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吧!男神 完本——by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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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斯对这桩旧案可谓耳熟能详——那桩案子大致上是说,一位叫艾迪·霍德尔的牙医杀死了至少九个人,挖出他们的心脏,再把尸体缝合好,打扮妥当放置在路边。
这桩案子当年就是由伦纳德负责的。
那时他还年轻,是联邦调查局里的明星人物,意气风发,前途大好,当时已有三具横陈在外的尸体,所以当他接手挖心杀手的案子时,媒体一派欢天喜地。
伦纳德的工作卓有成效,成功地总结出了那人的犯罪特征,在报纸上和罪犯“对话”,一次甚至差点就把他引入了陷阱。总之,他紧紧跟上罪犯的脚步,而一旦被这样的探员盯上,即使你智商高达一百五十,也是难以甩脱的。
可是不知怎的,那人反过来盯上了伦纳德。
照电影里的说法——没错,这事到后来拍成电影,挖心杀手自视甚高,只杀死普通人已经无法满足他,于是他转过头来,目光盯上了警方追捕阵容中的翘楚人物:弗安伦·纳德。
那之后,他先后杀了两个人,还把他们的心脏寄给伦纳德,作为礼物。
他可能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优雅,很残酷、很有高智商犯罪的格调,不过联邦调查局也不是吃素的,他寄出第二枚心脏的第二天,以伦纳德为首的调查小组就锁定了他的身份——位叫艾迪·霍德尔的牙医,并实施了抓捕。
可惜抓捕不太顺利,霍德尔当过兵,上过前线,而且智力极高,他既然犯下罪行,对意外事件也早有防备,而且运气十分不错,最后,他在联邦调查局的包围下狼狈地逃走了。
按理说,接下来将是一系列的搜捕活动,但谁也没想到,他会转了一圈,杀了个回马枪。
2008年圣诞节前一天,伦纳德和他的搭档亚当斯在出门调查一桩案件的路上,牙医霍德尔开着一辆悍马撞了上来,亚当斯当场殉职,而他从车子里带走了处于昏迷状态的伦纳德。
这次绑架乍看上去算不上成功,因为两天后,联邦调查局的人就成功地在一个破旧的集装箱里救出了伦纳德。但休斯总有一种感觉,这就是霍德尔想做的事。
这位连环杀手没有尽其所能,而是跑得无影无踪,证明他的计划性太强了,这一系列行为的目的,似乎就是想单独和伦纳德待一段时间,他也确实达成了目标。休斯现在还记得当时疯狂的舆论风向,他们认为霍德尔毁了这位联邦调查局的新星,这是一场多么可怕,又无可转圜的悲剧,就像世界上的很多悲惨故事一样。
两天说起来不长,但足够做很多事了。
培养一个这样的顶尖探员很困难,但是想毁掉,不过是转眼间的事。
只是照霍德尔的看法,直接杀死他未免太过简单粗暴,他太“喜欢”伦纳德了,于是要做出更严密的计划,把毁灭的过程变得更为细腻和漫长,也让伦纳德更加痛苦。
像大部分连环杀手的“聪明”的点子一样,这种为了满足欲望,不顾后果的冒险行为最终把霍德尔引入了绝路。两天后,FBI的人就找到了伦纳德——他在一天前设法送出了一条消息,透露了霍德尔的计划和他们的行踪。
那次的行动,场面宏大得堪比好莱坞大片。经过一系列的追踪、围剿和枪战后,最终他们救出了身受重伤的伦纳德,但却没能找到霍德尔的尸体,最靠谱的猜测就是他葬身于深海之中了。
现在,关于霍德尔的官方说法是“死亡”,但对民众来说,这说法可不够安全。
对于普通人来说,更糟糕的版本就刺激多了——那部电影弄了个开放式结尾,大结局时那个盯着伦纳德的怪异影子让人发寒。休斯心想不知道伦纳德看了这部片子后,该有多大的心理阴影。
休斯开着车,转过山间的又一条弯路,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后视镜,后座是伦纳德,休斯觉得那人看着像是在坚持着不昏过去。
伦纳德千里迢迢地来到此地,迎接他的很可能是旧日最残酷的宿敌,休斯不知道当年他怎么在那件事里活下来的,但现实是,他眼前有一场硬仗,并且不得不打。
休斯继续专心开车,把大城市来的客人们一路带到了栗树湾酒店。说是酒店,其实就是个小旅馆,居住条件简陋,但确实是镇子上最豪华的店面了。
伦纳德先生走在最后,进房间的样子像只野生动物在探索陌生的环境,他打量屋子的模样倒像是随时会尖叫一声逃出去。
他凑过去看了看床铺,说道:“这是血迹吗?”
