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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渴口完本——by盛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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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说魏青城移情别恋喜欢上贺林奈,但贺林奈为11 了不破坏姐妹关系而离开的;有说贺林奈喜欢魏青城,以自杀胁迫祝文颐分手,祝文颐不愿意,贺林奈真自杀了,所以祝文颐又分了的;更有甚者,连祝文颐喜欢上贺林奈所以跟自己男朋友分手的传言都有了。
但祝文颐就是什么都不说,安安静静地做题。
爷爷的病情越来越重了。
爷爷奶奶有三个儿子,小儿子夫妇很快从北京赶回来,大儿子前妻也主动接走了女二减轻负担,就连二儿子一家人也从浙江赶回来了。
二叔到底家底殷实,一回来就给了好几十万治疗费,二婶也发挥了贤良淑德的美好品质,整天守在爷爷病床前,比护工辛苦多了。二婶说:爷爷奶奶养育了二叔那么多年,现在也是该尽孝的时候了,不管是手术费还是陪床看护,都是应该的。
奶奶听了非常感动,感叹道老贺家真是好福气,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娶到的三个媳妇都是好姑娘。医院里有二婶照料着,奶奶却还是无心上班,于是请了假,整天在家里做饭洗衣服,闲暇时织毛衣手套,常常织着织着就哭出来。
从十几岁还是大姑娘的时候,奶奶就跟爷爷在一起搭伙过日子了,如今骤然遭遇这种变故,自然心绪无法平静下来。
钱。
似乎一切都是钱的错。
又是一周双休,祝文颐在家里帮奶奶熬中药。熬到一半的时候,家里头突然有人敲门。
奶奶坐在药炉前织毛衣,祝文颐便乖巧地去开了门。一开门见到是两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穿着威武庄严的统一制服,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你们是谁?”祝文颐戒备地问,不愿意放他们进来。
其中一个男人解释道:“我们是拆迁办的,来跟你家商量一点事。你家有大人在吗?”
祝文颐想起隐隐听二叔二婶和爸爸妈妈提过拆迁的事情,于是放下了心,转头冲着奶奶喊:“奶奶!是拆迁办的人!”
奶奶在药炉前沉默了,手一抖,毛衣掉了一针。
此时那两个男人已经走到了厨房,对奶奶道:“贺老师您好,还记得我吗,我以前在您班上的。”
奶奶顿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问:“大概不是来向老教师问好的。”
那个男人尴尬地笑了笑,说:“那个,我是因公而来。贺老师,这片地被政府看中,所有民居都要拆迁的事情,您知道的吧?”
奶奶突然转过了头,声色俱厉道:“滚!我贺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我死也不会拆迁的!”
说着,奶奶一把掀掉了药炉,快要熬好的中药洒在地上,很快蒸腾起一小片雾气,中药的气味弥漫开来,苦得像是生活。药罐子在地上转了两圈,才终于停了下来。
男人上前走了两步,还想解释些什么,却被奶奶站起来,拿着扫帚赶出去了。
两个大男人一脸狼狈地被赶出了贺家,奶奶本来该是胜利的那方,可她把扫帚一扔,蹲在药罐子面前,呜呜哭了起来。
祝文颐小心翼翼地捡起来药罐子,又拿出一副新的药,对奶奶说:“奶奶,再熬一次吧。”
这时候的祝文颐还不知道,拆迁办这次到访,给整个贺家带来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晋江独家发表
梅伊岭很是无奈,近年来贺家出了太多事情了, 她往这边跑都跑累了。
但爷爷的病千真万确,做不得假。在爷爷奶奶还有余力的时候, 将贺林奈丢给两位老人倒还情有可原, 可一旦力有不逮就接回来,这是梅伊岭与爷爷奶奶当时的约定, 现在到了履约的时候了。
梅伊岭说要带走贺林奈, 奶奶自然没办法用“孩子不喜欢你”为理由拒绝。说到底这才是亲生母女,就算嫌隙再大, 可总有消除的一天。自己这老婆子插在中间从中作梗,怎么都不是个事啊。
因此梅伊岭出现在黑漆漆的贺家, 对贺林奈说:“林林走吧,跟我回家。我已经跟奶奶说好了。”
贺林奈一向不喜欢梅伊岭,梅伊岭自己也清楚。可是那天晚上,贺林奈只是仰起了头, 脸上泪痕未干, 说:“好。”

贺林奈在新家过得并不算太好。
新爸爸并不喜欢她, 这是在六年前就已经注定的事情,更何况这时候还有了一个两岁半的儿子呢?贺林奈的处境可想而知。
好在新爸爸虽说不喜欢她,但也不至于到讨厌的地步。提供一个房间,一双筷子,一个学籍还是绰绰有余,只是无法提供亲情罢了。
贺林奈变得沉默寡言,不像在贺家一样随心所欲。在这里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陌生人,没有爷爷奶奶,甚至连祝文颐也没有。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低头,怎么尽量不打扰后爹的生活,怎么忍气吞声。
她突然理解了祝文颐。
她一向觉得祝文颐太乖了,明明本性甚至比自己还要叛逆,可表现出来却是教科书式的乖巧。
因为没有依靠,踩在脚下的地也不是实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坍塌,连自己会被送往哪里都不知道。
你看,自己不就想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吗?
