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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魔完本——by无渊可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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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不想纠正挚友的审美,心累。
见撩拨的人不理他,道妄言表示不开心了,眼睛一转,又生出个绝妙的主意,他翻出了一块留影玉,将眼前的美景记了下来,边记边笑道:“这可能就是你这辈子留的最后一次眼泪了,总要记下来,日后好多份回忆。”
“阿玄既然想,我自不会拒绝。”墨铮把袍袖搭在膝上一寸,坐姿更为标准,十分配合。
道妄言见状冷哼一声,道:“太子不怕我日后拿这些东西来嘲笑你?”
“既是路上的一部分,何谈嘲笑?阿玄未免太放不开了。”墨铮不紧不慢地阐述道,温柔又耐心,让人不由得想起君子端方如玉之类的形容词,然而却实实在在地将了道妄言一军。
“再者,我已经不是太子了,阿玄莫再拿这个称呼调侃我了。”
“是吗?”道妄言把玩着手里的留影玉,沉声道:“你舍得?”
舍得江山,舍得百姓,舍得你的父皇?
墨铮沉吟半晌,睁开眼,缓缓道:“有舍才有得。”
他眼角还有未干的血迹,眸光清湛,冰冷如刀,静默决绝,又是另一番惊心动魄。
在看清他的瞳色后,饶是道妄言也不由一滞,却不是为了所谓美景。
他瞳孔紧缩,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道:“空冥道体——”
通体湛冽澄澈,不染半点尘埃的蓝,宛若琉璃宝珠,又仿佛流淌着的冰霜,凝聚了世间一切美好的虚假。如此纯粹,根本无法说是其他旁支的私生子,唯有那一脉的至强者的血脉才会有如此强的侵略力。
而这次下界的目的正是为那一位寻找失落在此的血脉的道妄言想笑,却笑不出来。
这世间真是太小,他寻了几百年也不曾有半点踪迹的目标居然在此刻出现。
挖到了宝贝之后,失主就跑到他面前拿了一堆证明将宝贝认回去。简直憋屈的要吐血!肆意妄为的魔尊哪会做这种事?他挖出了的就是他的,大不了和一界之主干上,又不是没做过!
思及此,道妄言眸光一转,翻手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算盘,决定从此刻开始算总账:“这段时间,你吃我的用我的,期间屡次违背我的教诲,不但不听话,还给我惹了许多麻烦,让我劳心劳肺,我却不计前嫌地一直给你收拾医治。”
对于道妄言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视而不见,墨铮拿着之前准备好的手巾擦眼角的血迹,直截了当道:“你想要什么?”
“我就喜欢爽快人!”道妄言拊掌一笑,俯身拭去墨铮眼角未擦净的血珠,道:“那就叫我师尊!”
墨铮着实愣了一下,听出道妄言的话里七分戏谑三分真,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极好的对他们如今关系的定义。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他们的修为相差太多,地位也差了太多,做挚友总归有些虚,而他转修魔道必然少不了阿玄的帮忙。
达者为先,不耻下问,他没有那么多规矩,挚友沦为师徒又何妨?更何况,他到挺有兴趣知道阿玄是怎么教徒弟的。
他莞尔道:“那就请阿玄师尊多多指教了。”
道妄言被他这一声“阿玄师尊”叫得浑身一哆嗦,总觉得自己好像挖了个什么坑把自己埋了进去。但现在他还是要过一下这个“师尊”的瘾,他端了眉目,不怒自威,压低声音教训道:“师尊就师尊,阿玄就阿玄,两者和在一起成何体统。”
墨铮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淡道:“确实如此,那么,师尊?”
道妄言微微颔首,神情冷肃道:“在你之前尚还有十二位师兄师姐,只有一位留在此界,其余都飞升上界,你好好修炼,日后自会有相见的一天。你是我最后收的一位弟子,决不能像你那些混账师兄一样去搞些邪门歪道,定要好好传承我的衣钵。”
“弟子谨尊师令。”墨铮垂首三分,露出半截玉色的脖颈,显得十分乖顺。
道妄言的眼神却变得有些怪异,这小太子会这么听话,这几月的相处,他算是认清了,这人表面上看着风姿宛然,光风霁月,肚皮翻过了却是实打实的黑,一点也不听话。
难道是又想出了什么坏招?
