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若初完本——by起司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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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思远把床上的枕头抽起来糊到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地下床了,走到一张没有床头板的深褐色床上躺下,茶色条纹的床单被套配搭着挺顺眼,上面吊着几个装饰感很强的巨大灯泡造型的吊灯。
尹煦躺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躺成大字,听见他说,“King Size好像太大了,我现在睡的那张才Twin Size,对比起来觉得这张好像能睡四个人,要是一个人睡的话会很冷的。”
尹煦挪到床的最边沿,足足滚了一圈才贴到魏思远身边,深表认同地说,“是大了些,要是吵架了的话一人睡一边都跟分床没区别了。”
于是两个人又一起从床上坐起来,各自从两边离开,去把其余各种尺寸的床都试了一遍,又回到一张Queen Size旁边,互相交换了眼神,“这张?”
魏思远对比了附近几张床的Queen Size价钱,虽然很心疼钱包但还是咬咬牙很果断地做决定,“就这张,床垫被套也一起买,不看其他的了。”
两个人迅速地挑好了床单被套,然后去大仓库挑拼装床的大部件还有床垫和茶几结账,送货单上写着的预计到达时间是星期一下午,于是那天早上魏思远上完课就给乐团那边请了一天假,打算和尹煦吃过午饭以后就待在家里等家具送来。
尹煦说准备在演出上和他一起协奏的那位钢琴家推荐了一间很不错的韩式烧烤店,所以接了魏思远放学以后就直接去了那个地方,点了好几款不同的肉类,还有鸡翅,因为尹煦还要开车所以没有要任何酒水。
烤炉生了火以后很快就热了,炉边围满了棒子特色的小碟前菜,肉都是生的,所以下单不久以后就上齐了,尹煦动作很快地就把各种肉摆满了整个烤架,很快就看见肉开始滋滋地冒着热气泛着油光。
两个人面对面地盯着烤架上的肉,沉默了一会儿,尹煦忽然想起什么笑了,对魏思远说,“我以前回国的时候有一次跟我爸妈去和我表弟一家人吃韩式烧烤,然后我说起‘这里韩式烧烤的品种比我在英国吃的多很多’,你知道我表弟怎么回答我吗,他说‘你吃的是北韩烧烤吧?’哈哈哈哈。”
“听起来很有道理。”魏思远笑着把一块泡菜夹到嘴里,被辣得扒掉一大口白饭,尹煦把最薄的一片已经熟了的牛肉夹到他的盘子上。
“尹煦?诶,真的是你,原来你今天偷懒就是跑来吃烤肉。”
尹煦很认真地拿着夹子开始翻烤架上其余肉的时候,忽然有个女生走到他的旁边用英语和他说话,把他吓得表情呆住几秒,“Emily,你怎么也在?”
“这家店是我介绍你的啊,我经常来,和老板还很熟。”女生对他笑了一下,魏思远本来落在肉上的目光被她吸引过去了,很典型的经过人类智慧的结晶修饰过的韩国女生的长相,大波浪卷发配空气刘海,标准的瓜子脸,秀气的鼻子和下巴,饱满的嘴唇,一言难尽的双眼皮,不过妆容清纯可爱,加上有点高挑骨感的身材,确实惹人怜爱。
她很大方地迎上魏思远的目光,神色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深长,魏思远从来没见过她,却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触碰过这种眼神,似曾熟悉的,尹煦反应过来对她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魏思远,这是和我钢琴协奏的林菲恩Emily。”
魏思远听了尹煦的话,目光转到了他的眼睛,眼里悄悄地透露出一种“我什么时候是你男朋友了”的质疑神色,对上他占到自己便宜心满意足偷笑的表情,心里忽然黄油融了似的软了,也没有在别人面前反驳他的话,还握住了对方先伸过来的手抬头打招呼,“你好,初次见面,我叫魏思远。我知道你,Emily Lim,上一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第二名。”
林菲恩的苹果肌透着粉色,不知道是喝了点酒还是因为羞涩或者抹了太多腮红,歪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眼睛一笑就眯眯的,很谦虚地说,“尹煦比我厉害啦。我也知道你哦,他经常和我说起你,我知道你是我们演出那天负责交响乐的指挥,总算见到真人了。”
这个时候,林菲恩的朋友经过她身后,和她说“我们在车上等你”,她回头应了一声以后很不客气地坐到了尹煦旁边,“我们之前商量了要修改的那几个地方我已经改好了,回去扫描了给你发邮件。”
