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完本——by茶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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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作者:茶深
文案
一个根正苗红的起居郎和皇上进行隐私权拉锯战的恋爱故事。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轻,刘毓 ┃ 其它:起居注
第1章
元尚一年,开春。这个春天发生了很多大事,比如我小姨妈给薛家生了个大胖儿子,我二哥补了一个山西县丞的官,再比如新皇登基。其实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爹觍着老脸给我谋了差事,让我去给新皇上当左史。我娘原本还红光满面在让房里的丫鬟给我二哥二嫂准备程仪,听了连绣花绷子都砸了,在屋里哭天抢地:“做什么不好,让阿轻去当起居郎!你嫌你儿子还不够混还要他丢脸丢到皇上面前去啊!我还想阿轻给我送终呢!”我爹也头一次脸红脖子粗:“就你心疼小儿子,我不心疼?你现在不放他出去,还养他一辈子不成?”
“宋函修!你混蛋!”
“五娘,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娘生怕我进宫里第一天就被皇上砍了脑袋,半夜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皇上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千万不要顶撞皇上,不该看的东西千万不要看,皇上不想让你知道的东西千万别去问,还有那些宫里显赫的皇亲贵胄,千万不要去和他们作对,甚至连不要调戏宫女,不要和皇上的妃子勾勾搭搭都跟我交代了。开玩笑,皇上的女人都在后宫内,我进去起码得先少根什么好吗。
然而毫无意外地,我第二天还是摇头摆尾跟在我爹的屁股后面进了宫,和我爹那种下朝回家、三更起坐轿上朝的不同,起居郎顾名思义,就是得起得比皇上早,睡得比皇上晚,除了皇上上御厕,还有临幸他老婆外,其余时间我们都得跟着。于是,我爹像是第一天送我进国子监一样,三步一回头含泪默默走出了宫中那宽阔的十里道。
小皇上我不是第一次见,不过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太子,不爱理人,我好哥们雍王同他是兄弟,那年千菊宴邀他来,他来是来了,爱理不理的。雍王和他虽然不是同母所出,可都是太后养大的,太子只管坐着,一水儿子弟就众星拱月上去巴结他了。雍王只说他这小弟性情冲和,让我见着他别调笑。可我看,那离淡泊冲和可差远了,性格冷淡还差不多。先皇子嗣单薄,没几个儿子,他还是如今的太后所出,出生没几年就封了太子,真可谓是掌上明珠,分府分在最好的地段,请了最好的太傅。那太傅是我爹同窗,大器晚成,没晚成之前做过我几天启蒙老师,所以算是八竿子的关系,我和小皇上还是同窗,虽然并没有什么同窗情谊就是了。
皇上还没来,我在上书房殿内站好,抬眼就看见我正对面那人盯着我看,想得不错的话,这人应该就是我的新同事了,只是面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这种起居什么的差事,既不修书,又不算记史,按我看来,找个皇上跟前的太监来做也无甚分别。上次我爹听到我说这句话,拿着《封禅书第六》把我打得满书房抱头鼠窜的,说什么文人傲骨啊以人为镜啊好似我要再写出一部史记一样。不过这职位,通常也都是那些家学严谨,诗书传世的子弟做。我老宋家家学严谨不错,然而我不严谨,这小皇帝怕是被我爹一顿马蹄秋水给蒙了。
我和那面生的新同事面面相觑了半晌,都快我看青山多妩媚了,几个公公一进来,我立刻挺了挺脖子,皇上来了。
天气还冷,帘子一卷,嗤呼带着凉气刮进上书房。皇上说:“把帘子加厚实点,在上书房都要冷死了。”
我眼观鼻鼻观心,抬眼看了看起居舍人,对方静默如鸡。于是我决定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沾了墨在手里的白卷上写:元尚一年二月十六,皇上辰时入上书房,因寒,云:“把帘子加厚实点,在上书房都要冷死了。”
满屋子只有我在动,皇上坐定,一挑眉,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望了望我,再望了望我同事,对我同事说:“你叫什么?”
