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完本——by马桶上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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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身体修长,比想象中更瘦一些,活力而柔韧,年轻的模样肌肉骨骼在她身上每一个细节体现,她小腿,手臂都有几处凹陷的伤痕,新长出的疤痕比本身的肤色要浅,肌肤也是浑然天成的偏深——
然而不论这个身体有怎样的美感,但它与殷胥的想象中完全不同——
这是一个女人的身体。
纵然她没有女人惯有的肉感,更算不上白皙娇柔,但……
殷胥已经不能思考了,他以为自己99 看错了喝多了,完完全全傻在了原地。
不过一瞬间,崔季明也猛得回过神来,几乎是窜入屏风后,一把拽起案台上的叠好的新单衣,披在身上,心跳如擂,大呼完蛋。
她头发上的水还在不停的往衣服上滴,崔季明觉得自己心脏都快从胸口跳了出来,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殷胥不是喝晕了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再怎么傻,刚刚简直就是跟裸奔冲到他面前做了三个后空翻一样,他绝对——
直面了崔季明比他少一样东西的事实。
她觉得自己是喝醉了出现幻觉,但此刻扶着浴盆站着,她呼吸起伏,却连开口问他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她都怕殷胥问出一句:“你是不是天阉……”那她就干脆把自己淹死在浴盆里算了!
崔季明手指都在哆嗦的系上腰带,她生怕殷胥开口说出什么她根本无法回答的话。
这跟她计划不符啊!殷胥不都是喝醉了么!为什么会到处乱跑!
而殷胥也在屏风的对面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不可能——他这辈子想过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状况,就是无法想象崔季明是女子。
她怎么可能!
她打仗那么多年,前世到二十六岁,她一个女人怎么守在军营里的?!
而且她还去平康坊、还纳妾,难道就没有人知道过真相么?!
殷胥宁愿认为是自己看错了,是喝醉后的幻觉。
他开口,妄图得到一点否定:“季明……”
崔季明顿了顿,决绝的声音在那边传来:“你没看错,我就是女子。是我一直在骗你,也骗天下人。”
那声音一落,空旷的侧殿内静无声息。
殷胥懵了一下。
她在胡说什么?
不可能……
若是如此,前世她瞒他一直到二人死的那天么?
天底下哪有一个女人,会是她现在这个样子!
他以为前世二人是十几年挚友,她却对此守口如瓶。
而此世,明明她就早就可以说……明明早在几年前她就知晓她的心意,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她在想什么?
是不信任他,还是看他的傻眼觉得很好笑?
她对他……什么也没有说过!
殷胥脑袋中一瞬间无数纷杂的想法几乎要炸开,他扶着屏风站起身来,他摇了摇头,不可置信道:“我不信……那你……”
崔季明扶着屏风,转过身来。
中单就披在身上,简单束着腰带,衣领的缝隙,露出她一小片胸口,她面无表情,道:“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脱了衣服,让你仔仔细细的看。”
殷胥的样子傻的有点可怜,他半晌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瞒我的事情就是这个?”
崔季明抿了抿唇,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看到殷胥似乎自嘲般低低笑了一声,仿若看着陌生人般,眼底如冰霜凝结。他好似不再是那个只在她面前展露的阿九,变成了带着衮冕坐于皇位上接受百官朝拜的殷胥。
崔季明一颗心朝下坠去。
殷胥道:“我感觉两辈子,加起来我认识你十几年,就好像根本不认识你。”
崔季明张了张嘴想开口,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殷胥:“你一定觉得我特别蠢。看我与你告白的时候,每日围着你转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殷胥脑中最先想起的就是二人相处那些瞬间。
万花山上,他傻傻的将自己重生一事全都说给了她,生怕她遭受任何波折。
大泽边他鼓起勇气碰着她的脸颊亲她,她说着不能舍了莺莺燕燕让他找别人去。
从东风镇外逃亡的路上,到建康的崔府,她与他确认关系,却将他的心思吃得死死的。崔季明不许他主动,以他对于和男子行房的抵触来吓唬他,她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甚至了解如何来控制他的行为,如何来避免被他发现真相。
殷胥想着要让天下知晓他喜欢男子也无妨,想着登基后妄图能推行让同性之间也可成婚,想着对不起崔季明或许也该允许她有子嗣。
他的想法,何其幼稚何其愚蠢。
崔季明不可能不知道,她或许从他心意挣扎时,就明白了——他多少次将心意诉说给她,她却选择守口如瓶。
殷胥:“你为什么不肯与我说,非要让我来发现。是不是如果我像以前一般乖乖的听你的话,不敢进来,你可以再瞒我几年?”
