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许之地完本——by剪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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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果然见效,殷渔一下绷紧了脸,“你什么意思?”
“鱼乐当初开那么红火,却被林氏赔了,对于自己是不是做生意的料,他们恐怕也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自己辛苦操持,拣现成的不就好了吗?”许书砚戏谑地笑着,从裤兜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我跟OE几个月了,除了他们私下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我还知道,他们一直在游说殷氏几个大股东出让酒店的股份。他们的心思,可不简单。”
殷渔始料未及,听懵了。
“这几年的教训告诉我,不赶在别人之前下手,就会反被做掉。”许书砚轻吐一口烟,“怎么样,你还要护着林氏吗?”
“什么时候抽上的?”殷渔盯着许书砚夹烟的修长手指。
许书砚一怔,随即笑着低头在身侧的垃圾桶上掸烟灰,“上次看见你和林洋了,你们现在关系似乎不错。”
“我们现在……”
许书砚摇摇手指,“看看能不能找点有价值的东西给我。”
殷渔看向许书砚的侧脸,看他优雅的脖颈,看他全无之前愚钝的表情,恢复了猫一样的懒散。
“好。”
许书砚笑着熄灭烟头,推门离去。
刚迈出一步,像是想到什么,回头又说:“我把熊晓义送到他该去的地方了。”
殷渔呆了呆,还没琢磨过来,许书砚就关上了门。
几天后,殷渔寄来一张银行资信证明复印件,上面显示出原件明显的伪造痕迹。
实在太明显,连一句通顺的英文都没有,证实了该公司的财务数据严重造假。
许书砚立刻把这张复印件传真给Andrew,然后打电话给殷渔说谢谢。
殷渔在线那头沉默。许书砚也不挂,偏头夹住手机,点击Andrew发来的邮件。
不过最终还是他先沉不住气,“不想说点什么吗?”
“……谢谢。”
“我们已经需要客套了?”许书砚语气欢快地说,“改天出来吃饭?”
“许书砚。”
听到殷渔叫自己的名字,他的心一下提起来。
“算了,没事。吃饭再说吧,我最近真挺忙的。”殷渔说完就挂了电话。
许书砚有点泄气。
一个月后,Andrew的公司发布了一份长达40页的研究报告。
报告中指出在OE对外公布的十八家主要客户名单中,有十四家直接否认了购买过OE的设备,其中三家甚至声称从未听说过OE。
不仅如此,他们报给税务局的数字,与向投资者报送的数字完全不同,后者是虚假数字。为此,OE三年更换了四名财务总监。
此外,每个季度的财报也充满了疑点。
OE的造假规模和嚣张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这份报告一经公布,OE的股票一路狂跌。
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在24小时内迅速回应,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称这份报告纯属污蔑,没有任何事实依据。
然而OE的股票仍是止不住的颓势。
何之白看许书砚每天抱着大摞文件进进出出,无聊地问:“OE要垮了,怎么也不见你心情好?”
许书砚瞥他一眼,“我心情一直挺好。”
“没见你笑。”
“心情好不一定要笑。”
“是不是你家那位……”何之白趴在水族箱边喂鱼,那两条地图鱼对他很熟了,摆动鱼尾转来转去。他不怀好意地笑着,“还不肯接受你?”
许书砚挑眉,“嗯,是啊,愁死我了。”
他放下鱼食飞奔过来,勾住许书砚肩膀,“这种事情我懂的,你要哄啊,你哄哄他呗。”
“哄?说好话吗?”
“说好话是其次,关键你这个人呢,太强势了,要降低姿态。”
“求他?”