尹煦点点头,和她又说了几个觉得可以完善的地方,交流了一下他听过的另外几个以前的音乐家演奏过的版本不同的特点,说话间把烤好的肉分放在他和魏思远的盘子上然后蘸酱料吃。
林菲恩看着他的动作,忽然表情惊讶地提醒他,声音是那种小女生水蜜桃汁一样清新温柔的嗲气,“啊呀这个不是这样吃的,我教你哦,要这样……”
尹煦往长座椅的里面移开一些不和林菲恩靠得太近,很敏感地抬起眼睛去看魏思远的表情,不过魏思远一直低着头吃,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睛,看不出情绪。
魏思远呆呆地听着他们谈论音乐,谈论如何吃烤肉,心跳忽快忽慢时轻时重,哦,原来和尹煦一起排练几乎每天呆在一起几个小时的人是这样的。
他的视线恍惚地在眼前的人之间掠过,又跌落到了盘子里的烤肉上,心里觉得很奇怪,就算他知道尹煦是他的,就算他知道尹煦和别人大概不可能,但是为什么看见他和别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认为他和别人更登对呢?
他从烤架上夹走了一块表面转了颜色的鸡翅,咬了一口,原来里面还是冷的,他低头看着那块没熟的鸡翅,愣了几秒,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像看着一幅用了好长时间完成的水墨画掉进了水里,纸上的墨在落水的一瞬间就开始化开了,看着的人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都是一样没有用的。
尹煦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魏思远,看到他咬的那块鸡翅里面的肉还是半透明的,眼神立即就变了,语气很着急地对他说,“思远,你那块鸡翅还没熟,快点吐出来!”
魏思远把嘴里的鸡肉吐在盘子上,尹煦立即让服务员送一个新的碟子过来,把烤架上所有鸡翅都转移到自己面前,然后把全部确保熟透了的肉放在魏思远的盘子上,“你要吃什么就和我说,别再自己乱夹了。”
“哦。”魏思远态度挺顺从的,尹煦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问他话他就回答,不问他话他就默默地吃自己的东西,一点也没好奇他们在说什么,也完全没有想要搭话的念头。
林菲恩微笑着看了魏思远几秒,又转脸过去看尹煦,说:“你男朋友很害羞呢,都不怎么爱说话,你们平时相处也是这样的吗,用眼神交流?”
尹煦看着魏思远,视线慢慢地深了,眼里有温和的笑意,“他比较怕生,我们两个人一起的时候他的话会多一点。”
“啊,是这样呢,那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先不和你聊啦,明天见。”
尹煦和林菲恩道别,看她推门出去了,把终于熟了的烤鸡翅夹给魏思远,沉默地有些不安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思远,我和她没什么的,她性格比较活泼开朗,自来熟了一点。”
“我知道,看得出来。”魏思远终于抬起头了,语气平平淡淡的,好像根本不需要解释,也不太关心事实,他碗里的米饭已经扒空了,没什么想说的话,只好找食物塞住自己的嘴假装忙着吃很没空的样子,“你的米饭还吃吗,不吃给我。”
第38章 第38章
魏思远从那家韩式烧烤店离开一直到回家对尹煦的态度都极其敷衍冷淡,所以尹煦渐渐就有些心慌意乱,好像得了强迫症一样隔一阵就要去碰碰魏思远,不断地找话题和他说话逗他笑,可是魏思远回答他的字数每一句话都在减少,到最后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再搭理他,他知道自己要完了。
尹煦想解释得更清楚洒脱但又觉得束手无策,毕竟他也有自知之明他的前科实在有点多,以前对感觉不错又主动粘过来的人来者不拒的态度惹了魏思远伤心,他都是用一句“我和她没什么”来给自己开脱,所以这句话在现在的魏思远那里已经不再有什么作用了,而且他更害怕他只要说错一句话,勾起魏思远半点不愉快的回忆或失望,这一段时间以来的一切努力就等于功亏一篑了。
不过事实上魏思远并不是怀疑他或是因为其他人对他倾慕迁怒于他,尹煦被任何人喜欢都很正常,不正常只有以“男朋友”身份被介绍的他自己。
魏思远在林菲恩离开了之后,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菲恩看他的那种似曾熟悉的眼神就是他曾经在尹煦身边一遍又一遍被不同女生打量过的眼神,她们无心或有意地用那种好奇又轻视的神色来提醒他到底有多卑微渺小,觊觎他配不上拥有的尹煦又是何等荒谬的一种高攀。
没有人愿意在别人的眼光里活得不够体面,所以才总是不甘心不知足,甚至为了满足虚荣心去强求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可是生活的本质并不是他人的目光,人又为什么非要在别人那里找到自己的价值呢?
