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绿完本——by诣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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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淇奥跪在地上,只觉得身体竟比梦醒时分更加冰冷。那人所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分明地落在他的耳朵里,连成一句话后,自己却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沈从照见他脸色煞白得可怜,难得放缓了声音:“起来吧,朕今天唤你来,可不是为了叫你到这里罚跪的。”
谢淇奥恍若没听见他的话一般,脑袋里翻来覆去地回想着那人的几句话,乱糟糟地搅在一起,直叫人觉得头痛欲裂。
“起来。”沈从照看他失了魂的模样,声音冷下来。
淇奥缓缓起身,腿一软却又跌坐回地上。半晌,只听他轻声道:“你杀了她。”
“朕不过是命人将走失的当朝公主带回宫罢了。”沈从照道,“至于这其中发生的不幸,朕很遗憾。”
不等谢淇奥开口,沈从照低笑着问道:“不过朕很是好奇,本该几年前就已亡故的宣辰公主,如何能够出现在西川?”
谢淇奥不答。
“你以为朕当真不知这是谢家做得把戏?若朕这个小侄女当真隐姓埋名,安分过一辈子,朕自会放她一条生路......”
“她本就不该死的。”谢淇奥打断了沈从照的话。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连带着嗓音都变了。
“哦?”沈从照挑眉,意外的没有发怒。
“若非你弑兄篡位、血洗太子府,”谢淇奥的声音压的极低,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住沈从照,“良仪何须流落西川,又怎会魂断他乡?!”
他是怨的。怨恨到恨不得沈从照去死,也恨不得自己去死。
偏偏他们都活着。
“咔擦”一声,只见奉茶的吴瑾失手打碎了茶杯。淇奥与沈从照具看向那地上坠落的白瓷片,两个人在短暂的沉默后,谢淇奥起身去夺那堆碎瓷。
只听沈从照一声大吼:"拦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不写朝堂山河事,也没有宫斗这类的,这篇文就是个小格局的狗血恩怨。
为了满足我的一己私欲。
嗯......有点狗血的吧?但是我估计我能把大狗血写成稀释了100倍的血水。
以及,因为这篇文构思时间拉得有点儿长,所以有些东西改来改去,开头又是以前写的还未修,可能和一开始看的感觉有点儿差别。后面再统一改吧。
☆、寒迹
手指触碰到锋利边刃,感受着肌肤被划开而流血疼痛的那一刻,谢淇奥心中涌上一阵难得的快慰。
虽然他很快就被闻声从门口闯入和侍卫和吴瑾拦住下动作。吴瑾夺下了他手中的瓷片,而侍卫则将他死死地压制住,伏在地上。
"你也想死?!"沈从照当即掀了桌子,只听书房里传来一阵“叮铃哐当”的声响,吓得宫殿里外哗啦啦跪了一圈人。
谢淇奥挣扎着抬起头,原本清润俊秀的面容带着十足的恶意与痛恨:“对!我就是要死,我不但要死,你也要死!”
吴瑾唬得直接去捂他的嘴,谢淇奥张口便咬住对方伸来的手,疼得他嗷嗷直叫:“啊——”声音之凄厉,让沈从照气得浑身发抖,几步便冲去拔出挂在书房的前朝宝剑,对着谢淇奥便刺去。
明闪闪的剑光极为刺眼,然而谢淇奥却毫不害怕似地瞪大眼睛,只等沈从照杀了自己,吴瑾又是一声哀嚎:“皇上——”却发现剑尖停在谢淇奥眼前,与肌肤只差几厘。
“你想死?”沈从照握着剑,身上愤怒的气焰一下子皆数收敛,只是冷冰冰地问道。
谢淇奥这才松开口,吴瑾立刻连滚带爬躲到一边。只见他瞪着沈从照说:“杀了我。”
“吴瑾,去拿东西。”沈从照“刷”地收回剑,看着谢淇奥的目光好似已经平静。
“你想死,我便如你所愿。”
吴瑾颤抖着起身,颠颠撞撞跑向书房后方的五斗柜。
而当他拿出那一个小小的檀木盒时,手心湿滑得差些捏不住这个小东西。
而盒子里,放的正是胡烁献上的药丸。
吴瑾不知道沈从照打的是什么主意。这药丸本不该给淇澳吃,哪怕给他吃了,也死不了人。除非……吴瑾打了个寒战,这宫中最叫人害怕的不是死——沈从照有太多叫人生不如死的手段了。
可怜那个进宫的小孩,就这么丢了一条命,还留下一颗祸害人的玩意儿。
沈从照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谢淇澳。死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自己不能这么便宜他。若是谢淇澳死了,自己积于心中这么多年的情绪,又该找谁发泄?