“如果是你的错,求也未必不可。”
许书砚眼睛暗了暗,“只怕我求,他也不一定原谅。”
“试试。”何之白朝他挤眼,随后笑着走回水族箱。
许书砚若有所思地打开一本文件夹。
在和殷渔和好前,他要先整理一份举报材料。
Andrew手下的分析师在调查OE的时候,拿到林洋的行贿证据,还拍到他与对方去宾馆开.房的照片,甚至连宾馆的前台登记都拍了下来。
他一边看,一边感慨Andrew的调查师实在是神通广大。
许书砚跟这一单,没要酬金,只换来这些材料。
他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对着殷渔信誓旦旦“仅仅是打狗,后患无穷,斩草必须要除根”。
如今厘清这一桩一桩,他们的大限也该到了。
☆、坐不住
工作日,这间街角的咖啡馆只零星坐着几个人。
朦胧低语声随着热腾腾的咖啡雾气袅娜盘旋,让人无端困倦。
事实上当许书砚到的时候,坐在角落的林洋趴在桌上快睡着了。
许书砚指关节轻叩木桌,随即入座。
林洋抬头,眨着惺忪的睡眼,大脑迟滞地反应。
虽然若干年前打过一次并不友好的交道,可那点稀薄的记忆早已消散,眼下投射在彼此眼中的脸是全然陌生的。
林洋一开口,竟然说了句:“你好。”
他忘了许书砚是来敲诈的。
许书砚双唇抿出微不可察的笑,开门见山地将一个牛皮纸信封“啪”地扔在桌上。
林洋浑身一个哆嗦,犹犹豫豫地拆开。
几张照片掉出来,照片上他和一个中年女人站在宾馆前台,他的手还在掐那女人的屁股。
林洋脸色一瞬变得铁青,不可置信的目光在照片和许书砚之间来回移动,“你你你……你……”
林洋已经结婚了,妻子是某个市领导的女儿,三个月前查出怀有身孕去香港待产。按时间推算,他让妻子怀孕的时间,和他与照片上那女人开房的时间相隔不远。
说起来,那个中年女人还是林洋岳父的同僚。
许书砚扬起眉骨,嘴角一抹轻佻的笑,“坐享齐人之福,林公子真是让人眼红。”
林洋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地闭上眼,哑着嗓子说:“别废话了,你想怎么样?”
“把你吸纳的禧景酒店股份全都吐出来。”
“你要?”
“对,我要。”
林洋哼笑着摇头,“心真大。”
许书砚但笑不语。
林洋睁开眼,淡漠地看着他,“给了你,我就没事了?”
许书砚嘴角的弧度扩大,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喝一口桌上的黑咖啡,悠然地靠在椅背上,“你最好能搞清楚自己的状况,我们没有在谈条件,而是你求我。”
林洋垂下头,像在认真考虑。
他确实没有选择了。最近的财经新闻全是关于OE在美股市场上的暴跌,美国证交会已经对其展开欺诈调查。就连中国国内的媒体,也开始了一系列关于OE的报道。
林洋原本准备这两天去香港和妻子相聚,没想到许书砚找来了。
他双拳紧握,用力砸在桌上,“嘭”的一声,引得其他几人纷纷看来。
林洋涨红了脸,凑过去,咬牙切齿地低声问:“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到底和我有什么仇?谁指使你来的?”
许书砚只顾喝咖啡,没理会他。心里却暗忖,原来他早把自己忘了,也好,还担心会把殷渔扯进来,现在省事了。
一鼓作气喝完,许书砚笑吟吟地靠过去,盯着林洋那张愤怒到近乎扭曲的脸,说:“这几张当然不是原片,所以你想清楚啊。我没什么耐心,你这两天就赶紧做决定,晚了谁也帮不了你。”
他说完起身,离开咖啡馆。
Andrew发布的那份调查报告,对OE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当初抛售六百万股票时,每股33美元。上周OE股票被暂停交易,转到了粉单市场重新开盘,但股价已跌至4.06美元。
Andrew按每股4.06美元买入六百万股,还给股票经纪人。支付了对方的提成后,还净赚一千多万美元,这是一笔巨大的收益。
他反复追问许书砚,真的不要报酬?
