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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许之地完本——by剪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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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渔猛一抬头,小跑着过来,“你怎么在这?”
“等殷莲。”
“你不上去?”
许书砚无法直视他,目光闪了闪,“不了。”
“行,我先上去看看,等会找你。”可殷渔刚走没几步,像是想起什么,匆匆回身,“他出车祸和你没关系吧?”
许书砚一下眯起双眼,声音很冷:“为什么你会认为和我有关?”
“他之前和我说过,你们有些误会……还有矛盾,我不希望……”
许书砚上前两步逼近他,挑衅地说:“那如果我说是,会怎么样?”
殷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没说。眼中混合了震惊、愤怒还有难过,他慢慢垂下头,两分钟后再抬起来,已换上全然陌生的眼神,“你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对吧?”
等到再也看不见殷渔的身影,许书砚才发觉从刚才见到他,手就一直在发抖。
对,他控制不住。
或许一开始确实只是为了自保,先下手为强。但在做了这么多事之后,已经沉溺在操纵别人命运的快乐中。

孙颉看见殷渔,想坐起来,被劝止了。
“你快躺下,现在觉得怎么样?”
“头有点晕。”
“那你好好休息。”
孙颉听到这句话,怕他要走,一下扯住他的手,“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有个小假期……”殷渔说着,突然陷入沉默。孙颉也不着急,五分钟后殷渔才下定决心一般又说,“我想提前回来,其实我本来就只待半年的。”
孙颉脸上瞬间绽开欣喜神色。
“不过不是为了你。”
“切,”孙颉稍微尴尬了一下,轻轻摇头,“真是残忍。”
病床前的立柜上放有别人送来的果篮,殷渔犹豫了一番,问他:“给你削个橙子?”
“好。”
随后殷渔详细询问了事发当时的情况,可孙颉说因为大脑受到撞击他不太记得,就连一周前的很多事都模糊了。
殷渔一想到这事和许书砚有关,心里就一阵难受。
“等你出院,别回公寓了。”
孙颉困惑地看他,“为什么?”
“我找人接你。”殷渔离去前,拍拍他的被子,“安心养伤,总之,就照我说的做。”

虽说心里早有准备,但何之白在见到殷渔时,还是诧异地说出“真是想不到我回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你啊”。
何之白做了趟环球旅行,被美景治愈了心灵,决定收心去自己家的公司上班。
他上周才回来,还没来得及通知任何人,就被殷渔约出来。
殷渔眉头紧锁,双手交握看着有点紧张,“是不是太唐突了?”
何之白微笑:“不唐突,反正是你请客嘛。”
殷渔勉强地笑了笑,单刀直入地说:“想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个人。”
“谁?”何之白托起酒杯晃了晃。
“孙颉。”
何之白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歪头想了想,“许书砚知道吗?”
“他不知道,而且我希望你别告诉他。”
何之白一下笑出声,“我从来不干涉别人的家务事,所以你最好……”
“孙颉出了车祸,这事是他做的。他有些事情你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但他目前的状态很危险。”
何之白收起笑容,放下酒杯,沉默地低头。
“我不会放任他这样自毁,所以想请你帮忙。”殷渔说得十分诚恳,“你帮我照看孙颉,行吗?不会麻烦你太久。”
“……好。”
“我来找你的这件事,别告诉他。”
“嗯。”