休斯也凑过去看了看,心里承认确实很像。“也许是番茄酱?”他说。
这表情一点也没有说服那位客人,他瞪着那张床罩,表情谨慎,像在看凶案现场。休斯很害怕他会转向自己,义正词严地说他是绝不可能住在这种地方的,然后要求给他立刻找个有充足的暖气的总统套房,这种房子就是对联邦调查局的侮辱。不过幸好他最终没那么做,只是说道:“我必须换掉这张床罩,还有被单和毯子,最近的超市在哪儿?”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打开自己的超大号行李箱,去拿里头的大衣。休斯看了一眼里面放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全用密封袋装好,各种药物占据了箱子的半壁江山,一些是止疼药,还有一些是治疗失眠的,不过这些药数量有限,毕竟分析部主管是不可能药物成瘾的。
“你不能出去。”正在和警长说话的诺瓦立刻回过头来,“这里太冷了,你必须待在室内!”
“好极了,那我就在这里待着,穿件老人衫,戴个睡帽,喝杯热牛奶,看一晚上电视!”伦纳德说。
“那你还想怎么样,去街上跑个五千米?”诺瓦说。
“我们是你上司,诺瓦,如果你还没忘的话。”伦纳德说。
“如果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去帮你买。”休斯连忙说。
伦纳德打量他——这是他来到这里后第一次真正注意到休斯——他从到达以后就半死不活的样子,可是在这一眼中,休斯看到了其中有老练猎手般冰冷的衡量他站直身体,觉得自己像在进行一次格外严格的面试。
然后只听那人开口,说道:“我要买全套的床单、被褥和床罩,我还要一床厚实点的毯子,还有……”
休斯连忙拿出个小本子开始记,他希望自己显得足够专业。
伦纳德一刻不停地说了一大堆东西,他的声音仍然柔软斯文,但显然是个习惯命令别人的家伙。休斯这才知道自找了多少麻烦。
休斯到下午上班时才回到警局。伦纳德先生挑挑拣拣,他要买的东西全都要特定的牌子、精确的款式,幸好栗树镇虽然只是个镇子,却并不小,而且算是半个交通枢纽,休斯才不需要再跑到市里去买。
伦纳德接下那堆多如搬家的物品,并不如何欢欣鼓舞,他一脸厌倦,休斯心想,他像在参加一场并不热衷的狩猎。
他回到警局,这里发生的事跟电视上演的一样。
FBI的探员一到此地,便接管了工作,他们西装革履,和一派乡土气的小镇警局一点也不相称,让人觉得他们这些年的技能都白学了。
休斯去茶水间倒咖啡时,纳尔探员正在说话:“真不敢相信,卷宗里夹的这是通心粉吗?……好吧,不过讯问笔录在哪里?”
