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归一 番外篇完本——by玄玄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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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恪给他倒了杯茶,道:“我到了沧洵便直接进了你的王宫,也没问问如今这边是个什么情况,但看你这样子,是不是有些麻烦?”
殷湛伸手去够茶杯,碰到了杯子外壁,许是觉得烫,又把手缩了回来,没好气道:“这个时间回来你不去睡觉,找我做什么?”
“我来时路过你寝宫,看到里里外外都亮着,奴才们也没有敢下去的,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么?”李云恪调侃道:“你可别想多了,我是成了家的人了。”
殷湛呸了一声,“你明白个鬼,你如何确定自己没有打断我与我的妃嫔行神仙之事?说不定我就有那时候偏要点着灯,叫众人都来听的习惯呢?”
“……”李云恪道,“冒昧问一句,你有妃嫔么?”
殷湛:“……”
李云恪无辜地捧起茶杯——这茶真好喝。
殷湛抬起手,扶着额头按了两下额角,心气平复了不少,道:“你比我预期回来得要早。”
“出了点意外。”李云恪没细说,反正那些事人家也不会关心。
谁知殷湛却道:“我听说了。”
李云恪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道:“想不到你这个沧洵之主还挺关心我承宁的事。”
“只许你的幽骑在我沧洵四下打探,不许我的杀手了解你承宁秘事么?”
李云恪若有所思,笑道:“也就是说,王八蛋那边有什么消息,也不用我多嘴了是吧?”
殷湛先是神气地抬了抬下颌,又觉哪里不对,正色道:“王八蛋是你能随便叫的么?”
李云恪好笑摇头。
殷湛浅啜了一口茶,脸上神情沉重了些,道:“三件事。”
李云恪认真听着。
“第一,”殷湛道,“给李云慎回的那封结盟书中,我如你所说请他对沧洵伸出援手,助我平乱,他那边有了回复。”
李云恪看他表情便知结果,“皇兄拒绝了。”
殷湛哼了一声,“说什么承宁形势不妙,自保尚且不足,无力他顾,请我见谅……都是屁话!”
“……”李云恪也没料到李云慎会作出这样的答复,尴尬道,“可能太子的事对他打击太大……”
“求人不如求己。”殷湛抬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第二,前几日又到了一封李云慎写给我的信,他委婉地向我确认你是否当真在沧洵。你这位皇兄可真是好笑,回复我结盟书的时候,对你可是只字未提,好像我扣不扣你,与他都没有关系一样;这会儿他倒是着急了,甚至还说承宁出兵帮我平乱一事可以再商量,不过要先将你放回去。”
李云恪眼底不辨喜怒,问道:“你怎么说?”
殷湛轻笑,“感谢我吧,回信已经在路上了。我告诉他,你一直在我这里,我每晚都会来找你品茶对弈,还时常秉烛夜谈,彻夜不回。”
李云恪:“……”
“他的话,现在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也不会再开口求他。”殷湛盯着茶杯,长睫微垂,“我把沧洵百姓的性命都押在你……和章礼新身上了,你们可不能让我失望。”
李云恪道:“我们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你怎么愿意信我?”
“我不信,”殷湛道,“但章礼新信你,而我信他。”
李云恪微怔,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殷湛又在太阳穴上揉了两下,“第三……”
李云恪等着他的下文。
他却又不说了,道:“算了,你听那两件就行了。”
李云恪见他要起身,动作却不大利索,便伸手撑了一把,“第三不说,是因为这一条和我没什么关系是么?沧洵境内出事了?”
殷湛扶着窗棂起身,感觉头疼得快要裂开,“沧洵的事一直就没断过,习惯了也就好了。”
李云恪跟着他起了身,瞧他这副样子着实有些不放心。
“殷白竹非要取我代之,我看等他成功那日,他坐拥的天下不过就是一片焦土而已了。”殷湛冷笑,脸上却又现出悲色,“只可怜了我沧洵百姓,要受他屠戮之苦。王爷,你我二人也算是有些交情,他日动乱起,若有我沧洵子民逃难到承宁境内,还请王爷看在我曾帮过你这个忙的份上,善待……”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蓦地一黑,身体便向一旁倒去。
李云恪早看出他的不对,眼疾手快地扶他坐下,自他背后送了些真气过去。
短暂地失去意识后,殷湛缓过一口气来,苦笑道:“怕我也撑不到那一日了。”
“我叫人送你回去歇息吧?”李云恪皱眉看着他。
殷湛摇摇头,“让我坐一会儿。”
李云恪打量了他毫无血色的脸一阵,道:“你究竟得了什么病?”
