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世为奴完本——by篆文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07
这回答令人啼笑皆非,他很想扭头去看沈徽,还是暂时按捺住了,仍旧指着那画问,“你既认定我借着画和娘娘传情,想必应该是很清楚那四句诗的意思了,你识得字?”
没料到他突然这么问,云萝愣了下才说,“奴婢不过粗通文墨罢了……”
容与一笑,“那么当初取画之人也是你,那时节你就没看出端倪?为何要等到此刻才肯检举揭发?”
云萝顿时语塞,喉咙动了动,闪烁道,“奴婢自幼家贫,不过认识几个字,不当睁眼瞎罢了,哪里能晓得厂公字里行间的深意,原以为不过是赠与娘娘的好物。后来见娘娘爱不释手,奴婢才长了个心眼,问过识字的内侍,方才知晓这里头的掌故。”
“从粗通文墨到认识几个字,你口径转换的倒也快。”容与挑眉道,“自幼家贫,怕是也未必吧,钱粮胡同吴家小院,府上还有个米铺子的,原也算不得太贫,是不是?”
云萝慌了一瞬,想起眼前这个一脸云淡风轻的清秀太监,原是掌管着那个无孔不入的西厂,想要查实家中情况,根本不在话下,这话里的意思她懂,他是在威胁她。
前有皇后,后有厂公,都是随随便便能捏死自己的人物,当此时节可是不能犹豫,既已得了秦若臻承诺,她就得赌一把,反正今日之后,就算她不能再存活于世,好歹也能为家人赚得一分锦绣前程。
“有什么分别?奴婢是认得字,可不懂那些诗文,看个账本倒是绰绰有余,厂公是在质疑奴婢撒谎?”
容与点头,“认字就好,我若再写一幅字来,你可认得出有何不同?”
说罢令人预备纸笔,挥手一蹴而就,递给云萝。其实写的还是那四句诗,只是字体略作改动,云萝看了半日,心下一面掂量,既已承认识字,便不好再遮掩,前后务必要说法一致,于是指着那个宓字,“这字写的有误,中心那一点却是缺少了,除此之外不过字体有变,可厂公高才,自然有此能为,也算不得稀奇。”
容与接口,“是不算稀奇,臣的字被人模仿更加不算稀奇,臣没法证明画和字是人代笔,但端看这一个宓字,就知不可能是臣所为。”
他转身深深揖手,“皇上可还记得,臣曾说过有一个姐姐,小字就是宓,臣为避讳,每次写到这个字,便会少写中心那一点。”
他说的是小字,古代女性的名字,本来就不足为外人道,他已知这个身体原主也有个姐姐,至于闺名自是无人能知晓,倒是前世的姐姐,名字确为林宓,取自洛神赋。姐弟俩的名字都从诗歌中化来,父母当是希望他们都能有诗一样的美好人生,可惜到最后还是事与愿违。
这个故事,他从没有告诉过沈徽,他冲沈徽行礼,也是赌这一回,赌他绝对相信自己的清白,赌他愿意砌词帮自己开脱。
沈徽蹙眉思量,半日颔首道,“朕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回,碰到宓字,容与的确少写了那一点,事后核查,朕只道墨迹干了,没留心之故,便替他又加上了那一点。”
皇帝亲口验证,其他人再没法质疑。那么这画和这字的真伪也就顺势大打折扣。
慧妃勃然怒道,“这贱婢说谎!这画是中途被人掉包,更是早有人设计陷害,臣妾请旨再查清楚。”
说话间严守忠等人已先控制住云萝,帝后跟前,不能再出现一人惨烈赴死的局面。
“皇上,娘娘。”云萝被扭着双臂,不顾一切的喊叫起来,“奴婢说的句句属实,他的确对主子有意,两人更曾趁夜色,于东华门城楼上观看烟花啊。”
这事传人来验证即可。沈徽当即传了守城护军,那些人不明底里,倒是承认曾见这一幕。独那护军头领,却是卫延当日的兄弟,转了转眼珠,拱手回道,“那夜所见之人虽看身型,颇为高挑,但当日天黑,也确实不能看全此人相貌。”
不知谁幽幽低语了一句,“遮遮掩掩,若能见人何苦如此!?”
