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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颜完本——by一颗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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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尾的红珠子有些打滑,弄了好几次,才把它套入线头的红圈里。
“小凤凰,你的呢?”顾卿问。
卜颜拿出另一根红绳,递于顾卿。却不知为何,一时间心跳如擂,竟隐隐有些快得喘不上气来。
顾卿的手指慢慢靠近卜颜的手心,大拇指与食指夹起那细细的红绳,瞧了片刻,嘴角微勾:“我顾卿今生纠缠于你已是够了。来世我定不来扰你。”
而后将那红绳往湖心一扔。
卜颜的手心空了,心似乎也跟着空了一块。
他静静地瞧了那湖面一会儿,才慢慢发出声音来:“你买下两根,这根你就是打算扔了的么?”
顾卿转过脸来,瞧着卜颜,还是笑着,薄唇吐出简单的回答来:“或许。”
卜颜无话,只是瞧着那湖面看。
却听顾卿又开口了:“林弦之虽助当今圣上平乱,但他身为巫蛊族人的身份也被挖了出来。朝中不少大臣皆认定他有谋乱之心,又收集了多方证据。迫于朝纲压力,圣上不得不下旨将其暂押入邢部水牢,等候发落。算一算日子,他已被关了有四五日了。”
卜颜仍是盯着那湖面看,没有接话。
“你若是想去看他的话,今晚便可去了。”顾卿又道。
夜风微凉,湖水微漾。万籁俱静。
顾卿抬眼看了看沉沉的天色:“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回去罢。”
卜颜阖了阖眼,转过身,应了一字:“好。”
“今晚不回无人谷。去南思那暂歇一晚,他与那大将军还要几日才能回来。现在夜寒,不宜再渡寒泉。”顾卿又道。
“好。”
幽静山间,一方小屋。
床榻两人,同床异梦。
卜颜慢慢睁开眼来,瞧着头上的屋梁许会,才坐起身子来,绕过睡在自己身侧的人。重新穿好衣衫,关门离去。
而他身后的小屋内,烛火慢起。顾卿也起了身,坐在桌前,看着亮起微晃的烛火:“他终究还是去了啊……”
天色渐亮,晨光初现。
卜颜回来了,浑身湿透地回来了,面上带着潮红,犯着哆嗦,一头便栽倒在了门前。
顾卿站着看着地上已经昏迷的卜颜好会,才缓缓蹲下身子来,冰凉的手一点点贴上卜颜的脸,叹息着说出话来:“不过是去看个人,怎么就弄成了这副样子?”
头痛欲裂,寒意入髓,彻骨之寒,切肤之痛。
卜颜睁开眼来,面前一片模糊,许久才一点点清明起来。
他的寒毒又犯了。
他找了一夜,仍未寻到那根红绳,那根被顾卿扔了的红绳。
夜寒水冷,他在湖中泡了太久,引得寒毒发作,差一点就溺死在了湖中。所以,他不得不回来。
突然有人冰凉的唇贴了上来,慢慢地撬开了他的唇齿。
卜颜看着顾卿极近的容颜,一时恍惚。
什么东西正在被一点点推进来。
这一记温柔的亲吻还来不及反应却已结束。
顾卿直起身子,看着卜颜,说出话来:“火莲花。可解你寒毒之物。”
却又叹息着伸出手来,一点点描摩上卜颜的脸,温柔缱绻。
“至此,你再无皮相之扰,也无岁月之忧。”
“我祝你与林弦之,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这才是真相。这才是顾卿执意要复他原貌的真相!卜颜只觉心口被人狠狠地正中砸了一拳。痛到如死一般。
火莲花。百年难遇。千年难求。药性极烈。可抑寒毒,但其服用后,服用者要受烧肉焚骨之痛。此痛非常人可受,极易丧命。
卜颜伸手想要捉住顾卿的衣袖却落了个空,张口想要解释,可火莲花所带来的烧肉焚骨之痛,根本让他说不出话来。出口只能是极为可怖的嘶吼声。
然而这一切又岂止是烧肉焚骨的疼痛?