他摇了摇头,打断崔季明的话:“不对,那你连今日也是骗我的。说什么要与我……你也是在耍我的吧。”
崔季明道:“我……是有这个打算的。”
殷胥瞬间清醒,一下恍然,怪不得她要灌他酒喝,她知晓他酒量不济,这样诱骗他,就算二人有什么实际,或许他头昏脑胀也不记得了。
殷胥后退一步,眼底发烫,发出一声低笑,抬手就抓住崔季明屏风上挂着横刀的腰带,拔出刀来,怒极就朝她刺去,刀尖停在她颈侧:“你一直将我耍的团团转,直到前一刻,你还想再耍我?!崔季明!”
他备下的浴汤,穿着的中单,贪婪的索吻,一切看起来都如此像个笑话!
她从来不肯将关系推进一步,这么多年,她口中没说出一个爱字,连“欢喜”都好似给予他的施舍!
她此刻偏了偏脖颈,模样是任人宰割,在殷胥面前却更像是游刃有余。
怪不得,那日他明明都肯委身于人下,她却退缩了。
怪不得,她总是亲吻他,却不许他随意动手动脚,甚至常常将他压在身下。
殷胥从来不认为自己喜欢男子,但他痴迷于崔季明,他也肯去为此努力。他一贯无法接受自己委身于人下,却为了她连这些脸面都豁出了。
那些吃醋,那些置气,那些千里而行的牵挂,那些耽溺于她的沉醉——
殷胥以为崔季明是爱他的,此刻却格外没有这个自信。
那刀尖往崔季明颈侧贴了贴,刀刃压在他咬下的齿痕上,殷胥尽力希望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希望他就算被人耍了这么久,也不要在这一刻丢脸。然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着激动的哽咽,有着歇斯底里的质问:“你为什么不向我解释!说啊——给我理由!你不是最擅长狡辩,最能欺骗我么!”
崔季明睫毛动了动,她尽力平稳语气,道:“对不起。崔家与贺拔家的联姻,生了三个女孩。贺拔家与崔家二房后继无人——”
殷胥怒道:“我要听的是这些么?你觉得我要听的是这些么?!你为什么……为什么前世我们认识十几年,你都没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你还打算瞒我!”
不论是挚友,还是爱人,他在崔季明心里都好似不够格。
崔季明道:“我更早就打算告诉你的,但我怕你生气……我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她抬起眼来,眼眶微红,说起话来第一次如此中气不足:“我……阿九,我还要在乎很多人很多事,你对我有前世,但我认识你其实不过几年,这是决定我一切的秘密,我怎么早早告知你。”
崔季明抬眼,她本身依然有能力,只是一个眼神要他情绪改变。
她轻声道:“我就怕像今天这样。”
殷胥胸口起伏,他不知自己该做何反应……
她对于旁人,对于自己坚持的道义,有舍身取义的勇气,有一去不回头的坚定,对他却如此犹疑,如此的……退缩。
他与她恰好相反,他是平日里做事再怎么谨慎小心,对于她却只有冲动和赤诚。
殷胥忽然心里有一种无力感,他觉得大抵爱而不得,也就不过是这样。
他永远都不可能对崔季明去要求什么,他要求不了什么。他感觉自己用了很多力气,才离她很近,才可以去与她并肩去牵她的手,一个瞬间,就将二人推得好远。
他缓缓放下刀尖来:“你永远很擅长把控我的心思,我怎么伤得了你。像我这样轻易就被人控制蛊惑的人,怎么有资格去做个帝王。”
崔季明此刻真要是被捅一刀也罢了,她怕就是怕殷胥露出愤怒后无力苛责的神情。崔季明一把抓住刀尖,她的手指的茧使她并没有被割伤,崔季明急道:“阿九,我真的爱你,你难道看不出来么?我没有前世的记忆,我并不知道那些过往,可我真的也是渐渐喜欢上你的——”
殷胥抓住她手腕,逼她松开握刀刃的手:“你的招数太多!别想用苦肉计!”