殷渔是下午看了孙颉后,立即联系何之白晚上见。
九点多他们告别,殷渔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出的错。许书砚明明就在他身边,却离他越来越远,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殷渔在外面的便利店要了份关东煮,拖拖拉拉回到家,意外发现许书砚还没回来。
他打开电视机,考虑要不要找个时间和许书砚谈谈,盯着电视屏幕,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许书砚将近十一点才回来。
一进屋,他先微微惊讶地说:“咦?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殷渔还在酝酿怎么开口,犹豫间,反倒被许书砚抢了先。他一坐下就倾身抱住殷渔,下巴抵在他头顶,“你知道我晚上见到谁了吗?”
“不知道。”
“殷莲妻子,陆雯雯。”
看着殷渔一刹变了脸色,许书砚意识到什么,忙说:“不不,我和殷莲没什么,你别想的那么狗血。她来找我,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要求。”
“什么?”
“她想把孩子托给我养。”
殷渔一听,也面露诧异,“她说了为什么吗?”
“说了,说是不希望孩子有殷莲这样的父亲,想在他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殷渔怔了怔,不解地看向许书砚,“那么离婚不就好了吗?离了婚,重新找个好人嫁了。像她那样的,应该不愁……”
殷渔停下来,像是想到什么,神情瞬间变得惊恐。
许书砚也想到了,一下站起来,“除非……”
“除非她自己也不能带孩子。”
许书砚丢下一句“希望她还没走远”急忙往外走。殷渔跟在他身后,说:“我和你一起去。”

下午许书砚没等殷莲出来,就独自回公司了。
见到殷渔那样的眼神,他心情糟透了,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抽了一下午的烟。
五点半的时候接到陆雯雯的电话,本以为是找殷莲,却被告知是想和他见面。陆雯雯开车赴约,餐厅是她订的。许书砚刚坐下,她就提出那样的要求。
她并没有数落殷莲,甚至没说他半点不是。但许书砚能看出,这个女人已经彻底死心了。
他们对坐几个小时,陆雯雯平静地向许书砚诉说自己和殷莲是青梅竹马,学生时代就喜欢他,嫁给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只不过殷莲很少把注意放在她身上。
陆雯雯说:“他从小就很压抑,因为他爸的全部注意都放在养在外面的私生子上,对他从不关注。”
“所以后来,就离经叛道。你知道想要吸引父母的注意,好的不行,那就来坏的。但还是没用,他爸一眼也不看。”
“他读大学的时候,和他交往的那个男生我见过,很好的一个人,谦和有礼,还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可是他家里知道后,立马逼迫他们分手。”
“很老套的故事吧?但是当事人一点也不好受。他大学毕业后进入殷氏,后来的事情你差不多也知道了。他对于和我结婚这件事,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反对,完全听之任之。”
“我那时还有点委屈,但现在已经很理解了。”
言谈间陆雯雯喝完一瓶酒。许书砚记得她开车,几次想要劝阻,都失败了。
十点多她让许书砚先走,说自己会叫司机来接。
然而等殷渔和许书砚赶到时,餐厅早就打烊,陆雯雯的电话也接不通,殷莲在泡吧不听电话。
情急之下,许书砚和殷渔去殷家,这才得知陆雯雯还没回家,也没叫司机去取车。
殷渔有点懵,呆呆地看着许书砚,“你说她……不会那么傻吧……”
许书砚轻叹:“谁知道。”

☆、交易

陆雯雯的死讯与殷仲月手术成功的消息几乎同时传来,震惊得让人无错。
N市往北是山地,山上有座古刹。寺里的僧人下山时,路遇侧翻滚落的灰色轿车,认出这是一周前借宿寺院的那个女人开过来的。
他们慌张报了警,从车里搬出早已僵硬的陆雯雯。
她连人带车从十米外的山道掉下,流血过多,已死去数日。
消息传到殷家的时候,殷莲和新搭上的小鲜肉去澳门寻开心去了,联络不上。那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孩由陆雯雯找的乳母抚养,住在别处,具体地址十天后发到许书砚的邮箱里,是封定时邮件。
她心意已决。
殷家接连失去一大一小两个人,殷仲月不顾尚未痊愈的身体需要静心调养,勃然大怒,喝令手下必须全力找到那个孩子。
“你会告诉他们吗?”殷渔坐在副驾驶座看向开车的许书砚,眼风扫过后排座位上的婴儿用品。
直到开过下一个转弯,许书砚才缓缓开口:“他们只会把他培养成赚钱工具,说了有什么用。”
“可……”
“如果真的告诉他们比较好,那陆雯雯把孩子留在家里不就行了吗?身为他的母亲,她的选择才应该优先考虑吧?”
殷渔重新坐好,说不出反驳的话。
那天夜里陆雯雯辞别许书砚,独自开车冲上山,撞上寺前的台阶。她跌跌撞撞地爬上去,在门外枯坐一夜,被做早课的僧人们发现,搀了进去。
无奈住持不答应她久居或是剃度出家,几天后她便悄悄离去,谁知再见竟是葬身山崖。
殷渔抱着手臂,双唇紧抿,烦躁地不停变换坐姿,最后忍不住咆哮:“那个殷莲,怎么到现在也没回来?!”
许书砚耸耸肩,“谁知道。”
他决定抚养这个孩子,除了尊重陆雯雯的选择,还为她那晚说的一句话:你答应了,我会报答你。
他好奇,她会如何报答。

