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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友完本——by马桶上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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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邛:“那就杀!斩草除根!谁敢反对——就杀了!唯有这样才能震慑他们!”
崔式:“臣只是将所知之事说出,还望圣人谨慎决策。”
殷胥谨慎道:“如今世家对于子弟的约束力不如前朝,必定有许多像崔寺卿这样的人在。对部分人而言,与大邺做对能得到更多利益;但也会有很多世家子弟,不论是在大邺或是在行归于周,实际都不会改变什么,他们可能是被姓氏家族牵连,实际上并无反意。安抚笼络这类人,才应该是朝堂上该做的。”
袁太后道:“正是,大邺如今也并非政局混乱,忠奸不分,不给群臣活路。杀能够从行归于周中获益更多的头目,安抚提拔那些本身态度中立的世家官员,才是暂时能把控住场面的办法。”
三日之后的大朝会,则是正式开始出手的时机。
殷邛要做的就是雷厉风行,将兆贬为庶人的消息昭告天下,直接以支持叛军之名,先不管顾证据,直接在朝堂上杀死一两位朝中要员,且不走程序,直接提拔其他值得信任的官员上位。
朝堂这张棋盘既然危机四伏进退艰难,作为棋盘外的皇帝此刻必须用可以背负骂名与后果的决心,直接掀翻这张棋盘。
一切都不能按照往常赦令的路子走,就看殷邛有没有这份决断。
崔季明扫了一眼愤怒又痛苦的殷邛,心中不禁开始担心。
屋内七人,开始两两三三凑在一处商议,崔季明看着袁太后与贺拔庆元商议调兵一事,薛菱与殷邛招崔式上前,殷胥也拢着手朝她走来。
殷胥站着与她有半臂之隔,小声道:“你瞒我的就这件事。”
崔季明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道:“还有很多呢。刚刚说了那些话,我手里都是汗。”
殷胥往她走进了一步,偷偷伸手摸了摸她背在身后的掌心,道:“你害怕?”
崔季明握紧手指,攥住了他指尖,要他不得收回手去:“你不怕么?他们藏着不知道多少我们不知道的后招。”
殷胥点头:“我知道,怕也没办法。大不了一死,我无所谓。”
他的指甲在她掌心内蹭了蹭,崔季明道:“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轻松多了。大不了不就一条命么。”
殷胥瞥了她一眼:“我能这么想,你可不能。”
他好似感觉到了周边也有人的目光扫过他们二人,殷胥小声道:“松手。”
崔季明笑了笑,指甲悄悄刮蹭过他掌心,引得他手指发颤,才松开手来,背着手神情不变,一脸风轻云淡的望着落满灰的大邺地图。几个人来回走过去,已经使得地图上头有折叠的皱着,好似境内一道道的山脉。
崔季明低声道:“这话我不敢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但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绞杀永王叛军,我觉得行归于周下一步的计划就是策反长江南侧的各州军镇。这些军镇怕是唯有见着兖州及其他几州能在山东站住脚步之后,才会各自独立。南方藩镇割据是迟早的事情。”
殷胥惊道:“若是各地军镇独立,想要收回就不知道是多少年的事情了。难道没有什么办法么?”
崔季明:“你别急,这只是我的猜测。”
她顿了顿道:“不过,如果这样发展,是没有办法阻止的。从大邺立国伊始,地方就一直相当自由独立,高祖显宗几十年削不动地方兵力,你想要在这段时间解决是不可能的。之前收缩府兵,实际在地方的成效可以用甚微来形容。这是大邺早立国埋下的隐患,我们只能等他爆发。”
殷胥显然也明白,大邺如同历史上每一个朝代一般,留存着无数只表面糊弄着的隐患。
他抬起脸来:“你会陪着我的吧。”
崔季明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秉着公事公办的脸,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像撒娇。她失笑:“要不然我还上哪儿去啊,出家去么?”
