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孙默完本——by幽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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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看着主仆二人逃走,惊魂未定的小杰少爷也没敢下令追拦。缓了好一会儿,才看着院门方向心有余悸说了句‘吓死我了!’,赶紧领着面面相觑的四小厮逃也似得的奔出了小破院……
夜渐深,却是孙家大宅最热闹的时候。宾客们把酒言欢,寒暄客套,彼此之间似乎有着说不尽的话。
人群中,有攀亲附会互相交好的,也有冷眼旁观明争暗斗的,更有一言不合甩袖翻脸的。而就在杯盘交盏间,不知是谁先把自家备的寿礼给搬了过来,在对宝物经过一番吹捧介绍后,博得孙家老爷点头称赞。
其它乡绅土豪不甘示弱,纷纷命自家小厮搬来贺礼。就见那一块块的大红帷布被掀开,各种奇珍异宝相继露出真容,引来满堂惊呼喝彩不断。
官绅长老们囊中羞涩,不像土豪那般大手笔,多是献出一、两本珍藏古籍,或者是一、两副亲笔字画,却也是一家胜过一家,其中,尤以城南年迈胡孝廉献出的一把素雅古琴最为惊艳四座。
当晚的主角孙家老爷满面红光,朗笑声不断,犹如众星捧月一般被四十五位昌阳城头面人物奉承着、艳羡着、嫉妒着,一时风光无双。然而,孙家老爷不曾料想到的是,在不久的将来,孙府却会祸起萧墙……
另一边,沈俊领着小安子忽东忽西一路搏命狂奔,最后,两人实在是跑不动了,这才急急忙忙就近找了座院子想先藏起来。
“安子,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俊探头探脑四处张望,回头看了两眼确认后面没人追来。
小安子眨着眼睛望了望四周,“咱们好像是在笙锦小院。”
“神经小院?”沈俊一愣,扒拉着院门又朝里面望了望,“缺心眼,竟给院子起了个这么傻叉的名字,这让住在院里头的人情何以堪!”顿了顿,“不过里面倒是蛮宽敞的,比兰芳居还要大过不少,对了,这院子住着什么人?”
“这院子好像一直空着,没人住。”小厮答道。
“没人?没人住你这么鬼鬼祟祟干嘛?”沈俊一瞪眼,抬手便把小厮给推进小院,自己也连忙躲了进去。
然而,两人刚躲进笙锦小院还不到一分钟,院外忽然传来两道轻浅脚步声……
☆、二十五章
沈俊脸色一变,赶紧拉着小安子找了个阴暗角落躲起来。两人刚猫下腰去,院门就被人从外面给推了开,只见两名女子手中各握着盏提灯先后进到笙锦小院。
“你不是说这院子没人住么?”沈俊低着嗓子道。
“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安子嘟嚷一句,两眼直勾勾的望向那两位提灯女子,“哇!那两位姐姐长的真是好看!”
小安子突然这么花痴一句倒是无意间提醒了沈俊,细看之下,这才发现两位女子似乎都不太像是孙府侍女。
主仆二人各怀心思,而那两位女子也十分热络的聊了起来。
“筠妹妹,你看我这笙锦小院如何?”
问话女子俨然以一副笙锦小院的主人口吻自居,但见女子妙龄芳华,头梳灵蛇高髻、身着锦缎棉袄,穿金佩银一身贵气。
被唤作‘筠妹妹’的女子头梳朝天高髻,容貌略逊前者一筹,衣着、首饰也都要朴素简单许多。笑笑着说道:“这院子自然是极好的,能嫁给孙老爷,思若姐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思若举着提灯照了照四周,闻言,淡淡一笑,“笙锦虽好,却终究不过是处偏房小院,又如何能比过二姨太占着的东苑?”
“姐姐真心不知足。”晓筠捏了思若胳膊一把,笑骂道,“莫非还要二姨太主动把东苑腾出来让给姐姐不成?”
