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许之地完本——by剪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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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殷许之地
作者:剪风声
文案
像殷渔这样不成器,没出息的豪门弃子,在许书砚眼中,是一具未经雕琢的泥坯,一抹无垢的白。
他亲自烧制,涂抹。
却在漫长的时间中,把太多东西留在了殷渔身上。
耐心也好,温柔也好,早就拿不出更多的再给别人。
明明是他下的套,到头也是他陷得最深。
越挣扎,越沉沦。
后来才懂,我毕生所求的那片应许之地,是有你的桃花源。
食用指南
①1v1/双初恋/攻受视角均有,偏主攻/勿考据
②偏现实向,狗血难免
③HE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书砚,殷渔 ┃ 配角: ┃ 其它:创业,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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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点
一个星期后,整个高三7班还是没人搞清楚许书砚为什么转来。
只记得那天老师话音刚落,他从门外进来,在黑板上流畅地写下名字。
飘逸的瘦金体,带着明显的转折和停顿,瘦劲,却不失锋芒。跟他的人一样,身姿挺拔,笔立若修竹,看着温润如玉,但从袖口露出匀称的肌肉线条就知道,这个人不能惹。
写完转过身,讲台下的女生们胸.口一滞。
他眉眼淡淡的,高鼻薄唇,皮肤白得像屋檐上的初雪。好看是好看,但怎么看都是个薄情的样子。可因为第一次见,他礼貌地笑了笑,眼尾倏地拉长,眼里聚起温和的光。
像看不见的手,撩起她们心中的火。
只是火焰还来不及蹿高,他手中的粉笔头一扔,在空中画了条开口向下的抛物线,稳稳地落在盒子里。人也不见了,走到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坐下。
但他长腿疾走时带起的风,倒是拂得人满心舒畅。
人对美好事物皆心生向往。
知道他是从数学竞赛班来的,一到下课,女生们轮流捧着数学练习册奔去求教。
不少题目蠢得一看就知道这是明目张胆的搭讪。
他也不恼,快速过一眼,用铅笔在题目旁边写下主要步骤。
略带潦草的笔迹,简单直白的解答和搁笔时疲惫垂下的眼睫,都像在无声地告诉来人: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于是几天后,没人敢再来打扰。
作为在被繁重课业压榨得喘不过气时,少有的乐趣,女生们最近忙于在本校帮许书砚配CP。讨论一圈,目光转回教室,锁定在倒数第二排的殷渔身上。
他们有两个共同点,都好看,都不敢惹。
如果说许书砚是无形中给人压力的类型,那么殷渔是会直接对你挥拳头。
班里的男生几乎被他揍了一半。
所以平时没什么人理他,喜欢独自趴在课桌上睡觉,还总爱逃自习。
可是很奇怪,省实验中学这样声名显赫的学校,为什么会对他放任不理。
这天下午的自习课,趁老师出门接电话的功夫,殷渔又从后门溜走了。
他开门时外面猛地灌进一阵风,吹乱了后两排课桌上的书页,不少人投去愤怒的目光,许书砚的眼皮也抬了抬。
正好前方的眼镜男转身向他求教,是道颇有难度的高考真题。对方诚恳地简述思路和疑惑,他也认真地直起背,低头细看。
看题的时候听到眼镜男顺口问:“说真的,你到底为什么来我们班?”