第11章 红鸾
煊红的夕照把江水染成瑰丽的金波,在水天相接的抖动着碎金子似的湖面上,飘来几只归舟。
张大牛撑着舟准备回航,却远远望见岸上一只顶着一撮红毛的红眼睛白山羊甩了甩蹄子,撅着屁股,作出一副冲锋状。
它这是准备跳过来?这是发啥病了?这十来米的距离,谁跳谁望河里掉。难道今天他还能给他娘顿锅羊汤补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羊身拱成弧线,后腿一蹬,那只山羊已经朝着船的甲板跃来,然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甲板上,得意得晃了晃脑袋,冲着他的脸打了个响鼻,眼里是明晃晃的鄙夷。
这是成精了吧!张大牛眼瞪如铜铃,眼珠子几乎都要脱框而出。
“船家可否再往商丘走一趟。”如溪水般清冽的声音自山羊身上落下,吐字带着名门子弟特有的优雅。
张大牛下意识往上一看,视线便不由自主地钉在那,不能移开分毫。
少年两鬓青丝松垮地束成一股织成细辫,尾稍缀玉,肤白无瑕,眼覆鲛纱。腰间一柄雪色长剑垂挂,身披大氅,素白的袍子上绣着血色的流纹。
他垂首望他,便让他觉得周身一寒,不由为他的风姿所摄,不敢动半点歪脑筋。
张大牛认不出那纹路是什么,却明白这人来历不简单,当即不敢多做推辞,调转船头,朝对岸划去。
殷商虽不让修道者随意杀人,但捏死他这种小人物哪需要亲自动手,若不是看上这载人的差做挣钱,他哪会冒着生命危险干这事。张大牛偷瞄了一眼正给山羊喂胡萝卜的少年想到,八成又是一个为书院来的,不过这几天接待的人里,这少年却算得上是翘首了。
只是,放着好好的坐骑不要,偏要骑一只山羊又是什么典故,就算这只山羊成了精,它也还是一只山羊啊!
墨铮望着一边蹭他手撒娇,一边啃萝卜啃得欢快的山羊,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洪荒异种,阿玄将它交于它时,它还气势高昂,颇有几分洪荒异种的风姿,哪知阿玄走后,他养了还没几日就成了这样一个赖皮讨宠的惫懒货。
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他还有什么办法,无奈地拍了拍山羊的头,望着远处大殷的城门,心中多了几番计较。
真界中的势力排位素有一院二朝三宫四山海之名,四山海坐落于中央大陆的四方,为散修的聚居地,人数众多;三宫分为太上殿,道剑阁,万魔窟,道剑阁与万魔窟为死敌,门下弟子若相遇,必然不死不休,而太上殿则隔岸观火,不偏向于任何一方;二朝则为两大永世皇朝,殷商和大周,两大皇朝的仇恨可以追溯到几代之前,如今表面上虽是风平浪静,暗里却摩擦不断。
而这最后一院便是书院,没有任何前缀,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等到察觉时,每一代最出色的弟子皆出于书院。若有人力压所有同代,那么那人必定是从书院走出。
然书院分里外,能进入外院的已经是千里挑一的天才,内院至今仍只有那几人,如今书院招生,自然是人心攒动。
阿玄给他的任务便是拿到那个名额。
而今殷商皇城商丘牛鬼蛇神混杂,各方博弈,像他这种刚筑基的小人物进去,怕是卷一个浪里就得翻船。但若要拿到那唯一的名额,就必须打乱一切算计,而他唯一的机会便是展现出碾压众人的天赋,简称出风头,越大越好。
想起阿玄临走时给他看的那些诸如主角霸气侧漏,打脸众天才的话本,墨铮不由哑然失笑,看来还真是要效仿一次了。
只是不知阿玄这般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猛地晃了晃脑袋,才想起现如今阿玄已是他的师尊,他已不必想这么多。
晃了三四个时辰,熏着黄昏的暖风,一片黑色城墙终是映入眼帘,然后便不再有其他景色,黑色仿佛没了尽头。
