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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完本——by潇湘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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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没有发现过笼子的阴森铁栅栏,而是刻意去忘记。因为还想活着。人有求生本能,支撑她在笼子里活下去的,无非是本能。她被关在了笼子里,找不到回家的路。
庭芳的身体的记忆,在她脑袋混沌的时候,自觉沿着回廊走向东院的路。听不见振羽的呼喊,听不见庭芜的急切,更听不见丫头们带着惊恐的劝慰。蚍蜉撼大树,我一个人,能撬动时代么?我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农业国度的封闭,直到鸦片战争都没办法完全打开;喜欢吃人肉包子的习俗,直到她大学毕业后都无法彻底摆脱。就在方才,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花季的女孩子,自己拿着刀,把自己做成了肉馅。一点点的供奉给她们认为的主人。哪怕疼的全身发抖,依然坚定不移的割着。因为比*上的痛更可怕的,是来自父母与社会对灵魂的凌迟。
不知不觉,停在了东院正房的门口,泪流满面。母亲温柔里带着急切的声音由远及近,整个人被搂进一个柔软的怀抱,耳边的嗡鸣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朦胧中带着甜腻的关切。庭芳把自己埋到暂时可以栖身的地方,呜呜的哭出声来。
庭芳不是不哭的孩子,她该哭的时候哭的比陈恭还夸张。可陈氏莫名的感觉到了悲伤。把庭芳拖上炕,庭芳身体一软,直接趴在了陈氏的大.腿上。陈氏不知她打哪里受了委屈,不再说话,而是一下一下的拍着,间或摸.摸已经散乱的杂毛。就像所有慈爱的母亲一样,给了孩子宣泄的空间。
良久,庭芳哭声渐止,却是赖在陈氏身上不肯起来。
陈氏才问:“怎么了?”
庭芳抽噎着不说话。
陈氏笑道:“这又打哪淘气来了?平素里是个霸王,今儿招惹的你?你爹又不在家。”
庭芳依旧赖着不动,陈氏只得问在旁边站着的一群。丫头们吓的脸色发白,当然粗神经的安儿是一头雾水,最后是王府出身的平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陈氏无奈的拍了下庭芳的后脑勺,笑骂:“你个没刚性的,一个丫头把你气成这样。”
庭芳闷闷的说:“不是她气的我。”
“那是谁?说来我听听,我去打她。”
庭芳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我又不是孩子!”
陈氏一脸鄙视:“小七都比你争气些。”
庭芜在边上懵逼中。老大哭了,可老大好像才骂了人回来,为啥她自己却哭了?算了,还是等她得空了再问吧。
胡妈妈拧了块帕子往庭芳脸上转圈儿抹,恨恨的道:“你是往回长了怎地?那丫头寻死觅活两回了,你都救了她。救的了人救不了命。她非要寻死,且叫她去寻。那样没心没肺的东西,叫她后悔去。日后过不得了再来寻你,可不能答应了。你万事都好,就是个胡乱心软的毛病,学了你.娘十成十。恼的我恨不能拧你们娘两个的肉!”
默默中枪的陈氏:“……”
庭芳郁闷的道:“哭的就是命。她怎么有那样的父母,她父母怎么又能那样理直气壮!”是的,振羽本人并不值得任何同情。因为她有无数的选择,每一条都比现在的选择要好的多。她悲哀的是为什么振羽的父母就那么理所当然了。不是每一个被吃的女孩,都有振羽那样的选择。就像陈氏的无奈,甚至徐景昌的悲哀一样。他们都没得选择,他们都有自己的底牌,却都只能隐忍。就连福王也只能只敢做个“浑人”。
而她自己的路又在哪里?嫁个男人,伺候公婆,笑看妾室斗法,自己也被婆婆笑看与妯娌的争执。打个寒战。可另一条路,她现在想选的那条路,连个例题都没有!更是胆寒。深深叹口气,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情绪发泄.了,也就罢了。路越走越明,不想抹脖子上吊,也就只能走下去。一步一个脚印,坚定的走。她绝不会认命,就如前世一样!反正世上所有的事,坚信自己能做好,便不会太差;反之,付出再多努力都是没有好结果的,还不如不做,混吃等死性价比还高些。
理智知道如何判断,情感上却还是恹恹的。陈氏无法,只得先打发人把庭芜送回房,又使人去上房把庭瑶叫回来。
被请回来的庭瑶听了全过程,也是无语。一连点了好几下庭芳从陈氏怀里冒出来的额头:“叫你烂好心,叫你多管闲事,叫你拿个丫头当件事!知道厉害了吧?”