“都是二姨太住了有二十多年的地方,里面净是股子老人味,才不稀罕她那什么东苑、南苑!”思若轻蔑一笑,挽着晓筠手臂往厢房走去,“等我当上孙家正房,我要在府里头选块宝地建座独立大院,占地要比东苑、南苑、兰芳居加在一起还大……”
思若、晓筠有说有笑的进了厢房,沈俊仍还躲在暗处偷听。
原来那位名唤‘思若’的女子就是年初被聚星楼赶出戏班的小花旦。离开聚星楼后,思若一直就也没离开昌阳城,而是被孙老爷金屋藏娇养在外面,五天前才刚搬进的笙锦小院。
不过,思若显然并不甘心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孙家老爷虚耗年华,略施手段后终于是得到后者亲口允诺,答应娶她进门当孙家的填房五姨太,且婚期就定在两个月之后。
主仆二人又继续偷听了会儿孙老爷的小八卦,里面竟然还有大段孙老爷与思若两人平日里床笫之欢的香艳叙述,简直是污到爆炸!沈俊听着听着都感觉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估摸着那边小杰公子也该回去了,这才赶紧招呼小安子悄悄溜出笙锦小院。
夜已深,孙府大宅张灯结彩,满院喜庆。
然而,再热闹的盛宴终究也有要散场的时候。
宴席将尽,小厮们燃起事先准备好的烟花,进行最后一项祝寿7 表演。只见那一道道焰火疾速冲天掠起,并在呼啸声中纷纷当空爆裂炸开,绽放出的五彩绚芒直将孙府上方半壁夜空点亮。
沈俊裹紧外套匆匆往回走,抬头看了眼漫天焰火,面露疑惑,“当初二姨太逼迫聚星楼把思若轰出戏班子,肯定是因为察觉到了点什么,如今却又同意我爹娶那小花旦进门,这事有些蹊跷……”
小安子抓了抓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大少爷您何必要去操那份闲心,二姨太再得宠仍也不过是老爷填房妾氏,她又不是原配正房,没那身份也没那资格过问老爷是否纳妾续新。”
“这才是最令我感到费解的地方。”沈俊收回远眺目光,继续匆匆往前,“我娘去世也快二十年了,孙家正房的位置却一直空着,我爹为什么迟迟不肯把二姨太扶正?分明二姨太深得恩宠,二弟、四弟各有成就也挺受栽培器重。无论母凭子贵、或子凭母贵,按理来说,妾代妻位完全是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小安子又抓了抓头,“莫非是老爷他嫌二姨太的出身不好?”
“三位姨太太出身都不怎么光彩,我爹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娶进府来,他应该不是那种会嫌弃出身的人。”似突然想到什么,只见沈俊嘴角不经意间勾出一抹笑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直到现在我那便宜老爹心里依然对娘亲念念不忘。若果真我爹还顾念着那份伉俪旧情,咱们倒是可以想方设法好好利用一番!”
这头,沈俊领着小安子快步奔往小破院方向去,边精心谋划着。那头,小元子也捂着盏油灯站在院门外焦急等待自家主子归来。直到是漫天绚烂烟花都散尽了,沈俊这才终于回到住处。
小元子举着油灯兴冲冲迎了上前,“大少爷您这么晚是去哪了?”
“别提了!现在想起来都后怕!”沈俊抬手搭着小元子肩膀进了小院,“小杰公子气呼呼的领着四个膀大腰圆小厮闯到咱们家寻仇来了,我跟安子一看大势不妙就赶紧逃出去避了避。”
小元子一惊,“呀!他们没把您怎样吧?”
“没事!我和小安子都没事,哦对咯!那本书卖出去没?”
小元子明显是松了口气,笑笑着冲沈俊点点头,“正想跟大少爷您汇报这事,小的把《莒海寻艳录》卖给了‘艺财书局’的少东家张大官人。”
闻言,小安子赶紧凑上前,“那书到底书卖了多少钱呐?”
沈俊左边眉毛一挑,也很是想知道《莒海寻艳录》究竟换到多少银两。就见小元子满脸笑容的张开右手比了五个手指头。
“五十两?”沈俊瞬间眼眶都瞪圆了,一脸惊喜,“那本艳书你居然卖了五十两银子?我勒个去!都能顶普通人家两个月的收入了,比我先前预期的还要多出一倍!”
小元子却是神秘兮兮的笑着摇了摇头,“嘿嘿嘿,不对!”
沈俊、小安子都是一愣,就见小元子咧着嘴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蹿进厢房,眨眼的工夫,再两手捧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快步送到自家主子跟前。
小元子冲沈俊俏皮的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献宝似得,“大少爷,您快拉开系绳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沈俊眼睛一亮,连忙伸手解开钱袋系绳,扒开口袋往里一看,刹那之间就见一阵璀璨金黄色闪耀而出,险些晃瞎他双眼!
