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作男儿身完本——by枫随絮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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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晓晨不知道他们那么多想法,在施家看不到姐姐微红的眼,看不到父母愧疚的神情,看不到弟弟愤愤不平的脸,在这儿让她的内心平静了不少。
赶了一天的路,把东西收拾好和施家人吃过了饭,周晓晨早早回了屋子,她倒也没急着要去挑灯夜读,先理了理思路,县试与府试之间只隔了两个月,初次下场之后,她才真正的体会到了古今科考的不同,深吸了一口气,她坐到桌边极为习惯的开始在脑子里计划着,就如她每次在手术之前她总喜欢在脑子里先把将要做的事过一遍。
将藏在脖子里的锦囊取出,把只属于她的秘密握在手中,石头带着微微的凉让人放松了不少,思路渐渐的清晰,捂了一会儿石头带上了她的体温,“秦雨。”周晓晨不自觉地低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她睁开眼把石头放在了唇边,轻轻吻在细细的纹路上,“秦雨,你要是在我身边该有多好。”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儿。
周晓晨被声惊回了思绪,转头便朝外看,院中女孩的身影印入了眸中,心莫名地紧了一下,忙站起往外。
“诗诗怎么了。”纪氏听到了动静,忙跑出了小灶,抬眼便见女儿半蹲着,地上瓷碗碎片散落,甜汤撒了一地,她忙急步走了过去:“别动,让娘看看,你烫着没?”
也就是两句话的功夫,这家里的所有人都到齐了,施茂见女人摔了碗,先把人拉了起来直接就拉过她的手仔细察看。
“我,我没事的。”施诗被三人围成了圈,她抬头看了看众人,收回了被抓着的手,小脸再着一抹红:“汤撒了。”声音带着丝丝的歉意。
纪氏仍不放心地看了看女儿,手摸摸她的小脸安慰:“没伤着就好,汤里头还有呢。”
施诗再次抬头,眼正好和桂月清对上。
周晓晨因女孩的那一句注意到了她的行径路线,一下便想到了这汤是端给谁的,这一眼看到对方小脸上的自责之色,心底不禁便生出了一分怜爱来,扬起一个笑:“碎碎平安,只要人没伤到就好,”她说完走到了墙角边拿了扫帚过来:“这儿我来扫,诗诗你等我一会儿,弄完这里,我们一会一块喝甜汤。”
施诗因这一番话小脸上的神情多了一丝变化,“月清哥,还是我来扫吧。”她就要去接。
周晓晨轻侧身让开:“怎么,你还不听我话了呀。”她说得很是故意。
大手在女儿的发顶轻抚了一下,“走,咱们一块等你月清哥喝甜汤。”施茂说完,同妻子使了个眼色,两夫妻拉着女儿进了小灶。
周晓晨笑看着她们离开,迅速地将地面上的碎片都扫到了簸箕里,又仔仔细细查看了四周,确定再无碎片这才将东西弄到了墙角,走到小灶桌上四碗甜汤已经摆放好。
“都弄好了?快洗手过来喝汤。”施茂笑着催促。
“好。”周晓晨应了声,走到边上洗了手坐到了桌边,甜汤冒着热气好大一碗空气中浮动着谈谈的香气,很是好吃的样子。
“你月清哥来了,咱们这下能吃了吧。”施茂待桂月清坐下后玩笑般地调侃。
施诗一双大眼先是一愣,随后小脸便涨得通红。
“瞎说什么呢。”纪氏嗔了丈夫一声,“清哥,莫听你叔胡扯,趁热喝吧别等凉了。”
小手伸到了桌上轻轻推动了瓷碗,即便小脸如苹果一般红,小丫头仍旧在这个时候将甜汤推向了身边的人。
桌上的油灯点亮了四周的墙,桔色的暖光印着四人的影儿。
周晓晨小心地端起了碗,在那双黑亮大眼的注视下喝了一口,甜汤入腹整个人连日紧绷着的神经,终是随着那股暖流松了。
☆、第89章
科考舞弊池州案震惊朝野,天子动怒。
就如秦赟之前猜测的那样,帝王的怒火是一定要用血来平息的。
众学子被关进去后的第二天,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被带出去查问,有些人出去之后再没能回来,据说是下了狱关进了牢房,有些人则被送到了一处由士兵看守的宅子,继续过着被软禁的生活。