“幼时着了殷白竹的道,没什么。”殷湛不甚在意。
“你别没什么,”李云恪道,“若你出了事,我要如何向礼新交代?”
殷湛忍不住笑了,苍白的脸上也现出了几分生气,道:“你需要向他交代什么?我与他又没关系。”
李云恪给他换了热茶,送到他手中,“不过就是缺了个名分罢了,迟早的事,你说是不是,弟媳?”
殷湛捧着茶杯,眉头轻动,没答话。
“我家王妃有个小兄弟,医术着实了得,日后得了机会,叫他给你瞧瞧。”李云恪喝了口茶,“往后都是一家人,你与你所托之事,我自会尽心尽力。”
殷湛道:“那位医术了得的小兄弟,可解了你身上的毒了么?”
“……”李云恪撇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殷湛指了指放在房中一角的盒子,道:“沧洵多的是你们承宁千金难求的药材,我叫人采集了一些,研磨成末分别装好,你走时带着吧。我虽也弄不到三步杀的解药,但你身边既有能人,说不定这些药能帮得上忙。”
李云恪心中有愧,道:“我这人情可是越欠越大了。”
殷湛含着茶杯边缘,哼道:“又不是为了你。”
李云恪笑笑,“现在能说了么,你的麻烦到底是什么?”
殷湛嘴角的笑消失了,面色愈发沉重,半晌才道:“就算我不说,你把你的人叫来一问也会知道。殷白竹手下大将重伤,使得他不敢贸然向北推进,他便索性以玉茗山紫洵江为界,在南边自立为王,与我分而治之。如今南边小半个沧洵,已尽入他魔爪之中。”
第115章 故人
一旦下了决心要夺回紫暝教,南宫煊的动作也迅速起来,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接连拿下了七处分坛,一路势如破竹地杀到了洛淮附近。
然而此时刘敬文却不在修罗山上。
庄中前去跟踪他的人回话来,说刘敬文带着他手下众高手,在修罗山以西百余里外的一个村子里养伤。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个养伤的地方了,每当南宫煊尝试着接近,他便又逃走,像只躲猫的老鼠。
南宫煊当然不会傻到以为对方警觉到能够嗅出一切危险,他心里清楚,问题仍出在那个埋在自己身边尚未被揪出的背信之人身上。
他带了这么多人回修罗山,不知哪个有问题,也没法叫他们互相留意,是以迟迟未能找出那个人。
换作从前,南宫煊必是要着急的,不过如今受了李云恪不少影响,也多少学到了几分他那份总是不慌不忙的沉稳。
他想,刘敬文不肯被自己找到,那就让他来找自己好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旁的事要苦恼。
经过的这几处分坛,有原本就支持南宫煊的,也有施温前去接触后朝他们偏向过来的,还有觉得谁当教主无所谓,只要自己所在的分坛能过上不错的日子便可以的。
李云恪离开前叫康辉给许明曦拿了不少钱,足够他们顺畅地打理这些分坛了。不过许明曦一直都是私底下和施温探讨着钱该怎么分配,并没和南宫煊说。
按说管钱的是俞方行,这些事交给他做才更合理,可许明曦怕他追问钱的出处,为了给自己省些麻烦,便没告诉他。
这几年紫暝教的产业经营不善,教中能用的钱实在不多,从前还有每到年底总坛给各分坛发赏钱的规矩,这两年却反倒要各分坛贴补总坛了。
分坛弟子因此已有不少离开了紫暝教,再这样下去的话,分坛大概也要尽数散了。
南宫煊有些头疼,他是真不擅长怎么赚钱,看来下次再见李云恪时,要好好请教一下才行。
将面前的册子翻至空白的一页,南宫煊捏捏眉心,提笔蘸墨。
“教主,我进来了啊!”许明曦在外头喊了一声,端了饭菜走了进来。
南宫煊正不知该如何下笔,听闻声响朝他看了过去,道:“这是书房,你把饭菜拿到这里来做什么?”