吴瑾跌跌撞撞捧来了东西,沈从照上前两步,用力捏住谢淇澳的下颚,将他的头重重往上抬起。
他取了盒子的那颗药丸,盯住谢淇澳那双蕴满愤恨与厌恶的眼睛。那些情绪是剑,是刀,锋利凌冽,但无法割伤沈从照。
“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呢?”他低头,附在谢淇澳的耳边缓声说,“我还没有死,我要长长久久地活着,所以你也不可以死。”
他抬手,不顾谢淇澳的挣扎,将那颗药塞进他的嘴巴。看着它融化成汁液流入对方的胃中,沈从照才直起身,低沉着声音道:“前太子勾结外戚谢氏,意欲篡位。朕不忍见其搅乱朝政,这才选择大义灭亲。”
他挥挥手,压制住谢淇澳的两个侍卫连同吴瑾便退出了书房。
压在身上的力量骤然消失,谢淇奥僵硬着身体趴跪在地上,没有动静。
他本该不顾一切地,再次冲上去和沈从照撕扯。自己无法杀了他,但只要伤他一点,哪怕就一点,将沈从照唤自己来御书房这件事情闹大,就够叫延福宫中的那位老太后注意。
但是他没动。他动不了了。
喉咙很疼,药汁像一把燃烧着的、流动的火,烧灼过脆弱的黏膜。很快,胃中也搅成一团,痛觉从腹中蔓延开来,侵袭四肢,直到席卷整个身体。
心跳愈发沉重,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谢淇奥勉强撑起胳膊。汗液模糊了他的视线,朦胧中只能看见沈从照的衣摆。他伸出手,用最后一点力气揪住对方的衣服。
“别急。”淇奥的身体最终又歪倒下去,只听沈从照淡淡地说,“时候还早着呢。”
沈从照偶尔会歇在御书房,是以后殿修了一个小浴池。此前他从没带外人进来过,今天倒是便宜了谢淇奥。
这里没有安排侍女,沈从照将手中半拖半拽的人丢在地上,自去解衣。
谢淇奥只觉得地砖冰冷湿滑,原本温暖的水汽粘在自己的肌肤上,倒比冰块还要叫人难以忍受。他的身体明明滚烫,骨头却是一阵一阵发寒。
这就是要死的感觉吗?混乱之中,谢淇奥又不明白沈从照将他拖到这个地方来是做什么。总不能趁自己死前,还要压着他泄愤吧
心底无端涌上一阵抗拒和恶心,谢淇奥半撑起身体,下意识就想往外逃。只可惜砖面湿滑,他人又没有力气,膝盖磕在地上蹭了两下,整个人直接跌进了浴池。
后面的事情他就记得不大清楚了,也不太想记清。
冷与热交织在一起,呼吸被水阻隔,临近窒息时又有温软的东西渡过一口缠绵的气息。
谢淇奥不禁睁大了眼睛,眼前只有茫茫的水和自己半褪下、飘荡的衣物。沈从照把他拦腰捞起按在池边,两个人贴在一起时,谢淇奥觉得自己的肌肤在燃烧。
疼痛中混杂的是难耐的酸与麻。他的头发被揪住,整个人不自觉地后仰。谢淇奥很想发出声音,可剩余的力气只够他溢出一点呜咽。
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呢?昏昏沉沉的意识被旁人的动作搅得愈发凌乱,谢淇奥在昏迷之前仍旧在想。
死了就可以结束了。
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死了呢?
