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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为臣完本——bycarrotm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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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寄于将军门下是为了助将军达成伟业,不是为了被将军戏弄的。若将军如此不尊重人才,那么在下是否可以自行决定去留?”
陈博涉坐在那里没什么表示,也没什么表情,似乎为自己刚才说出口的那句话有些感到不可思议,看着他的目光从笃定变成了不确定。

自己刚才为何会说那句话?
陈博涉记得他盯着季先生看了好一会儿,想看清楚他到底是男是女,以解答心中的疑惑。
如果季先生真的是女子,他倒是能理解自己一直以来所怀揣的心思和莫名烦躁的原因,但若季先生是男子的话,他便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些反常的情绪是为何了。
但还没等他弄明白个究竟,就看见季先生白皙的脖子开始微微泛红,从露出的锁骨处渐渐泛起,向上延伸了过去,仿佛涂上了一层胭脂。
陈博涉被他的这副羞怯又强装的样子挠得心里痒痒的,仿佛有小猫爪子在挠着他的心肝一样。于是没经过思索,问话便出口了。
“先生可是女子?”一定是吧,否则为何十指芊芊,衣袂翻飞时还隐隐飘着香气?
“你说不是就不是吗?”怎么能证明呢?害得我这么心烦意乱……
“不检查一下,怎么能确定呢?”我这么反常,一定是因为你的缘故。
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陈博涉还没从方才的情境中缓过神来,云霁便深呼吸了一下,探出头去,叫车夫停了车。
“既然将军想坐车的话,那么我就去外面透透气。”
云霁准备下车,陈博涉伸手想拉住他。在即将抓住他的手腕的时候,被凌厉的目光瞪了回来,又想到了曾在房门口拉拉扯扯,后来逼得季先生仓皇而逃的事,自知理亏,只好放手。
云霁一跃而上骑着陈博涉的马,头也不回地往前疾行了几步拉开距离。换着陈博涉靠在车里,摇摇晃晃地随着车队前行。
谋士应当以诚相邀,以礼相待,当了这么多年的将军,陈博涉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为何在见了季先生之后,便将这些待人的原则抛得一干二净,只想看看他那张严肃的脸上,除了清高和孤傲之外的表情?
这个季先生,第一次令他有了一种,不知该拿这个人怎么办的想法。

回到宣国都城邺城之后,陈博涉好几次想去给季先生道个歉,但无一不是吃了闭门羹。
季先生除了在朝堂上议事之外,彻底断绝了与他私下的交往。弄得他急躁不堪又无可奈何,像捧了块热豆腐一样,力气大了怕捏碎了,着急了也吃不到嘴里,捧在手上又觉得烫。
“既然将军想找季先生谈话,请他到府上坐个片刻,何必要亲自去找他?”芮深不理解自家主公的焦躁心情,看季先生的样子与平常无异,也不知道将军在担心个什么劲儿。
陈博涉被这么一提点,又有些恍然,之前总是他去拜访季先生,屡屡遭拒,如果这次以议事之名邀请他过来,他是不是就会来了呢?
“你去给季先生传话,说要商议围攻桦国之事。”陈博涉对芮深说。
攻打桦国?芮深觉得自家将军一定是脑子糊涂了。刚刚攻打完富南国,民心未定,军备未整,这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又要去攻打另外一个大国。这是嫌自己树敌不够多吗?
“将军,恕芮某直言,现在匆忙备战的话,恐怕只会动摇军心啊。”芮深道。
“议事,议事!”陈博涉有些恼,却也不愿让人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只得装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只是想听听的季先生的意见罢了。”
“但季先生的意见,前些日子在朝堂上就说得很清楚了,连公子文怀都听懂了。”芮深不解,能征善战的陈将军怎么会听不懂?
“让你去你就去,”陈博涉真是恨不得把芮深拖出去打一顿,“我耳朵不好,有些失聪,没听清。”
“是打仗的时候受伤了吗?”芮深想表示一下对主公的关心,“要不要叫大夫来?”
