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完本——by潇湘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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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恭眼泪哗哗的,好疼啊!真疼!没几下就哭的稀里哗啦直喊陈谦:“大哥……呜呜呜……大哥……疼……”
庭芜爆笑,被庭芳死死捂住嘴,依旧笑的眼泪直飚。庭芳无奈,在庭芜耳边说:“厚道人就是我吃肉人家看着的时候不吧唧嘴。”
庭芜没听明白,反复咀嚼理解话中含义,安静了下来。庭芳揉揉她的脑袋,真乖!
陈谦却有些心疼了,可陈恭连论语前几段都背的七零八落,实在是……该打。一时踌躇,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庭瑶劝道:“还请先生听学生一言。”
康先生停下戒尺,面容严肃的道:“说!”
庭瑶道:“表弟顽劣,打他未必长记性,打肿了手他更好躲懒。常言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想来抄写亦是同理。还是罚他抄书吧。既得了字,又得了书。先生以为何?”
康先生也不想把亲戚家的孩子打坏了,说实话,在叶家教了十来年书,便是最顽劣的庭玬也不曾胡闹到此等地步,他还真有些不知所措。正好庭瑶求情,他顺势便道:“依你。”
转头又冲陈恭喝道:“若不是你姐姐求情,再不饶你!”
陈恭只觉得手掌火辣辣的疼,好容易解脱了,才松口气,发现不对,一抹眼泪立刻指着庭芳道:“她也要背!”绝不能他独自遭殃!
康先生扫了庭芳一眼,板着脸道:“很是,该你了。开始吧!”
☆、第54章 喵喵喵
陈恭呵着手,等着看笑话。满心想的是我打不哭你,看先生打你哭不哭!看你还敢在学堂里闹事。陈恭其实是有些新仇旧恨,明明昨日庭芳先动手,偏偏回到家中他挨打了,庭芳没有。更可恨的是庭芳还得了他家几块布料,好似他错了一般。所以今天才再寻是非,企图找回场子。庭瑶同情的看了陈恭一眼,庭芳五岁就把《论语》倒背如流了,康先生能不知道?他哪舍得打他的心尖子。然而也不能说康先生有错,自古以来学霸就有无穷多的特权,何况后来打的那么重,实在是陈恭太不争气。不给掰过来,将来做纨绔么?谁爱养着他一辈子,哥哥肯,嫂嫂还不肯呢。
庭芳不愧是叶府第一学霸,陈恭原文还磕磕碰碰,她却是连文带基础注解一起背。声音清脆,语言流畅,抑扬顿挫。康先生听着听着,面部表情开始放松,次后竟露出微笑。中间还喊停:“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方才背了,不语为不谈论,还有呢?”
庭芳道:“不谈论,不代表没有。只因反常的事使人迷惑、勇力的事使人忘德,悖乱的事使人不安,神异的事使人妄想。故不谈。”
此乃超大纲的注解,上大课的时候提过,然庭芳还不曾学到,竟就那么一说便记住了。康先生老怀大慰,当众夸起庭芳来:“瞧瞧你们四姑娘,我偶或提的一言半句她再不忘的,尔等也该如此用心。”啊~啊~怎么就不是个哥儿啊!生的又好,脑瓜子又好,妥妥的少年探花郎,冠绝京城的。做先生的,几个不想教出大才?不说旁的好处,至少脸上有光。如今只得指着庭芳的存在,激励着其它人的努力。
果然庭玬有些羞愧,他方才真忘了还有深刻注解。暗暗记在心里,绝不能被四妹妹比下去,日后上大课也要认真听讲才是,万不能与自己无关便不听了。陈谦亦是讶然,先前他就觉得康先生特别偏爱庭芳,好学生人人都爱,又想庭芳调皮归调皮,竟是没落下过正经课业,怪道叶家都喜欢纵着她,以至于毫无庶出的小家子气。原来如此!
而陈恭,整个人都懵逼了!后背一层一层的冷汗直往下落。若是叶庭芳去他娘跟前背上一番,他还有命在么?
更懵逼的还在后头!上完了课,例行练字。所有参与者,统统挂字于墙上。陈谦兄弟的内心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摧残。陈谦的字当然比庭芳好,年龄摆在那儿么。可是庭芳的字也仅次于他,完全凌驾于所有兄弟之上。庭树近来心神不宁,止步不前,就被庭芳无情的甩下了。陈谦的脸色变了又变,在一群表亲里扫来扫去,庭芳确实是中间那个,比庭树矮一个头。再看看比庭芳小不到一岁的陈恭,那狗刨体……丢人丢到姑姑家,打死!绝对要打死!