作为殷商的皇城,商丘聚集了殷商最强武力和三分之一的殷商人,整座城池横亘期间,比景国的疆域都要广。纵然增修了十多个副门,若要出城仍会堵在门口,排起长龙,而这几日,临近书院招生之日,这堵塞便更是严重。
一步登天,化仙定乾坤的机会谁会放弃?这世间从不缺少奇迹。
上辈子和这座城唯一的交集便是那场正道会盟,倒也闹过些不愉快,只是重来一次,若说是算账,倒也有些师出无名。
“公子,看这天黑压压的,怕是有雨……”船夫的声音蓦地□□来。
尾音未落,豆大的雨珠便“啪”的一声砸在了山羊的鼻头,惊得它一跳,震得长舟晃荡个不停。
空气突然湿润起来,混着草木的清香,远超常人的五感却让墨铮嗅到了一丝血的腥气。
安抚地摸了摸山羊的顶上那堆红毛,墨铮阖眸,轻声道:“有人斗法。”
张大牛心下一蹬。
……
商丘,书院,后山——
有风自城门吹来,吹落了几片扶桑的叶子,打了几个旋落在小池塘中央,被池塘里养的几只鸭子啄得东倒西歪。
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披着杏黄外褂的书生端坐于树下,细细研读手中的书籍,神情安然。
望见书上落得扶桑叶,他摇头一笑,轻轻捏起书上落的扶桑叶,起身放入池塘中。然后望了眼自城门方向飘来的阴云,念道:“树欲息,风不止,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可惜今日出门忘了带伞,只能早些回去了。”
说罢,他收拾好书卷笔墨,乘着雨下的还不大时往山下走去。一入前庭,身后雨便倾盆而泻,顺着檐瓦落成一片水帘。
书生抬头一望,庭前的景象不由让他一直舒缓的嘴角一僵。
昨日他才细细擦过的木板灰尘混着草屑,溅上几滴水直接成了泥,往里看,木屐印一直蔓延入堂内。
罪魁祸首正斜倚在榻上,半弯长臂,支着下颌,另一只手抓着酒坛地往嘴里倒着酒,琥珀色酒夜顺着衣领往下流。
而榻下酒液流了一地。
书生脸色变换了几番,两掌化拳又松开,终于在脸上挂上一个可以称之为笑容的东西,缓缓道:“师尊怎么突然回来了?”
道妄言瞥了他一眼,轻勾嘴角,“自然为我马上要收的徒弟而来,作为大师兄的你也该好好准备下见面礼了。”
大师兄愣了半晌,问道:“小师弟?这一界孕育的天之骄子已达极数。”
在下界这些年他也卜算过此界的轨迹,天之骄子为衍九之数,而连那九个天之骄子都看不上,懒得再收徒弟的师尊怎么会心血来潮给他们找了个小师弟?
“意外之喜。”道妄言起身晃了晃酒坛,将最后一滴酒吞入腹中,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刚好在此界滞留的目的也达到了。”
大师兄很快反应过来,皱起眉道:“师尊,你抢了那位的子嗣。”
没有疑问,这么多年他也是懂一点师尊的行径的。为与不为,全在己心,这便是他在红尘辗转千年所得的大自在。
“何必说的那么难听,把本尊贬的像个人贩子,更何况,良才美玉,自是先到先得。”道妄言垂下眼帘,皱着眉,有些不满,“你这般不会说话怎么为你小师弟做典范。”
“师尊,你可知那位是一界之主?”3 听得他亲口承认,思索良久,他还是问出了那个蠢问题。
“一剑罢了,又有何惧?”
道妄言抛下酒坛,垂下眼整了整袖口,对这种可以引发一派一界死伤无数的事轻描淡写,没有半分在意。
然后抬起头,漫不经心望着门外,随意道:“这世间,若论斗法,本尊还未怕过谁。”
“师尊……”大师兄还想说些什么。
懒得再看他,一步三晃地朝门外走去,木屐踩在木板上发出“嘎吱”的脆响,道妄言手中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坛酒。
大师兄想起天衍塔的师叔在下界时对他的交代,只得咬牙拱手问道:“师尊可还记得当初下界时的卜语?”