贺林奈穿起了祝文颐的人设,并且适应得十分良好,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她听到新爸爸在餐桌上夸她:“几年不见,林林变得好乖了,而且照顾弟弟的时候,也有姐姐的样子了呢,哈哈。”
贺林奈便放下筷子回答说:“我原来也有个弟弟。”
她说谎了,她没有弟弟,弟弟是祝文颐的,她现在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问祝文颐学来的。
闲暇时贺林奈被交代要好好照顾弟弟。弟弟才两岁半,刚刚学会走路,在家里横行霸道,撞到柱子非得让柱子让路的那一种。贺林奈心里烦得不行,可还是得装出懂事的样子。
不懂事的话,又被送回去了怎么办?奶奶明明都那样说了,不还是把自己交给了梅伊岭?而且祝文颐也讨厌自己了吧。自己绝对不要再回去了。
贺林奈走神了两秒钟,就在这两秒里弟弟追着小狗摔倒了。
梅伊岭在厨房里喊:“林林,弟弟又怎么了?”
“没怎么!”贺林奈连忙把弟弟扶起来,先拍了拍弟弟身上的灰,然后轻声安慰他。
弟弟一直哭一直哭,怎么安慰都没有用,嘴巴张得大大的,哭声像是要把房顶掀掉。
贺林奈哄了一会儿不见成效,心里便很烦躁,恨不得找块手帕堵着他的嘴。等贺林奈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她把弟弟的嘴巴给捂住了。
弟弟的哭声被闷在手掌里,嘴巴毫不留情,张嘴就咬,咬了贺林奈一手的口水。
贺林奈吓了一跳,站在原地想: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她不能再呆在那里了,于是她偷偷跑回了贺家。
明知道贺家现在没有人站在她这边,可她还是决定回去。就算奶奶不要她,祝文颐讨厌她,但至少,爷爷还是喜欢她的。
……吧。

“妈,为什么不拆迁?现在这个家都这样了,还守着一块老地基,有意思吗?!”
病房内传出争执声。
贺林奈停顿了一下,没有勇气再去推开那扇门。
为什么又在病房外听到了争吵呢?为什么偷偷跑回来一次,就正好听见他们在吵架呢?
“有意思,我觉得有意思极了。”奶奶的声音响起来,平静里带着巨大的压抑,像是赌气似的说出了这番话,“倒是你们,整天想着钱钱钱,钱有意思吗?没了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地,你们拿了钱有什么用?那就没有根了!钱可以再赚,地可就拿不回来了!”
“是,钱可以再赚,可爸的命就救不回来了!”二叔的声音很气愤,“妈,你就跟着我们去浙江,我们把爸也带过去,找大医院治,肯定能治好的。活人比死人重要啊,妈!”