庭珮觉得压力山大,为什么?为什么?他家四妹妹越来越凶残?他每日勤学苦练,怎么就追不上妹妹了?是姐姐他也认了,偏偏是妹妹,比他整整小了三岁的妹妹!甩开纷乱的心思,凝神写字,并发誓放了学再也不撒欢了,不然真没脸见人了。日后要加紧学习!
其余的人早被庭芳轮成习惯,庭树最近则是浑浑噩噩,万事不过心。唯有陈恭,刚收回去的眼泪又快出来了。她她她的字……吾命休矣!
庭芜今天也跟着留下,既然要做马仔,当然是老大做什么她跟着做什么。可是她年纪小又没练过,站的腿直打哆嗦。康先生见了,忙道:“罢了,你还小,先歇着吧。”
庭芜抬头看庭芳:“四姐姐……”
可庭芳没理她,顿时觉得有些委屈。
康先生笑道:“你姐姐练字入神了,听不到你说话。你且随我来。”
庭芜倔强的道:“姐姐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就这么练么?”
康先生想了想,那时候庭芳是在家站着练吧?在学堂里还是坐着的。便道:“她小时候也练,只时间短。万事循序渐进,不可急躁。欲速则不达,知道么?”
庭芜想昨夜庭芳还告诉她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康先生,可见康先生是有本事的。便点点头。
康先生见她小小年纪愿意用功,心里喜欢,拉着她到长椅上坐下:“先歇一会儿再接着练。站惯了就好了。你们是该练练站功,将来要好好站着的日子多呢。”男人出外应酬,遇着位高权重的,难免一站到底;女人在内宅伺候公婆,头一年亦是整日整日的站着。打小练练童子功也是极好的。
庭芜坐在康先生身边,见他和颜悦色,便问:“先生,昨日我姐姐为了护着我打架了,我却不明白,她为何如此。”
康先生温言道:“你可去问她。”
庭芜道:“我问了,没听明白。”
“她如何说的?”
庭芜便把昨夜的话学了个七八成,康先生听完笑了:“她怕你听不懂,故解释了许多。实则只一句话。”
“嗯?”
“待上以敬,待下以慈。”康先生笑道,“凡事讲道理就对了。”
“可是什么是道理?”
康先生一噎,从来十万个为什么最难对付,只得祭出杀招:“你长大就知道了。”
庭芜:“……”先生你比我姐还能糊弄!太过分了!
陈恭自幼娇生惯养,很不习惯站着练字。在庭芜阵亡没多久,他也开始抖腿。然而康先生对他远远不如庭芜和气,看见了也装没看见。男人顶天立地,怎可与小女子一概而论?要不是庭芳确实逆天,康先生对她根本不会有任何要求。就如庭瑶庭珊,别欠作业就成。做的好不好完全不关心。说白了,做不做是态度问题,做不做的好是水平问题。换言之,女孩子只要态度好即可。
就在陈恭实在站不稳的时候,庭芜又慢悠悠的挪到墙壁前,执笔开拔!陈恭快疯了!叶家全特么是疯子!疯子!你个萝卜头要不要那么拼?你要考科举吗?不考你站着练个屁的字啊?扭头看陈谦,只见他虽有薄汗,却全神贯注,一笔一划的写着,只得咬牙再坚持。陈谦也累,只是心里单想着怎么写好,便忽略了累。陈恭相反,他单想着怎么熬过去,越写越累,字逐渐从楷书变为草书,再变成鬼画符。把康先生气的倒仰。
终于听到几下清脆的敲击声,叶府众人纷纷松了口气,陈谦醒过神来道:“结束了?”
庭玬满脸劫后余生的表情道:“嗯,整一个时辰。这是站着练的,歇会子还得坐着练。”
陈谦暗自点头,叶府教学确实严格,在这里上学比外头强。
陈恭扭着身体,无趣的看着陈谦与庭玬说话,又扭头看庭芳,正在教庭芜:“这里不对,写急了。写字别只顾写,落笔之前得想。想明白了再动手,宁可慢些,也别错了。好好写一个字,比胡乱写十个还强。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把时间用在刀刃上,才事半功倍。”
庭珮竖着耳朵听着。
只听庭芳又指着一个字道:“这个字,你觉得容易写吧?”
