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话封侯完本——by秦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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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寻彦离开之后,曹钧换上戎装劲甲准备登城查看边防情况,换衣时忽然有一枚锦囊从衣衫中滑出,掉落在地摔出轻轻声响。曹钧停下动作,目光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锦囊,然后俯下身将其握在掌心之中。
刚要出府时,恰巧撞上了薛鉴一行人,曹钧向众人问好之后,声色不动地看了一眼龙霄。看着看着,目光便落在他身后的那个少年人身上。
“这位是?”
龙霄解释道:“这是舍弟青儿,他对北方戎狄的神诡手段多少有所了解,所以我便请他前来助我。”他说完话又看向一旁的青儿,“好不快给将军请安?”
青儿压下不情不愿,朝他行了一礼,“见过将军。”
曹钧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落在了龙霄身上,他似乎想要询问昨日长寿面之事,可另一旁的薛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目光灼灼,如针一般刺得他有些不自然。到了最后,曹钧也未能吐出一字来。
简短寒暄过后,曹钧径直向城门方向走去,龙霄青儿三人则入了府门。进了庭院,薛鉴车轻路熟地寻了一处石椅坐下,说道:“我从殿下那里得来的消息,不出三日他们便要出关前往南域。”
“南域?”龙霄为他添了一杯茶,“南域虽无藩王,但却有坐拥精兵强将的庆阳侯。据说那位侯爷从不关心京城朝堂的动荡起伏,只专心地坐镇南疆,在他多年来的经营之下,南域兵马肥沃财力雄浑。只是那位侯爷既无自立为王之心,也无任人宰割之意,从青儿探来的消息中,京城的叶丹与宸妃曾多次派人重金许诺庆阳侯却屡屡失败。”
薛鉴笑了一笑:“这才是那位侯爷的聪明之处。无论最终叶家哪位殿下夺得了江山,他都无利无害,依旧牢牢稳稳地做他的南疆霸主。”
青儿插了句嘴,疑惑道:“那既然如此,殿下为什么还要去南域呢?”
薛鉴看了龙霄一眼,缓缓道:“殿下没说,但我卜了一卦多少猜到一些内情。那位手握重兵权势的庆阳侯膝下有位独生爱女,只要殿下愿意献出皇后之位,那庆阳侯……”
他点到即止地停住了话。
龙霄手指一顿,不由得说道:“那将军他岂不是……”
“将军怎么了?”薛鉴残忍地指出了真相:“叶昭从头到尾都没有许诺曹钧任何事,一切都是他自愿的。我猜叶昭心中一定很开心,随随便便装个样子便能哄得威名赫赫的镇关将军为自己东奔西走。要知道这世上最好控制的人,就是对自己心存爱意、又言听计从的人。”
薛鉴饮了口茶水,接着说道:“不过话又说了回来,你还有空关心曹钧一番情意落了空会如何难受,怎么不关心关心你自己?云洛族与常青族已经合二为一,叶昭曹钧一走,他们便会想方设法侵袭雪空关,为了边塞百姓,你肯定会自愿请命留在关内。或者说,即便你选择跟随将军前往南域,曹钧也会命令你留下来帮扶副将镇守雪空关。”
青儿看过来看过去,扯了扯龙霄的袖子,说道:“大哥去哪儿,我也去哪儿!”
龙霄心中有些酸涩,但不得不承认薛鉴此言句句在理。
薛鉴叹了口气:“我是不能留下陪你们了。先帝爷留下的这半枚玉扣,代表的是江湖势力,虽然不及军队力强,但若是使用得当,江湖势力也能成为一柄利刃。为了能彻底调动这份势力,我还要随殿下前往中原内地好生筹谋一番。此去一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度重逢了……”
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讲得青儿都有些伤感才停下。龙霄默然坐在树下石桌旁,指腹轻轻摩擦茶杯,像是在踌躇着什么,想来想去,满腹心绪最终化作了一声长叹。
叶昭轻车简装出了关,除了曹钧等心腹以外其他人毫不知情,就连龙霄也是在寻薛鉴无果后才从他的留信中得知已经上路的消息。曹钧走后,将军府运行如旧,府中客卿有擅长易容者从军营之中挑出一位身形相貌与曹将军相差无几之人,再加易容妙手造出了一位天.衣无缝、毫无破绽的“曹钧”。
戎狄三部如今只剩两部,因元泽族背叛草原之故,常青云洛反倒结为密不可分的盟友,二族整顿兵马时时前来边关骚扰。幸有青儿借助北方鹰锞子探查消息,又有龙霄耗尽心力阻挡云洛巫蛊之术,久而久之,雪空关倒占据不少上风,甚至还将云洛族的一位皇子斩杀当场。
云洛一族当即点派精骑再攻雪空关,甚至还放出了元泽族的那位二皇子,妄图借他之口鼓动关内元泽族人打开城门迎接草原子民。守城副将还未有所决断,却见城墙上多出数道身影,正是元晖元卿等人。只见元卿温雅含笑,一张利嘴将二皇子之言系数堵了回去。在其身后,筋肉强硬的元晖则向身旁将士借了一张强弓。
元卿说完“送二哥一份厚礼”,忽然将身一侧,露出手持弓矢的元晖。不及两方兵马反应过来,那一箭便已化作穿云破空的闪电,洞穿了元泽族二皇子的心口!