庭芳被戳的直躲,终于从陈氏怀里爬了起来,嘟着嘴道:“好好一条命,看着送死不成?我许了她二十两银子,让她搬走。”
庭瑶嘲讽全开:“你钱真多。”
陈氏打圆场:“好了好了,你妹妹正不自在,你就别说她了。她还小呢。”
庭瑶哀怨的看了陈氏一眼:“她回回闯祸你都这么说。”
陈氏干笑:“这回又不是她闯祸。对吧,四丫头。”
庭芳情绪慢慢平稳,扯出个笑脸道:“是啦。横竖将来我不会理她。原还想着,她被岳家退了亲,就叫安儿娘给她在庄里找个好人家。既她依旧想跟着父母,也只好成全她了。便是朝廷也不拦着人尽孝的。只到底伤了我的心,我不是君子,小心眼,再不理她啦。”
庭瑶又点了下庭芳的额头:“最后两句不用说出来,要别人替你说你才显的光明磊落、仁至义尽。什么时候才改了口没遮拦的毛病!”
陈氏道:“既如此,你也别去见她了。今天天晚了,叫她明天搬吧。称二十两银子与几套衣裳给她。主仆一场,就此别过。胡妈妈你替姐儿把头发梳上,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呢?我到了给老太太请安的点儿了,你是等我伺候老太太吃了饭再去,还是现在同我去?”
庭芳摇头:“我待会儿再去。”理智逐渐回笼,她从哲学家变回了熟悉的自己。她是姑娘,论理跟祖母吃饭有个座位。可陈氏要伺候婆婆吃饭。回头她坐着,她娘看着,像话么?这也是她恶心古代的重要理由!没瞎没瘸的,为了彰显父权,非得定一套莫名其妙的规矩。好好一家人,非得要人家三十年媳妇熬成婆。这么来回折腾,婆媳不掐才怪!也就是叶家女眷素质爆表了,随便搁户人家,后院里天天玩风刀霜剑。有病啊不是!又趴到陈氏怀里蹭蹭,真暖和,像小太阳一样。
陈氏捏捏庭芳的脸:“去擦点面脂。老太太吃饭不用多久,你们姐俩个别来晚了。”说毕,带着人往上房去了。留下庭瑶庭芳两个大眼瞪小眼。
庭瑶见没了裹乱的人,正色道:“还要犯蠢不?”
庭芳咧开嘴笑:“要!”
庭瑶脸色沉了下去。
庭芳继续笑:“我被福王扣下的时候,谁哭肿了眼睛呢?”
庭瑶愣住。
庭芳摇着庭瑶胳膊:“好姐姐,唯有人心换人心。我待人好,人待我好。我不会吃亏的,你放心。”
庭瑶想起自己屋里那华美异常的自鸣钟,深深叹了口气。温良如她母亲,显的可欺;刻薄如三婶,显的可恶;二婶倒是色.色都好,又难以亲近了。做人到底要如何呢?
深沉的问题哪是一时半会儿能想明白的?庭瑶决定先做能做的。把庭芳拎下炕,叫人替她换了身衣裳,收拾完毕。估摸着上房吃的差不多了,把除了庭树陈谦以外的孩子都拢在一起,往上房而去。
就在此时,仆从的院里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的是尖利的叫骂:“袁!振!羽!我跟你势不两立!!!”
