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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瑾年完本——by衣冠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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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浴室的门口,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十八年来甚至没有遇过这么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一直在想也许此刻自己该道歉,或者该表白,又或者该做些实际的补偿,总之不管做什么都不是现在安静的什么也不做的样子。可事实上,他确实什么也没做,静静的站在浴室外面,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少年锋利的唇线此刻抿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
不管干什么,最终都只想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顾尘洗干净身体,拿衣服的时候手颤了一下,可是没有选择。生活总是这样,把你推到风口浪尖的时候,却转而风平浪静的逼迫着你作一些不可能的决定,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尽管只有16岁,可早不是那些不谙世事的青春少年了。
他走出来的时候,被室内缭绕浓重的烟味呛了一下。径直越过眼前少年的身边向门口走去。却不料被他拉住了手臂。
“放手!”冷到不能再狠的声音。
“天黑了,你····我不放心。”陆初修脸上少有的忐忑。他知道从这里到顾尘家有多远,而且就他的身体来说,肯定坚持不了那么久。男孩儿波澜不惊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一丝紧张和柔情,可是,却让顾尘感到愤怒和讽刺。
他冷笑一声,脱口说道:“和你待在一个房间,我觉得恶心。”
陆初修的身体一下子变凉了,他呆了一下慢慢放开伸出去的那只手,轻声说道:“你不用走,我走。”
他走过心爱的少年身旁时,恍然发觉昔日那个不小心撞到他怀抱里的青涩男孩儿竟然已经长这么高了,他瘦削的肩膀已经带出了男人的力量和气魄,而他竟然不曾发现,他的目光和声音也可以如此冷漠。
顾尘冷眼看着陆初修换上衣服迅速离开房间,直到门声落下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呆呆的坐在床上不知道干什么,目光扫到垃圾桶里沾着血的棉签和纱布时,才想起走了的那个人是刚刚被他狠狠砸过,骂过,还发着高烧的人。
顾尘觉得荒谬!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可为什么心却这样疼?为什么身体会这么痛?
他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乱麻。
陆初修漫无目的的走在冷风里,五月的天气虽然转暖,但是夜里还是湿气逼人。他现在的心比顾尘好不到哪里去,明明是自己犯的错,可心里却莫名委屈痛苦的要死。不想回家,可出来时没带钱包,酒店也不能去。陆初修就这样绕着护城河一直走着,直到自己混沌的脑袋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胥城赶到的时候,陆初修正坐在路边抽烟,胥城吓了一跳!活了十八年,他第一次见有洁癖的好友不修边幅的坐在大马路上抽烟,而且衬衫上还隐隐透着血迹!
“你杀人潜逃了?胥城惊讶的问道。
陆初修看他一眼,弹了弹烟灰,说道:“嗯。”
“我操!你到底干什么了?”胥城这下连脏话都彪出来了!
陆初修没理他,上街拦了一个的士。胥城跟上,听他报的地名是医院才着急问道:“你和顾尘到底发生什么了?”
陆初修闭着眼睛,窗外霓虹鬓影一一从车窗上闪过,不时的打在他的脸上。仿若浮生绘影一般似真似幻。胥城第一次从那张完美到极致的脸上看到痛苦和落寞。
“阿城,我做错了。”他听他轻轻开口说道。
声音轻薄的像是五月不经意飘过的一缕清风,可胥城却听得胆战心惊。

☆、第 29 章
世事悠扬春梦里,年光寂寞旅愁中。
劝君稍尽离筵酒,千里佳期难再同。
没有他的时光,故事像是按开了快速键一般飞速向前发展。而我要给你讲的却只是他们的时光。
伴随着高考的结束,一群年少轻狂的孩子终于要告别他们属于他们的“青春时代”了。那些苦苦煎熬在题海中的日子,那些二笔可笑的少年时光,那些不想再重来第二次的幼稚告白全都随着考场铃声的高昂而飘散在被称为“过去”的尘埃中了。
他们聚会,为过去的美好记忆而干杯,也为未来的全新旅途而高歌。在霓虹鬓影的KTV里,一张张青春的笑脸渐渐变成岁月里不曾褪色的美好留念。程凯的一首《无心睡眠》引爆了那晚的□□。顾尘从来不知道他的粤语歌竟然唱得这么好!