“谁叫你误了用膳的时辰?你自己总是不当一回事,可我不能有负王爷所托。”许明曦将饭菜摆到桌案边上,探头看他正在写什么,“再说这也不是总坛你的书房,多点饭香不打紧的。”
南宫煊有些好笑,“我不过问了一句,你话倒是多。”
许明曦道:“教主,你写什么呢?”
“记一些账目。”南宫煊又放下笔,捧起册子往前翻了翻,叹道,“钱欠得太多,就算不计息金,我怕也要还不起了。”
许明曦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挠了挠脸道:“教主,你知道了啊?”
南宫煊把册子丢给他,自己拿过碗筷开始吃饭,“施温没你滑头,早就告诉我了。”
许明曦看了几页上头记下来的东西,嘿嘿笑道:“若早知教主不会怪罪我,我也会说的嘛。”
“又没做错,有什么好怪的?”
许明曦摸摸下巴,感觉自己明白了,“换成旁人,教主自不肯随便用他们的钱,但王爷的钱就是你的钱,所以花了就花了,对吧?”
“对你个鬼!”南宫煊瞪他,“没见我都记下来了么,日后要还的。”
“两口子算那么清楚做什么?”
南宫煊道:“你花过康辉的钱么?就不记个数,不打算还么?”
“我花啊,花多少谁能记住?”许明曦理所当然地道,“他都不会花钱,钱都给我管了,我还还他做什么?”
南宫煊:“……”
许明曦放下册子,一脸严肃对南宫煊道:“教主,我觉得你还是别记了吧,王爷想必也不在乎那点银子,对他来讲,那可能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他不在乎是他的事,”南宫煊道,“我记账是我的事。”
许明曦忽然有几分好奇,问道:“教主,你知道王爷到底有多少钱么?”
“我怎么会知道?”
许明曦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教主,康大哥给了我五张房契,就是……大户人家的豪宅那种!他跟着我们途径桓城时,在庄子开的一家钱庄里取了出来,说往后就给我了。他还说,这些年跟着王爷也攒下不少,没处花就一直托各地的庄子保管,也会陆续取来交给我。他自己不知道一个确切的数,不过几百万应该有了。”
南宫煊:“……”
“教主,”许明曦拍拍他的肩,“一个康大哥就比整个紫暝教都有钱,你说王爷得什么样?”
南宫煊放下碗,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云恪有没有钱,与我还不还他的钱有什么关系?”
“你要非说没有,那就没有吧。”许明曦道,“我就是感慨一下,教主你挑人真是有眼光。”
“……”南宫煊皮笑肉不笑,“我也感慨,你这样的还能骗到康辉那样的老实人,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许明曦:“……”
南宫煊笑道:“逗你的!有个真心实意待你好的,我也放心了。”
“……教主你这语气好像要嫁女儿。”许明曦不满道。
南宫煊点头,“差不多。”
许明曦:“……”
南宫煊把碗筷都放回了他端来的托盘里,见他还不走,道:“有其他事?”
“有啊,”许明曦将托盘挪到身后的椅子上,撅着屁股趴上书案,“那些官兵还在后头跟着咱们,我感觉那统领快发狂了。”
南宫煊早已烦透了那人,闻言还有些高兴,“他有皇命在身,喜欢跟就跟吧,跟不上那也是他的事,与我们无关。”
“我起先觉得被那群人监视着很烦,最近遛着他们玩儿,倒也有意思了。”许明曦单手托着下颌,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道,“教主,刘敬文狡猾得像只狐狸,一要抓他就跑,你可有什么办法么?”
南宫煊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有,我才想到的。”
“快说说!”
“去年中秋,刘敬文在沉鱼湾落雁门设下宴席,为的便是引我过去,此番回到修罗山,我也宴请他……”说到这里,南宫煊停了下来。
许明曦见他面露疑惑,道:“怎么了?”