然后他发现茶水间不只他一个人,几个同事都杵在这里闲聊,多半是为了躲那些东挑西拣的探员。
有谁正在说:“有什么办法……现在不流行硬汉了,娘炮一点反倒容易升职。”
“身为警长,你得是所有人的榜样。”另一个同事说,“FBI以前可不会留这种人,那边一个个都是铁打的硬汉。但有什么办法,现在世风日下,流行些什么娘娘腔的专业技术……"
休斯本来想说,伦纳德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他当年在联邦调查局的搏击和射击项目中连拿了三年冠军,但接着他又听到警长说:“我记得他还有部电影。”
几个人笑起来,休斯决定还是算了,他曾经尝试和同事们就某个话題争论,他不喜欢那种感觉,对一件事太认真让他觉得自己太幼稚,像个孩子——他也的确是最年轻的——执着于一件事,非要弄个明白,是孩子才做的事。
所以他只是倒了杯咖啡,和他们打了招呼,甚至一起开了两句不相干的玩笑,然后就离开了。
那几个联邦探员还在翻资料,估计有不少问题要问,可休斯想在天黑前再到抛尸现场去一趟。
休斯知道现场照片里事无巨细地记录了所有细节,所有可疑的物件都在证物袋里有机器分析它们的成分,也有人查询出其所有的来源和细节,从哪一年投产到商家的购买记录,数据中的东西远比双眼瞧见的更多。但他就是想到案发现场看看,现场本身似乎有种力量,当他待在那里,意识到在之前的某个时间,罪犯和尸体都曾真实存过,那片土地、林木和天空见证了一切,他便觉得没有什么是真正隐秘无法看透的。
休斯来到目的地,停下车子,结果看到了警长的车也停在路边。
他不确定地走上去,果然在凶案现场看到了加里,他独自一个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表情冷峻地盯着找到尸体的地方。
加里是那种典型的老式警察,年轻人会觉得他跟不上时代了,不过目前还是他说了算。
他抬头看休斯,一脸的不动声色,那一代人流行这副样子,你难从表情上看出他在想什么。
“警长。”休斯朝他打招呼,对方照例一脸冷峻地点点头。
然后就冷场了。
不过休斯也习惯了,他默默走过去,站在他上司跟前打量这片土地。
山林在深秋一片萧瑟,秋天尸体腐败要慢得多了,他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季节杀人?如果他在盛夏时分把尸体丢在此地,肯定两个星期就什么也不剩了,狗顶多能找到一些残骨,可能压根发现不了是挖心杀手的杰作,也不会引来FBI。
当然了,他是连环杀人狂,如果能控制欲望,就不是他了。
当年那桩案子也是,他看似聪明绝顶,却根本无法自我控制,他太想表现自己了。
——伦纳德的事弄得全国人尽皆知,并不是警方公布的,警方巴不得把所有的事都封上个保密袋,怎么可能公开这种事?那是霍德尔公布的。
他绑架了一个探员,还在网上发布信息,实时更新,详细叙述他要干的事,这绝不是一种正常的虚荣心。这件事自然增加了伦纳德的痛苦,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知道他受了哪些罪,又失去了哪些人。如果不是这件事,媒体不会老盯着他;人们看到他时,也不会露出同情的眼神,不会知道他经历过最悲伤和难堪的状况。
但对霍德尔来说,这做法肯定并不聪明,任何一个谋杀犯把自己推向社会对立面的风口浪尖,都不是件聪明的事。
正在这时,警长开口说道:“你觉得那个伦纳德怎么样?”
“他是个传奇人物。”休斯说。
“在这个岁数成为传奇人物是件可怕的事。”警长说。
休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可怕”这个词形容伦纳德的遭遇,但感觉似乎还算合适。
警长接着说道:“你知道五年内,他经手的案子里罪犯的死亡率是多少吗?”
休斯摇摇头,警长说道:“百分之七十五,我托内务部一个朋友查的。活下来的那几个,都是他没参与抓捕的。好家伙,他简直是警界的连环杀人狂。”
“这么说有点夸张吧?”休斯说。
反正,我不喜欢这种人待在我的镇子上。”警长说,“他受了很大的罪,但仍然活蹦乱跳,还身居高位,我不喜欢这样。受了伤的猛兽总是格外可怕,食物、温暖和同伴都无法安抚它,你知道因为什么吗?”他盯着休斯,“因为痛。”
加里忧心忡忡,脸色阴沉,他不喜欢任何一个进入自己领地的不明人物。
休斯回去后一直在想警长的话。
他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旁边放着两本伦纳德写的书,那是两本犯罪心理画像方面的作品,是这行的权威书籍,上课时的常规教材。书已经被翻得很旧,里面有很多的笔记和标签。
这书的作者给人感觉充满力量、优秀而且对自己的技能充满信心,虽然他实际上并非无所不能,也不只是新闻视频里那个威严专业、不惧一切的人,他是个经历过灾难的人,他的身体情况很糟,——霍德尔可不只会精神虐待而已。
而精神虐待无疑是最可怕的,和伦纳德单独待在一起的两天中,霍德尔先后杀死了三个人,强迫他在旁边观看整个过程——霍德尔给伦纳德注射了药物,这杀人狂花了很长时间策划这件事,力求每一处细节都滴水不漏。
他一定是在此事上得到了巨大的乐趣。
即使如此,最后仍被伦纳德找到机会把消息传了出去,不然照霍德尔的计划后面肯定还有很多“菜色”要给他尝试。
休斯很难想象伦纳德活当时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夜里又会做什么样的噩梦?