殷胥也觉得自己问的可笑,若崔季明有其他心思,此刻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他此刻特别想牵着她的手,然而他还没胆大到这种地步,只得悄悄捏了捏手指。
早晚有一天,就算崔季明位及权臣,他也要在所有人面前牵着他的手。
这一场几乎是让人胆战心惊的会谈总有结束的时候。如同行归于周的重大决策多是几个人物的谈话一般,在这七个人之间的会谈也决定了许多许多。
殷邛已经精神萎靡了,他嘴里冒出了一些胡话:“决策大邺生死这几个人当中,居然有两个是女人,我到死还是走了父皇的老路子……”
崔季明心道:哦,不好意思是三个。
崔季明顺着台阶从含元殿往外走去,殷胥则走入了大兴宫内。
只不过她在走过含元殿边的长廊时,有位圣人身边随侍的大黄门擦身而过,将一张纸团塞入了她手中,崔季明不明白到底是谁要给自己递消息,一直紧紧捏在手中,紧张的心都在砰砰乱跳,等坐上了马,才将手藏在披风内,迅速展开。
然而狭窄的字条上只有令她虚惊一场的几个字:明日,练武堂内见。
喂,某人用如此神秘的手段,就是为了告诉她约会地点啊?
崔季明摇头笑了笑,将那纸条放入袖中。
就在万氏愧疚自杀,兆被贬为庶人的消息传遍长安时,妙仪正在棋院内进行棋院今年会赛的最后闭关。会赛从年前就开始持续,由于棋院内生徒众多,围棋比赛又有打挂一说,持续时间更久。崔妙仪已经以十二岁的年纪过关斩将,成为会赛走到最后的四人之一。
四人中有蓝先生的弟子,有在去年参加六弈的十七岁前辈。她却万万没想到会有熊裕。
她作为翕公嫡孙女,本年纪就小,惯常被人捧成天资卓越,她却没有想到半路出家的熊裕竟然有比她更亮眼的才能。
崔妙仪自然不会去嫉妒,但她年岁也稍稍长了一些,稍微懂了何为竞争,心中总有些不舒服。
一直被她当作笨蛋玩伴的人,有朝一日竟在她最得意的技艺上可能超过她,妙仪也隐隐背负起压力来。这也是她头一次安安静静坐下来,决定要跟随熊茂闭关。
闭关的这最后几天,她最近总是心神不宁,这一局居然又输在了师父手下,崔妙仪在收捡棋子的过程中,渐渐坐不住了。
对面熊茂道:“棋手重要的不只是技艺,更是如何面对常胜的惶恐,如何去避免自己受到干扰。你棋艺惊人,却总是太容易受到外界影响。”
妙仪站起身来。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裙梳着双环髻,她已经十二岁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披头散发光脚乱跑了,她面向窗外,有些丧气道:“我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但实际上,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熊茂:“每个人都是普通人,下棋能赢过别人就觉得自己天赋异禀绝非常人的人,才会摔得更惨。”
妙仪还要开口,忽然听到外头年纪比她还小的生徒奔跑着在长廊里喊道:“宫里万娘娘死啦!万娘娘居然给圣人下毒,自己畏罪自杀了!那个永王,贬作庶人了!”
妙仪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错愕了一下,拎着裙子便跑了出去:“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
棋院内大小孩子都与妙仪玩的很好,他们连忙凑过去,一副要对外头的传言添油加醋的样子道:“你不知道么!永王带着叛军在兖州集结,他们想打仗!不过打仗也没什么用,他已经是庶人了,他娘给皇帝下毒,这是要诛九族的罪行!”
妙仪的脑袋瓜子反应不过来什么叛军,什么打仗。她呆了好一会儿,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另外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儿凑过来道:“都说啦,朝廷要永王的脑袋呢!”