许书砚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从邮局走出来,“嗯,不要了,我本意也不是冲着钱。不过……”
听到这个转折,Andrew在线那头笑着等待。
“今后我或许也有想调查的对象,要是成为你们的客户,希望能给些折扣。”
“哈哈哈,”Andrew爽朗地大笑,“没问题。”
前天林洋办妥了股份转让手续,不是转给许书砚个人,而是转给一家叫鼎鑫控股的公司,这是与Bitcity同时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注册的离岸公司。
英属维尔京群岛的英文缩写是BVI,堪称各路资本的天堂。因为那里对股东和董事的身份严格保密,大多数企业去那注册,无非冲着“避税、上市和转移资产”的目的。
故而林洋不知道,鼎鑫控股的实际控制人是许书砚,还当他是受雇于人。
但许书砚并不打算放过他,今天把举报材料寄给了检察院。
站在喧闹街头,他眯眼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向前方大厦上“禧景酒店”几个大字,无比的惬意。
想想自己真是不厚道。
但谁说做人必须得厚道。
眼下没事可做,许书砚决定去学车。赚了钱,当然要好好犒劳自己,买辆好车。不管怎么说,殷渔如今也是个小副总,载他出去,不能太寒碜。
可许书砚张开的胳膊还来不及收回,突然停住。
他看见十米外的路口,殷渔和一个年轻男人并肩穿过人行道,两人有说有笑,看着很是亲近。
许书砚收紧了下颌,一瞬不瞬地盯着。
那个年轻男人他从没见过,戴一副窄框眼镜,面颊瘦削。一袭灰色长风衣,个头和殷渔差不多,斯文儒雅的模样。
殷渔现在改好这口?
他们正走着,一辆右行的私家车疾速开过,那男人拽一把殷渔的胳膊。殷渔吓了一跳,朝他抱歉地笑笑,然后低头听他附在耳边说些什么。
许书砚额角的青筋暴起,他深吸一口气,掉头就走。
这,事,不,能,忍。
“这人你认识吗?”
何之白正躺在阳光室的藤椅上晒太阳,冷不丁被许书砚摔了一身的照片。他扯下眼罩,看见许书砚那张冷冰冰的脸。
“谁又惹你……”何之白嘟囔着,捡起散落的一张照片,低头一看,乐了,“哎,这不是你家那位吗?”
许书砚抱臂站在窗前,只留个背影给他,没作声。
何之白悄悄觑他一眼,大嚷着:“这谁啊!太不像话了!不知道人家名草有主吗!而且这俩也太不搭了!走在一起简直破坏街道的和谐!有碍观瞻!”
“行行行行,你少废话,就问你认不认识?”
这可把何之白问住了,他拨浪鼓似地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许书砚蹲下,目光炯炯地直视他,“那就有劳何少帮我查查。”
何之白翻了个“这种时候就想到我了”的白眼,拖长声调,“我查,你干嘛?”
“我去学车。”
何之白挑挑眉,“准备买车了?”
“嗯。”
“那我要当试驾的第一个。”
“成交。”
比特币红火的势头如今已见式微,Bitcity在最后一次股票分红后,宣布公司解散。
孟想年前回老家结婚了,在当地谋了份官差——考上了公务员,搞技术维护。
许书砚和何之白一人给他一个大红包。
何之白虽然彻底变成闲人,但从来不见闲着。他向来交游广阔,每晚都有应酬,多得是消息来源。
不过那个男人的身份,他打听了足足一个月。
这一个月许书砚除了学车,其余时间都猫在禧景酒店附近蹲守。
还真让他撞见好几次。
他们俩看上去只停留在“有说有笑”。要真是普通朋友也就罢了,可殷渔和他相视的眼神直让许书砚看得牙根痒痒。
什么普通朋友!当初和自己热恋的时候,那小眼神如出一辙!谁知道他们人后什么样!