那宅子里的屋子倒也不少,学子们或是二人,或是四人被分作一间来住,外头有人把守,里头有人监视,说白了和大牢没啥两样,只不过条件略好些。
周晓晨和秦赟被作在了同一间,边上的房子由张义谋和许行住,大伙没分开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事。
秦赟在事发后十天被带了出去,这一回他和家里的人有了联系,回来后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又拉着桂月清说了一些知道的情况。
这一回的舞弊案牵连很大,不光是有人徇私还有人故意煽动闹事,意在破坏这次科考,这事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善了。
周晓晨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她倒不担心自己,“秦赟,你有没有法子和外头联系上,我想给家里捎个平安信,好让他们放心。”这科考舞弊那么大的事,消息一定会很快传回去,自己在这里生死不明,家里要是知道怕是要担心了,想到那小丫头,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
秦赟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吧,我已经帮你带了话了,让人帮你捎个平安信回去。”
周晓晨一听这话,心放下了大半,一拱手:“秦赟这回可多谢你了。”
秦赟手一摆:“客气什么。”说完,往床上一趟又长长叹了口气:“唉,现在就只有等消息了,也不晓得最后会是个怎么样的结果,今年要考不了,我大不了再等下一回,只希望能太太平平过了这一劫才好。”
周晓晨想的和他差不多,走到窗边上开窗透透气,外头的天阴沉沉的暗了一大片,这老天也倒也很是配合这会儿的气氛。
不一会儿,张义谋跟着许行过来打听情况,秦赟和他们说的就没那么详细,只说外头的情况看着不太好,这会儿最好都老实些。
见打听不出什么,张义谋便垂头丧气地回了房,周晓晨朝他看了看,自打出事之后,这位就和变了个人一样,不再如先前那样,反倒变得有些异常,她眼眸凝了下,依稀记起初到这里时,在角落里和清风躲着耳语的陌生人,也不晓得是不是和这次的案子有所牵连,只希望这事是自己多想了,毕竟和张义谋相处一场,这人虽然爱钻营,却也不算坏。
日子一天天的过,刚开始还有人时不时被带出去盘问,后来慢慢的就没有人被带走了,只是看守的士兵半点不少,对于他们的问题也全不理睬,这消息不畅通,关在里面的人难免渐渐开始变得浮躁了起来。
周晓晨这几人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特别是秦赟刚开始他还好,可日子久了他也得不到家里的消息,不免心里开始发慌,还是许行提议,反正已经这样,倒不如趁空拿书出来看,或是一块讨论一下学问,这样一来能分散精力,二来,万一这事过了要重考,他们也不会因为现在发生的一切而荒废了,这是个好提议,周晓晨很快响应,秦赟也点头说好,那张义谋虽看不进去,倒也跟着看起了书。
刚开始也就他们几个人这样,到后来其他的学子也跟着学,一时间,那宅里子倒充满了读书的气氛。
就这么日子一天天的过,周晓晨每日都会在不起眼的地方划上一道,终于在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有人把他们全都带了出去。
周晓晨一直都记得那天,大清早就人差役过来喊起床,又把人全都集中了起来,并排排成两列,由士兵们看守着往外头去,应该是故意的,士兵把他们带到城门前,高高的城楼上悬挂着两具尸体,头已经不在了,那时候,所有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谁也不知道这样的用意何在,也不晓得将要发生什么事,甚至有一个胆小些的学子,当场吓尿了裤子腿都站不直,最后被架着拖走。
骚动之后,他们又被再次带到了考场,穿着官服的三名中年男人站在那边,其中一位朝天拱手淡淡道:“圣上念尔等苦读不易,特再给你们一次重考的机会,望你们不要辜负了圣上这一副良苦用心。”