“因为风景不错。”许书砚说着,手指指向窗外。
眼镜男方头方脸,憨直地顺着他指去的方向看,一无所获。
高三这栋楼靠近学校南门,那扇门从门到锁都锈迹斑斑。翻墙倒是不难,手劲大的男生用力一撑,轻易就能翻过去。
南门外是N市老城区狭窄的街巷,附近有大片的居民区和一个菜市场。
许书砚给他讲完题就侧过身去,视线越过梧桐树树冠,很快找到坐在南门墙上的身影。
从他的角度看那人是个侧影,左腿曲起,左臂搭在膝盖上,右腿伸在外面悠然地晃荡,像只飞过时停下栖息的大鸟。
四、五分钟后,他跳下来,慢慢往回走。
成功解出正确答案的眼镜男兴奋地回头再次道谢,见许书砚不错眼地看向窗外,好奇地站起来,也跟着看,想起刚才他说过的话,纳闷地自言自语:“……这也算得上风景么。”
许书砚双唇抿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看到前面这排树了吗?刚好有三楼那么高,我之前那个教室在二楼,被树遮住了,看不到啊。”
对方听不懂,摇摇头,重新坐好。
此时太阳钻破云层,大风吹得梧桐树枝叶相拂,晃出细碎的金色。
那人从拖曳一地的树影间走出来,由远及近。许书砚看见他双手放进裤兜,微微仰头,走路时松垮垮的,寡寞的样子。想到未来一年都会和他坐在同一个教室,他愉快地伸了个懒腰。
教室后门旋开一个弧度,门板与门轴发出轻微咬合声,在一片寂静中颇为刺耳。
众人纷纷回头。
殷渔没去理会,泰然走回座位,仿佛刚才只是去上了趟厕所。
坐在讲台上的英语老师远远地看来,什么也没说。
空气中漾开一股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许书砚转来两星期,过去的老师课间找来十一次。
有时是数学老师,有时是信息课老师,有时两个人一起来。
他们表情丰富,措辞激烈,像在用力拉扯一个自甘堕落不知悔改的人,苦口婆心地为他痛陈利弊。他也不着急辩解,低眉顺眼地听他们说,
“你那个时候非要来,好,我让你来,让你看看竞赛班和普通班的区别。没想到你还真的不走了?”
“何陶然和李鲸都保送了,他们的成绩当初还不如你,你必须回来。”
“我们省NOIP十年才出你一块金牌,T大的老师都带着意向书来堵你了,你居然不签约!天爷啊,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好吗?”
三个人堵在教室后门外,信息课老师一脸崩溃地说出这句话时,殷渔刚好上楼经过。正是早读课课间,他手里提着豆浆和烧饼,清楚地听到“T大的老师”几个字,下意识瞟来一眼。
他有张叫人过目难忘的脸。
一双大眼明亮清湛,顾盼撩人。蔷薇色嘴唇。眉如墨画,面如桃瓣。
明明一副血海祸水的好模样,可惜整个人恹恹的,没什么神采,视线与许书砚相撞一瞬就撤走。
本就不宽的走廊被三个人占去,殷渔绕过的时候上臂碰到许书砚的背,他当即浑身一凛,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痒。
上次的烟味又飘来,因为挨得近,三个人都闻到了。
干燥的皮革味,涩涩的草香。
两位老师脸色差得可怕,没等殷渔走远就扯开嗓子:“你看看!和这种人在一个教室里,能学什么好?许书砚,你……”
“不好意思,”许书砚听到不怀好意的“这种人”三个字,一张脸骤然降温,声音像带着锋芒的冰刃,极寒极冷,“我肯定不会回去,两位老师来多少次我都是这句话,何必再浪费时间。过去的教导很感激,谢谢。”
不等对方反应,他大步走进教室,看到殷渔已经坐下,一边吃烧饼一边看漫画。
不像其他人躲在桌箱里看,或是用书遮挡,他靠墙坐着,两条长腿架在旁边的凳子上,看得大大方方。
察觉到被人注视,他的眼神小刀子一般锐利地剜来,藏满机警的防备。
许书砚微怔,觉得他连拧起的眉毛也迷人,舍不得转开眼。
倒是殷渔,见他没有恶意,低头不再理会。
下午放学后下起雨。
雨丝又细又轻,沿途的街景被濡湿,色彩浓艳生动,卖水果的红伞下小灯泡一颗颗陆续亮起。风里有秋天的凉意,湿漉漉的青草味在空气中洇开。