陈博涉终于忍无可忍,一抬脚将芮深踢出门去。

“将军找我何事?”云霁经不起芮深的百般哀求,还是来见了陈博涉。
“我对先生绕过邑国攻打桦国一事有些不明。”陈博涉说话间便要靠近,云霁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把芮深往前一推当作挡箭牌。
芮深觉得自己真是很倒霉。上次他对陈将军的态度百思不得其解,出门碰到了边兴,被点播了一番,才明白自己主公还有那么点小心思,顿时为自己过于啰嗦的问话而懊恼不已。
这次陪季先生来见将军,本想着把人带到了,就赶紧脚底抹油溜了算了,却被季先生强留在了现场。而那边,陈将军满脸不悦地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剜得他恨不得立即滚出去。
“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云霁一副冰冷的口气,“邑国屯兵不过一万,不足为惧,只需贿赂邑国的傅太守,让他按兵不动,两不相帮的话,我们便可以从南北两路,围攻桦国。”
“但是……”陈博涉对这个战略心存疑虑。
他的计划是先攻打邑国,再从邑国出兵攻打桦国,但季先生却让他绕开邑国,从北部河西走廊,和南边富南国境内的陇中山道去攻打桦国。这看起来就像是康庄大道你不走,偏偏要去走那羊肠小路。
“季先生不愿意攻打邑国,是不是因为……季先生是邑国人?”
第30章 .转世(三章 合一)
“将军是觉得,我有私心吗?”
云霁确实是邑国出身,随着乐弘道人游历天下,但最多的时间还是呆在邑国境内,终归是有感情的。
况且七国之中,邑国势力最为薄弱。
北方的宣桦两国是西北红幡帮起家,南边的香富两国是中部青云帮划而治之,都是自带起义队伍,人口也是浩浩荡荡。
唯独邑国只是漳州城太守傅昌林见北方战乱,临时起义,宣布独立。从军队到官僚都是临时招募,迄今为止,养兵也不过一万余人。与宣国和桦国动辄十万的军队不能相提并论。
他年幼时,见多了宣桦两国的军队在邑国的土地上开战,双方军队你来我往。今天宣国打过来,明天桦国打回去,而牵连其中的,都是无辜的邑国百姓。他曾经的家被征用和焚毁,无一不是因为宣桦两国的战事。
所以当陈博涉计划攻打桦国的时候,他便提出要先攻打富南国,夺北边的陇中地带,从而绕过邑国,? 当然,这个提议也不仅仅是出于他的思乡之情。作为一个谋士,在权衡战略的时候,一定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因素。
见陈博涉有此疑问,云霁便反问道:“战争居地险之势,如果攻下邑国与桦国全面对抗的话,将军有多大的把握能取得全胜?”
“这个……”陈博涉犹豫了一下,“以我十万兵马驻守葭萌、涪水和阳平三关的话……届时还要看敌我双方的兵力和部署。”
“与其将兵力分散三个据点,不如分成南北两路。”云霁道:“况且,边关总是易守难攻,桦国的兵力已经进驻,再攻打下来的话,恐怕会凭生很多变故。”
他让芮深拿来了一卷羊皮地图,指着边境线细说了一下策略。
“虽说邑国与桦国接壤的边境线长,绵延八百多公里,但边境线上几乎无险可守,全仗着高原地势,天然屏障。若从邑国与桦国交汇的边境进攻桦国,桦国可能凭借西高东低的地形优势,将三万骑兵顺地势而下,与宣国正面交锋。这样一来,宣国一开始便处于劣势了。”
“而北面的河西走廊是连通东西的狭长地带,咽喉之道,宣国的军队若能扼守得住,便可以防止桦国的大军进入中原。南边的陇中山道虽然地势险峻,但由于基本不设防,若能调兵偷偷潜入,可以从后方攻其不意。”
陈博涉时而点头表示同意,时而眉头紧锁。二人议论战略的时候,转而把之前的疏离抛在了脑后,只专注着研究兵力部署。
“季先生说的有理,但实际行军的话,陇中山道能派遣的兵力实在是有限,且地势险峻,耗费的时间过长。”
陈博涉比云霁多了许多行军打仗的经验,对军队的行军速度,行军负重能力和军队的战力,了解得颇深,故而提出的问题也非常实际,恰好弥补了云霁纸上谈兵的不足。
“河西走廊固然是要道,肯定要占据,但如果南北分调,会与城中的话,恐怕相距过远,无法将兵力集中。”陈博涉建议。