戎狄顿时乱作一团,忙不迭地溃败撤退,副将连下数道军令点齐伤亡整顿兵马,忙碌之时元晖与元卿一行人则结伴下了城墙。
龙霄慢了两步,本想问他们二人为何要夺了二皇子的性命,只是一抬头的功夫那两人便已走远了。当晚风清月白,青儿恢复鸟身睡得香甜,周身被月华洗礼渐渐散出薄光。龙霄练完功后,生不出一丝安寝入睡之心,便出了将军府在关内四处散步。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元泽族人的居所。
昔日元泽族投诚之后,叶昭虽然心知元逸之事乃是维系之根本,但他谨慎惯了,仍是借了曹钧之手时刻盯着他们。只是过了许久,元泽族人依旧过着1 自己的小日子,就连元晖元卿两位皇子都开了个小小店铺养家糊口起来,渐渐地,雪空关内的其他居民倒是习惯了这一族的融合。
连日抗敌,龙霄乃至将军府内的众位将领早已与元晖元卿二人有了患难之情,再加上元晖元卿似乎觉察到他的身份,故而多次邀请他前来寒舍一聚。此时此刻,望着夜空中的一轮冰月,龙霄本打算叨扰一番元晖二人,只是还未敲门,耳目敏锐的他便听到了一阵阵的声音。
房中二人似乎在做些什么淫靡之事,元晖喘着粗气求饶,元卿则似笑非笑地与他说着下流的话,不时还有肉体的撞击声混着喘息传到他的耳中。
龙霄一张白净俊脸“唰”一下红了起来,他又羞臊又尴尬,更难为情的是整个人口干舌燥、似有动情之意。当下不及多想,整个人身形一晃化作白光飞回了客卿庭院。
☆、英雄救美
偶然听了一脚墙根之后,饶是龙霄彻夜运功都没能压住心底渐渐燃烧的火星,第二日天色将白,青儿被同类轻快叫声吵醒,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羽翼。待他回神后,这才看见龙霄若有所思地眺望远处,神情如此专注,以至于连肩膀处什么时候落了一只小雀鸟都未曾注意。
青儿飞过去赶走了那只胆大之鸟,后者叽叽喳喳叫了两声,似乎有些不服气。青儿哼了一声,羽翼一拢幻化出人形,那鸟儿尖叫一声,吓得顿时逃走了。
他坐到龙霄面前,挥了挥手道:“大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嗯?脸怎么有些红?难道是昨夜受凉着了风寒?”
龙霄回过神来,垂下眼睛道:“没有,只是没休息好。”
青儿只当他是心忧曹钧,微微不满道:“你不会是放心不下将军吧?大哥,我的好大哥,你既然都答应薛公子要和将军斩断一切了,现在又对他牵肠挂肚,你……”他这一句“你”还未说完,半空忽然传来几声鸟鸣。
却见方才吓走的那只小鸟雀跟在老雀身后飞了过来,那老雀腿上系着一枚细管,十分通灵地落在了龙霄面前。龙霄怔了一怔,瞬间猜到这或许是薛鉴的手笔,果然拆开一看,里面卷着一封纸信。
龙霄顿时翻阅起来,青儿见他这副模样,忍了忍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那老雀蹦来蹦去,倒是丝毫不怕生,甚至还歪着头蹭了蹭龙霄的袖角。倒是那只小雀鸟始终藏在老雀身后,只露出两只滴溜溜的眼睛打量青儿。龙霄一目数行飞快阅完,然后抬手摸了摸老雀的头,道:“麻烦你了。”
那只小雀鸟也叽叽喳喳了两声,龙霄露出淡淡笑意,也抬手抚了一抚:“也麻烦你了。”
两只鸟雀叫了两声便飞走了,青儿收回目光,问道:“是薛公子的信?”
