是其中一个。
然而别人的痛苦并不能抚平他的痛苦。
纵然拥有黑暗崎岖的外壳,这份压抑扭曲甚至近似邪恶的感情本质上依旧是爱情。
那些“胜绩”同时也是抽在他脸上的大耳刮子,提醒他纵然他算计了全世界,也仍旧是个爱情里的失败者。
言嘉无数次设想过摊牌这一刻,叶峥会不会注意到杨凯?如果他注意到了,会有什么表示?是震惊还是恍然大悟……或者哪怕是厌恶呢?
叶峥注意到了,但他没有任何表示。他说起这件事的口吻,平静得就像是在说“桌上有一杯水”。
自始至终,言嘉都不在叶峥眼里——无论是他幽微迂回的爱意、还是歇斯底里的情状,他唯一一次正视言嘉,是因为这个人碰了他的心头肉江可舟。
这就是他汲汲以求的结局。
多好啊,如愿以偿。
门口传来咚咚两声,助理提醒道:“言哥,该准备入场了。”
外面传来音乐与喧哗,像热闹的风,席卷过一切不见天日的秘密与伤口。
万众瞩目,那里才是他的舞台。
言嘉理了理衣领和头发,指尖重新在脸上描出风度翩翩的微笑。他打开门走出去,顺手把一支白色手机递给助理。
他温和地说:“晚会结束的时候,把这个给叶总送过去。”
叶峥在晚会进行到一半时就坐不住了。可能是被言嘉扰乱心神的缘故,他总有种不安的预感,说不上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是心烦,连带着已经空了的胃一起隐隐作痛。
他起身避开摄像机,快步走出了会场。
叶峥站在消防通道里舒了口气,扯松领带,摸出手机给江可舟打了个电话。
也许是上次出事时被吓怕了,如今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往江可舟身上联想,整个一草木皆兵。
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叶峥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半,也有可能是在洗澡没听到铃声。
他反身朝通道另一端走去,打算先在外面等一会儿,五分钟后再打。
明星嘉宾们在内场,随行的工作人员被主办方安排在外围,方便随时进出和沟通。叶峥胸闷气短,所以绕得远了点,正巧来到会场出口外面。严知行坐得离出口近,看见他立刻起身:“叶总,您怎么出来了?”
叶峥示意没事。
言嘉找的助理是个刚入行几年的小姑娘,虽然叶峥长得帅,但她还是有点犯怵,不敢单独去找他。此时正见严知行和叶峥站在一块,她探头探脑片刻,断定两个人比一个人危险性小,便鼓起勇气迈着小碎步凑过去,低着头蚊子似地哼了一声:“叶总好。”
“什么?”叶峥没听清。
大概他的脸色不好看,口气也很不耐烦,小助理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开始哆嗦了。
严知行在心里叹了口气,问:“你有什么事吗?”
小助理用捧圣旨的姿势,低着头弓着腰,战战兢兢地伸长胳膊,把手机呈到叶峥眼前:“这这这是言哥、不是、言嘉老师让我交给您的。”
叶峥接过来:“他什么意思?”
“没没、没意思,”小助理腿肚子直转筋,“他只让我把这个给您。”
叶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掉毛鹌鹑怂得都可疑了。
他随手按开home键,手机没设密码,也没装什么软件,连桌面壁纸都是系统自带的。叶峥翻来覆去地观察了一遍机身,也不像藏着炸弹的样子,见找不到什么有用信息,便点开了通讯记录。
看到第一行他就定住了。
小助理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色渐转严峻,冷得能刮下二两霜来。嗓音压得又低又沉,含着一股惊心动魄的意味:“这是言嘉的手机?”
“是……吧?”小助理筛糠似地说,“他亲手给我的……”
江可舟的号码明晃晃地挂在首页顶端,本机呼出,时间是今晚七点零五分,通话时长十三分钟。
他都听到了。
几个星期以来叶峥费心掩藏的一切,以及他最终做出的选择。
所谓晴天霹雳,不外如此。
叶峥把手机抛给严知行,毫不迟疑地转身直奔正门,一边往江可舟手机上打电话:“去开车,马上回酒店。”
忙音。
始终是忙音,这样的音调让叶峥想起去年圣诞节的夜晚。哪怕窗外春风如熏,吹在他身上依然是刻骨的寒意。无处着落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密不透风地一匝一匝缠绕成茧,将仅存的一点微弱侥幸围困至气绝身亡。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了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