自始至终,顾卿都不曾回过头。
卜颜挣扎地从床榻上摔了下来,一旁的离雪惊地“吱吱吱”乱叫。他一点点艰难地挪动着身子,一点点爬到门口。一旁的离雪依旧“吱吱吱”叫个不停,在卜颜身旁急得乱蹦乱跳。
紫蚕咬噬之痛算什么?火莲花的烧肉焚骨之痛又算什么?终是抵不过这一刻自己无论再如何做,都站不起身子,打不开眼前合着的门,说不出话解释不能一切的无力。
而门外,没有走几步的顾卿就突然倒头摔了下去。水灵儿赶紧出手相扶。
“你快唱罢,火莲花烧肉焚骨之痛非常人能够受得住的。”
水灵儿为之气结,瞪着眼道:“常人受不住,你就受得住了?刚挨了紫蚕咬噬之苦,现在又想尝尝火莲花烧肉焚骨的滋味。我水灵儿从来没见过你那么不要命的!”
顾卿实在没有什么气力说话,只是道:“你快唱罢。”
“哼!”水灵儿没办法:“说好了,这次你只能挨五成,上次紫蚕咬噬之痛你挨了七成。命都差不多给你自己折腾完了。这次我绝不能再答应你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蛊虫受我控制,我说了算。你说什么都没用!”水灵儿彻底恼了:“再不然,这活我不干了!”
“好……”顾卿阖了阖眼,手撑着额角,疲态尽显:“五成就五成罢。”
清亮的女声又缓缓响起,唱着常人听不懂的古语。山间幽静,唯有这歌声不歇,徐徐缓缓,直唱到人的心尖上。

☆、第五十八章
“我就说顾卿那混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把我家小颜扔在这,自个不知道跑去了哪。”
火莲花服用之后所产生的烧肉焚骨之痛犹还有些厉害,卜颜从床榻上撑起身子来,扯了扯背对着自己自顾自念叨的南思的衣袖,干涩疼痛的喉间发出声来:“他呢……他去哪了?”
南思眨了眨眼,一见到卜颜醒了,面上马上捎了喜色:“小颜,你醒啦?”
但又听卜颜一开口就问起顾卿,脸色当即就垮了下去:“谁知道顾卿那混小子去哪了!我来的时候就见你一个人躺在床上。”
南思气不打一处来。又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来,盯着卜颜,道:“你给我说清楚,你脸上的紫斑是怎么回事?”
卜颜的神情有些恍惚,好会才慢慢看向南思,回的却是另外的话:“不,不是的。他待我是极好的……”
好到掏心掏肺,好到假意掩饰,好到残忍至极。
南思皱了皱眉,心知应是两人又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的卜颜能够恢复容貌的事还是放心不下,继续追问道:“那你脸上的紫斑是他治好的?他用了什么法子?莫不是……改朱颜罢?”
“不是改朱颜。我并未受什么罪。他倒是吃了许多苦。”卜颜疲倦地阖了阖眼,想起那日顾卿笑着问他即使受紫蚕咬噬之苦,也是否决意要恢复容貌。自己当时是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明明是为了他,他却以为自己是为了别人。然而更可笑的是,就算他误以为自己是为了别人,他竟也就这样成全了。
知卜颜没吃什么苦头,南思也就放下心来,见卜颜眉目之间带有倦色,也就不打扰了:“小颜,你好好休息。若有什么事你叫我一声便可。”
南思的脚还没挨着门槛,便被拉了回去。
“他写的那张纸条呢?”卜颜抓着他的衣襟,急切地问道。
这一问,问得南思二丈摸不到头脑。顿时愣了:“什么纸条?”