那护军头领道,“那人不光身量颇为高挑,且身形动作都很是矫健,实不似女子,且娘娘乃有孕在身之人,臣却清清楚记得,那人是一路跑着前来。”
“对对,是跑着的。”有人出声附和,“臣还记得当晚有风,好像还闻到了一股龙涎香气。”
秦若臻一激灵,拍案道,“大胆,谁人敢如此僭越?”
慧妃跟着腾地起身,忍无可忍道,“如此可证实了,不过是你们含血喷人。”
话才说完,又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只听两旁宫人颤声道,“娘娘,娘娘不好了,流血了……”
秦若臻神色稍霁,似乎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众人将慧妃搀扶进内殿,又赶着去传太医。容与站在原地,想着这一波接一波,明着是冲他来,选在这个时点,必然也是冲着慧妃和她腹中骨肉去的。如果能扳倒他,自然是少了眼中钉,但慧妃呢,也不亚于是秦若臻的肉中刺。
秦若臻反应迅速,握了沈徽的手,宽慰起来,“皇上,女子生产虽险,却不适合皇上亲临,且在这里等候,臣妾陪着您。”
见他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出来,秦若臻脸色一沉,“只是这里的事还未完,就算慧妃的事有误,那狎具可是千真万确从厂臣房中搜出,这一点,总的给个解释,他自己经管后宫,岂非知法犯法!”
“皇上容禀。臣有事请奏。”耳畔是熟悉的声音,转首看向殿中,林升正撩开衣摆,拜倒在地,声音平静而坚定,“在掌印房中搜出之物,乃是臣私藏之物,实不与掌印相干。”
容与飞快的怒视他,他毫不动容,目光并不与之接触。
秦若臻发出一阵嗤笑,“怎么又出来一个供认不讳的。这更蹊跷了。你说东西是你的?”
林升镇定答道,“是,臣因肖想尚衣局一名宫女,才会行此下策,原想着掌印房中,自是无人敢窥测,谁知有今日之事,臣不敢连累掌印,当一力承担后果。”
沈徽低低一笑,冷静道,“念在你还有几分良心,暂且罚俸一年,着令司礼监好生管教斥责。”说完转顾崔景澜,目光森冷,“朕的处理方式,你学会了么?”
崔景澜不敢看他的目光,垂首低语,“万岁爷英明,景澜受教了。”
沈徽再看秦若臻,平静和缓道,“今日之事,皇后太操之过急了,事关宪哥儿,你一时乱了分寸,朕也能理解。往后,切记不可这般急躁。”
秦若臻微微欠身,从容道,“是,臣妾会记下的。”转首居高临下的望着容与,“只是委屈厂臣了,也请你多担待本宫情急之下,难免生疑之过罢。不过,厂臣身为内廷掌印,对于身边之人更要严加约束。不要让今日之事,再度发生才好。”
容与垂目,不想让人看到此刻他眼里的忿懑,漠然向她颌首道是。
直到陪着沈徽走出撷芳殿,身后还传来严守忠急切的问话,“皇上,那荣王殿下的乳母……”
沈徽声音没有起伏,“传皇后之前选的张氏入宫。”
“容与,朕没有办法。”走在天街之上,他忽然顿住脚步,神情难掩疲惫,“朕不能审胡珍和云萝,不能让人真的招认出秦若臻和齐国公主。那是多么大的宫闱丑闻,这些人都是朕的亲人,最亲的……却算计一个朕宠信的宦臣,因为你和首辅系之争,因为朕对你好……你明白么?”
容与如何不明白,这话更多像是说给他自己听。回到暖阁,静候慧妃生产的消息,谁知一直到午夜时分,撷芳殿也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不知等了多久,有内侍跑来,站在廊下回禀,“恭喜皇上,慧妃生了,皇上再得一皇子。只是……只是娘娘,突然产后血崩,太医正在紧急诊治,请皇上稍安。”
不过一炷香的之后,内侍再度返来,脚步匆匆,透着慌张,“启禀皇上,娘娘……薨了。”
第71章 心意
暮霭沉沉,天光全暗了下去。远处似乎有雷声轰鸣,躲在云层里,发出一阵阵低低的怒吼。
容与向外看了一眼,怕是一场豪雨即将来袭。方要宽慰两句,却瞥见沈徽坐在榻边,手肘撑在腿上,半掩着面孔,说不上是痛苦还是头疼。他不出声,弄得气氛更为沉郁压抑。
直觉告诉自己,沈徽不至于这么伤心难过,他宠慧妃不假,也无非是为平衡一下后宫,不让秦若臻一人独大。秦若臻自不是傻子,作为正妻,她在意的不过是有秦氏血脉的继承人,至于其他嫔妃拈酸吃醋,她表现出的愤怒多半出于本能。至于借着构陷慧妃和自己有染,捕风捉影就可以令对方怒极攻心,害其产后血崩,虽是兵行险招,却也是极有效的一招。
好在那孩子命硬,然则能生出来,却不代表能平安无恙的长大。
沈徽犯愁的大概正是这个,容与上前两步,才要开口,忽见他将打散的头发披下来,挥手将欲点灯的宫人屏退,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衬着白皙英俊的脸,显得格外妖娆。
只是眼中的神色,让人大为震撼。似乎是饱含歉然,又似乎是凝结着化不开的痛楚。容与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即便升平帝过世,沈徽也不曾流露过什么伤情伤绪的波动。
那么或许是他想错了,人非草木,沈徽对他的女人,到底还是存有一丝顾念?