原来,《莒海寻艳录》并不是卖了五十两白银,而是卖了五十两黄金!若换算成白银计数那可是足足有五百两!
沈俊何曾见过这么多金子,当场都懵了!二愣子抱傻媳妇似得,把钱袋子紧紧搂在怀里一个劲的‘嘿嘿嘿嘿’直乐。小安子更是受不了这么强的刺激,探着脑袋刚瞅一眼立马‘嗷’的喊出一嗓子,白眼一翻当时就晕了过去……
自从得了这笔钱财后,主仆三人便整天整夜窝在小破院内闭户不出,谋划着如何才能做到以钱生钱,过程且略去不提。
另一边,闲来无事的小杰公子受到好友张家搏涛少爷邀约,这天也领着小厮前往张员外府。
提到张家就不免要简单交代两句。昌阳城里的张家乃是出了名的,唐末宋初年间甚至还连着出过两位状元郎。只可惜,打那以后,张家祖辈数代便未再有过一人金榜题名。
如今传到了张博涛这一辈,张家的年轻世代虽仍对诗词歌赋有不俗的造诣,但多已不像祖辈那般热衷于科举功名,而是多以营商为业,且还都过的挺滋润惬意,其中,尤以张家的长子长孙张博涛大官人最为奇葩。
“这幅《瑶台四美沐浴图》,长于成染,不背粉,水墨轻成,线条细腻,笔墨纤弱。四美身着薄纱轻衣侧立清泉而站,无一露出完整容貌,却又袒胸露乳,抚臀掠腰,隔着层薄纱若隐若现,更给人以无尽遐想,仿佛四美就站在眼前一般!这种画风一看就是出自大名鼎鼎的‘吟湿书生’之手!”
“你再来看这副《槐荫销魂图》,人物可谓笔触细腻,一草一花细枝末节都处理的极为周致,你看这叶脉、这花蕊,是何等细致,尤其是整幅画卷中心处将男欢女爱时二人陶醉神情展现的淋漓尽致,真是既风流又下流!简直令人拍案叫绝!虽卷尾并无落款,但我断定这般画风一定是‘荡淫官人’力作!”
“还有这副……喂!不会吧,睿杰兄!”胖胖的张博涛将两手一摊,看着小杰公子不满道,“这两幅画也入不得你法眼?”
小杰公子兴致缺缺的扫了两眼,转身坐到书房软榻上,翘着二郎腿一声叹息,“画自然是好画,可我现在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欣赏……”
“哟!怎么了这是?”张博涛一脸三八样,眯着双小眼睛连忙也坐到软榻上,“杰大公子居然也有抑郁的时候?嘿嘿嘿,说来听听,也好让我快活快活!”
小杰公子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随手在矮桌小碟里抓了把五香瓜子,“少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然我可真跟你翻脸!”吐出瓜子壳,见张博涛一副抓耳挠腮猴急样,又笑了笑道,“不是说大前天收了本艳书么?别藏了,赶紧拿出来给我瞧瞧。”
☆、二十六章
兰芳居。
四姨太用着点心、品着茶,不时还伸手抚摸趴在她膝盖处熟睡的小花猫两把,完全一副有钱人家姨太太做派,悠闲惬意的很。侍女念蝶毕恭毕敬站在旁侧,正向自家主子汇报刚从外面打探来的消息。
“李老板原本早就想把那间铺子脱手转卖出去,无奈位置偏僻了些,始终也乏人问津,这售价便一降再降,从起初的三百两硬生生削去一半,但就是二百五十两,仍也没能够卖掉。”
四姨太捏着手帕擦了擦嘴角,冷笑一声:“想不到李老板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想当初,那厮的‘俞纺行’可是抢去咱们‘彩翼行’不少老主顾。这回他开分店却因选错地方,阴沟里翻了船,也是轮着他晦气赔钱!不过……”顿了顿,只见四姨太蹙着眉心,“二百五十两也不是笔小数目,孙默哪弄来那么多钱?”