我在纸上写,皇上问起居舍人叫什么。
我新同事手一抖,连忙五体投地跪下,闷声说:“回皇上的话,微臣是韩太傅之侄林书衡,景庆五年承蒙皇恩赐进士及第。”嚯,这小子不声不响,没想到是个酸儒中拔尖的。你都进士第一甲了你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来做社稷的中流砥柱为皇上排忧解难居然来做起居舍人?
皇上皱了皱眉,问了和我想的一样的话:“你怎么想起要做起居舍人?”
林书衡定了定神,还是埋在地上说:“……正所谓史家有云——”
皇上说:“好了我知道了。”
我在纸上写,林舍人没说完,皇上不让他说了。
管事的崔公公看了我一眼,崔公公和我爹交情还不错,知道如果今天皇上在上书房只问了林书衡,没问我,这事儿传出去,回家又得鸡飞狗跳的,特意给了我一个台阶下。“皇上,这位是宋翰林的幺子……”
皇上眼皮都不抬,说:“我知道了。”
我膝盖已经弯下去了,顿了顿只得继续拜下去:“微臣宋轻参见皇上。”
待我二人都起来了,皇上转头问崔公公:“昨晚太妃那是个怎么回事?”
臣子还未进上书房,恐怕是想趁大臣们没来先处理私事吧。
崔公公连忙弯腰道:“启禀皇上,是太妃娘娘的侄女,小字云娘……”
皇上说:“太丑了,不要。”
我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连忙在纸上写,皇上说敬太妃的侄女云娘太丑了,不要。
没想到他是这种皇上。
第2章
话音刚落,只听见帘子外有人朗声道:“林尚书求见。”
皇上在位置上坐好,说:“宣。”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进来了,我见过他,去年我大侄子满月酒,他带着夫人来我家道贺,他儿子上次科考只考了一个同进士,他胡子都愁白了许多。
皇上问:“林爱卿,我听韩氏说你儿子被江南李氏退婚了,如今是和哪家的女子结亲啊?”
我在纸上默默地写,皇上问林尚书他儿子要娶哪家的媳妇因为之前他儿子被退亲了。
林尚书扑通一声跪下了:“微臣养儿不教,有辱皇上威名,还请皇上赐罪。”
我正写着林尚书磕头谢罪,皇上他说算……
皇上说:“那好,就罚俸三月,让你儿子去山东大营吧。”
林尚书面如金纸,愣了一会儿,立刻回过神来,把头磕得咣咣响:“谢皇上。”
我目瞪口呆,只好把那一个算字给点掉,在后面写道,罚俸三月,让他儿子去山东大营。
林尚书赐的座还热乎着,又有人进来禀报今年湖北的洪水,广西的土匪啊,还有哪里的知府的小舅子强抢民女啊,哪里的学子上京告御状啊,林林总总,说到午时都过了才消停。
我抬头看对面的林书衡,他面露精光,下笔如飞写得津津有味,再定睛一看,他已经写了十多页,又哗啦翻了新的一张。
不愧是进士及第,虽然慢热,这文思如泉涌可真是让人望尘莫及。我正心里啧啧称奇,最后一个大臣撩帘出去了,皇上突然向我一伸手:“给我瞧瞧。”
我一愣,笔在纸上迅速点了一个硕大的黑点,像一个媒婆痣。
见我还呆着,崔公公连忙上前:“皇上,这可使不得啊。”
“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皇上皱着眉看他。
“这起居注,原本就在于记录君王一言一行,不论君王做的是好是坏,左右史都会一一记下,如果您提出要看了,那么以后,谁敢如实的记录您的起居,指出您的过失呢?”
皇上说:“这起居注是给我的后代看的,若是左右史记载不当,在后代面前给我抹了黑,我岂不是一无所知,到死都蒙在鼓里?”
崔公公满脸堆笑:“皇上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左右史,都是韩太傅精心挑选的,这两位,可个顶个人中龙凤,庭生玉树,坚勇正直,您还担心他们不能不偏不倚吗?”崔公公手一转,“比如您看看这位林舍人,韩大人的侄子,景庆五年的进士第一甲,这可都是先皇陛下一个个朱批阅卷游过园的栋梁之才。”
林书衡立刻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崔公公谬赞。”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
崔公公看了我一眼:“至于这位宋舍人……”他顿了顿,面不改色地说,“皇上您也知道宋大人是书香世家,宋舍人的母亲还是江南万家,宋舍人的哥哥一个在京城为您排忧解难,一个在山西为您杜绝后顾之忧,这样的出来的子弟,怎么会差?”