“了”字只说了一半,他便听到房顶传来瓦片被人踩踏成两半的声响,紧接着便是打斗声。
南宫煊道:“你康大哥和人打起来了。”
许明曦眉毛一竖,当即便往外跑,气道:“我去看看何人如此胆大,竟敢到此撒野!”
南宫煊摇头轻笑,缓步跟了出去。
书房的屋顶,康辉正与一个穿着朴素灰布长衫的男子打得起劲。
那人头上戴着斗笠,半张脸都被遮住了,身形轻灵,招式奇妙,看上去功夫不低。
可到底比康辉差了一截。
眼见要落败,那人飞身躲过康辉拂来的一掌,人在半空时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啪地甩了出去,卷向康辉尚未出鞘的剑。
许明曦愣了愣,瞪起眼睛指着那挥鞭的人,大喊道:“住手!你敢伤了他,我就让你再也硬不起来!”
康辉:“……”
灰衣人:“……”
灵巧的软鞭在他一喊之下歪歪扭扭地抖了抖,蔫蔫地垂了下来——不管主人能不能硬起来,反正它是先软了。
而先前未尽全力也占着上风的康辉,却差点被这失了力道和准头的鞭子抽到,退开时甚至还踉跄了一步。
藏身在对面树上看热闹的项铎笑得肚子疼,成功暴露了自己。
康辉瞥了他一眼,又略显尴尬地朝南宫煊看去。
南宫煊对他微点了一下头,看向那灰袍人,道:“信送去着实有一段时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谁让你约了我见面,却又不在约好的地方等。”那人从屋顶跃下,取下头上斗笠,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来,“怎么,故人特来相见,你却不欢迎么?”
项铎不由直了直背脊,莫名感觉这人要趁他们家主子不在,把王妃勾走。
瞧见许明曦也要上前和那人说话,康辉稍作迟疑,过去将他拉住,护在了自己身后。
灰衣人饶有兴味地打量他,“阁下好功夫,不知可否将身份告知?”
康辉几乎没想,顺口道:“紫暝教赤焰护法。”
灰衣人:“……”
许明曦看看他们两个,不由大笑,连南宫煊也是忍俊不禁。
还没等康辉弄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便见俞方行拨开众人,赶到了近前。
听说此间有人打斗,俞方行急急跑来,进院正对上了灰衣人的视线。
两人俱是一怔。
灰衣人先回了神,对他微微一笑,道:“方行,别来无恙吧?”
俞方行的嘴唇轻颤了一下,还有些不敢相信,“翩……舟?”
后知后觉的康辉:“……”
第116章 救灾
五月初,章礼新于西境大败虬厥军,连下边境七城,将敌军逼退至西境八百里外的卧狼谷,再无反击之力。
当日,虬厥王贲朗亲至卧狼谷东侧承宁驻军帐前,狼狈投降。
急件被火速送回颖中,朝中上下无不欢欣鼓舞,李云慎却独自下了决定,着西境两名将军统领士兵严防,换下章礼新,并令元帅章礼新折返南境,确认端亲王是否仍身在沧洵王宫之中。
至于后续战事,李云慎则表示朝廷拿不出多余的钱支撑,只要虬厥愿降,只管从他们身上要东西,仗却是不必再打了。
士兵们士气正盛,对此颇有不满,总觉如果乘此机会长驱直入的话,必可攻破虬厥王城,往后这世上便再无虬厥了。然而皇帝有命,他们虽有怨言,却不敢说。
可章礼新却不这样想,他倒没去考虑朝廷拿不拿得出足够的钱来支援西境,只是觉得边境驻军再接着往西走的话,北漠那边可能就要有所动作了。这也是他采取速战的原因,接着往下拖,好不容易得来的优势,很可能又会失去。
因此甫一接到李云慎的密旨,章礼新甚至没做一丝一毫多余的考虑,简单与两位将军交代了一番,便带着自己的人回了南境。
路上,他将人马交给副官,独自一人星夜兼程,终在五月底回到了自己的军营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