许书砚很想几步快跑上前,问问前方的殷渔要不要一起打伞,但他忍住了,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殷渔比他矮一头,172的样子,穿着灰扑扑的圆领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身材纤瘦单薄。走路时总是微微仰头,腿型很漂亮,像走T台的模特。许书砚抬高伞檐,一瞬不瞬地盯着,目光从小腿往上,很快触到一个硕大的黑色耽美文库。
他眼睫微垂,伞檐又低下来。
出了校门向右,是一条缓慢向下的坡道,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中途左转进入一条窄街。街道很长,走到头是个十字路口。路面在这里陡然宽阔起来,变成四车道。
过了斑马线,殷渔往前没多远停在公交站台的旁边。
靠近之前,许书砚接到父亲许岩的电话,
“我错过一趟车,还有十五分钟才能到,麻烦你多等会儿。”
他转过身,压低了声音:“好的,我不着急。”然后站到介于殷渔和车站之间的一棵树下去。
两人相隔不过三米,许书砚盯着殷渔右耳垂上的那颗痣,看得几乎入定。
他在幻想衔住它,舔舐吮吸的滋味。
他一点也不担心殷渔会突然转身,事实上,他看了那么多次,他从来没发现过。
许书砚并不是有意跟踪,这便是他们的第三个共同点——每周六下午放学后,都会到这个车站等人。
这个车站位置偏僻,离学校也远,很少会有实验中学的人过来。所以他第一次看到殷渔的时候,颇为惊讶。
大约是半年前。
殷渔穿着实验中学的校服,背的也是这个黑色耽美文库,头发比现在的稍短,眉目英挺地站在那里。那天许书砚迟到了,气喘吁吁地跑过去,谁知许岩也没到。
他在街边商店买了瓶矿泉水,边往外走边仰头灌下,一气灌了大半瓶。再抬起头,身前赫然立着个人,差点撞到。许书砚下意识要回撤,不期然看到对方身上的校服,和右耳垂上一颗小小的痣,一时竟没能挪动半步。
那人的反射弧大概能绕地球一圈,那么近的距离,愣是几分钟后才转过头,愕然看向许书砚,同时飞快地跨出几米,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只不过他等人确实很专心,隔开距离后,立刻转回去,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辆驶来的汽车。
所以仅凭这粗浅的一面之缘,殷渔对许书砚没什么印象。
那时的许书砚整日埋首于备战省选,NOIP是全国赛,要想参加,必须先通过省级选拔,自然顾不上闲时的风月。只不过父亲搬家后,每周六会到那个公交站去接他吃饭,出于这个约定,他只在周六下午放学后去那。
就那么巧,每次去,殷渔都在。
据许书砚观察,殷渔在等一辆黑色的奥迪。那车的曲线饱满流畅,车身光亮如镜,大气优雅,很有辨识度。
今天也不例外。
几分钟后那辆奥迪开过来,在殷渔面前缓缓停下。司机先下车,从车头绕过,快步走到后座拉开车门,撑起一把伞。
从车上下来,走到伞下的那个人一身笔挺西装。看上去年近五旬,身材却还保养得当,双眼富有神采,却不似殷渔的浓眉大眼,倒有几分许书砚那样清秀的书卷气。
殷渔露出一个明朗的笑,乖巧地叫一声“爸爸”,还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膀。那笑容耀目,叫人愿用成山的珠宝去交换,与平日学校里那个桀骜不驯的样子相去甚远。他很快被带上车。
许书砚目送汽车离去。
然而这一次,当黑色奥迪从眼前开过的一刹,他清楚地看到副驾驶座上的殷渔正看着自己。
他到底什么时候发现的?许书砚半眯着眼睛,提起一边嘴角,细细玩味。
作者有话要说: (注1:NOIP为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联赛英文缩写)
(注2:N市为架空)
文肯定不坑。一点存稿,一周五更,一四不更。
先走肾后走心
☆、绕指柔
又过去两辆113路,许岩从第三辆的窗口伸出头,朝许书砚招呼:“上车!”