好嘛,就是我不学无术咯。
皇上说:“行了,今天就在上书房传膳。”
“遵旨。”崔公公屁滚尿流地出去了。
我在小册子上写,皇上今天在上书房摆饭。
一会儿一列宫女太监静悄悄地进来了,菜都放在雕花提盒里,下层是木炭防止菜冷。我目不转睛看着宫里姑姑摆饭,一边记下,皇上今天午膳吃燕窝鸡丝,三鲜鸭子,黄焖牛肉,元汁羊骨头,芽韭炒鹿脯丝,五色果子粥……
皇上说:“为什么今天不上糖藕?”
我在小册子上写,皇上问今天为什么不上糖藕。
崔公公赔笑,道:“皇后娘娘说了,吃多了要长蛀牙的。”
我接着写,原来是因为皇后不让,怕皇上长蛀牙。
“您看您上次一口气吃了三碟,闹得牙疼,可不把您府里上上下下吓坏了?”崔公公循循善诱。
皇上动了动筷子,说:“好吧。”
我写道,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吃多了糖藕闹牙疼。
崔公公又问:“要不要传哪位娘娘?”
皇上嘴里塞着饭,细嚼慢咽地吞下去,才说:“你让我消停会儿行吗?”
我写道,崔公公问皇上要不要请妃嫔伺候午膳,皇上让崔公公闭嘴。
午膳后,我和林书衡也到了偏殿去稍事休息,顺便吃午饭。我正放下执笔挽着袖子准备大快朵颐,林书衡朝我作揖,说:“在下林书衡,字文定,还不知道宋大人……”
不愧是进士及第,恐怕十一二就有长辈恩师赐字了吧,像我,无业游民,我爹想给我赐字都找不到由头。
我放了筷子在衣角上抹了抹手:“我叫宋轻,无字,你就叫我宋轻吧。”
“诶,宋大人好~”他朝我深深一弯腰。
“林大人好~”我也朝他深深一弯腰。
“不敢不敢,还请宋大人多多关照~”
“哪里哪里,还请林大人多多指点~”
“太见外了,宋大人~”
“够了林文定,我要吃饭。”我把筷子一拍,大马金刀坐在桌前不动了。
林书衡委委屈屈地看了我一眼,拉开椅子坐在了对面。
什么大人来大人去的,我们只是两个可怜巴巴的书记官,林书衡和我都感到特别沮丧。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见到皇上!”沉默不过一弹指,林书衡兴致勃勃地对我说。
我说:“哦。”
“没想到皇上人虽小,举止谈吐却那么文雅华贵,让人不敢逼视。”
我挑了一口白灼菠菜:“还好吧,都十九了……”我刚想说想想也知道太后肯定派了最得力的管教宫女去养这个心头肉啊,突然听见正殿传来拍桌子的声音——
“你放屁!叫张广源滚到上书房见我!”
我面无表情扭头看林书衡。
林书衡西子捧心状:“没想到皇上发怒的时候那么威严摄人,让人不敢逼视。”
第3章
林文定这小子,不光脑子不清楚,吃饭还贼慢,跟那小皇上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看他在那用筷子细细地刮鱼肉,仿佛在给那条死不瞑目的鱼雕一个金身,看得我蛋疼,还不如给小皇上记菜谱呢。况且林文定还一面雕鱼,一面跟我絮絮叨叨:“你知道吗我殿试那年皇上还是太子,那真是丰神俊逸,目似点漆面如满月……”
“诶诶诶,“我打断他的话,“越说越过头了啊。”
林文定丝毫没有被我打断兴致,直视着半空,憧憬地说:“宴饮的时候赐了我一杯封坛一百二十年的状元红陈酿!”