“是。”龙霄点头,“薛公子说叶昭一行人已经抵达南域,正在努力联络庆阳侯。将军……”
他唤出“将军”二字时似乎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薛公子说叶昭殿下偶然在疯马践踏市集时救下了偷跑出来的庆阳侯之女,二人情意日增,甚至侯爷之女还邀请叶昭殿下一行人住进侯府。他还说,将军似乎觉察到了一些,只是没有讲出来。”
青儿由始至终都在盯着他的脸,妄图在龙霄的神情上寻找到他旧情不忘的证据。
龙霄露出淡淡苦笑,唤道:“青儿……”
青儿哼了一声,道:“我不管,就算你回心转意我也不会同意的,等到曹钧辅佐叶昭殿下登基之后,我就带着你回雪山。”说罢,他摇身一变化作海东青,径直向天空飞去。
龙霄远望他离去,半晌之后,才有一道叹息悄然响起。
曹钧携着满身酒气,踉踉跄跄地前往休憩庭院。
此时东方天色刚刚露出一点鱼肚白,霄汉星月尚未退去,依旧在天幕中绽放光华。东方微明,蔚蓝天空云彩斑驳,渐渐随着天色浓郁而染上一层璀璨朝霞。曹钧便是在这个时候从酒馆中苏醒,踩着满地的晨光回到庆阳侯府。
曹钧喝得头晕脑胀,可是整个人却十分清醒,清醒得让他自己恨不得大醉一场沉溺梦中。
就在他露出无声苦笑返回庭院的途中,不远处的花园草木后却传来两个声音,曹钧听后,脚步不知不觉便停了下来。
那是叶昭殿下,他心心仰慕之人,也是如今与庆阳侯之女愈发密切之人。
另一人声音清冷,却是薛鉴。
曹钧辨明谈话二人之身份后,第一个念头便是离去,只是还未等他有所行动,便听得薛鉴冷冷淡淡道了一句“晴小姐今日又去求了侯爷,想来殿下心中应是十分开心吧。”
曹钧手掌无声无息握紧成拳,他太想听一听殿下会如何回答,于是镇守边塞多年、武艺高超莫测的镇关将军运起轻身功法躲在一簇花丛之后。透过繁茂枝叶的缝隙,他甚至能看清殿下皱起的剑眉。
他在心中默默作想:“您会如何回答呢?我的殿下……”
叶昭皱眉看了他一眼,半晌没有开口,直到曹钧等得耐心全无时他才缓缓说道:
“……此话怎讲?”
薛鉴如同听到笑话一般,勾起一丝嘲讽:“殿下那日派元逸元朗二人搜集情报,元逸无意中得知侯府的晴小姐偶尔会女扮男装混出侯府,殿下知道后便吩咐元朗准备一匹烈马,以待日后再用。然后,晴小姐出府后在市集上遭遇烈马践踏,殿下出现英雄救美,继而使出各种手段俘获美人心,让那位陷入情爱的侯府小姐不顾一切地在庆阳侯那里扇风。”
曹钧脸色微变,原来当时那出英雄救美,是殿下早就谋划好的?!
薛鉴看了看叶昭的脸色,嘴边笑意愈发加深:“殿下确定晴小姐对您一往情深之后,便开始使出水磨功夫,一点一滴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于她。晴小姐知晓后,心中定是既惊讶又欢喜,惊的是殿下的身份,喜的是她与您门当户对又两情相悦,事后她必定会三番五次恳求侯爷玉成美事。”
叶昭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就连手掌也早已握紧成拳,看他那副模样,若非顾忌薛鉴功夫过人只怕早已出手教训。
薛鉴忽然嗤笑一声,眼底带着些许怜惜与心疼:“让我猜一猜,若是庆阳侯不同意殿下与晴小姐的婚事,您是不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生米煮成熟饭?”