“不要叫永王啦,现在都是庶人了!是反贼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道,熊裕本来是来拜访祖父的,路过时听见这话,一眼就瞅见了里头呆呆愣愣,似哭非哭的崔妙仪。他小时候就比旁人高出一大截,如今十三四岁,更是人高马大,一抬手就把妙仪从人群里拎了出来。
他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妙仪一脸茫然惨淡,道:“他本就心机颇深,朝野对于他的传闻不知道有多少。你们虽然是……朋友,但你可能并不了解那个他。集结叛军这种事情又不会有假,你还是切莫在这个时候与他联系。”
熊裕几次见过崔妙仪偷偷翻过墙去与永王见面,永王对外似乎态度相当阴狠冷漠,对待妙仪却好似很有耐性。他虽然在这方面不太开窍,也总感觉出来了一点不对劲。
直到一两个月前,永王成婚,分封后即将离开长安,便来见过妙仪。
熊裕当时实在忍不住,也偷偷翻墙去听。他以为妙仪会因永王成婚一事难过,但她好似只担心的是不能见面。显然崔妙仪要比他还不开窍几十倍。
永王拿了随身的貔貅玉佩给她,又要她与他通信。
妙仪当时还问永王何时能够相见。
永王的回答却很微妙,他说的是:“很快的,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在长安相见。你就好好在棋院里,毕竟姓崔,外头怎么样都不会影响到你的。”
如今看来,永王是认为自己的叛军能攻入长安了?
他和妙仪站在廊下的那一边,妙仪满面忐忑,抬脸道:“你说他会不会死。”
熊裕道:“这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事情。”
妙仪似乎越想越多,她转身朝屋内走去:“不行,我要给他写信!”
作者有话要说:幸好点亮画图技能,撸了一张地图出来。
因为唐代的海岸线和河道都跟现在不一样,(比如唐代连云港、盐城这都不靠海)所以看起来形状有点奇怪,请谅解啦~
图中还标注了五姓七望各自的老家,红色的长刺线条是运河。
170、
崔季明看着管家拦下的这封信,心情有那么点复杂。
妙仪会给兆写信一事,她是如何没想到的。信上文字并不多,几句话大抵都是询问事态,她好似极为迫切的想从兆口中问出是否是叛军一事,妄图从兆那里得到截然相反的事实。
并不是像崔季明想的那般,这封信上看不到什么少女心意,却有一种很忠诚的友情,好似不在乎流言,也想去站在对方立场上。
崔季明不由得为她这种天真的心态感慨。
幸而大邺送信极为不便,平民只能看同城有没有人顺路可以给送消息,来回一等可能就是一两年。贵族与皇家是有自己的奴仆送信,都是要汇总到管家那里。这种事情都是崔季明或舒窈在管,也是她傻傻的,写信就直接毫不遮掩的递给管家。管家一看这封信要送往的地方,就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来找崔季明。
她将这封信平摊在桌子上,朝桌对面的妙仪推过去。
崔季明叹道:“你可知道昨日凌晨,我与阿耶、贺拔公一同进宫去,商议的便是征讨叛军一事,今日清晨,阿耶还从宫内得到消息,圣人将予我军中从事中郎之位。若这封信要是真寄出去了,阿耶与我就要完蛋了。通叛军是什么罪,你应该也知道。”
妙仪好似被吓到了,她两手紧紧的扶着桌沿,不断的说:“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对不起……”
崔季明:“兆早在几年前就和裴家有联系,此次在山东集结叛军,一是被别人利用,二也是他自己选错了路。他成为叛军一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妙仪抬起头来,眼眶发红,喃喃道:“他不是什么坏人。”
崔季明:“也不是什么好人。”
妙仪还想说,崔季明不必等她开口,就大抵猜到了她想说什么。什么他或许有苦衷,什么他阿娘也不在了之类的话,年幼不懂事的时候,总喜欢给旁人种种自己不能理解的行为编排原因苦衷。
崔季明对她伸了伸手,妙仪好似得了原谅似的,从桌子旁边绕过来,抽了两下鼻子,扑进崔季明怀里。
崔季明从怀里捧出她的脸来,手指擦过她软软的脸颊,道:“天底下如兆这般的人何其多。一小部分相识的人,或成为咱们的敌人,或成为过客,我们怎能去了解每个人的想法、诉求。我们时间有限,没空去了解,就像我要把时间留来给你擦眼泪,你该把时间留给自己的梦想,留给身边关心你的人。他如何想,有过怎样的痛苦或着……温情,生活不在乎,历史也不在乎,要打过去的几万兵力更不在乎。”
妙仪半晌道:“我只是觉得,若连我也不在乎,就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在乎他想什么了。”
崔季明心头一颤,她想起许多人,都曾经或如今像兆这般,他的选择、出身,都决定了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悲痛欢喜。如苟延残喘的殷邛,如远在天边的言玉。
崔季明:“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有人关心。”
妙仪垂下眼去,崔季明想了想,又觉得这样说实在残酷,缓和口气道:“你可以偷偷的在乎,纵然他不知晓也罢。这样也不是天底下没人在乎他了对吧。”
妙仪抬起脸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幼时几次见面的玩伴,还能心里想着他是否痛苦挣扎着。崔季明不得不说,这该是兆的幸运。
她在崔季明怀里腻歪了好一会儿,道:“阿兄今天身上味道不太一样,有点香香的,但也不腻,好好闻。”
崔季明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偷偷拿了点……舒窈旧妆奁盒内味道最清淡的香膏,就抹了一点点。她不要脸的道:“你阿兄如林中君子,呵气如兰,自带体香没办法。”
妙仪歪了歪脑袋:“是嘛,那为什么每次阿兄去练武回来,都有点臭臭的。阿姐都要躲着不让你抱呢!”