所以这种挫败感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争气,也没有底气自己能不失去他,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说“没想到我过了这么多年都还是一样没用,还要喜欢你,真是太抱歉了”么?
他们在ikea买的家具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送到家里了,魏思远把他原本的床移到角落里,然后蹲在地上像研究新买的积木玩具一样认真细致地看拼接部件的说明书,尹煦蹲在他旁边凑过去,低声地问,“要我帮忙吗?”
魏思远还是默不作声,身上的气场蓦然有了寒意,一声不吭地走开了,蹲下去低头开始看另一个部件的组装方式。
尹煦顿住了几秒,心里已经惊恐得不知所措,表面上还仿佛若无其事般地出了房间,过后倒了杯热茶进来,递给魏思远,坚持不懈地凑过去哄他,“你下午都没有喝过水,喝点水。”
魏思远很安静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开了眼睛,还是很消极的态度不理不睬,额头不知道为什么冒了点汗水,尹煦把水杯放在床头柜面,出去检查了一下家里的暖气,温度并不是很高。
尹煦想回到房间里,转身看见魏思远面色复杂地站在门边,他拉住了魏思远的手,“你还是生我气了,是吗,我没有隐瞒你任何事情。”停了一会儿,他还是忍无可忍地问了出来,“思远,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魏思远面无表情地和他沉默对视一会儿,然后转开了脸,皱了皱眉,想从他身边走开,说话的气息有点弱,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没有。”
“那你现在是怎么了?”尹煦终于承受不住魏思远这种形如冷暴力的自我孤立带来的委屈,“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你骂我也好,凶我也好,让我知道我哪里错了,我可以想办法补救,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可是你每次生气难受就只会自己忍着,然后冷落我不理我,拒绝和我说话,不要我为你做任何事情,摆出一副你不需要我又随时可以不要我的样子。”
魏思远还是什么也没说,脸色却开始变得煞白,抬腿又要走,尹煦挡在他的前面,被他力气很大地一把推开,然后跑进卫生间里摔上门弯腰就开始呕吐。
尹煦的心跳一下踏了空,达到燃点烦躁像被丢进冰冷的水里一样熄灭下去。魏思远不舒服?原来魏思远那种恹恹的神情不是厌恶他,而是不舒服,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站在外面焦躁地拍门,“思远,你怎么了?我可以进来吗?”
魏思远没有说话,回答他的是稀里哗啦的呕吐声,魏思远的胃部抽搐着生疼,几下就把中午吃过的东西几乎吐个清空。
尹煦直接拧了门要进去看他,门才开了一条缝魏思远就用背抵住重新合上,然后“咔哒”地反锁上,生理泪水和鼻涕不断流出来,他抽了纸巾抹了鼻涕眼泪才鼻音浓重地应了一句,“不用你管。”
然后卫生间里面传来了马桶抽水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又有水龙头哗啦哗啦的声响,魏思远掬了一把水洗脸,又漱了好几遍口。
他扶着洗手台勉强直起身来,转身把门开了想出去,可是肚子疼得他只想躬着腰,腿也发软,像踩在棉花糖上似的飘飘浮浮。
尹煦在门外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慌忙,想把魏思远从里面扶出来,可是魏思远不但走不动还腿软着往下摔,眼睛里全是剔透的痛苦,还试图挣开他的手。
尹煦扶稳了魏思远,很心疼地低头去看他,想问他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可是话还没说出口魏思远又开始推他,然后又把门关上,开始腹泻。
魏思远一个人在里面折腾了好长时间,尹煦翻箱倒柜地找到了药想让他出来吃,可是他怎么也不出来,他怕魏思远在里面晕过去,一直在外面拍门,“思远,你是不是头晕?”