道妄言身形一顿,回过头颇为奇怪地瞅了他一眼,嘲弄道:“你不会真相信那老神棍的话了吧?你难道不知,那老神棍一生卜卦从未准过。”
“万一准了呢?”大师兄木着脸反问道,虽然师叔的信用岌岌可危,但信总比不信好。
“只是那老神棍大多应验了的也是反着来的”,道妄言顿了一下,挑眉笑道,“若是那样解读便成了你师尊我红鸾星动,桃花有盛。”
“如此这般,你便要多个师娘了。”
说罢回头瞥了眼他,眼中满是揶揄道:“那你就更不该阻止本尊收徒了。若是这个徒弟没收,害的你师尊日后的妻子化为泡影,你当得起这个责?”
大师兄被这一通歪理说的无言以对,只得呐呐道:“不敢,可,师尊……”
道妄言也懒得多做纠缠,摆摆手,道:“师叔就靠你搞定了,你们都喜欢做坊间妇人样想东想西,想必是有些共同语言的。本尊还是去找你的小师弟吧,你这书读的愈发无趣了。”
然后便伴着深沉哀婉的调子隐入一蓑烟雨中,这次唱的是秦腔。
徒留大师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望着一片狼藉的前庭叹了口气。连掌门都劝不住的师尊,他上去顶缸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跟着收拾烂摊子罢了。
更何况,师尊领悟的红尘道哪是他们能插手的了的?
第12章 藏魔
张大牛回过神来,便急着把船往岸上撑,岸上驻扎着殷商的军队,还没几个修道者敢在那里闹事!
“如果我是你,我会待在原地不动,等这场斗法结束。”墨铮望着远处寂静的不寻常的青山,按住他的肩膀,淡道。
那只手只是轻轻一按,分明没用半点力气,他便动弹不得。如此却是让张大牛心下稍安,他船上也有一个修道者。他迟疑半晌,还是问道:“不知公子比起那斗法之人如何?”
一道沙哑的声音蓦地自烟雨中穿过,落在船上,却是回答他那个问题:“你身侧的那位公子不过筑基,连凝血都未踏入,和我这等生死境便差了一个商丘。”
张大牛面露惊惶望向墨铮,却见那公子已坐回船屋,靠在门边闭目养神。他回头间不经意间往边上一瞥,悚然一惊。
原本空无一人处却坐着个藏蓝色袍子,手带护臂的成年男子。他黑发散乱,左腹被一根翎毛赤红的箭穿透,血顺着箭杆往下淌,那双眼却亮的惊人,像悬崖上的猎鹰。察觉到船家的眼神,不由裂嘴笑道:“放心,殷商人都是最精明的买卖人,这点‘代价’还不会让你多出一笔安葬费。”
说罢,他一咬牙折下身前的半根箭杆,扔在地上。一时间脸上青白交接,五官扭曲。
张大牛瞅着这狰狞的面目更觉得要吃人似得,哭丧着脸抖着腿,颤巍巍问道:“那大人……你这伤要不要上点药,俺这还剩点祖传药酒……”
那人哭笑不得地摆摆手道:“商丘还不缺大夫,你那祖传药酒还是自己收着吧。”
张大牛这下赶紧转身,准备快些划,把这个煞神送到对岸,然一出船屋,便被滂沱大雨迎面砸了个淅沥啪啦,只得讪讪回到船屋内披上蓑衣撑船。
竹浆一摆,船便动了起来,伴着漫天雨色,混着朦胧青山缓缓驶向对岸。
船屋内男人哑然失笑,摸着自己的脸咕哝道:“有这么可怕吗?”
墨铮睁开双眼,搭话道:“殷商军士的煞气哪里是一个船夫能抵挡的。”
男人听到“军中人士”四字,神情一肃,一双如隼的眸子死死盯着他道:“你从哪看出来的?”
墨铮端坐在山羊身旁,望了他一眼,便将视线调到了窗外,随意道:“这里离殷商这么近,有哪个‘单纯’的修道者敢在这里放肆。”
“毕竟你只是你是生死境,又不是那个人,亦不是那般视天下为无物的狂妄之辈,而你身上的煞气正点明了你军士的身份,那你便只有那个选择了——殷商军士。”
男人却似笑非笑地反驳道:“如果是魔头那又怎么办?杀的人身上多了,身上亦有煞气。你又怎知我不是那魔头呢?”
墨铮闻言,却是笑了,望着他一字一顿道:“若是魔头,你身上便只有杀意了。再之,你这悍然拔箭的行事可不是养在温室的花朵能做出来的。”
男人一愣,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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