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毒后完本——by苏长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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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人圆滚滚的,走起路来一摇一摆,颇有几分滑稽。
“卢先请坐。”梅长歌转着手中的白瓷杯子,缓缓说道,“有些事情,想听一听先的意思。”
“不过一介意人,哪里能当得先二字。”卢绅从袖中摸出块帕子,擦去额上汗珠,道,“想必是为了龟兹商队的事情吧。”
“哎怎么说呢,这件事,至今想来,我仍觉得有些委屈。”
“我因为长相的缘故,在清河,很不受人待见,所以私心想着,来凉州碰碰运气,若是能干出一番像样的事业,回去也好同人说道说道。”
“初时,如意客栈经营的还算比较顺利。凉州城嘛,来来往往的各国商队非常多,并不愁客源和意。唯一需要头疼的事情,不过是一些小偷小摸的行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好在,我清河卢氏的名号,用在某些事情上,总归要比旁人,多得些便利。”卢绅用力搓了搓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方道,“商队出门在外,讲究的就是一个安稳舒心,客栈环境好不好,食物是否精致可口,反倒在其次了。”
“梅小姐,你说说,我既深知此间原由,又如何敢不尽心竭力呢?”卢绅辩解道,“我平日里真的是很小心的,因此还特地雇了十个人,旁的事情一概不要他们去管,只管看着客人们的行李。梅小姐,我敢打包票,凉州城中,哪家客栈,也做不到我这份上。”
“那是自然。”梅长歌点头,赞同的说道,“旁的店家,即便想到此处关节,定然也没有卢先财大气粗。”
“案发当天,活计来报,说是龟兹商队的货物被人偷了。我一听,哪敢耽误,连外套都没顾得上穿,便心急火燎的,赶到了如意客栈。”卢绅苦闷道,“不看倒也算了,一看之下,我简直快要气炸了。”
“梅小姐,你说说,我最是讲道理的人。客栈每天来往的客人那么多,活计们一个没看住,被人偷走了一件两件东西,这当然是有可能发的,而且是很有可能发的事情。”
“可是,偏不,这次的事情,从一开始,就透着一股蹊跷。”卢绅越说越是恼怒,若非顾及梅长歌在此,怕是要当场拍桌子的。
“那龟兹商队,就是个骗子,箱子里根本没有货物,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非说是在我们客栈丢的,哪有这样的事情。”
“此话怎讲?”梅长歌微有诧异,“你的意思是说,你怀疑龟兹商队是来如意客栈碰额,行骗的?”
“不是怀疑,是肯定。”卢绅斩钉截铁的说道,“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像他们这样明火执仗,形同抢劫的,却是头一遭。”
“那箱子,好端端的放在马车上,连箱子上的封条,都是完好无损的。”卢绅怒火中烧的说道,“然后他们告诉我,说所有的货物,全都不见了,要我按价赔偿他们的损失,梅小姐,你想想,这可能吗?”
“能否说的更详细一点?”
卢绅抬头看见她的目光,坚定而又深邃,她似乎是在看着他,又似乎不是在看着他,她在看一些遥远而虚幻的东西,又或许,仅仅只是在发呆。
“不能。”卢绅摇头道,“我也想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这些天,一直在查。”
“有什么收获吗?”梅长歌淡淡的追问道。
“收获还是有的。”卢绅低着头,沮丧的说道,“我越来越坚信,那个所谓的龟兹商队,就是一伙坑蒙拐骗的骗子。”
“根本都是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还想让我赔钱,我当然不愿意了。”卢绅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还有件事,如今想来,也觉得甚是蹊跷。”
“当时崔大人让我赔钱,虽然我并不乐意,但也没有想过要闹事,更没有想过,要杀个龟兹商人,好给自己出这口恶气。”卢绅摇头叹息道,“我记得很清楚,他们那天,来如意客栈找我要钱,我就想着,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咱们秦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我再三叮嘱大家,让他们不要随身携带利器,为此,我还特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才放心大胆的,由着他们动手的。”
“可最后,那名龟兹商人,却恰恰死于利器刺伤,这怎么可能?”
