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若初完本——by起司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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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面相刻薄声音聒噪的中年妇女们都是魏思远妈妈家那边的亲戚,现在这个年纪不是刚退休就是家里孩子上了大学不再需要照顾,有的是跳广场舞和参加同学聚会也发泄不完的聊鸡毛蒜皮八卦和给别人介绍相亲对象的精神力。
这些人跟魏思远毫无血缘关系,不过向来对魏思远怀着不惜以最大恶意揣测的嫌恶态度,和魏思远的妈妈同仇敌忾,仿佛魏思远亲生母亲当年勾引的是她们整个家族的男人。
魏思远小的时候还不懂事,也会在爷爷奶奶的教导下很礼貌地对待她们,以求能够以德报怨换回一点尊重的和颜悦色,可是这些大人根本不领情还每句话都里里外外地带着尖酸的倒刺,所以久而久之魏思远也不愿意再搭理她们了。
魏思远到厨房找了个橱柜里容量最大的杯子倒了满满一大杯热水,又往楼上走去,走了几步就听到那个不知道该叫表姨还是表舅妈的女人在身后不满地开口道,“这不是那个狐狸精的儿子么,出来看见长辈了也不知道要打招呼,真是没礼貌没教养,白眼狼。”
另一个又不知道怎么称呼的女人立即出声应和,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魏思远听到,“就是啊,他都二十岁了怎么还有脸赖在这里啊,他爷爷奶奶不是也不管他了吗。”
第三个说话的女人语气里全是不屑,“当然不管他了,照顾他到成年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也不想想他爷爷奶奶是什么身份,他爷爷年轻的时候多厉害啊,他们学校现在那个校长当年也是他爷爷的学生,就因为把他接过来忍受外面的人指指点点了那么多年,又没人欠了他的,还不知足吗。”
“那他能上那个学校也是靠关系走后门的吧。”
“可是他不是成绩很好吗,他奶奶以前好像说过他每年都领奖学金。”
“他成绩好是应该的,他这种身份自己不努力谁愿意管教他,这么有出息就自己搬出去住啊,还回来蹭吃蹭喝,说出来我都替他丢脸,大过年的还回来招别人眼见心烦,也就是姐你脾气好才能忍耐,要换做是别人,成年了就把他赶出去了。”
“那是啊,你就是心地太好了,哪像那个生他的贱人,把自己怀胎九月生下来半年都不到的孩子可以亲手折腾成那个样子,当初来抢男人的时候还说得自己有多么情深意重,可以不要钱只要他爸离婚跟她在一起,最后还不是拿了钱就跑了。”
“诶对了,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你们不是说他喜欢男人么?他怎么没去跟他那个男的一起啊?”
“谁知道啊,说不定他想搞同性恋还没人愿意找他啊,现在的同性恋要求也很高的,不过找不到也没关系,还能效仿生他那个贱人那样抢一个,反正同性恋之间没有婚姻的法律效力,顶多算是劈腿……”
魏思远有些听不下去了,可是那些恶心的话语还是不断地传入他的耳朵里,他胃里一阵难受,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在房门后大口地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又塞上耳机,把音乐播放器打开音量调到最大,然后打开自己的电子邮箱看到一封最新收到的邮件,是美国的一家音乐学院寄过来的招生消息,他仔细读了里面全英文的内容,又点进去那所学校的主页去看,不再去想楼下的事情。
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魏思远的弟弟魏恺霖从外面回到家的时候,饭桌已经收拾好了摆上了精致的餐具,他的妈妈催他去洗手给大家倒饮料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一句,“我哥回来了吗?在楼上?”