“连带着店里那些桌椅柜台之类杂物,都是八、九成新的好货,半卖半送的,大少爷照单全收,算起来总共只花去二百七十两,那真是得了个天大的便宜!”念蝶低眉顺眼又补充了句。
闻言,四姨太终于是坐不住了,抱着小花猫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走着。
“出手这么阔绰,难不成他死去的亲娘还藏了些什么别的值钱宝贝?不对呀!先前咱们都把那小院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掘地三尺了,分明也没寻着半钱金银……”忽的,四姨太似是想到什么,就见她脸色猛的一沉,“管他从哪弄来的银两,不过只是间倒闭过一回的‘俞纺行’分铺。我还偏就不信那个邪,连李老板都没本事经营好的铺子,咱家大少爷有能耐救活!”
话虽是这么说,四姨太脸色仍也不太好看,神情阴郁的抱着小花猫走来走去。侍女念蝶察言观色也不敢在主子身旁久留,消息汇报完后,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去。
待屋内只剩四姨太一人,只见她慢慢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春景喃喃自语:“莫非是老爷良心发现?想重拾父子亲情?”
这时,孙家六少爷忽然推开房门进了厢房,小胖墩跌跌撞撞朝着四姨太跑了过来。结果一没留神,左脚绊右脚失去平衡,当场迎面就扑倒在了冰冷的硬石板地上。十来岁的孩子竟也不晓得自己爬起来,只会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哇哇’大哭。
四姨太心都要碎了,把怀里抱着的小花猫往软榻一丢,踩着小碎步赶紧就冲了上去,一把将小胖墩横腰抱了起来。
然而,十来岁的孩子个头已是不小,肉多又胖,四姨太一下没能站稳身形,母子二人顿时又双双摔倒在了硬石板上。
小胖墩坐在地上破涕为笑,脏兮兮的双手抓着母亲衣襟,‘咯咯咯咯’大笑起来。四姨太却是瞬间红了眼眶,摸着小胖墩脑袋,轻声叹息:“我的心肝!为娘又能护你到几时啊……”
这厢,四姨太自怨自艾,心里也为小胖墩将来生活犯着愁。那厢,沈俊关好店门,独自一人在新买的铺子里头忙东忙西,捣拾柜台、搬移桌椅,为铺子开门营业做前期准备。
约莫快到用午饭的时候,就听到店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小安子、小元子二人的笑声。沈俊赶紧停下手边的活,推开店门,探着脑袋朝外望了望。
远远的,就见小安子、小元子两人合力推着辆独轮车,欢欢喜喜朝店铺方向赶了过来。独轮车里满满当当堆着好些东西,米缸、油桶、杆秤、米袋、量米的量斗、灌油的漏斗等等,都是米面铺子做买卖必备之物,零零散散要买齐备可是不太容易。
沈俊站在店门口挥了挥手,两小厮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似得卯足了劲越跑越快。满车货物碰来撞去,乒铃乓啷直作响。
沈俊赶紧迎了出去,笑骂道:“嘿嘿嘿!小伙子们都悠着点!当心别给我把东西碰坏了!”
独轮车吱吱呀呀推到店门前,两小厮都是一脑门的汗,但这丝毫也遮掩不住二人打心底里冒出来的开心。小安子更是一脸兴奋着跑到沈俊跟前,脆声道:“大少爷,我们把东西都买齐了,元子哥哥砍价可厉害咧,买完东西还富余了五两多银子!”
沈俊笑着点了点头,“先把小车推进店里,咱仨去面馆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店铺位置相当偏僻,主仆三人锁好铺子后走了有两百来米,才寻着家惨淡经营,也是整条街道唯一一家面馆。
正值用餐的时辰,偌大面馆里头却只坐着位头发花白老者在吃面,冷冷清清。店小二无精打采倚着门框发呆。店老板也是恹恹的坐在柜台后面,单手支着脑袋,小鸡啄米似得打瞌睡。
三人点了三碗汤面。趁后厨煮面的闲暇空档,小元子、小安子把进货情况详细汇报了一遍。沈俊仔细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或是询问一两句。三人有商有量,激动中带着几分慎重,尽量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只盼着能将小店好好经营起来。
吃完面后,三人又回铺子继续捣拾。直到傍晚时分,眼看收拾的差不多,天色也暗了下来,这才锁好铺子返回孙府。然而,主仆三人刚进到小破院,门外就响起‘叩叩叩’的敲门声。
小安子开门一看,就见一名小厮模样的男子站在外面。
男子微微躬了躬身子,“大少爷,二太太请您往东苑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