房子是陆雯雯提前找好的小两居,电梯运行时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有些年头了。许书砚和殷渔敲开门,三十来岁的女人将他们迎进屋。
“萝卜头怎么样?”许书砚放下怀里的大包小包,问准备喂奶的女人。她是陆雯雯找的乳母,性格安静,笑容恬淡。
她摇晃早上储存好的母乳,说话的声音不大:“能吃能睡,挺健康的。逗他也会笑了,倒不怎么哭。”
许书砚洗干净手,走过去半蹲下,拿起婴儿车旁边的摇响玩具轻轻晃动,“咯哒咯哒”的声音立即吸引了才两个月大的孩子的注意,他咧出大大的笑容,双手抱着奶瓶,两条藕节似的小胖腿乱蹬。
“你看,他多开心。”女人抬起头,满足地笑。
许书砚双手撑住膝盖,朝她点头,“辛苦了。”
对方嘴角扯了扯,笑里绽出一丝苦涩,“要不是太太,我早就被他打死了,是太太救了我。我一定会照看好她的孩子。”
忽然想到身后那个呆立许久的人,许书砚扭头朝他使眼色,“还不过来看看你侄子?”
殷渔这才慢吞吞地走过来,神情很是紧张。
许书砚直起身,凑到他耳边,“多可爱啊。我给你说,要不是现在太忙了,我肯定自己带。”
殷渔像是受了惊吓,“你会?”
“我弟弟就是我带大的。”
许书砚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小孩喝完了奶,他又弯腰逗弄他,捏捏他的小胳膊小腿,听到他咿咿呀呀地叫,许书砚也咿咿呀呀地回应。
殷渔:“……”
不知为什么,看到他那么欣喜的模样,殷渔心里一阵气闷。

回去的时候察觉到殷渔怏怏不乐的神情,许书砚问:“你没事吧?”
“为什么叫他小萝卜头?”
“你以前语文课没学过那个父母都是烈士,出生在监狱里,生活可怜吃穿不足却依旧乐观的孩子,那一课吗?你看他妈不在了,有爹跟没爹一样,也挺可怜的。”
殷渔无言以对,等车开上路,他才说:“那你真的不告诉殷莲吗?”
“他本来就不喜欢那个孩子。”许书砚笑了笑,“我很喜欢,你呢?”
殷渔闷闷地把胳膊搭在窗边,有气无力地回答:“无所谓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一只猫的加入而改变,你明白的。”前方是红灯,车速减慢的时候,许书砚伸手拍了拍殷渔的肩膀,“而且,陆雯雯给我的回报,很值,对你也是。”
“她给你什么了?”
“刚才那女人交给我这个。”许书砚指了指后座。
殷渔回头张望,看见座位上的公文包。
“那是什么?”
“还记得你爸爸当年怎么死的吗?”
殷渔喉头一哽,胸口渐有起伏。但他没说话,像在等许书砚。
“这公文包里的东西,足够证明孙让是杀害他的主谋,虽然不是他动的手。”许书砚停了几秒,温柔地看向殷渔,“目前不清楚是否过了时效,我会及时联系律师。”
殷渔依然垂头不语。
许书砚又瞄了他几眼,不得已把车停在路边。他解开安全带,手一撑靠过去,捏住殷渔的下巴,看见一双发红的眼睛,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他轻轻吻下,感到被衔住的唇瓣在微微颤抖。
“都……这么多年了。”殷渔低下头,许书砚抱住他。他两手抓紧许书砚的外套,缩在他胸前抖动,随后呜咽的低泣声传出,“对不起,我又……又这样……”
许书砚不停亲吻他的头发,呢喃:“不要紧不要紧,你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开心起来,只要记得我爱你这一件事就够了。”