他妈妈没吭声,当作是默认了,魏恺霖看着妈妈淡漠的神色,“那我上去叫他。”
旁边的女人又开始来了借题发挥的兴致,“那个人怎么连吃饭都要别人去请啊?”说着转去对妈妈说道,“你也不管管他。”
被问的人脸色有些难看了,冷淡地回了一句,“都二十岁了还管得动吗,随便他怎么样也不关我事。”
“还是我们恺霖懂事,还知道照顾哥哥。”说话的那人觉得自己有点失言了,便转了话题装模作样地去夸魏恺霖,“恺霖这几年好像长开了,越来越帅了,读书也很好,学校里肯定很多女生喜欢吧。”
魏恺霖很敷衍地呵呵了一下,转身翻了一个很大的白眼,他和魏思远尽管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且收养他的妈妈对魏思远打心底地深恶痛绝,可是两个男孩子年龄相仿又一起生活过好几年,就算没有手足之情也有些普通的男生之间的友谊在,所以关系其实也不差。
魏恺霖走到楼上敲了敲杂物房的房门,敲乐好几下才听到魏思远说,“请进。”
他推开门就被魏思远放在床边那一大束玫瑰花引住了视线,脸上的表情有点惊诧,“我靠,给尹煦买的?你已经跟他在一起了?”
魏思远把耳机线扯下来,对着倚在房门的人笑了笑,“还没有。”
“那你对他那么好干嘛?我都没给女生送过花。”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哄他开心啊。”魏思远神情自若地回答道,“到时间吃饭了是吗?我不下去了,我看着那些人也吃不下,你帮我留一点饭菜吧。”
“行。”魏恺霖点点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你今晚是不是要跟爷爷奶奶视频啊?到时候叫上我一起。”
“好啊。那你快下去吧,你妈妈不喜欢我跟你呆在一起,而且下面的人都在等你吃饭了,待会儿又开始说了。”
“没那么快,二舅妈的女儿还有小姨的儿子还没到呢。说就说吧,每年都是那几个屁,我耳朵都自动过滤了,不是说你亲妈就说你喜欢男人,人家喜欢男的女的关你们什么事啊又不会来喜欢你,结不结婚又关你们什么事啊又不跟你结婚。”魏恺霖早就烦死这些多管闲事的人了,他小时候是一个孤儿,对言语能给人造成的伤害也是体会极深,他摇着头对魏思远无奈地一笑,不带恶意地取笑他,“而且你不就是喜欢尹煦吗,我又不喜欢他,那种死傲娇暴脾气还小心眼的男人除了拉小提琴厉害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就你这么傻才喜欢他。”
魏思远想到了尹煦,还没开口说话,唇边的笑容就牵起来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还长得很帅啊。”
“他长得很帅关我什么事,又不是帅在我的脸上,所以说我们的审美观念还是相差很大的,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取向,对了,我给你看看我女朋友的照片吧,圣诞节才开始谈的,现在还没算是定下来,不敢告诉我妈,刚才就是跟她约会去了。”魏恺霖点开手机的相册翻出自己最满意的一张递给魏思远看,有点炫耀的语气,“漂亮吧?”
这天晚上魏思远吃过晚饭后,就和魏恺霖一起跟远在国外的爷爷奶奶视频提早拜年了,然后就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魏思远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静下来的时候有种莫名的恐慌和怯懦,待在一个完全没有容身之地的房子里,仿佛连呼吸的空气都是被施舍的。
他掐准了零点打给尹煦,可是尹煦没有接,他后来又穷追不舍般地打了几次,可是一直到凌晨十二点半尹煦都还没给他回电话。
尹煦和徐子瑜站在路边的上车点排队等出租车,徐子瑜抬头看了看尹煦,心情不错地笑了笑,漫不经心似的说道,“尹煦,今天我们看的那部电影,你觉得女主角和女配角哪个比较漂亮啊?那个演女主的演员从出道第一部戏我就喜欢她了,别人都说她整容什么的,可是我觉得她一直都很漂亮。”
尹煦没用心看,一点也不记得那两个女演员长什么样子,他低头望进徐子瑜的眼睛里,随口说着哄人开心的话,“我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还怎么想的起来别人长得漂不漂亮呢?”
徐子瑜顿时就有点脸红了,转开了目光,又听到尹煦问她,“你这么晚回家,家里人不会担心吧?”