被陈博涉这么一分析,云霁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设想的法子固然巧妙,但实际操作起来,很可能会导致南北无法接应,从而无法在桦国境内成功会师。
“不过经先生这么一提点的话,我倒想到了另外一个主意。我想着南边的入口,恐怕有其他用途。”陈博涉看着地图,手指从陇中划了道斜线,连接涪水关,“如果我们从陇中偷偷进入桦国境内,一举从内部攻下涪水关的话,必定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云霁点头称是,从内部击破而不是从外部攻陷,想必桦国会无所防备,但如果走漏了风声,则意味着南部的军队可能全军覆没,“这个计划还请将军暂时保密,待选出几千精锐从陇中进了桦国境内,再进行部署。”
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从中午谈到了晚上,连芮深什么时候离开了也没察觉。他们一个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一个熟知山川要塞之险,共同合计的时候,恰好相辅相成。

“得先生一人,夫复何求?”陈博涉感慨道,不由得又抓住了云霁的手,将他拉到了近旁。
“是季某考虑不周,多亏将军提点。”云霁没来得及躲闪,被这么一拉险些被拉入怀中,急忙正了正身形,随手扶了一下案几。
但不扶不要紧,一碰竟把地图和烛台全部都带到了地上。
烛火点着了地图,地图又是羊皮制成,内含油脂,极易燃烧,于是火势顺势而起。
云霁急忙想找个东西将火势压住,但一到近旁,火苗却越窜越高。
“先生,先出去!”陈博涉见云霁想灭火,拦腰抱住了他,“火太大了,暂时是是灭不了的,先出去再说!”
云霁看着火势越来越凶,连着点燃了软垫和软榻,突然觉得面部也有热意。
不好!会不会沾了火星,连面具也点燃了。他脸上的面具本就是人皮制成,极易燃烧。
云霁急忙护着脸,突然感觉被拦腰抱进了一个怀中,然后打横被抱了起来。他本挣扎着想要下来,但手捂着脸不敢离开,怕是刚才被火燎了露出破绽,只能任由陈博涉抱着他走到中庭。
侍卫看到了火光,急忙冲进房中,连浇了几桶水之后,灭了火。地图被彻底烧毁了,软榻被烧出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大洞,案几也被烧掉了一个角,可惜了精美的漆工和雕花,索性没有什么贵重物品。
“将军,臣罪该万死。”云霁刚被放下来,便伏地谢罪。
“是我唐突了先生,先生受惊了。”陈博涉想将他拉起来,他却跪着不动,头低的很低,一副泄了气的样子。
“请将军责罚。”云霁依旧低着头。闹着这么一出之后,话语传开了去,他若是不被治罪的话,难免会被嚼舌根。而一直低着头则是因为他不敢确定面具有没有被溅了火星,烧出个黑洞来。若被人看见了,就露馅了。
“先生不必自责。”陈博涉执意要拉他起来,他只能遮遮掩掩地往暗处躲,生怕举着火把的侍卫将火光照到他脸上。
侍卫来跟陈博涉报告屋子烧毁情况,陈博涉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云霁。
云霁低着头,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依旧揽罪自责,“在下莽撞,烧了将军的住所,罪该万死。”
“先生不要总离得那么远。”陈博涉见他唯唯诺诺地往树影里缩,便伸手把他拉了出来,“你们总是这样怕我,难怪市井传了那么多关于我的可怕传言。我岂是赏罚不分,胡乱定罪的人?错不在先生,先生何必躲躲闪闪?”
被从树影里面拉出来的时候,云霁急忙挡了一下脸。
“先生的脸……”不知道是陈博涉见他遮面很奇怪,还是因为他脸上本就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这句话一出来,云霁有些慌了神,恨不得立即掩面逃走。
“脸怎么了?”他别过头去。
“脸有点……”陈博涉觉得他脸上被熏了好几块黑灰,与平日里的严肃模样极不相符。但刚刚这么一提点,季先生就掩面怕见人,可见季先生平素一定是极为注重仪表的人。
云霁被陈博涉只说了一半的话,弄得十分不安。不知道面具是个什么情况,表面的蜡层是否被溶化?是不是被溅了火星?