庭芜点头:“四平八稳,笔画不多不少,最容易写。”
“所以僵了。”庭芳道,“琴棋书画总连在一起说,那并非胡乱凑做堆。书画同源,四平八稳的字想写出味道,光下死力气练也不是不行,只太耗时。我方才说了,事半功倍。你问先生去学几笔画儿再写,又有不同的想法了。”她的画乃陈氏亲传,在庭芜没有完全舍弃周姨娘之前,不宜引荐给陈氏。陈氏虽然单纯,但不愚蠢。替人做嫁衣的事是决计不会干的。唯有人心能换人心,庭芜不用心去换,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去找康先生,他是家里重金请来的先生,教的天经地义。何况庭芜乃庶出,将来的婚事会比她艰难,抱好康先生的大腿也是一条出路。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女徒弟跟女儿差不了多远。康先生正经的两榜进士,只在同年同事里搭个话,就够庭芜受益无穷了。
庭珮却在想:要练画么?要练么?要练么?三秒过后,举手道:“七妹妹,算上我,咱们一块儿学!”
庭芳有点尴尬,庭珮真的挺认真的。在同龄人里绝对是个中翘楚。只是他乃真孩子,集中力不如她,所以吃亏。不过多个技能点是好事,死读书的人或许能凭借运气中秀才,但一定走不远。想考进士眼界开阔是基本素养。便没出声打破,只笑着看他们兄妹去磨康先生去了。
庭芳还有才艺要学,与康先生告辞。康先生嘱咐道:“路上仔细些,今儿下雨了,路滑。”言语里满满都是慈爱,陈恭从来没被任何先生好声好气过,简直羡慕嫉妒恨!
然陈恭实在不想呆在闷死人的学堂,看庭芳撤了,他也跟着撤。陈谦见他今日学了大半天已是难得,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他往外溜。
叶府对陈恭而言是生地方,他出了学堂便无处可去。在东跨院晃了一大圈,发现杨安琴不在,问了丫头才知道,又去找姑姑了。只得往陈氏屋里去,果然姑嫂两个对着料子比划什么。
“姑姑日安,娘日安。”陈恭出声打招呼。
杨安琴见儿子回来,笑道:“累了么?累了就去睡一觉,醒来再用功。”
陈恭挨着杨安琴坐下:“累的很了,不想睡。”
“那去东屋找你四姐姐玩,”陈氏不知不觉的插了一刀,“她正练琴,不是什么要紧事,你们下棋吧。”
陈恭呆了半晌,才喏喏的道:“她还没学够!?不午睡的?”
陈氏又不知不觉补了一刀:“哪有这个点儿午睡的?她从来不午睡,我们睡觉时她都在学里练字。回来了便练琴练画,再趁着天没黑做些针线。休沐日了才约着姊妹下下棋。若不是常常闹出些顽皮捣蛋的事,我都怕她闷出病来。”
陈恭暗道不好!只觉后脑勺阴风阵阵。果然杨安琴的神色已十分不善。
陈恭终于在心中呐喊:叶庭芳你就是我的克星!!!扫把星!我跟你没完!