“踏着旧日怀念昨天的你,夜是渗着前事全挥不去,若是你在明日能得一见,就让我在怀内重得温暖········”
顾尘盯着台上那个唱的肆无忌惮的人,眼睛里竟慢慢浮上一层雾色来。明明是那么欢快的歌曲,却不明所以的动了情。
歌越唱越火,室内的气氛越发高涨,众人跟着节拍都开始鼓掌助兴,台上的人甚至摆起了身子,那种张狂豪放的笑容让这个夜晚有一点惹火。
顾尘起身到外面透一口气,却意外的看见了胥城和林子衿的身影,他没多做停留,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和林子衿的分手是在那件事之后,不管那天他是否是被强迫,他们都没办法在一起了。爱情可能永远不能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除了爱与不爱,还有能不能爱的问题。顾尘没办法像女孩儿说出他心里的感觉,他能做的是保护她以后不后悔的权利。
从窗户上吹来的凉凉的风,把身上的燥热消减了一些,从这窄小的窗口看出去,外面是一个晦暗不明的世界,甚至有一点鱼眼镜头下的那种突兀畸形的不适感。顾尘静静的看着,然后想起了那个人。
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有看见他了,或者自那件事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那样高傲的人,即便做了错事仿佛也是理所应当般可以消失的干干净净,甚至连一句道歉也没有!想到这,顾尘拳头蓦地就攥紧了,心口像是被什么紧紧扣住了堵得慌!
高三一年的时间里,无论他有多么累,每当想起这件事,心里就拼着那么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了什么!顾尘忽然悲怆的想:那个人,现在应该出国了吧!在人生的分叉口,有不少同学选择出国,也有保送大学的,分离就显得这么毫无征兆。而那个人,据说一直就准备的出国。
可笑的是,明明之前有过那么霸道的告白和亲密的攻势,到头来自己却只是从别人的流言里得知他的一二踪迹。
燥热的空气里,远处五光十色的霓虹刺眼的想让他流泪。
再回到包间的时候,正好是胥城在唱歌,张学友的《祝福》,不意外的,平常那么温柔细致的男生唱起歌来一样令人心醉,在女生一片眼冒花心的高声呼喊中,顾尘却只在他眼中看到一个人的身影。
他有时候不明白,如果他喜欢的人不是林子衿的话,那么他和他们是不是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如果陆初修不曾告诉过他胥城对林子衿的心意的话,他是如何也看不出来的,乃至现在班里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事儿,他很想知道,他们那样的人,都把喜欢藏的那么深吗?透过房间里每一束射过来的光线,顾尘怎么也想不通,那个人怎么可以消失的那么彻底?让他想骂想打都无处寻找!
一夜狂欢,顾尘第一次喝醉,大家散开的时候,林子衿过来扶他,脑袋很混沌,但意识却比任何一刻都清晰,因为他清楚的看见林子衿哭了,哭着问他:“为什么?”
顾尘心里很苦涩,他笨拙的摇晃着身体给她擦去眼泪,木着舌头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毕业典礼的时候,林子衿送了他一本书,杜拉斯的《情人》,书中同样有一个纸条:“我心固匪石,君情定何如?”
那样温雅有礼的女孩子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写出这般大胆的话给他?顾尘苦笑,胃里剧烈的翻滚着,在路上吐得一塌糊涂。他挣脱,跌跌撞撞的离开,任背后的呼喊声变得支离破碎。
一觉醒来,敏叔的身影在眼前晃得模糊,还在旁边碎碎念:“喝这么多,可怎么了得?”顾尘起来喝了一些水,呆呆的坐在床上。
“小尘,成绩出来你回去住一段时间吧?”虞敏边收拾桌子上的书边说道。
顾尘呆呆“嗯”了一声,过后突然反应过来:“回去?”