☆、第166章 喵喵喵
水仙对着振羽,怒不可遏。
水仙是外头买的,当年还叫百合的振羽则是家生子。在大户人家的后院里,家生子的地位总比外头买的高。但水仙运气好,补了庭芳丫头的缺,从此跟振羽一起作伴,跟着庭芳混。
十岁以前的记忆早就混乱了,光水仙自己记得的,就被转手了三回。所以才有强烈的不安定感,才会在庭芳打发她去伺候庭玬时不愿意。她害怕动荡,喜欢安定。到了庭芳手里,她的记忆终于开始分明。她叫水仙,是外头买来的丫头,跟的姑娘叫庭芳,是叶府的四姑娘。姑娘很顽皮,但不难伺候。最怕的是识字,不仔细的话姑娘会拿着戒尺打手板。不重,可有一种奇怪的痛。那种痛法跟在外头时被鞭子抽的完全不一样。现在想来,是因为羞愧吧。
水仙不像振羽,还有父母兄弟。她的全部世界就是庭芳周围一仗远的距离。自然而然的,和跟她同吃同睡的振羽成了好姐妹。由于振羽是家生子,规矩比她好的多。她刚进来时,甚至不知道洗澡要把耳朵后面一块儿洗了,不知道指甲缝里要挑干净。婆子们教导了半年,才敢把她往姑娘跟前放。比起振羽,她真个是什么都不懂。规矩礼仪不如振羽,读书识字也不如振羽。对着比自己小的振羽,水仙是真心实意的服她。亦是她当年努力学习的对象。
可如今,水仙看着眼前狼狈的振羽,大口的喘着粗气。再没有比曾经学习的对象堕入尘埃让人觉得难过了。她那么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和振羽一样,结果转身间,振羽就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而后除了哭,什么也不做。
振羽刚一时激动,碰碎了一个陶罐。陶罐里的水流的满地都是。她心里充满了愤怒与失望,若非眼前之人好似打了霜的茄子,她早就两巴掌扇过去了。不,不止两巴掌,非要拳打脚踢才解恨!甚至用皮鞭往死里抽都不过分!
“姑娘待你恩重如山!”水仙一字一句的说,“你却为了你那狗皮倒灶的爹娘,把姑娘抛在脑后!”
“那毕竟是我爹娘……”振羽啜泣道,“书上不都写了么,为人子女者,当以孝为先。”
水仙炸了:“书上还说父不慈子不孝,君则敬臣则忠呢。你能不能学点好?”
哪知振羽憋着嘴哭道:“水仙,姑娘不要我了……”
水仙差点被气死,狠狠的往床.上踹了一脚,大喊道:“换我也不要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偏此刻陈氏的丫头绿竹拖着个金镯子进来,道:“姑娘赏你的。二十两银子那么一大包,你藏都不好藏。一个金镯子,你自去鎏了铜也好银也好,拿着傍身。”
水仙呸了一声:“拿去喂狗都好过喂她!”
绿竹笑道:“姑娘都不恼了,你恼甚?你又从二爷屋里跑出来,仔细二爷打你板子。”
水仙闻言眼神闪了闪,庭玬不是不好,看在庭芳的面子上,对她很和气。何况庭玬一天忙到晚,都没空搭理丫头们。他有自幼带的丫头,她不过是打个下手。二房的规矩比大房还好些,因此凡事都有序,算不上累。可是水仙就是觉得不得劲儿,说不清道不明,只隐隐约约觉得,庭芳与庭玬是完全不同的。不独是哥儿与姐儿的不同,而是为人上的不同。最起码,庭玬的丫头出嫁,不管是庭玬还是越氏,都不会考虑的那么细。这个世界上,除了亲娘,只怕也只有庭芳能替一个丫头殚精竭虑了。所以振羽越糊涂,水仙越恨她。恨不得生咬下块肉来!
振羽还在哭,她除了哭还能做什么了?
绿竹也冷笑:“现在知道哭,早干嘛去了?也就是你们姑娘投错了胎,那怜香惜玉的劲儿,家里的哥儿通比不上。换个人早卖了你,还能打发我送钱?还怕你吃亏,使丫头追上我,把银子换成金子,把好衣裳都截下免的你招人眼。你也不瞧瞧自己,值个金镯子么?”做奴婢的,一辈子的梦想就是撞上个好主家了。现撞到了,见到把主家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主儿,恨不能跳上去打死。你倒孝了,你倒高义了,把主子弄寒了心,别人还要不要活?合着全天下就你能耐!就你忠孝礼智信!
水仙看着振羽不争气的样子,气的阵阵肝疼:“我要是你,现在就爬去给姑娘磕头赔罪!你可知道姑娘是哭着跑回去的!你可真行,能把姑娘气成那样。家下人里,还是头一遭。”
振羽哭道:“姑娘不要我了……”
“是呀!”水仙道,“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丫头不成?就凭我们姑娘,在家里喊一声儿,有女儿的恨不得都送到她跟前。可她不要你归不要你,你做错了事儿,不该去磕头?”
绿竹奇道:“你信儿好快!”
水仙道:“你不知道?婆子们奔走相告,说四……”把阎王两字硬生生的隐掉,“说姑娘气哭了,都排着队来瞧气哭她的好汉呢!”