“不会,我事先和他们说了有个很可靠的男生陪着我,他们就放心了。”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上了车,报了徐子瑜家的住址,把她送到她家楼下之后,徐子瑜问他要不要上来喝杯茶再走,尹煦心里只觉得她有点好笑,关系都没确认就唐突地跑去别人家见家长成什么样子。
他看着徐子瑜进了楼才让司机开车,往前开一段路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去看手机,然后就发现了魏思远那六个未接电话。
他回拨过去的时候,魏思远几乎一秒之内就接起来了,“尹煦,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思远。你睡觉了吗?怎么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
“还没。”魏思远那边安静得一点杂音也没有,他的声音不大却特别清晰,带着一丝像叹息一样的疲惫和依赖,仿佛电话对面的人是他在寒冷的深夜里唯一可以抓住的一点温暖,“我只是想听你的声音了。”
尹煦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酸酸疼疼的感受,他的声音温柔耐心了起来,“你在家里还好吗?你如果待不住了就回我家,没关系的。”
魏思远“嗯”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听着尹煦的声音,让他觉得之前那些贬损人格的闲言碎语都不能伤他分毫了,即使一个人待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房间里也不那么孤独害怕了。
尹煦对司机报了魏思远家的地址,然后对电话里的人说,“十分钟之后你下来吧。”
魏思远连十分钟都等不及,挂了电话就穿上外套,抱着那一大束玫瑰花就蹑手蹑脚地下楼,那是一束足足有五十朵玫瑰花的花束,中间有十一朵粉红色的被摆成了心的形状,另外三十九朵鲜红色的包围在外面。
他在寒冷的北风里站了一会儿,天空里半点星光都没有,只有路灯微弱稀薄如霜一般的惨白光线。
尹煦的车到了,给了点钱让司机在里面再等他一下,然后下车往魏思远身边跑去,在他十步以外被那束花吓到了,怪不好意思的,“这么多?”
“其实我只买了这十一朵,不过花店的老板说不想留过年了,就送了我三十九朵凑够五十。”魏思远咬着嘴唇笑了,模样羞涩地把花递过去,“你回去把中间的拿掉,然后剩下的代我送给师母吧。”
尹煦把花接过来,对魏思远张开了手臂,魏思远走过去很用力地抱住了他,感觉到了胸膛相抵的地方传来了身前的人的温暖,他狠狠地嗅了一下尹煦怀里熟悉的味道,可是闻到的却是他的衣服上面弥留着的不属于他的晚香玉的香气。
魏思远怔住了,目光有点恍惚地落在尹煦的领口处,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浅淡的口红留下来的痕迹,他突然意识到了尹煦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和女孩子约会了,心里抽搐似的疼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紧绷了,觉得眼睛开始莫名地发酸。
这是第几个和尹煦关系暧昧不清的女孩子了?好像已经多到有点数不过来了。
从魏思远喜欢他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了,只要是感觉不错的人主动投怀送抱,他都可以和别人调笑几句,来者不拒。
魏思远忍不住在尹煦怀里瑟缩了一下,忍着想要流泪的冲动,有一种无依无靠的孤寂感随着缓慢的心跳经过血液流遍了他的全身。
五年了,他喜欢了这个人五年,不介意把自己放得那么卑微,一次又一次地把底线降低,原谅这个人对自己的随心所欲三心二意,为这个人在外面无所顾忌的逢场作戏无条件地妥协,想要的也只不过是一份对等的感情,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哪怕付出的人和索取的人从来不是平等的关系,至少不要只有一个人单向的努力,这样也不行吗。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单方面地喜欢,真是太孤单了。
魏思远把尹煦推开了一点点距离,眼睛里悄悄地弥漫了水雾,在浓郁的夜色里不能被辨识清楚。
他下意识地去盯着尹煦的嘴唇看了一会儿,看出了一点几乎无法察觉的端倪,眼泪氤氲在了眼底,声音不知不觉开始颤抖了。
“尹煦,我喜欢你五年了,你能不能再认真考虑一下,和我正式交往。”