☆、第55章 喵喵喵
陈恭很郁闷。从杭州到京城,原本以为没有亲爹在身边日子会潇洒很多。万万没想到京城的日子比杭州还要暗无天日。
在杭州是,家里请的先生只上半天课,并着重盯着陈谦。杭州的先生只有两个学生尚且照顾不到他,京城叶府十几个学生,必然更没空了吧?哪知叶府的学生一个比一个自觉,便是不认真学习的,也坚决不违反课堂纪律,宁愿发呆也不做小动作,闹的康先生无数空闲盯着他,实在苦不堪言。每日上课如同上刑,好似凳子上有无数小钢钉,刺的他时时刻刻想逃离。
康先生比陈恭更痛苦,他多年前在老家教书混饭吃的时候,遇到过不少熊孩子。可等他考上进士后,再没吃过苦头。才罢官就被恩师弄到自家当先生,还报以相当的尊重。三位老爷不管心里怎么想,行动上所表现出来的就是对他无限尊重。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叶府孩子们心中才有不可撼动的威严。
有了威严,许多事就顺利了。他一个人教十几个学生,却不觉得很累。学生乖巧,别说十几个,几十个都不在话下。看他还能时不时码个字出版个美食文就知道日子有多么逍遥。可自打陈恭到来,他就没安生过!只觉得对着陈恭一人,比对着整个学堂的学生还要累。
要管纪律,就得延长教书时间,这还没什么,重点是陈恭的基础估计只比刚出生的小八略好一点。作为人品绝佳,十分负责的老师,可谓是操碎了心的重点辅导,更是耗费无数精气神,还毫无效果。才上课三天,师徒二人就已互看不对眼,彼此都遭受着难以言喻的折磨。
除了康先生外,陈恭还有个大仇人,那就是头一天上学就与他打架的叶庭芳。自古以来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头号大敌,该大敌还住在隔壁,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论文化成绩,仅次于比她大七岁的陈谦;论艺术修养,叶府十几个孩子无人能敌;论打架水平,别人不知道,陈恭是知道当日到底吃了多大的亏;非要说弱点,撑死了挑剔她刺绣功夫不好,她还敢说“你行你上”。陈恭只觉得对着只铁刺猬,全然不知如何下口。觉得他自来京城后就各种不顺,全是庭芳害的。
两厢夹击下,陈恭只觉得在叶府上的三天学,比过去上的三年都累。坐在课堂里听着康先生的天书,不知今夕是何夕,只觉得前路漫漫,仿佛看不到尽头。
好容易挨到下学时分,抬起沉重的胳膊,准备好好吃顿午饭,趁人不注意先溜。忽听庭芳道:“先生,昨夜看书,有一句未明,还请先生解惑。”
陈恭眼前一黑,恨不得要老天来道雷直接劈了那货。然陈谦等人都侧耳倾听,想知道庭芳问什么,齐齐站住,闹的陈恭也只能混在人群里装死。
只听庭芳问:“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飞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既全然是命,孔夫子又何必周游列国游说?又为何在微生亩问其‘何为栖栖者与’时,答曰‘疾固也’?”并非庭芳非要跟康先生抬杠,她来自后世,自然知道要吐孔老二的槽,三天三夜也未必吐的完。只是特喵的你又说政治理想是命,又上蹿下跳,不搞清楚儒生怎么圆场,很容易答错考题哇!她是不用上场了,可当了那么多年学霸,丢不起那个人。
“子曰:‘莫我知也夫!’……‘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康先生道,“昨日不是学了么?正因为你难懂圣人心,才有此疑惑。”
尼玛!?这也行!?得到答案的庭芳一脸血,儒家果然刷出无耻的新境界。有这么一句话,合着你互相矛盾的话都可以傲娇的说:不是我矛盾,是你笨,所以无法理解。如此牛逼的脸皮,庭芳也觉得自愧不如。只得道:“原来如此。这便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了。”
康先生点头微笑:“然。”
庭芳:我呸!你不就是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嘛!最好把那一人捏在手心里,你指哪他打哪。既控制了国家,还得了忠君爱国之明。简直是当婊子还立牌坊的官方注解。以为姐姐我没见过道德绑架啊?深吸一口气,庭芳脸上露出微笑。嗯,突然觉得自己的修为又高了一层呢!
陈恭的耐心快消耗殆尽了,送餐的仆妇们早已抵达教室,从盒子里弥漫出浓郁的鲜香之味,搅的陈恭原本纷乱的心几乎游走与爆裂边缘。好容易庭芳问完,正准备开饭,庭珮又拦住了康先生。陈恭咬的牙齿咯吱咯吱响,你们全都给我等着!
康先生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多时陈谦加入讨论,接着庭芳也说了几句。你一言我一语,四个人开起了文化沙龙。余下的虽也有些听的云里雾里,然而在叶府的地界上,装作听的如痴如醉准没错。愣是没有一个表示肚子饿要吃饭的。陈恭越等越心焦,实际上他也不至于饿的多恼火,就是纯厌学。
等四个人讨论完毕,午时都过了。康先生今日谈的高兴,顺势留下来一齐吃饭。那四个家伙还围在一起边吃边谈。平心而论,庭芳发言并不多,因为她说多了会忍不住开嘲讽。何苦来,她是向儒家学习神马是心黑手狠脸皮厚的,很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混个狂人之名。弹幕可以回家对着白墙慢慢弹嘛。可事情因她而起,陈恭就又在心里记了她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