他当然知道敏叔说的回去是回哪里,在离S城很远的一个小镇,住着他妈妈的遗骸,还有一对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迈老人。那是他的外公外婆,顾唯霜的父母,连这个姓都是他们赋予的。
只是······
“我不想回去。”他淡淡说道。
顾唯霜是过继来的孩子,这顾尘是知道的,而且也很清楚他的外公外婆并不喜欢他的妈妈,以至于顾唯霜未婚先孕之后,彻底惹怒两位老人而与家里断绝关系。顾尘小的时候是领略过那两位老人的厉害的。
忘记了几岁,只记得妈妈买了许多平常舍不得买的好吃的还有衣服带着他坐着火车回去的时候却被拒之门外,里面不绝于耳的骂声和摔东西的声音刺耳的让小小的他感到颤抖,时至今日他还记得那时外婆见到他时的眼神,像看到什么恶心不堪的秽物一样将他从门口一把推出来,不顾形象的对着顾唯霜嚷道:“什么败坏门风的东西都敢往出生!你老子娘上辈子是糊涂油蒙了心才会把你这娼妇蹄子养大的!让你做这些没脸的下作事情!快哪里能过你的舒心日子哪里去吧!别在我家门口站着,让人看见该笑我这张老脸了哟········”
顾尘发誓,那是他长这么大听到过的最难听的话语,更讽刺的是,这竟然出自他的外婆之口。他很难描述妈妈那时的表情,在顾尘记忆里,顾唯霜一直是一位很有礼貌和涵养的女子,即便他们的家境不富裕,但顾唯霜从不曾做过什么粗俗放浪的事情,她对他的教育更是言传身教的谦谦君子之风。饶是她这般沉得住气的人,在那天也被外婆的话气的面色发抖,顾尘甚至能清晰的看见妈妈绷紧的咬肌。
最后,他们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门口,起身离开。没走几步就听见外婆把那些东西统统都扔了出来,顾尘想停下,但顾唯霜拉着他头也不回的迅速离开了。所有的记忆如同那天脚下的青石板路一样,坚硬又潮湿。至此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到那个小9 镇上。
顾尘当时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外婆会这样讨厌他们。直到那个夏天。妈妈去世的时候。
按家乡习俗,叶落归根。不管父母子女恩怨多深,死者为大,顾唯霜一生漂泊无依,不被理解,可虞敏希望她死后能魂归故里,得到安息。于是她的骨灰被安葬在家乡的小镇上。顾尘捧着妈妈的遗骸回到曾近被扫地出门的家门口时,两位老人铁青着脸,不发一言的让开了路。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这所院子。院内种着一颗槐树,硕大的花瓣结在枝头,风一吹就纷纷扬扬的掉落了下来,能迷醉了人的眼。顾尘抱着牌位和骨灰盒站在落英缤纷下,安静的听着里面外婆尖利的声音:“养女如此,我们图了个什么!自古聘则为妻奔则妾,现在倒好了,人不明不白的走了····谁家的女儿··是要葬在自己祖上的坟····没名没分····活着的时候尽做孽···”
虞敏温和着声音给两位老人解释,并极尽所能的把自己所有的积蓄拿出来筹备,顾尘对这些都没有感觉,他只木木的站着,不知多久,转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男人,眉眼冰冷,厌恶的看着他。
那时他才懂了这全家人的恨来自哪里。
母亲是别人过继来的孩子,所谓过继是自家太穷,孩子太多,只能把最不需要的那个送了人。顾氏只生有一男孩,从小体质孱弱,灾难多生,算命先生说最好找一个“命硬”的女娃来克着点。而顾唯霜就阴差阳错的成了这个孩子。她名义上虽是顾家女儿,可多半是按着一个仆人的身份长大的,顾家不是养女儿,充其量是给自己儿子找了一个童养媳。
在那个年代,大家生活都不是特别容易,可顾母溺爱儿子,家里多一张嘴就只能咬咬牙省一些一些口粮出来养着。两个孩子渐渐大了,顾唯霜越发比同龄人出落得灵巧可爱,也很知本分,顾母看在眼里倒是十分欣慰。但她没想到顾唯霜心竟然那么大,两个孩子一块上学,自己的男孩儿根本不是那块料,早早的就在工厂上了班,而顾唯霜却成绩优秀,一直名列前茅。
在顾母准备终止她的学业时候,顾唯霜第一次跪在二老面前哭泣着祈求读书,在那个年代能把孩子送到高中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是女孩儿,顾母坚决不同意,反而是顾琪坚持让她读了下去。
顾琪,就是顾唯霜名义上的哥哥,实际的未婚夫。与顾唯霜冷淡早熟的性格不同,顾琪是个活泼好胜的男孩儿,从小由于受母亲影响一直对自己这个没有血缘的妹妹指手画脚,可长大后却越发的保护怜惜她。原因自不必说,顾琪确实很喜欢顾唯霜,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聪慧却又美丽的女子。可是,顾唯霜的一切特性都决定了她并非池中之物。
后面的故事大概是那个年代太过真实而美丽的错误,总之,顾唯霜最终还是被顾家扫地出门,对与错,无从分辨,那是一个不相信命运却一辈子被命运玩弄的女人!