崔季明直磨牙:“你才臭!要你衣服汗透几遍,能好闻就怪了。”
她揉了揉妙仪的后背,看了看天色打算起身往外走去。崔妙仪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今儿崔季明穿了一套绣朱鹭的玄袍,外头披风也是一年穿不了几次的赤狐毛领那件,耳垂上带的也不是金佛,而是一套几个细圈环套的金耳环。连前额平日里扎不住才垂下来的两缕发,今日都留的很刻意。
妙仪感觉出来一点不对劲:“阿兄今天是要去办什么事么?是因为马上就要当官了么?”
崔季明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去约会,点了点头道:“正事。”
她走出两步,回头道:“阿兄今天好看不?”
崔季明的万年小迷妹毫不吝啬仅知的几个成语:“好看好看!风流倜傥!气宇轩昂!还有——高大威猛!”
妙仪就看着她阿兄的表情更愁苦了,她叹了一口气,两肩都塌了下来,念叨着:“老子这么帅,这可怎么办啊……”
崔季明哀愁着就往外走去,妙仪还以为自己说的不够全面,连忙提裙追出去:“阿兄是我少说了几个啊,还有好多词可以形容啊!什么仪表不凡,顶天立地,血性男儿,义薄云天,彪形大汉——阿兄,不要跑啊!等你回来,我给你默写三张纸的溢美之词!”
崔季明逃也似的离开了不停往她心口插刀的小妹。
明明万贵妃畏罪自杀、兆统领叛军的消息传遍了长安城,或许只要再过一两日便是大朝会,长安城陷入了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她却没有在家为即将变动的风云而备战。
当她策马到之前的练武堂,推开门院内是一片平整的薄薄积雪,一行足印延伸到不远处,殷胥坐在一条长凳的右侧,凳中间摆了一套茶具,他正在给自己的杯子斟满。
崔季明探头探脑,唤道:“哎。”
殷胥抬起脸看她,手上却没停,道:“躲在门后作甚么,过来。”
崔季明踩着他的脚印走过去,搓了搓手:“非这个节骨眼上叫我出来,有什么事么?”
殷胥端着茶壶的手摆平,转脸道:“无事我就不能见你了么。”
崔季明笑:“你是个大忙人,除非想我想的睡不着了,否则哪有空来见我。”
她坐在长凳的另一端,殷胥一低头就看着二人之间隔着那套茶具,心里暗自后悔自己将茶具放错了位置。
崔季明:“要去哪儿?”
殷胥摇了摇头:“我没想好,如今长安城内去哪儿都觉得惹眼。”
崔季明:“你就打算在这儿跟我干坐着啊。”
殷胥:“你就没想过要去哪儿?”
崔季明:妈的你说要出来约会,还要我想地方。
她想了片刻道:“我许久没见过贺拔罗了,他如今在机枢院做事,搞出很多有趣玩意儿,我们不如去他府上拜见。他应当没见过你,你就说是我朋友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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