容与禁不住出声,“皇上节哀,要不要臣去料理撷芳殿事宜,再把二殿下抱来给您看看。”
沈徽垂眼看着脚尖,凝眉不语,神情有说不出的怅然,“不必,朕……朕现在没面目见那个孩子。朕没有护住他的母亲,她是个被朕牺牲了的无辜之人……”
跟着轻笑两声,透着无尽哀伤,“其实还用扯什么旁人,朕连你,尚且都护不住。”
他说得很用力,全不似那轻率的笑音,扎扎实实凿在人心间,震荡起一番难以言喻的酸楚。
可惜容与词穷,这个时候不知该如何安抚他。顿了顿,还是举步上前,附身蹲踞在他面前,“慧妃已仙逝,皇上该想法子弥补二殿下丧母之伤,倾尽全力把他照顾好,才是……”
“你会帮朕,对不对?”沈徽蓦然抬首,目光灼灼,“你会帮朕照顾好他!”
那表情充满执拗,容与不得不接口,“臣一定尽力。皇上想看看二殿下么?”
摇着头,沈徽眼神晦涩,容与看不透彻,于是起身欲去撷芳殿,谁知还没站稳,衣襟已被沈徽拉扯住,他皱着眉,像个孩子一样无助,也像个孩子一样委屈,用鼻音咕哝着,“别走,朕不要你离开,你……”
这腔调真是难拿,容与回眸对他笑了笑,又俯下身去,不过一个简单的动作,做完之后,他的心跳却像是漏跳了一拍。
沈徽的手抚上他的脸,瞳仁亮得灼人,“我说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再不能让你离开我,再不能看你涉险,我给你的权利还不够多,才会让你为人制肘。”
一滴冷汗顺着额角蜿蜒而下,他避开沈徽的视线,尽量含糊其辞,“皇上给臣的特权足够多了,臣不能再逾越……”
“你明白的,”那双手没有挪开的意思,顺着他的下颌一点点摩挲,指尖、眸光都是轻柔的,“没有逾越,朕只是舍不得你。”
多么温柔的声音,多么缱绻的告白,偏偏让听的人只觉毛骨悚然。
容与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一面别过脸,可脸上余温残存,和曾经方玉的抚摸完全不一样,心理再如何抗拒,身体的反应是真实的——他方才,似乎有些享受那片刻的缠绵。
“皇上,”他念兹在兹,打起精神负隅顽抗,“臣说过不会离开,也说过尽我所能报答圣恩,臣说到做到。”
如同死水微澜,沈徽对这样的表忠心全无反应。容与没办法,决定正视他。其实心里多少能明白,沈徽今夜算是受了些刺激。再没有爱,做过夫妻总有恩情在,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烟消云散,沈徽无情归无情,也还是有血有肉的人。
他有多渴望亲情,从他念念不忘缺失的部分就可以窥见一斑。容与呢,有多少来不及释放的温暖,从他背负了上一世亲缘时起就已埋下深深伏笔。
面对的是人间帝王,也是个渴望关爱的年轻男人,同样的孤独,不过是以不同的面目呈现,沈徽肆意、骄傲,此时此刻,他却分明感受到他在强撑,还有他的不安。
收敛内心波澜,容与看着他,柔缓的笑了笑,“皇上如果难过,可以发泄出来,臣不会说出去,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
情绪应该得到合理释放,这是现代人的观点,也不知道这个受了帝王术教育的人,能不能突破自我,让个性彻底解放一回。
眼见效果不甚好,他决定再试,“臣借肩膀给皇上靠,您靠着,如果想哭尽量哭出来,不必压抑,臣永远都不会向外吐露半个字。”
难为他仍是一派赤诚,虔敬之余居然还有洞悉一切的体贴,可他想做什么,臣子更兼兄长么?沈徽笑起来,干脆地,往前靠了靠,容与配合的半跪在他面前,那么把头靠上去就能如他所愿?仰唇一笑,他的视线却偏转一寸,落在旁边那片柔软之间。
猝不及防的覆盖上去,之后沈徽看见了,对方堪称惊愕的目光,抛下所有的避讳,就那样直愣愣的盯着他,震惊得忘记所有动作,包括躲闪避开。
容与整个人傻掉了,是浑然忘我的呆了一呆,片刻之后才惊觉事情不对。士可杀不可辱!沈徽说那些暧昧不明的话也就算了,现在公然吻上来,是欺他软弱不敢反抗,还是觉得他应该心甘情愿回应他的亲吻,事后再感激涕零能得他垂青!?