车上还有不少空位,许岩旁边就有一个,他殷切地看向儿子。然而许书砚上车后就近坐在司机后面,他只能讪讪地收回目光。
他戴了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梳了个一丝不苟的偏分,衬衣扣到顶,一双褐色皮鞋擦得铮亮,一路上不时朝前方的儿子瞟去。
可惜许书砚一次都没有回头。
许岩半年前新搬的公寓就在车站附近。
父子二人下车后,一前一后走着,穿过一条长长的上行台阶,静默不言。
台阶坡度缓,两面石壁爬满了深红浅红的蔷薇花,颇有能立时入画的婉约之美,一路赏景倒也不觉得累。抬头望见隐现在茂密树丛后的红色尖顶阁楼,许书砚暗忖,这种小清新的调子一看就是赵小颖的风格。
许岩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屋里传来女人聊电话的笑声,得意地说着“因为我喜欢啊,我家老许就买了,不过是一套房子嘛”,他不禁面露尴尬,手上的动作有片刻停滞。
许书砚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倒是平静地等在一旁,进屋看见赵小颖,叫了声“小妈好”。她新烫了头,过肩的小波浪与额前的刘海一道将整张脸衬得小巧可爱,看去仿佛小回二字头的年纪。
“……我这儿有事,下次聊。”赵小颖飞快挂断电话,两只手拘谨地在围裙上擦拭,僵硬地笑着,“哎,回来啦!菜都做好了,我去给你们端上来。”
屋子南北通透,有涌动的风。壁龛的青瓷香插里,散落着伽罗大观燃尽后留下的香灰,馥郁甘醇的气味因风苏醒,四下飘散。
许书韬的遗照摆放在作为客厅和餐厅隔断的博古架上。
“那个,”席间,许岩清清嗓子,打破餐桌的沉闷,“下周三是你弟弟的祭日,你那天要不要回来……”
“不用了,”许书砚咬一口排骨,“你们分点香烛给我,屋里有个炭盆,可以在那边烧。”
“也行,也行……”许岩揣着重重心事,索性放下碗筷,“你要不然还是搬回来算了,高三这一年很关键。你搬回来,小颖回娘家照顾书莹,我给你做饭。行吗?”
赵小颖捧着碗,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是啊,你就搬回来吧,这里也是你家。”
许书砚看着俩人拘谨的模样,一不留神笑出来,声线却清冷,讥诮道:“终于想起要做慈父慈母了?”
许岩和赵小颖面面相觑,一齐噤声。
许书砚几下吃干净,扯了张纸巾擦嘴,“你们把这份心放到许书莹身上吧,我都习惯了,没事。”
夜晚,许书砚又梦到了许书韬。
泼天的大雨,他瘦弱的身躯被重物压着,许书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开。
天色昏黑,空旷的郊野,前后望不见一个人。
许书砚顾不上撑伞,抱着许书韬在狂风暴雨中没命地狂奔。怀里的小人筛糠似地瑟瑟发抖,紧紧贴着他,却没有一丝热气,像抱着块寒冰。雨水糊住他的视线,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淌过去,丝毫不敢放慢。
也不敢低头去看,一心只想赶快找个有人的地方。
许书韬闭着眼,睫毛簌簌抖动,小脸惨白,气若游丝地叫着“哥哥,我冷”、“哥哥,疼”。
后来终于没了声音。
他颤颤地低下头,怀中只剩一具枯骨。
许书砚大汗淋漓地睁开眼,撑着坐起身来,重重喘气。辨出黑暗中熟悉的家具轮廓后,才稍微放松。
四下万籁俱寂,他打了几个喷嚏。
大概睡前忘记关窗,窗边的纱帘随风翻动。
关上窗户,他去厨房倒水喝。不料一着急呛得猛咳,一个吞吐间,哭声从喉咙深处打着滚往上翻。瓷杯跌落,在流理台上骨碌碌滚过。白水洒了一地。
许书砚眼瞳大睁,捂住嘴,颤抖着倚靠橱柜滑坐。
他曾经有一个弟弟,叫许书韬。
四岁那年,赵小颖大着肚子嫁进来成为他的继母。那时她刚从美院毕业,是许岩的学生。她年轻漂亮,一双清澈的鹿眼,有种不谙世事的纯真。
许岩为她付出很多。
他们的儿子许书韬满周岁后,许岩为圆她做自由画家的梦,到处托关系给她办画展,两个人天南海北地游历采风。
本来雇了保姆照顾许书韬,可他只有被哥哥抱着才不会哭闹。于是辞了保姆,由许书砚独自照看。
许书韬从小就和哥哥亲,非常黏他,一刻不见就大哭大叫,夜里只有偎在许书砚胸前,蹭着他的颈间才能安然入眠。他睡得快,也睡得沉,不知道许书砚喜欢在他睡着后捏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