而陈博涉还一直盯着他瞧,他别到左边,陈博涉就挡在他左边,他别到右边,陈博涉就挡在他右边。弄得他左右不知道怎么办,只得请命,“若将军不责罚在下的话,在下身体不适,可否先行告退?”
陈博涉见他要走,便将一个湿帕子递到他的手中,“想不到先生如此在意面容,先用这个帕子擦擦脸吧。”
云霁攥着帕子慌忙逃走了。

回到家中挑下了面具,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没什么纰漏,只是被火熏了几块黑灰。陈博涉递给他的帕子还湿嗒嗒地滴着水,想必是想让他把脸上的黑灰擦一擦,他顿时为自己方才的紧张而懊恼。
这么胆怯又逃避的样子,真是太不符合他一贯冷静自持的形象了。
他用手摸了摸面具的边缘,又测了测面具的软硬度,发现这张人皮已经渐渐失了水分,变得干枯而僵硬了。一张人皮无论怎样秘制,怎样封存,怎样涂抹和修补,终归会老化,会风干,会渐渐变成一张干燥而僵硬的老皮。一张人/皮/面/具用两年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现在他的这张皮,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正在慢慢老化。
没想到会在这里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想到真的会辅佐陈博涉打天下。云霁以为自己对那个男人的转世一定是怀着恨意的,但后来发现那个男人竟什么都不记得了,真正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一个年轻气盛,年富力强的将军。时而耿直,时而愚笨,时而精明……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当年的武孝帝呢?
云霁当初觉得陈博涉就是武孝帝的转世,无论是男人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风流姿态,还是男人看着他的深邃的目光,更遑论男人靠近他的时候,他的身体会先于他的脑子的一种尴尬的反应。
那种抗拒又迎合的本能反应,是上辈子被男人调/教了一世之后所养成的习性。从最初的抵抗,到妥协,到麻木,到接受,到不由自主的迎合。
身也是,心也是。
全部被/操纵了,被献祭了,被掌控了……
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纠缠了他一世,使得他在武孝帝死的时候,都无法说出口,他对男人所怀有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武孝帝临死的时候,不凄凉,却也未尽风光。
世间对他评价毁誉参半,而毁的那一半,几乎全部都集中在云晗昱身上。
一个千百年来闻所未闻的男妃,一个刺杀过皇帝却不被问斩的男妃,一个使得皇帝罢黜皇后、废了太子的男妃,一个使得方氏全族和云氏半族尽数被斩的男妃,一个媚上惑主的妖孽。
而武孝帝平生最大的污点,一生的劣迹,所有的不贤明,全部都归诸于娶了这么一个妖孽的云晗昱。
“朕活不长了。”那个男人似乎知道自己寿命将近,却不甘心就这么撒手人寰,叫太监在长生殿的内内外外,点了几百盏的长明灯。
他握着云晗昱的手,摩挲着,仿佛初见时那般,“朕对不起你,但朕不觉得自己愧对天下人。朕不是一个好夫君,但朕是一个好皇帝。”
云晗昱顺着他,没有抽回手,却也没有反握住,只是任由他抓着。看着他的眼里,糅杂了百样情绪。
“朕廉政爱民,躬亲勤俭,立法严明,退击北蛮三百里,开创太平盛世。朕的一生,无愧于先祖,无愧于天下,也无愧于良心。”武孝帝缓缓道。
“天下人将您的丰功伟绩都看在眼里呢。”旁边的老太监应和。
武孝帝即位之前,北蛮连年入侵,北方八州受其洗劫,不堪其苦。而西夷和南蛮也时不时在边境捣乱。
武孝帝即位之后,一举荡平了西夷和南蛮,使得这两个西边的威胁,彻底被除掉了。随后又御驾亲征,十年间六次击退北蛮,直教北蛮退后了三百里,从此不敢度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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