“不过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或许是打斗中,被自己误杀了也说不定,反正绝对不会是我带出去的人干的。”说到此处,卢绅不免义愤填膺的站起身,拍着胸脯保证道,“真不是我的人干的,我发誓。”
“卢先,你这话说的就唐突了。”梅长歌语调悠悠的说道,“如果发誓有用的话,还要刑部做什么?”
“梅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卢绅心里咯噔一声,猛然起身,分辩道,“我如今腿也瘸了,也算是罪有应得了,挑拨两国关系,这么大的帽子,总不能想往谁的脑袋上扣,就往谁的脑袋上扣。”
“你先消消气。”梅长歌笑着安抚道,“陛下既派我来此审案,便不可能只听一家之言,总要查一查,看一看,才能下结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理解,理解。”卢绅一边点头哈腰的向梅长歌套着近乎,一边屏气凝神的看着她,就差没冲她摇尾巴了。
“你先回去吧。”梅长歌摆了摆手,说道,“若再有事相询,自会派人去府上叫你的。”
卢绅临走时再三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可能的配合调查,无论什么时候,梅长歌只要想到任何一点可疑之处,都可以派人去请,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姐以为,此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叶缺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小声询问道。
“可信度极高。”
他们商谈良久,已经临近日出,一缕刺眼的光芒,闪耀在梅长歌的眼前,她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发现是朝阳的霞光,斜照在自己的眼睛上。
曲廊宛转,高堂华屋,却抵不过梅长歌心头的凉意。
“难道这么快,就可以结案了?”
“结案?”梅长歌低声恍惚呢喃道,“哪有的事情,还早着呢?叶缺,你想啊,若此案当真是龟兹商人给咱们秦人设局下套,局势岂非对我大秦极为有利?”
“你不怕到时候,龟兹国王恼羞成怒,挥兵南下,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叶缺笑着调侃道。
“倒也未必。”梅长歌感慨道,“只无论是战是和,咱们都不会太好过。”
“走吧,先吃饭去,等吃完早饭,怕是就要去同文馆见那龟兹使臣了。”梅长歌颇为哀怨的说道,“行程太满,着实恼人的很。”
4435第一百九十七章 被反转的剧情4435
清晨的凉州,万户寂静,只听到鼓楼传来的阵阵钟声,一声声响彻天地。
同文馆在凉州城北,靠近北城门的位置,却并不热闹,梅长歌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在街头回荡。
同文馆的守卫们,早已从崔颢那里,得了消息,远远的迎上来,点头哈腰的说道,“梅小姐来的真早。”
“**没睡,索性过来了。”梅长歌面容温和,声音柔缓,笑着问道,“我是来找马大人的。”
“您请。”那人殷勤的行了一礼,又周到备至的为梅长歌寻了位同文馆的侍女带路,这才慢慢的退了回去。
“马大人,打扰了。”梅长歌点点头,以示友好。
“十几年前,我因战乱入龟兹,而后因为机缘巧合,留在了那里,但我的心,还在大秦,我终究是大秦的孩子。”马成文看了看她,说道,“此番龟兹派我过来调停,已经彰显了我王的诚意。”
“那是。”梅长歌微一颔首,笑着说道,“有些事情,大家都懂,倒不必说的太过,但你也要给我留条路走。他日班师回朝,陛下问起,我也能有所交代,你说是不是?”
“梅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尽力配合调查。”马成文得了梅长歌口头上的保证,心中暗自窃喜,志得意满的说道,“如今商队众人,就住在这同文馆中,梅小姐可一一问询。”
“那就多谢了。”梅长歌既然开了口,便又问道,“是案发当日在场的所有人吗?”