而那位传说中的连环杀手……真的在他们的小镇上吗?他曾经见过吗?在超市、路口,或是随便什么地方一眼瞥过?
不,不,他没有见过类似的脸。休斯知道那张脸,文质彬彬,眼神冰冷,如果那人还活着,警方现在都逮不着他,休斯几乎可以肯定他整了容。
霍德尔选择了一张什么样的五官当自己的新面孔?而谁能透过一张整过容的脸,看出一个人的疯狂?为什么他对伦纳德有那样的执念,他在想什么呢?
杀人狂是否还关注着那个害他落到如此地步的伦纳德?
而面对这样的未知,伦纳德又在想什么呢?休斯曾试着思考过,但是他完全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能碰到这样的麻烦……还在步步高升的?
第二天差不多十点时,休斯才再一次见到伦纳德先生。
当时大家正在开案情汇报会,那人姗姗来迟地出现在警局的会议室,脸色也就是比昨天好看了一点点,他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听警长对案件最新情况的介绍。
警长正在说关于两位死者的调查,他们的生活环境、交集可能发生在某些地方之类的事。
镇子并不小,可能发生交集的地方还挺多的,于是可疑人员很难锁定,而由于栗树镇外来人员太多,汇报中还含糊其词地提到一个高大男人,一个月前他穿着雨衣出现在案发地点,但还没查到更多的细节。
——也就是说,虽然会议开了一天,但像样的进展还是一点没有。
这会儿时间,整个会议中,那位主管一个字也没说。休斯不停地转头看他独自坐在角落,看上去十分镇定,还带着本书,休斯几经观察,发现是本小说。
在会议的间隙,伦纳德偶尔抬头看看,但总体上还是面无表情,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的脸色倒是苍白得要命,休斯注意到他悄悄拿出个小药瓶,干吞了几粒药。
会议告一段落,休斯偷偷离开了警局,外面的天气越发阴沉,天气预报说中午有场大雨,这是很有抓捕连环杀人犯的氛围。
休斯刚离开警局,雨就下起来了,幸好药房就在街对面。他买了个热水袋,灌满热水,然后又倒了杯茶,拿到坐在会议室角落的伦纳德跟前。
对方抬头看他,有点惊讶,却也没表现出来。
我爸以前膝盖受过伤,一到下雨就腿疼。”休斯说,“他是个老警察,我七岁时他殉职了……抱歉,我一紧张就没完没了地说话。我只是想说,我知道腿疼是什么样子,热水袋会有点帮助。”
伦纳德朝他笑了,休斯觉得他以前一定是经常笑的人,眼角有细细的笑纹,微笑时温柔又自然,像个随意和你聊天的好朋友。
他从休斯手里接过热水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舒了口气。
很难想象这种人遭遇过那样可怕的事,休斯无意识地去看他的膝盖。伦纳德说道:“是的,是当时的伤。”
“抱歉,我没有……”休斯说。
伦纳德笑了:“我没那么脆弱,这件事我在报告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过,每年都要跟心理医生说几次,不然他们会觉得我心理问题严重,除了待在病房,什么也不能干。”
“我高中时关注过你的案子,看了你回来就职时的新闻。”休斯说,你说你从小就想当个警察,并始终朝这方向努力,干这行打交道最多的就是罪犯,不能随便为一个人渣改变职业计划,太酷了!我当时想,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