绿竹讽刺道:“依我说,振羽妹妹还是好好养好伤,今儿使人传信出去,明儿叫你家里人来接吧。也甭去给姑娘磕头了,太太哄了半日才哄住了。你去给她添堵呢?”
水仙哼了一声:“横竖你那么大脸,将来要抹脖子要上吊,离的远些,别叫姑娘知道又脚不沾地的去救你!”说完,自己气的半死。一甩帕子走了!想起自己下不去打人的手,反手抽了自己两巴掌,叫你没出息!叫你没出息!靠!
绿竹见水仙走了,她也懒得呆。跟着出门,就被一群仆妇堵住了。都笑嘻嘻的问:“绿竹姑娘来做什么呢?”
绿竹没好气的道:“看那小贱蹄子死了没。你们少凑热闹,姑娘不高兴了,太太肯定也不高兴,你们少触霉头。”
有仆妇挨挨蹭蹭的道:“振羽挪出去了,四姑娘处还添人么?”
绿竹道:“四姑娘的人够使了。”
那仆妇一拍大.腿:“哎哟,都说四姑娘文曲星下凡,能写书作画,就两个丫头哪里够使啊。原先三个都看着紧巴巴的,少说得添上一两个,才是文曲星的体面哩。”
绿竹笑道:“你们都别磨我,磨我也没用,我们屋里胡妈妈管着呢。你们想去四姑娘处,只管好好干活。当家太太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自然就有你们的好处了。”
仆妇见绿竹要走,哪里肯放。丫头们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庭芳当然有几个丫头,可是庭芳那里待遇好啊!试试又不费事。绿竹被围攻了半日,好说歹说,终于从一群饿狼手里脱出身来。赶紧往上房伺候去。至于振羽,管她去死。至少从今儿起,家里便再没了那个丫头。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绿竹心道:白瞎了个好名字!我呸!
次日一早,振羽被人用门板抬出后门,往街上一扔,就不管了。袁婆子和袁老五看见叶家人关了门,才从不远处贼头贼脑的赶过来。张口便问:“你怎么出来了?问姑娘求情了么?”
振羽心中是有怨念的,忍不住说了句:“我替你们求情,姑娘恼了,把我也一并撵了。”
袁婆子尖叫:“什么?你也被撵了!咱们家这?5 鲅樱睦锘寡钠鹉悖 ?br /> 振羽瘪着嘴,又要哭的样子。
袁老五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番,挥手道:“罢了,先家去。”横竖女儿都是值钱的。
袁婆子怒道:“租的房子,也叫家?”
袁老五一巴掌甩到老婆脸上:“闭嘴!不是你死活要二十两金子的聘礼,且到不了今天的地步。我倒八辈子霉才娶你这样的恶婆娘。少废话,还不抬了闺女回去。”
袁婆子被打,立刻就撒起泼来:“好啊袁老五!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二十两金子你就不动心?我为了谁啊?啊?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袁家的种!没钱你怎么叫儿子风风光光的脱了奴籍?没钱你叫儿子出来后干什么营生!现在又添了个赔钱货,家里还要不要过了?”
袁老五嚷道:“你有本事冲我喊,你本事冲主子们喊去!在我面前撒泼有卵用!你不把女儿抬回去,叫人贩子来抬不成?”
袁婆子掉头就骂振羽:“你也是个不中用的,养了你半点好处没捞着,反而因你挨了挂落!”骂完顺手把振羽的后背心狠狠捶了两下,“你说!现如今怎么办?你跟着姑娘那么久,见识多广,你自己说说咱们家还有什么前程!”
振羽缩成一团,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袁婆子烦闷无比,对着振羽泄愤一般拳打脚踢。好半晌,打累了才道:“家里住不下了,你自己想法子吧。”
振羽目瞪口呆:“我……我还走不得……”
袁婆子盯着振羽的脸看了好久,才道:“有些地方,自有人来抬。”
振羽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袁老五皱眉道:“你便是要卖了她,也得等她养好了伤。瘸腿的不值钱!”
袁婆子冷笑:“三两五两不也是钱!等她脚好了倒是值些银钱,可我们现在身无分文,哪里有钱养她吃闲饭。”
振羽听到卖字,吓的全身发抖。拼命哀求道:“我、我可以做针线的。爹,娘,别卖我……求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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