哦,还在吵拆迁的事情呢。贺林奈站在门口冷漠地想。
“……”奶奶沉默了。
“妈,把地卖了吧,卖了之后我们去浙江,想怎么治就怎么治。这里的医生说治不好,那是他们水平不够。现在医学有什么治不好的,我们去浙江,什么都可以解决了。”二叔再接再厉劝说:“爸肯定也不想看到我们就这样放弃他了。”
“……”奶奶还在沉默。
“快点决定吧,政府出面,那房子肯定要被拆迁的,就看钱多钱少。老夏在拆迁办有同学,能多拿一点,现在只需要妈你点个头了,”二婶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妈欸,我的妈!别再冥顽不灵了!再不决定我们厂子就真的要破产了!我跟老夏拿出最后的二十万回来,总不是真的拿回来打水漂的啊!”
啪!贺林奈听到了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
“你、你们!”奶奶的声音一喘一喘的,似乎有点生气:“我当你们回来是担心你爸的病情,一回来就给了二十万,原来是打着这个念头!这先礼后兵的策略也是玩的好啊!钱就这么重要吗!连亲生父母都算计?!!”
话撕开了,二婶也就不装那副贤良淑德的样子了,连语气都变得冷冰冰的。“是的啊,要不是这里还有栋老房子,我才不高兴回来呢,这里破的要死,孩子每年过年回去之后身上都会长疹子。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留恋的,政府要拆迁我还巴不得呢,能卖点钱为什么不卖?卖了我们给治老头子,就算治不好,死前也能享受一把,哪像现在这么苦。丑话说在前头,我带来的二十万可不是白送的,妈你不同意拆迁也行,这钱是一定要还的。”
“瑶瑶!”二叔呵斥道。
二婶继续说:“贺庆夏你看我干什么?我说的哪一句不是实话?你自个儿没出息,赚了一点钱就说要扩建,结果呢,资金链僵着了吧?我说让你小心谨慎点,你又不听,现在只能把注意打回老家。当初这主意不是你提的?你现在还瞪我,咋,还想推到我身上?我跟你说,你做了亏心事就别怕鬼敲门!反正话我是说得清清楚楚了,该怎么做,妈你自己想一想。我还叫你一声妈,是看在您这么多年不容易,尊重您。您也别太固执了,您说是吧。”
二婶牙尖嘴利,说得奶奶的心鲜血淋漓的。
为了爷爷的病,奶奶本来都很犹豫了。可现在被二婶这样一说,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提不上来。奶奶看着病床上昏睡的爷爷,又看了看面前惟利是图的二儿子,悲从中来,大叫着“老头子我对不起你!”,双脚一软便摔在了地上。
昏过去了。
“妈!你怎么了!”二叔的声音惊慌地响起来。
贺林奈在门外听了一大出伦理戏,此时才忍不住扑了进去——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奶奶!”贺林奈冲到奶奶身边,抱住奶奶的脑袋。二叔伸手想探一探奶奶的呼吸,被贺林奈一把挥开。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叫医生啊!”贺林奈冲着二叔吼了一句。
二叔愣了愣,也许是对于之前的所作所为终究有愧疚,最终站了起来朝门外跑去。“医生!护士!有人晕倒了!”
贺林奈盯着病房里另外一个人,恶狠狠地说:“要是奶奶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表情狰狞,活像是人间恶魔。想到这个小女孩儿的前科(指打架的时候砸破郑瑶脑袋的事情),二婶竟然莫名有些后怕。

贺家也许是真的命犯太岁,今年连续不断地出现变故。
先是爷爷发了癌症,后来二叔生意出事,接下来奶奶气晕了,被送进急救室抢救。
万幸本身就在医院里,并没有耽误救援的时间,奶奶第一时间被送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外,一大家子人坐成两排,气氛压抑,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贺林奈坐在三叔的身边,恶狠狠地盯着二叔二婶。三叔出现之后,她便把自己听到的全数复述了一遍。她的证言太过诛心,因此并没有人计较她为什么不在梅伊岭家里。
三叔盯着二叔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一拳揍了上去。
“哎你怎么打人啊!”二婶嚷嚷道,可除了值班护士朝这边望了一眼以外,并没有人动手去拦。
尤其是三叔打了这一拳之后,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三叔拎着二叔的衣领,语气压抑又痛苦:“哥!你怎么能这样当儿子啊!哥!!!”