鹤书端了张小凳子坐在书阁的门口,一等便是一晚上。
直到深夜,她点起了蜡烛,拢紧衣裳重新在凳子上坐下。林间的风将烛光吹得晃晃悠悠,连带着影子也飘忽不定。
鹤书不确定谢淇奥会不会回来,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她并不那么希望谢淇奥回来。
回到书阁,不过是意味着折磨的告一段落,以及日后苦难的遥遥招手。
他若是永不回来,那人便是死了,或者离开了。
人皆畏死,可谢淇奥若是死了,那便是解脱啊。
突然,竹林间传来叶子摩擦,以及人的脚步声。鹤书立刻起身,还未往前走几步,便看见几个人抬着东西走出来。
黑暗中她看不清,只能听其中一人尖细着声音说:“这有人吗,可接着你家主子。”
架子上的谢淇奥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怎么。鹤书抖着手去摸他的额头,半晌没出声。那头人也不催,只听鹤书又抖着声音说道:“麻烦您了。”
为首的人摇摇脑袋,只是说道:“伺候好了,可别让人给出什么事。”
鹤书木着身子点头。
她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呆呆站了一会儿,直到那几个人走远,她才吓了一跳似地发觉谢淇奥还躺在自己脚边,吹着夜风。
冷。
☆、皆好
谢淇澳半夜了发起了高热,急得鹤书团团转,天刚蒙蒙亮便想下楼去找太医。
皇宫之内是不允许随意走动的,鹤书慌乱之下,早就将这些规矩撇在脑后,更是忘记了自己辨不清幽深宫苑里的道路。
好在她刚打开书阁的门,就看见小太监扶着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医走来。
鹤书心中先是一喜,鼻子很快又是一酸。皇帝到底不愿意让谢公子就这么死了,可也不给他平平安安地活。
老太医吭哧吭哧爬上了三层小楼,给昏睡中的谢淇澳把了脉。鹤书跟在后面,偷偷看见太医皱起了眉头。
她的心脏“砰砰砰”跳起来,不知是怕还是期待太医说出什么话。直到一旁的小太监扯扯她的衣袖,鹤书才反应过来,看见太医取了笔墨,开了一张方子。
“也没什么大事,取了这服药,吃几天就好了。”老太医起身,将那张薄纸塞进鹤书手里。
他显然不愿意多待,由小太监扶着下了楼,再也没多看谢淇澳与鹤书一眼。
小楼里常年备着一个小炉,冬天可以取暖,四季皆宜熬药。
鹤书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拿着手绢捂住口鼻,两眼眯着看着药罐下不断涌出浓烟。
谢淇澳在太医来后的下午就醒了,神志算还清楚,就是高热未退,浑身无力。
鹤书试着给他喂了两口水,这才发现谢淇澳竟把自己的嘴唇咬破,留下血痂。他牙关紧合着,任侍女如何劝,都不肯张开。
鹤书不敢用力,最后只得取了湿毛巾,粘着热水滴抹在谢淇澳的唇上。
她不敢离开他太久,便在楼上下跑来跑去,看完药罐子又得上楼去探谢淇澳的额头,没有一会儿便汗湿衣衫,布料凉飕飕地敷在背上。
好不容易将药熬好,鹤书端着碗又犯了难。熬出炉的药摆在一边的矮几上,一直放到冰冷也没能让谢淇澳喝进去几口。
此时已是下午,鹤书一口食水未入胃中,整个人又疲倦又无力。她呆呆地站在谢淇澳的床边,一时茫然不知所措。脚下一软,鹤书跌坐在地上,钻心的痛从脚腕直直地戳进心窝子里。
她附身捂住脚踝,将头埋在膝盖上,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下来。
公子早就没有生意,何须她一个人在这小楼里挣扎?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又如何挣扎得动呢?
她身体猛然一颤——是了,她不如抱着谢淇澳从这小楼上跳下去,又或是去跳那御花园中的湖,再不济,摔一个碗割手腕子也是可以的——死法那么多,样样都是解脱,她为什么不试一试?
她又突然想到,以前谢淇澳不是没寻过死,只是从未成功过。自己想死,能够么?
鹤书望着谢淇澳微瞌着的双眼,惨白的脸与暗淡的唇。
这藏书小楼又如何能与玉浮宫相比。倘若那是个华美的囚笼,这阁楼不过是堆积皇帝丢弃玩品的坟墓。
若自己与公子想要一死百了,除了这天地,谁知?