“我没事。”魏思远语气轻描淡写地回答,他确实吐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而且肚子疼得厉害,从持续痛变成了阵痛,还上吐下泻的狼狈得要命,可是在尹煦面前丢脸的难堪程度会成指数倍增长,所以宁愿躲在里面也不想出来,反正就算出来了,过不了几分钟又回去了。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知道你不舒服还跟你生气。”尹煦在外面认错,急得快狂躁了,“你快开门吧,让我看看你怎么样。”
“我没事。”吐过几次以后,魏思远的头也开始疼了,他一开始不太想搭理尹煦确实是因为情绪消沉,但后来是肚子绞痛让他咬着牙说不出话了,他还以为自己是吃撑了胃里胀得辛苦,没想到后来直接就吐了。
尹煦拧了门把一下发现魏思远把门锁了,恼火地在外面徘徊,好像不是魏思远锁着自己在里面,而是他被赶出来了,他不厌其烦地继续敲门,急得声音都哑了,“不行,你快出来,思远,让我看看你。”
魏思远在里面喷了一大轮空气清新剂,呛得自己不停咳嗽,然后不情不愿地开了门,脸上那种黯淡冰冷的神色不见了,却出现了很明显的不高兴,“我都说没事了。”
“你脸都青了,还说没事,你还走得动吗?”尹煦急切地抓着他的肩膀看他,把他堵在卫生间门口就把药吞了,还喝下一大杯热水,“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好吗?”
魏思远看上去好像快哭了,“你不是觉得不需要你吗,你说对了,我不用你管,走开。”
“我错了,你骂我吧,别不让我管。”尹煦拥住他,难受得仿佛心里穿了个窟窿,眼睛也跟着热了,“对不起。”
魏思远赌气地道,“你别抱我,我吐你身上,让你以后抱我都有心理阴影。”
“你要是吐完就能不生我气那你吐吧。”尹煦还是完全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你不用觉得别扭,换作现在不舒服的人是我,你会觉得嫌弃我吗?”他放开魏思远,抬手拨了拨他额前不知道是洗脸的时候沾湿还是汗水打湿的头发,“你肯定只会心疼我照顾我,我也是一样的。”
魏思远眼睛看着尹煦,然后神情乖顺地把手臂搂在了他的脖子上,被他抱起来了,感觉到尹煦的手掌抚摸在他的背部,低声下气地又对他道歉,“对不起,思远,我之前在你那么难受的时候还发脾气我……”
“你就是个混蛋,不原谅你。”魏思远打断他的话,被他放在被移到房间角落的那张单人床上,躺下来了手臂还缠着他的脖子没放手,让他压下来紧紧地抱住自己,“但是你也没说错,我是用了冷落的方式对待你,我也有不对,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原本可以说出很多伤人的话,尹煦的心脏就贴在他胸膛那么近的地方,只要他愿意,一句“我为什么不敢相信你,原因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就足以让这颗心痛不欲生,可是他知道这句话一旦说出来,他和尹煦的关系就又要回到没有退路的起点。
“是我不好。”尹煦亲了魏思远的耳朵一下,拉过被子裹着他,“不管宝宝出于什么原因不理我,我都应该哄着。”
生病的软弱轻易地摧毁了魏思远的堤防,让他觉得依赖别人和坦白内心都并不是羞耻的事情,“你觉得我不需要你吗?你真的是这样想我的吗?”
尹煦之前被魏思远冷落了一时气急就不管不顾地发了火,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现在似乎说什么都不对了,所以简单直白一点反而显得心无芥蒂,“我不知道,因为我很需要你,你不理我我就害怕,可是你又不是特别爱理我。”他的鼻腔酸了,跟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出来,“我总算知道以前我在那边装酷对你不闻不问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了,我想你只看着我,不说话也可以,可是凑到你面前都怕你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