崔季明松开手来,辩解道:“我没有。我就是想告诉我真实的想法。”
殷胥将刀扔下,似乎不想看她,拔腿就要往外走去,崔季明赤着脚连忙跟上。崔季明以为他要踹门了,然而殷胥就算是怒起来,也只是用力一把推开侧殿隔间的门,朝外走去。他都已经走过了一段,才想起桌案上崔季明拿来的酒,气不打一处来,忽然回头转身,差点撞上崔季明,他冲到桌案边,拿起那酒壶朝地上掷去。
崔季明连忙伸手要去接,却慢了一步。
显然是殷胥从来没摔过东西,没有相关的经验,那酒壶摔在地毯上,咚的一响,酒水洒出来了,酒壶居然没有碎,滚了两圈。
估计殷胥也没有想到,想扔东西发个脾气,连崔季明带来的酒壶都给他难堪。
崔季明更不识眼色,她刚刚还又急又慌,生怕他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看着殷胥竟然折回来砸东西,还没摔碎,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一笑就要完蛋。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虐啦,九妹只是一时气上头太伤心了。
未来几天都是相关剧情。应该明天么能上车吧。只是开车对我而言太累了,每次都要提前一天内写将近一万的内容,放到晋江只有三千,还经常被锁成狗,还要托朋友打电话解锁,唉。
179、
殷胥心里的伤心无力,此刻又点成了怒火,他竟回头朝崔季明吼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崔季明从来没见殷胥生气成这样过,也吓了一跳。
眼见着殷胥气得都要踹桌子了,崔季明捞住他,连忙道:“砸东西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要找准薄弱的部位,带着力道往地板上砸才行!”
殷胥哪里想到这个人居然还有闲心教他砸东西,他气的推了她一把:“不用你教!什么都不如你!你什么都会——”
崔季明此刻却又有点想笑,这后头一句话竟然又是吃醋啊。
殷胥看她居然想笑,真的恨不得掐死她:“你就笑吧!崔季明你就觉得这事儿大不了是不是!再使点小手段就能跟以前一样糊弄过去是不是!不可能!”
崔季明连忙拽住他,想要顺顺毛:“没有没有,这个问题很严峻,要不然我去外头雪地里跪着,你叫下人来打我二十鞭,我绝对不眨眼。”
听见她这嬉皮笑脸的话,殷胥就想揍她,他才抬起来拳头,却看着崔季明露出兴奋的神情,好似挨打就是此事能有转机一样。
如果崔季明是男子,殷胥这会儿把她闷浴盆里淹死的心都有了,可偏她能打架却还是女子——就算殷胥打不过,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对女人动手,气得一甩手,朝外走去:“不要跟我说话,我不会再理你了!你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崔季明就怕他转身要走,她从后面拖住他:“别——你打我也行啊!别不理我,要不然我死了算了!”
崔季明扎个马步拽住他,简直就像是黄河里的一尊铜牛,殷胥想走都走不动。
殷胥气的都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发疯似的拽她的手:“你放手!”
崔季明死皮赖脸抱住他的腿:“不我不放!你打我啊,你不打我我不放手——”
殷胥:……他想跟她闹翻脸一次都不成啊!
崔季明竟然还抬脸:“我现在就穿一件中单,你想对我怎样都行!干嘛要走!感受到了么?你感受到我的胸了么?”