尹煦停顿了一下,有些心虚地避开了魏思远直视他的目光,沉默地被迫去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
魏思远是很好,也很喜欢自己,可是他的喜欢太过认真了,他想要的是心无旁骛的安稳,全心全意的交付,可是答应了他的话,现在拥有着的简单轻松的自由和快乐就没有了,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就不再存在若即若离,他必须选择全部拥有或是彻底失去。
他无法为一份感情作出这样的牺牲,所以再可惜,也只能狠心辜负。
“我还是不想。”尹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到魏思远滚烫的泪水跌落了在他抚着他的脸的指尖上,“对不起。”
第10章 第10章
五年了。魏思远喜欢尹煦五年了,或是试探或是认真地问过很多次,你能不能和我正式交往,可是得到的永远是同一个答案,我不想。
就这样吧,再问下去也是自取其辱了。
魏思远用手背抵着自己的眼睛,他的心口酸胀得几乎要裂开了似的疼痛,泪水不断从他的眼睛里涌出来,一句话也不能够再说出来。
“对不起,思远。”尹煦有点心疼又有点愧疚地拨开他额前的头发吻了吻他的额头,可是什么用也没有,一双吻过别人的嘴唇连给出的安慰都是有杂质的。
魏思远哭得自己都烦了,便闷不吭声地转开了身,往家里的方向艰难地走去,呼吸沉重得如同奄奄一息的重症病人,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团被冷水泼熄的火焰,冷涩阴暗,毫无生气,这个世界所有的光都在接近他的时候被吞没在了黑洞里。
从那天之后,魏思远的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疲惫得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用来崩溃,他担心蛋卷缺少活动的地方又晒不到太阳会不舒服,所以在大年初一的早上离开了那个不见天日的房间。
他回到尹煦空荡荡的家里浑浑噩噩地一直呆到初四,然后在大年初五的尹煦回到家以后就离开了他家,到开学搬回了宿舍之前一直在外面租酒店住。
尹煦从没被魏思远冷落过,这种形同冷战的疏远让他感到十分委屈,以前魏思远问他能不能交往,就算他拒绝了,魏思远也很快就能自己振作起来,然后既往不咎地继续喜欢他照顾他,近在伸手就能拥住他的距离。
可是现在魏思远甚至不愿意来他家了,也不给他打电话,他过去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状态的魏思远,实在不确定这个时候是应该气急败坏好还是低声下气好,于是他也晾着魏思远不管,想着等他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了一定就会主动来和好。
尹煦一直等到寒假结束开学了魏思远还是没有来他家找他,躲在他找不到的地方不出现,不来缠着他说还是喜欢他,不来给他做饭买蛋糕收拾房间,似乎不再需要他了一样,于是他渐渐有些后知后觉地焦躁不安起来了。
新学期的第一个星期五,尹煦约了自己的教授给他那首毕业作品Riddle提修改意见,他从教授那里出来就直接往图书馆去了,逐层逐书架地去找,终于在图书馆二楼的自习区的一张桌子前面找到了半个月没见过面的魏思远。
“魏思远。”
魏思远听到了尹煦的声音,反应迟缓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凝视着眼前的人,露出一种疑惑又讶然的表情,他下巴看上去尖了不少,肩膀也瘦削,穿着一件偏松的毛衣根本撑不起来。
尹煦望着他的眼睛的时候,觉得他好像快哭了,可是仔细地去看他漆黑的瞳孔,又平淡得几乎没有情绪。
尹煦一言不发地拉着魏思远的手腕从座位上起来,一直往图书馆外面走去,魏思远任由他拉着并不抗拒,甚至又开始没骨气地依恋他手心里的温度,这点仅存的亲昵在他被尹煦推入心灰意冷了之后又给了他类似于宽慰般的救赎。
在走去车站的路上天空突然开始下起雨了,雨势还不小,尹煦把自己手上拿着的琴谱塞进了魏思远的耽美文库里,然后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魏思远的脑袋上。
魏思远沉默地接受着他的体贴,心里却依然还是有着无法弥补的失落,没有人能明白他心里有多想要尹煦的爱情,那是他至高无上的生存动力,是他对这个一再抛弃他的世界里面最温柔缱绻的全部念想。
可是在尹煦的一句否定面前,用情再深的一厢情愿都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不属于自己的,怎么用心争取也还是不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