等到谁突然想起来看一眼这小楼,只怕他们的尸体也早就腐烂,尘埃落定矣。
鹤书想着,呼吸愈发急促起来,一阵热潮从痛处顺着骨头朝她的胃与头脑扑去。
就在侍女伸手摸到那药碗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将她从失神中惊醒。
“啪——”碗在地上裂成几瓣,鹤书则像被烫到一般缩回手。她还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便见床上的谢淇澳蜷缩起身体,手抓住胸口的衣裳,凌乱的长发垂在脸边,整个人因为咳嗽与喘气弓成了一只虾从床铺上弹起。
鹤书甚至未来得及起身,用膝盖蹭了两步,趴在床边,试图让谢淇澳平静下来。
她看着对方露出痛苦至极表情的脸,将“死”这个字直接抛之脑后。
侍女搂住谢淇澳,一只手不断在他背后拍着、抚摸着,助他顺气,另一只手则去拿床边摆放的白水,趁机喂一些进谢淇澳张开的口中。
虽然大部分水仍旧顺着唇角沾染上被褥,但总比一点都没有要好些。
等谢淇澳重新安静下来,鹤书帮他躺会榻上时,只见淇澳的唇小小地动了。
鹤书仔细辨别了一会儿,实在认不出他在说什么,只能暂且当是胡言乱语。
随着夜幕降临,空气中渐渐泛起凉意。
鹤书不敢离开谢淇奥身边,只能取了件衣服披在身上,趴在榻边小眯一会儿。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到肩上微微一重。鹤书挣扎着坐起身,正好看见将薄毯盖在她身上的谢淇奥。
他已经清醒了,月光下的脸色憔悴得吓人。
鹤书一时没缓过神儿来,呆呆地喊道:“......公子?”
“你且去休息吧,我没事。”谢淇奥朝她挤出一个笑来。他没说两句话,已是浑身乏力,人靠回枕头,只是挥挥手叫鹤书离开。
鹤书急忙抓住他的手,“公子!”
谢淇奥的手很冷,鹤书打了个哆嗦,道:“我去端药给你喝。”
“别——”淇奥刚说完,就看见侍女恶狠狠地瞪向自己:“你说什么?!”
他有些愣。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喝药?不喝药身体怎么好,你要是不好了......”鹤书越说语气越急,原本瞪得圆圆的眼睛,逐渐泛起红来。
两个人凑得很近,谢淇奥可以看见鹤书眼底一点微弱的晶亮。
他被惊到了。
侍女的话音被吞进肚子里,取而代之的是哽咽声。她脑袋里搅和成乱糟糟的一团,怒气来得突然而莫名,还带点恐惧。
“我没事......”谢淇奥的语气带上一点歉意。鹤书下意识就要反驳——你去找皇帝怎么可能没有事!在话要脱口而出时,她又生生忍住了。
忍着膝盖的酸痛起身,鹤书小声说道:“我帮你去拿药。”
她转身下了楼,重新点燃炉子。罐子里的药咕噜咕噜冒起泡来,鹤书握着扇子,心里后知后觉地多了几分欢喜。
公子醒了,那这药喝下去,病也肯定很快便会好起来。
只要这次熬过去就好了。
一切就都好了。
☆、前兆
喝了半服药,谢淇奥的烧便退去。一想到药汁那苦涩的味道,任鹤书无论如何求,他也不愿再喝剩下的半服。
侍女无奈,不过打量着谢淇奥的精神好了许多,也就没再强求。
两个人在小阁中过了几日清闲日子,都没有再提之前谢淇奥被皇上叫去御书房的事情。鹤书是不敢问,谢淇奥倒像是真的不在乎,又或是什么也没发生。
他发呆的时间越发的长,一本书捧在手中半天也不会翻动一页。若非窗外由明及暗,这书阁中时间好似凝固住一般。
这日下午,鹤书正在楼下洗晒衣物,远远便见上次来的老太医正在朝书阁走来。她一怔,这次太医怎么来得如此勤快?难不成是公子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上次没来得及检查出来?
如此想着,鹤书抱着篮子快步爬上了三楼。“公子,那太医又来了!”她看着谢淇奥皱起眉头,也是万分不解:“他来做什么?”
谢淇奥搬来书阁后,与太医打交道的机会就大大减少。以往在玉浮宫时,沈从照为了避免宫中多出什么闲言碎语,常年派了一个太医住在偏殿。后来那人如何,谢淇奥也不清楚,大概是被沈从照砍了。
先前太医来时谢淇奥还在? 杳裕故呛纫┦蔽柿撕资椴畔糜姓饣厥虑椤K淙徊幻靼滋皆倮词俏危裁挥欣碛山烁献摺?br /> 鹤书请了老太医上楼。这次他身边跟着的不是上回的小太监,而是一个年轻人,看装束应当也是太医院的人,大抵是学徒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