那时何之白因为迟迟探听不到消息,被许书砚的夺命连环call追得索性关了手机。
许书砚气恼,随后是深深的无奈。
一连几天,他抱着酒瓶在工作室独饮。
这房子何之白很少来,基本只有许书砚一个人。
路考通过后,许书砚就等着拿驾照了。
没事做,容易胡思乱想。他躺在沙发上手握遥控器,转了一圈台,被电视机里的热闹声音搅得不胜其烦,只好关了。
正是傍晚的下班高峰期。
楼下喧嚣渐起,路上堵着长长的车龙,喇叭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一片。
许书砚一只手遮住眼睛,昏昏欲睡,又很快被开门声惊醒。
何之白瞪着他,脸色可怕极了。
“这还真不是试驾就能报答我的了。”
许书砚一听就来了精神,忙问:“你打听到了。”
“我几乎问遍了身边的人,真不知道他是哪路神仙,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何之白口干舌燥,去厨房倒水。
许书砚急不可耐地跟过去,“快说说。”
“这个孙颉啊……对,那个男的叫孙颉,是空降到殷氏。25岁,才来了一年多。但是一年多前,谁也没听说过,突然有一天,‘咚’的一下从天上掉下来了!”何之白语气夸张地说着,边说边盯着许书砚复杂的表情,“他这样的,多半是被人有意藏起来。于是我特意查了查,不,是查啊……查啊……终于被我发现!他啊,是殷仲月的养子。”
许书砚愣了,什么时候听说过殷仲月还有养子?
“他呢,在殷氏没有具体职务,据说是集团办公室的人。可我查过,他们殷氏集团办公室没有这号人,神秘极了。”何之白不怀好意地笑着靠过来,“而且他和殷渔关系真挺好的,也不知道俩人怎么勾搭上。嗯,给你敲个警钟。”
许书砚先前喝了半瓶酒,眼下一张脸阴恻恻的看向地板,一声不吭。
何之白不敢再拿他打趣,胳膊肘撞一下,“没事吧?”
这一下像是把他撞醒了,许书砚转身跑向玄关,蹬上鞋急匆匆往外。
他的耐心走到了尽头,等不下去了。
☆、找上门
晚上十点,殷渔整理好案头的文件,起身离开办公室。
前厅漆黑一片,这一层没人了。
他推开磨砂玻璃门,看见狭长走廊的尽头一点隐约的灯光。那是孙颉的办公室,原来他还在。
殷渔过去敲了敲,听到里面一声细弱的“请进”。
旋开门,殷渔站在外面,头往里探,“还没走?”
孙颉扯一张肘边的纸巾,抹了抹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快了。”
“要我等你吗?”
孙颉抬头看他一眼,扶着镜架说:“算了,我和你一起走吧。”
深秋的N市时有大风,写字楼楼群间尤甚。
殷渔和孙颉在楼下的咖啡馆一人要了杯热可可,刚走出来没两步,呼啸的夜风让他们睁不开眼。
不巧孙颉还重感冒,殷渔搀着他的胳膊问:“你不要紧吧?”
孙颉摇头。
“走,我送你回去。”
“别……我自己能……”
“啰嗦什么,不就在我楼上吗?”
孙颉不再说话,大概也感到了冷,缩了缩脖子。
他仍穿着那件灰色长风衣,衣角在风中翻飞,像只扑腾的蛾子。
自从一年半前殷渔和何之芙的好事传出,殷仲月一夕之间松了口,让殷野安排殷渔毕了业来殷氏酒店。
他目前是N市禧景酒店副总经理,这是个临时增加的职务。一方面要配合总经理,提出经营管理的方案,一方面还要尽快熟悉下级部门,做好协调工作。
这些事情过去是由总办的几个人合作完成,但殷渔是殷仲月直接调派的,现任总经理摸不清他的来路。知道他也姓殷,对他不敢怠慢,让他直接参与酒店的核心工作。
殷渔前脚刚来,孙颉后脚也到了。
一下从集团高层空降两员,现任总经理有点想哭。
不过孙颉说了,他过来主要协助殷渔,算是个秘书。
殷渔一开始以为,这是殷仲月派过来的探子,与他来往时言行很是谨慎,但渐渐发现孙颉对工作外的事情一字不问。
后来某次无意提到殷仲月,孙颉笑道:“我大学一毕业,家母就让我在办公室协助主任工作,早就当惯助攻了。”
殷渔回味半晌,像是被雷劈中,“你……你说谁?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