卜颜的话说得又快又急,又失了语序,颠三倒四。全然没了平日冷静的模样。
半天南思才反应过来。卜颜指的是当初他与顾卿突然消失了半个多月那会,自己收到的顾卿留下的纸条。
一张微不足道的小纸条,为何卜颜会如此激动?难道其中有什么玄机不成?南思想了片刻,觉得不可能。那纸条上不过写了四个字,哪里来的玄机?更何况自己当时随手一丢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了。
南思张了张嘴,正打算说那纸条兴许已找不着了。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地改了:“我去找找。”
深夜,南思才又来到卜颜屋中。递过一张纸来,纸面展开,上面正正写着四个字:“私奔,勿念。”
卜颜拿着那纸不说话?9 皇且桓鼍⒌厍谱拧?br /> 南思以为卜颜发现了什么,犹豫了好会方才道:“这字的确不是顾卿的。我当时随手一放,也不知放哪里去了……”
南思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兴许是丢了这话”说出来时,却见卜颜已冲出屋子。
南思张嘴喊他也不应答,待南思去追时屋外早就没了卜颜的身影了。
夜风呼呼,寒冷十分。然而卜颜就这般跑着。
私奔,勿念。他说。
他说。待你红尘事了。
而现在真真是万事皆已放下,亦愿与他自此归隐。只愿一切还来得及。
卜颜的步子很急,但他的夜间视力又极差,一路狂奔。多少次摔倒又多少次爬起来。飞快的脚步到渐渐踉跄的脚步。然而自始至终都不曾停下,不曾有片刻停留。
到了寒泉面前,没有片刻犹豫便扎头沉了下去。寒泉的水本就寒冷彻骨,更因入了十一月而更刺人骨冷。
身体虚软而无力,冰冷的水呛进口鼻。身子在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沉下去。
可他不能这样沉下去,他还没有说清楚还没有解释清楚,还没有见到他。
爬上岸时,卜颜只觉整个人如同死过一次一样。但又如重生了一次。他没有沉于湖底,他还有机会见到他。
十步七摔,没关系还是可以走。衣服破了哪里擦破了皮磕出了血,无所谓的,那人从来不会嫌弃他一分半分的。
卜颜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黑了的天亮了,亮了的天太阳又渐渐出来了。明晃晃悬在头顶上。
然后他看到了那方竹屋。
一切仍然,却未见人。
病好病坏,叶落花败,初雪大雪,清茶暖炉。
他仍未归。
已是十二月。
可卜颜的心却一点点平静下来。采食做饭,清汤小粥,小榻安睡。
他未归,他等他归。
闲来无事,自己与自己下棋。卜颜记得顾卿的棋艺是极好的,自己与他下十局八局是输的,而另两局赢的。是他让着他的。
卜颜知道。
待他归来,自己定要与他下盘棋,不悔子不耍赖地赢他。
日子还是一天天慢悠悠地过去。
很快便是腊月二十四—小年了,要扫尘,购置新物,贴春联,贴窗花。
这一切谷中都没有,于是卜颜便打算出谷采办些东西回来。这些时日他在谷中也算是仔细勘探过一番,心想着是否能有其他法子入谷。毕竟要渡寒泉有时并不是如何方便的。
却没成想竟后来真给他找着了。
新年将至,华城的大街小巷自是热闹非凡,人人都忙着。
横竖下来,卜颜也买了不少东西。还打算去看看南思与齐渊。顺便也把离雪带走,毕竟现在再入无人谷不用再渡寒泉了。
却忽而听到背后有人急匆匆追来的脚步声。
回过头去,才发现对方竟是王云氏—云晓梦。
一见卜颜突然转了过来,云晓梦也是一愣,不过随即笑道:“颜公子!当真是你!”
卜颜也回以一笑道:“云姑娘。”
“顾公子呢?”云晓梦左右看了看,竟发现卜颜是只身一人。
一提到顾卿,卜颜多少还是有些恍神,又笑了笑方才道:“他……我也不知他去哪了。”
云晓梦乃心若玲珑之人,此番情景,自是已能猜出个三四分,笑着转了话:“我那汉子开了间小酒楼,若公子不嫌弃现在去赏光吃一顿可好?”