一个有妻子的人,小老婆刚离世,倘若有悲愤有不满,他可以理解,但不能认同他应该宣泄在自己身上!
他终是涵养好,再气愤也还是没一把推开,理智的向后撤了撤,站起身,又欠身道,“皇上今夜情绪有些起伏,臣还是让人备些安神的药来,您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天亮自然会觉得好些。”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起身要走,到了又没能走成。沈徽也站起来,错着步子挡在他面前,起初还有几分嬉笑,渐渐地,神色愈发正经起来,“朕没想过要逃避,一直以来逃避的那个人,是你。”
凭什么这么笃定,他的确心动过,然而任何人都不该知道,何况,他早就将那份心动掩藏好,压制得无影无踪。
“臣没有逃避,臣不觉得该和皇上过从太密。君臣、主仆皆有别,臣没有做娈宠的好性子好本事。”
沈徽皱眉,“娈宠?朕没那么想过,你更不该这样定位,这是对朕的侮辱,更是对你自己的侮辱。”
容与笑了,向后倒退了两步,“那么臣该如何说自己呢?皇上的伙伴,知己,还是爱人?”
他语气如有讽刺,肩膀遏制不住得轻颤,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口破碎炸裂,太可笑了,原来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做一个皇帝和他大小老婆之间的第三者?
心被这几句质问牵扯得生痛,但沈徽依然镇定,从容的轻吐两个字,“伴侣。”加重了语气,他冷静平和的说,“是伴侣,朕想要一生一世相守的伴侣。是我想要一生一世相守的伴侣。”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有诚意的说辞,可悲的是全然不足以取信。容与只是发出极轻的笑声,“皇上大婚时,也对皇后表露过同样的心意吧,彼时,皇上和秦氏还是盟友,尚需同仇敌忾,也会对秦氏好女极尽温柔慷慨。”
不等他的话说完,沈徽的手已握住他的肩头,一寸寸往下移,抓住了他的手腕,那里一贯细弱,大抵因为紧张气愤,青筋在手背腕骨间突起,有几分狰狞,更有几分惹人怜爱。
“皇上这是做什么?”容与气结,径自抬起手,一边嘴角跟着扬起,“禁锢臣么?不觉得不值当么?无需皇上这样,臣也照样逃不出您的掌控。”
两眼灼灼,就这样相对凝望,一个暗流汹涌,另一个深邃如海。沈徽惆怅的思索,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壁垒重重的人相信,他确凿有一颗真心。
容与沉下面孔,咬了咬牙,换上冷静的语气,“臣此生别无他求,唯愿能有尊严的度过余生,皇上若肯垂怜,就请不必再说过分抬举的话,臣承受不起。”
言毕轻轻一笑,沈徽看见了,那样一记虚无缥缈的笑容,看得人心碎,压抑难过。全错了,他对他的不相信,是他咎由自取,也是他从来没有打开过心扉。那样小心翼翼的活着?6 脑床皇巧妫亲鹧希皇呛嶝ㄔ谒颓厝粽椋踔寥魏闻酥涞恼习皇撬皇毙似鸬耐嫖铮皇牵靡趺唇馐停呕岫茫?br /> 男人的思维是简单直接的,有那么一瞬,沈徽觉得最有力的证明,就是现在把这个人直接扔到床上,用他满心的爱意,身体力行的展示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