叶昭与花丛后偷听的曹钧双双变了脸色,只不过叶昭是被戳中心事的惊愕,而曹钧则是难以置信的骇然。叶昭再也顾不得其他,怒声斥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薛鉴盯着他不放,“难道殿下就没动过一点心思?若是生米煮成熟饭,晴小姐不仅从今往后死心塌地,就连庆阳侯也要为了女儿贞洁而不得不考虑殿下的求亲。真可怜那位晴小姐,本以为是一颗真心委身情郎,却没想到……”
他顿了顿,又道,“我能想到的,只怕其他人也能想到,包括如今也在南域准备向庆阳侯求亲的叶丹一行人马。庆阳侯府举足轻重,力量着实诱人,难保叶丹他们不会动这种心思。殿下耻于叶丹之属,却不得不用同种手段设计晴小姐,恕我直言,您与叶丹究竟有什么分别?”
“放肆!”叶昭顿时大怒,眼中杀气毫不掩饰。
薛鉴定定看他一眼:“殿下,你对我起了杀心?”
叶昭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浓重神色。
薛鉴目光灼灼直视叶昭,似有话要讲,只是最终他却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什么也不说便转身离去。转身的瞬间,薛鉴似无意般掠过花丛深处,片刻间闪过的眸光谁也未曾注意,包括背后的叶昭,也包括花丛后的曹钧。
那时曹钧早将双眼凝在了叶昭身上,他看得清清楚楚,叶昭双手紧握成拳,一双眼死死盯住薛鉴的背影,凌厉又锐利的杀气再度席卷。他忽然背上有些发冷,额间也有些湿漉,抬手一摸,却是不知何时竟出了满头的冷汗……
一夜暴饮,本该神思困倦,然而花丛后的所见所闻却如同一盆冰水,冻得他愈发清醒。
曹钧躺在床塌之上,虽是闭目休息,可方才的一幕幕却时刻回荡眼前,让他翻来覆去无从入睡。待到窗外天色明亮,曹钧还是没能养出睡意,终于睁开双目坐了起来。
他随手倒了杯隔夜冷茶,还未来得及将脑中混乱思绪规整清楚,忽然听到门外寻彦恭恭敬敬道了一声“殿下”。曹钧不自禁地紧了紧手掌,一时力道过大,就连瓷杯都蹦出数道裂纹。
叶昭声音明朗传来:“你们将军呢?不会还没起吧?”
寻彦笑着道:“殿下,我们将军昨夜去喝酒了,天亮才回来,如今刚躺下没多久。您可是有要事找他?属下这就……”
叶昭则道了一声“不必”,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才道,“曹将军……天亮才回来?”
曹钧心中一震,又听得门外寻彦应道:“是啊,将军满身酒气踉踉跄跄,一回房便没了声,想必是睡得极深。”
叶昭又说了两三句言语,声音伴着脚步渐渐远去。曹钧听得脚步声消失,不知怎么,像是逃过一劫似的长长舒了一口气。他随手饮了口冷茶,压住怦然不安的心头狂跳,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却吓得他险些喷了出来。
“薛……”曹钧压低声音,“薛公子,你怎么坐在我的窗前?”
薛鉴神情淡然,没有一丝一毫惊吓到曹钧的歉然之意,只是道:“心血来潮,想来看一看将军。”
曹钧此时已然安定下来,“看我作甚?”
薛鉴盯着他不放,嘴角挑起一丝玩味之笑:“我来看一看,将军藏在花丛后的墙角可听得仔细。”
曹钧脸色顿时一变,“你……”
“别说你不知情!”薛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我便是算准了你那时会从花丛边经过,才故意一诈叶昭的。”
曹钧听了此话,满脸讶然无从掩饰:“你是故意的?!”
薛鉴脸上多了几分似笑非笑:“这世上哪有这般巧合之事,能让你恰好听到故事真相?曹将军,我着实是看不下去殿下利用您的一片痴情,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好让您听个真切。”
曹钧眼角狠狠抽了一下,脸上还多了几分冷笑:“如此,曹某还要多谢你了。”
“将军不必客气。”薛鉴莞尔一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曹钧冷哼一声,正要下逐客令,却见薛鉴脸色一变,忽然向北方望了一眼。他心下奇怪,还未开口询问,便听得薛鉴急匆匆道:“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说罢,薛鉴身形一晃便已飞身离去。
曹钧望了眼窗台,半晌才缓缓憋出一句:“……莫名其妙。”
与此同时,远隔千山万水的雪空关,化作人身的海东青却在苦苦相劝。身旁的龙霄脸色苍白、神情慌张,若非衣角被青儿拉住,只怕早已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