接着一个一个搜了身才放进去,还是一人一间,只不过这会儿,那考场的房间空出了大半,谁不敢出声,按指令坐到了指定的隔间,里头纸笔全已放好,边上小篮子里放着粗粮,谁也不敢多出一点声,老老实实低头开始答题。
连着一个月肉体和精神的折磨,再加上连着三日的考试,实在是一场很让人难熬的考验,这三天里,又有几个考生因体力不支而昏倒叫人抬了出去,留下的人数越来越少。剩下的人,差不多全是坐足了三日,直到锣声响起这才交了卷子。
先前养足精神考试都要去了半条命,这会儿考完,一个个都是脸色惨白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一众学子重又被带了回去,这次回去已经有人给准备了饭菜和洗澡水。
大多学子选择先洗澡,周晓晨也是如此,等舒舒服服洗头洗澡,从头到脚洗干净,再把衣服全都换了,整个人有了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再去饭堂,不少人已经在那里坐着吃饭,这会儿的气氛比之先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有人如从噩梦中初醒一般,边哭边吃饭,有人讨了酒,不管考得如何,却是打算非要醉上一醉,还有的得意洋洋,与周边的人侃侃而谈,又是众生相各有不同。
周晓晨只觉得这一回哪怕是没有考好,最后落榜,但经历了这些场波折,人生的领域也会提高不少。
秦赟比他出来得早,这会儿看到他过来招了招手,许行坐在他的边上,那张义谋还没有出来也不晓得在干什么。
周晓晨走过去坐,三个相视一笑,举杯小碰那么一下,这些天的相处,倒是结下了不浅的革命友情。
“先前已经有人来说过了,等三日后放榜,咱们就都可以走啦。”秦赟咪了口酒:“可算是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一会咱们得好好喝上几杯,再美美睡上一觉。”
周晓晨笑着点头又说道:“秦赟,回头咱们出去了,能再帮我找人捎信回去不?”
“那有什么不能的。”秦赟答应得爽快,转头又问许行:“你要不要捎信?正好一道。”
许行看了他俩一眼,这才应道:“那先多谢了。”
再过一会儿,张义谋也出来了,眼睛看着还有些红,他坐下后乐呵呵地说道:“这下可算是活过来了。”说完,也不管别人,先夹了菜往嘴里送。
周晓晨看了他一眼,见他吃了菜又主动给自己倒了杯酒,整个人的精神和之前相比已是大不同,大抵是她的目光太过明显,那张义谋回转过头,嘴里的菜还没咽,“你看我做啥,还不快吃,都好久没有这样痛快的吃过饭了。”周晓晨想大概是他的心结已经解了吧。
三日后,终于放榜。
学子们个个大清早就起来,三五个一道结伴出行,聚集在那放榜的墙头前。
这会儿榜还没有出来,倒是已经有士兵在那里把守。
过了一会儿,鸣锣打鼓人有从县衙里头出来,也不看边上的学子,直接走到墙下,把手中的榜单高高县挂在了墙头上,随后退开了些。
那边的士兵还在,手里的刀也都持着,众学子起先也不敢过去,还是那放榜的人叫了声:“都站着做什么,都不想看了吗?”这才一涌向前。
周晓晨挤了过去,抬眼第一个看到的名就是许行,她心中惊讶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拿到头名,实在是不一般,再往下看寻得了秦赟名次也很是靠前,而跟随在他后头的写得明明白白桂月清三个字。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耳朵响起了一个啐啐念的声音,周晓晨转过头,见张义谋站在自个儿的边上,那两眼盯着榜单,脸上似笑非笑嘴里反复念着这句,顺着他的视线,周晓晨重看向榜单,一路向下竟在尾端的地方看到了他的名字,那张义谋钻营有道,在读书上头相较于他们三个实在是差了一截,这会儿竟能上榜,也难怪他这模样了。
还在想,周晓晨被后面的人挤得往前迈了一步,差点没站住,她忙看了看准备往外头去,顺手还一把拉过了在那里发呆的张义谋。退出了人群,走到了边上,那秦赟和许行已经都出来了。