哦,宴饮惯例届届有的太子赐群进士酒以示惜才皇恩浩荡对吧。
我对天翻了一个白眼,一把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
林文定如大梦初醒,拉着我的袖子:“宋兄,别啊,待会皇上看见只有你回去了,会怎么想我?”
我甩开他,说:“我就说你出恭去了?”
“宋兄,不要走!不要抛下我!”林文定伸手挽留我。
我一溜烟闪开了,站在偏殿前大声跟他说:“你好好吃饭,毕竟孔子他老人家说过……呃,浪费粮食会遭天谴的!”孔子他老人家一辈子估计话也不少,也不差这一句两句了。
我裹着袖子回到上书房,听林文定废话,还不如去看皇上呢,毕竟皇上对我们左右史可是视若无物,比林文定的念叨强多了。
上书房里皇上用膳的家伙都撤了,只有崔公公正在一旁给皇上添茶。我连忙规规矩矩站在左侧把袖子里的纸笔翻出来。我正低头捣鼓着册子,皇上本来正看着奏折,突然抬头定定地看了我一下,张张嘴,却没有说话。
我心下一惊,被看得一身冷汗,莫非是我把林文定抛下,皇上慧眼如炬,立刻看出我排挤同事没有组织没有纪律了?
崔公公善解人意,连忙凑上前:“皇上有什么吩咐?”
皇上撇过头,不再看我,问:“韩太傅的侄子呢?”
我连忙上前一步,回答:“回皇上的话,林舍人感念皇恩浩荡,正在外头事无巨细记载上书房外种种花草,以显皇上您的高洁之意啊。”
菩萨保佑,皇上可千万别差人去看,不然我俩恐怕明天都得午门见了。
皇上像是突然回过神,“唔”了一声没有深究,低声跟崔公公说:“敬太妃那里还没给她回话呢。”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崔公公立刻说:“奴才这就差人去敬太妃那儿。”
“不用了。”皇上说,“你亲自去。”
崔公公说:“这……”
皇上说:“别人办事我不放心,笨口拙舌的。”
我心想,可是这不是你自己说人丑的吗。
“可皇上这里总得有人伺候啊?”口灿莲花的崔公公说道。
“这满屋子的不是人是鬼啊。”皇上说。
崔公公只得忙不迭去给敬太妃传话。
崔公公一走,满屋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了,皇上在批着奏折,外面等着服侍的小宫女小太监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皇上果然视我为无物,我在纸上写,皇上要崔公公去告诉敬太妃她侄女太丑皇上不要。
我的“要”字刚收笔,突然听见毛笔在笔架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叩响,皇上轻叹了一口气,说:“宋轻。”
我连忙垂下头:“微臣在。”
我脖子都酸了,皇上一言不发,我心想,莫不是皇上不满意,特意支走崔公公,委婉地想让我爹把我领回去?我爹为国尽忠一辈子,还不得羞愤自杀。
过了半晌,皇上说:“你……”
“微臣来迟,还请皇上恕罪!”我抬了抬眼皮,发现林文定趴在那儿了。
皇上漫不经心地说:“你起来吧。”
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皇上继续批起奏折来,林文定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只当做没看见,咳了一下若无其事缓缓直起腰板,和他继续我看青山多妩媚。
戌时刚过,皇上起驾去后宫了。先皇驾崩,皇室成员除服不久,没纳新妃,偌大后宫只有一后四妃,牌子都不用怎么翻,反正就那几个人。我和林文定守在小西横门门口,等听通传的小太监来报皇上宿在哪个宫了,我俩记一笔,就能回去了。
我和林文定刚站定,就有小太监来报:“两位大人,皇上今天去了谨妃那儿。”谨妃是晋王王友俭之女王氏,我落了笔正张罗和林文定回去,小太监挤眉弄眼,尖声尖气地对我俩说:“崔公公吩咐了,叫二位大人再等等。”
我心里一惊,想着皇上小小年纪,可不简单啊,莫非是夜御数女?我大靖朝有希望了。
我俩面面相觑,一动不敢动,果然不出一刻,又有小太监匆匆赶来,我想,没想到皇上在御床上居然是个快枪手,年轻人,性子真是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