殷胥看着她死死抱着他的腿,胸口正贴在他腿上,刚刚那衣服里掉出来的皮甲是用来干什么的显然不言而喻。
殷胥脸轰的一下就红了,气急败坏道:“崔季明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是装久了就忘了自己身份了么!你放手!”
他让她这样的不要脸,闹的都快忘了自己前一秒内心汹涌的悲伤了。
崔季明居然还往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眼见着一边衣领顺着肩膀滑下去,她也不去扶,抱着殷胥的腿坐在地上:“我要好好跟你说话你就走,我还有什么办法!”
殷胥一垂眼就看见了他曾经肖想过无数次的红痣,如同一个细小的血滴凝在她肩上似的,他连忙转过脸不敢去看她,愤恨道:“人要有点廉耻!你看看你这个样子!”
崔季明:“你要来跟我共浴的时候也没要廉耻啊,你都说要不见我了,那我能有什么办法!”
殷胥就是跟她置气,她越这样他越恼火,殷胥不说话,拖着被她死死抱住的这条腿,就要往外走。
崔季明被拖行在地毯上,嘴上还不停:“你这能怪我么!你都摸了我多少回你没摸出来啊!我也有暗示过你几次,我也没想到你这样傻啊!”
殷胥怒而转头:“这还都要怪我了么?!!”
崔季明昂起头:“我身上破绽还不够多么?你毫不怀疑,我根本都没有机会可说!你就从来没想过么?”
殷胥虽恼火,但他确实是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前世最后,崔季明亲吻他的时候,是不是还拿着他的手压在她胸口上……
以及她不止一次问他是不是喜欢男子,甚至说过假设她是女子会如何……
这么些年,崔季明是男子一事早已深入他的内心,纵然发现她骨骼并不健壮,发现她没有胡须没有喉结,他也从未往性别一事上去想过。
殷胥简直要恼羞成怒了,他拿起地上的软垫,兜头朝崔季明身上打去:“是我傻行了吧!一切都是我傻——我要是不傻,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人!你就是个混账!再说——就、就你那个身材,我怎么猜得出来!”
软垫也不疼,崔季明却哎哟哎哟叫了几声,殷胥这句话戳到她一直在意的地方,也恼火道:“这还怪我身材不好了!我就这样怎么了!我要打仗要练武,这也不怪我啊!”
殷胥哪里想到她会说起这个,他对于以前“同是男子”的崔季明,还能拿出一些勇气,而如今身为女子的崔季明,他却更……
殷胥拿着软枕,一阵猛砸:“你放手!我现在不想跟你这种骗子说话!你压根没有——”
崔季明抬手抵挡,正放了手来,殷胥狠狠将软枕砸在她身上:“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我!在你的以后计划里,也根本就没有我的存在!”
崔季明抬头就要辩解,殷胥却拔腿就走。
她连忙起身就要追过去,殷胥连鞋也没穿就光脚走到廊下,他回头想让旁人关上门,就看着崔季明穿着一件快散了的长中单就要追出来。
她还真把自己当男子了,从来就不介意被别人看到么?!
殷胥怒道:“崔季明!你看看你穿成什么样就要往外跑!滚回去!”
崔季明这才低头注意到,她往上扯了扯衣领,就看着殷胥合上了门。
崔季明凑过去,隔着一道门有些不明所以:“你这是要干嘛?”
殷胥正在让廊下伺候的黄门过来锁门。站在外头的一两人本来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屋内在吵架,就看着今上穿着单衣光脚就跑到了落雪的回廊上,让人把传言中新宠的崔中郎给锁屋里。
哎呀这是要出大事啊,两个黄门连忙跑着回去要拿锁来。
殷胥抵着门道:“我不会让你再跟以前一样,出了点事就想着溜掉的!”
崔季明在门那边似乎无奈地笑了:“我没有要跑啊!那你要住到哪里去?”
殷胥恶狠狠道:“大兴宫这么大,总有我住的地方,用不着你管!”
崔季明:“你的鞋还在屋里呢,你忘了穿鞋了啊。”
殷胥:“说了用不着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