那一天,是顾尘第一次见他的舅舅,这个曾经差点成为他妈妈丈夫的男人,面色苍白,身材偏瘦,眉眼间却透着一股浓浓的戾气,冷淡的看着他。直到看见他手里的骨灰盒时,眼神才发散出一股炽热的火焰来,可是,他最终也没能夺走它。因为,那个男人来了。
顾唯霜所有的后事都是这个顾尘小时候只见过一面的男人一手操办的,连虞敏都不曾出面,葬礼办的如同婚礼,笙歌筵席,行酒纠殇,靡不穷奢极侈,风光无限。小镇人人都来围观,男人毫不介意的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在S市,他是覆手遮天身居高位的权势代言,可在这个小镇,他仅仅是一个失去挚爱的普通男人。
那些无事的妇人逢人就说这是顾家的女婿亲自办的呀!人长的多好,出手多大方·····
顾家二老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唯独男人在墓碑上刻了何氏顾唯霜三字后,顾琪才咆哮着大闹了起来。
那是个雾蒙蒙的雨天,顾尘看见男人站在墓碑前被顾琪揪着衣领一拳又一拳狠狠的揍着却始终沉默不言,那张脸,无悲无喜,无伤无泪,可顾尘却看见他的双手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虞敏作为顾唯霜唯一有名分的男人也不曾说过一句话,顾尘问他,男人只淡淡一笑:“我没有资格,他是你妈一生的梦想呀。”顾尘看着虞敏头上隐隐的白发,心中好恨。
恨母亲的可怜,也恨男人的虚伪。
可是,在葬礼结束的时候,他却无意间看到了那个男人轻放在墓碑上的蝴蝶兰。
卡片上写着:“我从未爱任何人如同爱你。”

☆、第 30 章
下火车的时候,顾尘心里还是别扭的要死,手上丢着虞敏买来的礼品在车站站了很久才起身向那个记忆中的地名走去。
同样是外婆开的门,看到他没什么惊讶也没什么惊喜,淡淡的说了声:“进来吧。”就再也无话了。
进了屋子,看见外公坐在桌子前在抽烟,顾尘干巴巴的把东西放下也不知道讲什么,环视四周总觉得气氛不对,只好没话找话:“我高考完了,假期挺长的······”还在纠结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见外婆问道:“你已经上高中了啊?”
顾尘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看着外婆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突然像是照进了一束光一样问道:“是他安排你上的高中?我见那会你回来时虞敏还说你没中考呢。”
顾尘愣了一下,缓慢的“嗯”了一声,他知道外婆口里的“他”是指谁,心里有些反感,不料对方竟更加的兴奋的问道:“那你现在能联系上他吧?”
“不,我们没什么联系。”他冷淡的说道。
对话没有再继续,中午食不知味的吃了饭,顾尘草草说了两句话就去房间睡觉了,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回去。谁知让他始料未及的灾难才慢慢靠近。
家里原先妈妈住的房间早已经改成杂货屋子了,他住的是顾琪的房间,这个人一天也没有见,顾尘问的时候,老人只随口说道他这两天有事儿不回来,但顾尘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事儿。
那天下午他在屋子里呆着无聊,随手翻了翻抽屉里的书,书的最底层下面有一个相册,顾尘顺手就打开了,没想到全是妈妈的照片,从小到大的都有,顾尘细细的看着,里面却掉出几张小小的金箔纸,上面还有一些黑色的像是烧过的印记,他没注意收起来放在了桌子上,翻完相册沉沉的睡去。好像是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窗外一片灿烂的霞光,金色的夕阳将书桌上的一切都照的明亮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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