然而许书砚在打电话给律师前,有了新的想法。
他去找殷仲月,说明来意,让她自行斟酌。
殷仲月顿时面色如土,原本恢复中的红润一下变得苍白。但毕竟是见惯了风雨,平静地说:“你就不怕打草惊蛇?”
许书砚笑笑,垂眼看向她桌上的那本圣经,“我知道这是您的心病,殷氏交给其他人,未必比您做得好。但孙总……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他每个月都会从集团支走一笔不小的费用……”
他话还没说完,殷仲月就彻底变了脸色,一只手啪地拍桌:“你在威胁我?知不知道我可以马上让你消失?!”
许书砚笑容不减:“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是单枪匹马地过来。那份足够让孙让在牢里待一辈子的证据,现在不在我手上。如果我消失了,它会马上寄到律师、报社和网站。我的命还没那么值钱。”
殷仲月椅子转向别处,只留个背影给许书砚。
良久,她低声说:“你回去吧,我得考虑考虑。”
这个从二十岁就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人,如今暮色尽显。许书砚看得出,她是真的想退出了。
他起身离去,轻轻带上门。谁知道还没转身,就被人狠狠按在墙上。
“你找她干什么?你和她有什么可说的?你们在背着我做什么交易?”
是殷莲,从陆雯雯离世至今,半个月过去,他还是第一次露面。
他力气大,许书砚被按得难受,“你发什么疯?放开我!”
殷莲这才松了手。许书砚转身看他,消瘦得可怕,面颊凹陷,胡茬茂盛,眼圈青黑,忍不住问:“你怎么了?知不知道我们找你很久,怎么那么惨?”
殷莲嘴唇哆嗦着,许书砚把他拽到楼梯间,他才终于开口:“我……我老婆怎么死的?”
“你回来多久了?没人告诉你吗?”
“我不信!他们爱怎么扯淡我不听!”听许书砚这么问,殷莲陡然激动起来,“我就相信你,我听你说。”
“她开车冲出山道,掉下去……失血过多……”
砰砰砰——
殷莲拳头擂向墙壁,发出阵阵闷响。他痛苦地蹲下,十指□□头发里抱住头,“蠢,真他妈的蠢女人,我早就说了不要跟我嘛。”
许书砚站在一旁冷眼看他,“听说你还带人去澳门玩,过得开心吗?”
“别对我这么阴阳怪调的!”
“哟,难不成殷总是带小鲜肉过去谈生意?”
殷莲闻言猛地抬头,眼中的怒火呼之欲出。可他只瞪了半分钟,脸上浮现哀色,小男孩一样抱腿坐在地上,“她走了也好,比待在我身边好。”
“你知道吗?我和你不一样,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和男的只是玩玩,她肯嫁给我,我挺高兴的。我只是不懂怎么对她好。”殷莲脸埋向膝盖,重新抱头,声音渐渐小下去。
许书砚有些动容,“她走之前,把小孩托给我。”
殷莲抬头愣愣地看他几秒,随后茫然地点点头,“好,好,跟你也比跟我好。抚养费我每个月定期打给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说。”
“不要告诉他,我是他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明天就完结啦~感谢看文的各位~
☆、尾声

“好,我答应你。”许书砚应着,向殷莲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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