“自然。”马成文沉声应道。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梅长歌坐在桌子后面,望着对面坐着的大胡子先,颇有些头疼的说道。
这位名叫莫尔的大胡子,是本次商队所请的翻译,操着浓重的龟兹口音,说着似懂非懂的汉文,不得已,梅长歌只得勉强同意了马成文的建议,让他站在一旁,为他们二人的对话,翻译服务。
“叶缺,记得做好记录。”梅长歌叮嘱道。
“是。”
“我们商队,在龟兹,那也是很有名的。”莫尔摇头晃脑的自夸道,“不信你去龟兹打听打听,我们商队每次带回去的货物,都是顶好的。”
“卢绅非说我们是骗子,我看他才是骗子。通关的时候,明明是验过货的,封条也是你们大秦的官吏,亲自给我们贴上的。箱子里有没有东西,一目了然,我们怎么可能会骗你们呢?”
“你看看,这是我们商队的账本,上面记得是一清二楚。什么东西,东西的数量,进价多少,预计价多少,都是清清楚楚,有据可查的。我们要当真准备讹人,还花这个心思做什么?”
梅长歌默然接过莫尔递来的账本,翻开细细看了一遍,见上面确实如他所言,记载的非常详细,甚至还极为细致的,用龟兹文标注了汉字的发音,看上去很是用心,不像临时伪造的。
“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意人,做意嘛,最重要,就是讲求一个诚信,我们是绝对不会骗人的。”
账本倒在其次,关键是莫尔说话时的神态动作,他做了一个改良版的“尖塔式手势”,即仅食指和拇指触及彼此,其他手指依然相交在一起,用以说明一个人对自己说的话,感到十分的自信。
这个动作,能轻而易举的让人准确的知道一个人对某件事物的看法和他对自己的观点的专注,可以说,尖塔式手势或许是最具自信力的一种动作。
那么,相对应的,就出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如果如意客栈的老板卢绅,没有说谎,眼前的这位大胡子莫尔,也没有说谎,那么货物呢,东西呢,总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真的不翼而飞了吧。
“案发当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梅长歌面上显出变幻的神情,皱眉许久,方道。
“记得,当然记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莫尔尖声叫嚷道。
“我们是龟兹人,在你们大秦的地盘上,不被逼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是绝对不会和人打架斗殴的。”莫尔郑重说道,“你们秦人,有句话,说得很好,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这个道理,我们也是懂的。”
“可是,商队为了置办这次的货物,很多人都拿出了的积蓄,即便赚不到什么钱,本金总要回来的,况且还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莫尔唉声叹气的说道,“我们真的也是被逼无奈,才那样做的。”
“你想想,清河卢氏威名赫赫,连远在龟兹的我们,都有所耳闻,若非真的走投无路,谁又会拿自己的小命和人开这种玩笑。”
“然后呢?”梅长歌耐着性子追问道。
“我记得非常清楚,临行前,首领告诉他们,说如意客栈的老板,是清河卢氏中人,让我们尽量不要得罪。大家出门在外,人地不熟,在凉州城又没有什么像样的靠山,再说大秦的官员,无论如何,也是向着他们秦人的。所以,一定不要伤人,只要能顺利拿回大家应得的那一份,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居然打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梅长歌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突然觉得这马成文,真的很有说书的潜力,讲的这般抑扬顿挫,声泪俱下,不是为了搏同情扮可怜,又是为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们先动手的?”梅长歌难以置信的问道。
“自然。”莫尔斩钉截铁的说道,“若不是他们动手伤人在先,我们是绝不会出手反击的。这世道,谁有权有势,谁就是强者,好端端的,我们总不会闲得无聊,做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情。”