贺林奈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并没有大的起伏。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有把亲女儿扔掉的妈,自然也有想要拆迁款的儿子。
而祝文颐站在祝妈妈身边,一只手牵着祝武凯,另一只手抓着妈妈,目光却死死地盯着贺林奈。
贺林奈就在这里!
可贺林奈并没有看她一眼。
☆、晋江独家发表
长辈们因为钱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妈妈便摸了摸祝文颐的头, 道:“带着小武回家,关好门窗, 爸爸妈妈一会儿就回去。”
祝文颐指着贺林奈问:“那贺林奈呢?”
妈妈犹豫了一下, 说:“我给梅阿姨打电话,让她把林林接回去。说起来这么远, 林林是怎么过来的……”
说着, 妈妈就要去摸手机。
“大巴车,”贺林奈说, “我坐大巴车过来的,一天一趟, 59块钱一次。”
“欸?”祝妈妈有点吃惊。
“钱是我从梅伊岭钱包里偷的,”贺林奈在妈妈开口询问之前自己把话说完全了,又眼巴巴地看着祝妈妈说,“我不想回去。”
她偷跑过来的时候, 双腿比脑筋快。还没来得及考虑后果就已经在大巴上了, 那时候才一拍脑袋, 想起来弟弟没人管,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安全。
贺林奈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愿意回去被梅伊岭教训一顿,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继父一定很生气吧,说不定又要把自己送走。
送去哪里呢?贺林奈不自觉联想到这个问题,心里便很绝望。
送回爷爷奶奶这里来吗?还不等梅伊岭动手她就自个儿跑来了,然后发现爷爷生病,奶奶被气晕了。到底是自己运气不好一回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说自己就是霉运本身连带着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幸福?
祝妈妈犹豫了一会儿,贺林奈都这么说了,她再强行把人送回去就不像话了。可贺林奈的法定监护人再怎么说也是梅伊岭……
贺林奈苦笑了一下,说:“我还有钱,我去找酒店住,您不要给我妈妈打电话好不好?我不想回去……”
贺林奈说得可怜巴巴,一双眼睛泪眼婆娑,活像是受了地主十几年的剥削似的。祝妈妈一下子就心软了,说:“都回家了怎么能去酒店住?我不告诉你妈妈,你先回去睡吧,你房间还留着呢。”
祝文颐连忙说:“我有两套睡衣。”
贺林奈神色诡异地看了祝文颐一眼,三个小朋友才一块儿出了医院。
出医院之后,贺林奈观察着祝文颐的表情,并不敢主动说话。
她以为祝文颐讨厌自己,可看刚刚的情况,又似乎不是这样。
月明星稀,祝文颐率先搭话:“我跟魏青城分手了。”
贺林奈一愣,连脚步都停了下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祝文颐,脸上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一个欣喜的表情。
她本以为这世界全无自己容身之处,可兜兜转转到最后,竟然是有的。
而且这一方小天地就在祝文颐的心里。
她欣喜极了,下意识便要给祝文颐一个拥抱,可祝文颐牵着祝武凯朝后躲闪了些许,牵了个空。贺林奈便又如坠冰窟。
祝文颐咬了咬嘴唇,道:“我跟他分手是因为……我不喜欢他,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别的意思,分手还能有什么意思?贺林奈反倒读不懂了,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像是困兽。
祝文颐咽了咽口水,看了看祝武凯一眼,艰难地开口:“我……我不是因为你才跟他分手的……这是两回事。”
贺林奈便沉默了,站在原地低着头,灯光又暗,完全看不清神情。
祝武凯本能感觉到危险,拉了拉姐姐的手,说:“姐姐好冷啊,我们回家再说话好不好?真的好冷啊。”
祝文颐咬了咬牙,继续说下去:“你那天说喜欢我,我听不懂……但是你既然到我家来了,我肯定不会让你再被你妈妈带回去的。——这也是两回事。”祝文颐似乎生怕贺林奈误会似的,连忙加了后面这句备注。
贺林奈听到这里,突然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紧的身体也松弛了下来。她以为祝文颐拥有某种恶趣味,特意给了自己希望再夺走,那一刻她差一点就要向着反方向奔逃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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