周晓晨正要把张义谋拉过去,就感觉到从侧面过来了一个人,大手一拉把她拉了过去,“桂月清,你可把我们给操心死了。”
那声音熟悉,周晓晨只觉得心脏一下加快了速度,转过头看,那人可不是正秦阳。
“臭小子,还傻看着做啥,你可是中了举人了,喜欢得傻了?”秦阳对着自家大舅子哈哈大笑。
“好些年没回来了,咱们村可变得真多。”离乡近十年施茂重归故土站在破旧的老宅面前感慨颇多。
“可不是,你一走那么些年,我一直念着你呢,你也不晓得带人捎个信回来。”桂老三拿了腰里的一串钥匙递给旧友:“给,这是门钥匙,我给你看了这么些年的房子,也该还你了。”
施茂双手接过,亲自打开了老旧的黄铜锁,饶是他这样的汉子再这么多年之后重新踏入家门眼仍是有些发热,轻吸了下鼻子转身对桂老三作长揖:“三哥,多谢你了。”
桂老三忙伸手扶起他,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胡说什么,咱们俩谁跟谁,走进去瞧瞧里面东西都没动过,我平时也不常来倒是你两个嫂子会来打扫一下。”
“真是劳烦嫂子了。”施茂走了进去。
“你这话叫你嫂子听到了,指不定得骂上你几句。”桂老三推了他一把两人继续往屋里走。
说起施茂与桂家渊源颇深,两家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旧邻,桂家子嗣昌盛而施家则是人丁单薄,到了施茂这一辈就只他这么一个人偏偏又年幼失牯成了孤儿,村子都是有旧例的若是有了没亲戚照应的孤儿就得吃百家饭全村一起养,说是这样说但到底不是人人都心甘情愿的,桂施两家老一辈本就关系不错,自不能袖手旁观就直接把孩子接回了家不过是多一口饭的事。施茂比桂老三小了两岁年纪差得不大住到桂家后就一直跟着老三吃睡感情自然比对别人深厚了不少,但桂家人虽待他不错毕竟不是一家人,说到底寄人篱下总归是不同的,施茂打小是个有主意的,自家爹娘给他留了两块地,他一个人种不了那么多还得每年交粮税怎么算怎么亏咬咬牙就把地卖给了桂家,后来他又跑到县城里做学徒学做买卖,跟人跑了几回心也渐渐大了,最终离了家到外头发展,如今他小有家财有妻有女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进了屋子拿火引子点了灯,虽有人打扫却也不是日日来,房子又没有人住久了难免有些灰尘,施茂浑不在意地四下看了看拿手掸了下椅子上的尘就坐下了。
桂老三和他一样坐下,“大牛,给我说说你出去后的事吧。”许多话人多时也不好问,这会儿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施茂自不会瞒他想了想说道:“那会儿我跟着商队去了荣城,先跟着掌事做了两年工,后来私下偷着做些小买卖刚开始总是艰难些后来渐渐的也能有一些积蓄,在外头漂泊久了倒开始有些想家了,我如今娶了亲连闺女都有了,也应该回来一块给我爹娘上柱香。”
桂老三感慨道:“是呀,一转眼儿你都走了那么些年了,那会儿都还没有梅姐呢。”
“可不是。”施茂一笑,他离开时桂老三刚成亲,虽和秦氏也是相熟的,却不好意思总去蹭饭,下定决心离开多少也有些这由头在里面。
桂老三自是不知道这些的,摸了摸下巴道:“这趟你回来有什么打算不?这些年年景很是不错,镇子也和先前大不一样了,外面再好也总不是自各儿的家,你就没想过留下来?”
施茂皱眉想了想,这才说道:“三哥,我也不是不想回来,只是这些年我在荣城也算是挣了一份家业,你看,我打小就不是种地的料,真回来也不晓得做些什么营生,再来,我同你说句实在话,我媳妇她虽是小户人家出生可没出阁时过的也是小姐的生活,叫她在这里怕是不习惯的。”
“唉,”桂老三知道这是大句话,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施茂知道他是不舍自己心头不免有热,“三哥,你放心无论我在外头多久,我爹娘的坟还在这,这老宅子还在这,我的根也在这里,将来总还是要回来的。”
桂老三心知劝说无用,个人总有个人的道要走点了点头:“我还是那句,无论你在外头怎么样,这里总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