卜颜自是应了好。
小间一处,菜肴十道。样样精细。
席间卜颜方知了些许事来。当初卜颜被顾卿带走,实际上九王爷那边是难以糊弄过去的,毕竟没了卜颜在其中的周旋要迷惑住这只老虎并不容易。后来是顾卿找来了一位江湖奇人,精通易容之术,将薄容手下的一位谋臣装扮成了卜颜的模样方才成事的。
九王爷叛乱平定之后,齐家,程家冤案得翻,薄容已下旨让大理寺成立专组调查此事。过不久,齐,程两家便可正名了。
“我现在觉着很好。他待我极好,开的小酒楼生意也算不错。糯糯也很乖。当初我程府倒,我被迫入醉梦阁,我以为这一生便是如此这般完了。可他救了我,给了我全新的生活,让我云晓梦还能再有机会知道什么是幸福。”云晓梦缓缓道。
卜颜一怔,脑海里恍惚想起一个人来。
那人也待他极好,原本他们也可以……只可惜自己……
“王大哥是个好人。”
云晓梦笑了笑,道:“他待我好,我待他自也是真心,但我俩亦不是没有过误会与挫折。”
卜颜知云晓梦有话要细说,便静静听着。
云晓梦果然将她与王九的故事一点点地细细道与卜颜听。
“姑娘脸上的这道疤并非不可医治……”卜颜抬眼瞧了瞧云晓梦右颊犹在的长疤,道:“虽不能尽去,但淡化自是行的……”
云晓梦笑了笑,摆了摆手打断卜颜的话:“顾公子也曾问我,我脸上的这道疤并非不可去除,为何我不去治。”
“那我问颜公子若你是晓梦,当时会如何做呢?又会如何对待这道疤呢?”
卜颜愣住。许会才慢慢回道:“我大抵会与姑娘做一样的决定罢。”
“纵我脸上有七道八道,他王九也定视我若宝。而他王九就算是穷到街尾乞讨,我云晓梦也定当左右相随。情虽一字,却抵万物。我想公子一定懂得。”
“我懂得。”
“而公子与顾公子之间也定是如此的。只是我想公子是否从未曾告诉过顾公子你的心意?”
这一番话直说得卜颜恍若从大梦中醒来一样。
云晓梦看了卜颜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公子你错在情深而不言,而顾公子错在深情而自溺。”
卜颜的神智一下子彻底清明过来,看向云晓梦,片刻后却又苦笑道:“可云姑娘,我怕是已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云晓梦微微笑了笑,未置可否:“公子为何不试一试呢?”
辞别云晓梦,出了酒楼,卜颜走在小街上,却感觉不到真实,只觉自己如同在浮云上走着似的。
忽而又一阵甜香的气味传来。卜颜猛然惊醒过来。
银铃作响,珰啷啷。
水灵儿一身苗女族的装扮自是在人群中犹为明显,再加上她头上银铃铛跟着她一路发出声来。
“灵儿姑娘!”
水灵儿一听有人喊她,好奇地转过身来,却在看到对方是卜颜的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狂奔起来。连自个会轻功这事都给忘了。
待她想起来时,卜颜已追到了她的身侧。
卜颜拉住水灵儿的衣袖,知自己根本困不得她长久,只能稍不留神,水灵儿便会不见了。
水灵儿挣扎道:“哎呀,我是真不知道他去了哪!”
卜颜毫不迟疑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来,去了靴。
水灵儿一愣还以为是要冲自己来,着实吓得不轻,挣扎得更厉害。
不得了了,这寻不到人,感情这是要杀人了?
却没想,对方是把匕首直接抵上了他自己的脖颈上。
情急之下的卜颜用力并没有分寸,直接就逼着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伤口虽不深,但嘀嘀嗒嗒流下来的血看起来自是可怕极了。
水灵儿显然没想到卜颜会来这招,待反应过来后,立刻出手打飞了卜颜抵在颈上的匕首,气道:“疯了疯了!你们一个两个的简直都疯了,哪有这样不要命的?”
卜颜微微一笑,语气笃定:“告诉我如何才能见到他?”

☆、第五十九章
离雪乖乖地趴在卜颜的怀里,小桌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同心蛊。
卜颜想起水灵儿的话来。
“你要是想见他,也不是没有法子,他当初在你身上种了同心蛊的雌蛊。同心蛊分雌雄,彼此相互感应。”
温热的汤药被端起,卜颜仰颈一口饮毕。略苦的药味充塞于唇舌之间,卜颜却觉得那苦涩之后细尝是微微的甜味。
卜颜缓步站起身来,抱起一旁的离雪,走向床榻,解了衣衫,扯过榻上的锦被给自己盖上。
离雪乖顺地趴在卜颜的胸口,卜颜伸手细细地抚弄过小家伙柔软的毛,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睡吧,待会醒了,他就会回来了。”
毒性的发作猛烈而迅速,巨大的疼痛直逼得卜颜失了控地从床上跌了下来。筋骨如被活生生拆分了一般的疼痛。身体忽冷忽热的折磨简直要整得人疯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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