额,貌似说的还很有道理的样子,梅长歌抬头看他,眼眸中流露出一点淡淡的无奈,“不介意我再问问旁人吧。”
马成文闻言,身子微微倾斜,礼貌而又疏离的说道,“您请便,我反正是无所谓的。”
梅长歌耐着性子问了一圈,龟兹商队中的每一个人,都像商量好了似的,异口同声的告诉她,案发当日,确实是如意客栈的伙计们,先动的手。
当然,要说收获,多少也还是有一点的。
虽然这群人给出的答案,都是一致的,但其中有两个人,很明显的,说了假话。
马尔科姆在回答梅长歌的问题时,故意限制了他的手臂和脚步动作,并且将双脚缠在椅子腿上。
这是和警觉的一种表现,说谎者通常都会使用这种方法来缓解他们的不安。
和马尔科姆不同,克雷格则做出了一个标准的“砌墙”动作。
说谎的人,常会在双方之间设置各种障碍,这些障碍表明对方想和你保持一定的距离或隔绝,或是想隐藏什么。因为他很拘束,在这种情况下,某些亲密动作会让他感到不舒适,害怕你看出他的破绽。
“我要带这两个人,回去问话。”梅长歌指着马尔科姆和克雷格,冷冷的说道。
“您请随意。”马成文恭敬有礼的说道。
湛蓝的天空下,高耸巍峨的凉州城门,整齐端严,肃立于长风薄尘之中。正午的阳光,略有热意,照得梅长歌脖颈间,有微微的汗,她用帕子细细的擦着,顺着街道上的树荫慢慢行去,一路想着眼前这桩案子。
讳莫如深的凉州刺史崔颢,八面玲珑的龟兹使臣马成文,滴水不漏的客栈老板卢绅,每一个人,都像是一个难解的谜。
况且,还要加上那件大宗货物不翼而飞的事情。
梅长歌的面容,在此时的树荫下,蒙着一层淡淡的辉光。阳光从叶子的缝隙间筛下来,如果一条条金色的细丝,变幻流转。
让一样东西消失的方法,可以有无数种,但能让成百上千件东西,同时消失在众人眼前的办法,或许只剩了最简单的那一个。
不过一切要想尘埃落定,还要看崔颢那边,能不能有所收获。
“梅小姐,梅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啊,可算找到你了。”卢绅一边擦着满头的大汗,一边气喘吁吁的说道,“我找到那批失踪的货物了。”
“哦?”梅长歌闻言,终于将探寻的目光,重新落到了他的身上,“你且细细说来听听。”
“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凉州城的百姓们,都说我卢绅是不祥之人,给他们带来了战乱和灾祸。我的如意客栈,被逼无奈之下,也只能关门大吉。”卢绅不甘心的说道,“就算仅仅只是为了自己,我也要查出真相。”
“开始我想啊,如果真的是贼人偷了东西,那肯定是要拿出来的,对不对?总不会放在家中看着,那不是有病吗?”
卢绅想了想,又道,“所以,我派人查遍了凉州城中,大大小小的商行、当铺,却是一无所获,又联想到当日的情景,自然会先入为主的认为,那龟兹商队,不过是一群贼喊捉贼的骗子。”
“直到方才,我的人,终于在离同文馆两条街道的一个仓库里,找到了那批本该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货物,我才更加确信了这一点。”卢绅神神秘秘的说道,“梅小姐,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世间,竟然有这样的贼。偷了东西,一不拿去钱,二不拿回家用,却偏偏花钱租了个仓库,好端端的供着它们,你说说,哪有这样的人?”
可还未等梅长歌接过话头,卢绅又心急火燎的说道,“而且,用来装东西的那些箱子,与当日封存在刺史府库房中的那些箱子,是一模一样的。”
“等会,卢先,你方便透露一下,你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吗?”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我自然也有我的办法。”卢绅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怒气冲冲的说道,“这说明什么,依我看,这就充分说明,那个所谓的龟兹商队,就是专门来凉州讹诈秦人的,我也真的是倒了霉了。”
“梅小姐,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哈。”
“我如意客栈,意一直红火,来往的商队很多,我雇佣的伙计们,主要的任务,是看有没有人偷客人的行李,有没有人去后院马厩,翻客人们装货物的大箱子,对吧。”
“如果有人,用同等数量的箱子,和相似的马匹,置换掉龟兹商队的货物,我的伙计们,基本上是不会发现的。因为经过军方查验,并且通过凉州关卡的货物,我们是无权检查的,只有等商队将货物拉到相对应的商行,才能在三方到场的情况下,共同盘点箱中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