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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笛恋完本——by老成持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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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母还没见到高奶奶就故意卖弄地高声喊:“高奶奶,请把门开一下,我有事找你。”
高奶奶闻讯打开门,一脚迈出门槛儿,用诧异的眼神探头察看着咋咋呼呼的李母。
李母看见高奶奶,从竹篮里抓了一大把糖递过去,热情地喊着:“高奶奶,您吃糖,吃我家的喜糖。”
紧接着,李母又转身来到高奶奶家对门的小虎家,抽出一支“飞马”牌香烟递给正准备外出的小虎爸:“小虎爸,您抽支喜烟,沾沾我们家的喜气。”随即又抓一大把糖果塞到闻讯出门迎接她的小虎妈的手里,兴奋地招呼着,“小虎妈,你也吃喜糖。”
小虎爸划一根火柴点燃香烟,转身给自己的老婆递了个眼色,话里有话地说:“你们女同胞有共同语言。你们聊吧。”说罢匆匆走出小院的大门。
小虎妈笑盈盈地接过糖果,转手将糖果塞进身后小虎的口袋。随即与紧跟李母身后的高奶奶一起,不约而同地合掌作揖,连声说,“谢谢!谢谢!”
高奶奶好奇地问道:“李妈,你家有什么喜事?我们隔壁邻居怎么都不知道?是你家老五圆圆结婚了么?”
“不是。”李母微笑着摇了摇头说:“这喜事比老五结婚重要多了。是老六的喜事。”李母得意地加重语气,“你们知道吗?我家老六李魁当官了。还是个不小的官呢。是棉织厂‘李玉和战斗兵团’的司令。”
“不错不错,可喜可贺呀!李魁打小我就看出他不同寻常,他一举手一投足都特别有气派,”高奶奶奉承道。
“我也觉得李魁不是凡夫俗子。他平时言谈举止都透出一股不同反响的气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当官的料。”小虎妈也迎合着,同时顺便也夸耀了自己一句。
两个女人一唱一合,越说越玄乎。
这时,旁边的小虎从口袋里掏出一粒糖果,剥去糖纸,将这颗水果糖垂直向上高高抛起,随即仰脸张嘴一口接住,咀嚼了几下,很享受地点头称赞:“嘿,这糖味道不错。”继而他又话锋一转,漫不经心地冲李母吐出一句,“我知道,李魁是自封的光杆司令。”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瞎插嘴。”小虎妈将小虎拉到身后,一边观察李母的反应,一边倒着将小虎往屋里推,示意儿子回到屋里去。
小虎嘟囔着:“本来就是嘛。”这才极不情愿地回到屋里去了。
“说话是一门学问和艺术,想着讲是金口玉言,抢着讲是胡言乱语。这孩子都十二岁了,还一点都不开窍。”她这句话像是埋怨小虎,又似乎是对李母表示歉意。
“李魅不是光杆司令。他手下有几百号人呢。连郝仁都是他的部下。”李母压低声音,抬头看一眼楼上,她反驳着小虎刚才说的话,也是向王婶和高奶奶解释。不过,她不想让楼上郝仁的母亲听到这番话。
见楼上没有什么动静,李母当着高奶奶和小虎妈的面,用右手食指向上点了点,绘声绘色地说:“你们楼上的郝仁是李魁他们‘李玉和战斗兵团’的宣传部长,郝仁的职位还是我家李魁任命的呢。不过他们是各尽其能。郝仁能说会道,又有文艺特长,他当宣传部长是量才适用。我家李魁有智有勇,敢作敢为,他当司令最称职,最合适。”
她此时把郝仁搬出来是因为她知道周围邻居平时都看好郝仁,都认为郝仁比李魁聪明能干。她要让邻居们都知道自己的儿子李魁并不比郝仁差。
正当李母沾沾自喜地标榜着自己的儿子时,刚退回屋内的小虎却不顾母亲的阻挠,又突然从屋里蹿出来,变本加厉地冲李母大喊,“吹牛!‘李玉和战斗兵团’哪有几百号人哪?他们一共才三十多个人。他们虽然对外宣称有两百多人,其实是把每个兵团成员的家属,上至□□十岁老人,下到一两岁的婴幼儿都算在里面,连你和李伯,还有李魁五个姐姐的名字都在‘李玉和战斗兵团’的花名册里。我们班小勇的哥哥也是‘李玉和战斗兵团’的,他把小勇的名字也报上去了。反正留个虚名又不吃亏。他们兵团打砸抢来的东西,也分给小勇一份。我昨天还吃了小勇分到的苏打饼干和伊拉克蜜枣呢!”
“去去去,别瞎说。”小虎妈赶紧捂住小虎的嘴,想阻止小虎说下去。
可是小虎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他挣脱母亲的手,闪到一边争辩道:“李魁哪能跟郝仁比呀?郝仁参加‘李玉和战斗兵团’是给李魁的面子。李魁敢说敢做是不假,他也算是条汉子。但说李魁有勇有谋是夸海口,说大话。大家都说李魁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有勇无谋,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头王。”
看来,小虎十分了解“李玉和战斗兵团”的底细,也熟知李魁的为人,他说的话有有根有据,可信度较高,所以他振振有词,显得理直气壮。
小虎妈朝小虎屁股狠狠甩去一巴掌:“李妈这又香又甜的喜糖都塞不住你的公鸭嗓子,堵不住你这张臭嘴。快滚回去!”
小虎歪着脑袋倔强地分辩道:“我们老师经常教育我们,做人要诚实,要实事求是。不要收了别人的小恩小惠就阿谀奉承,不讲原则。”
“你还有完没完?我刚才已经警告过你,你的耳朵打苍蝇去了?”小虎妈抓住小虎的衣领,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瘦小的小虎拖到屋内,然后关上门。
把小虎弄回屋子,小虎妈这才歉意地对李母说,“这孩子老是这样,人家前面卖蜂蜜,他后面喊不甜。也不知道哪年才懂事。李姨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孩子说话都是有口无心,大人不记小人过嘛,我哪能跟他一般见识呢?”也许是此刻心情特好,也许是想起“童言无忌”这句成语,李母并没有表现出十分不悦,她豁达地说。
李母散完糖果回自己家去了,她没上二楼去郝仁家,她怕引起郝仁母亲的嫉妒。再说,她的竹篮里已经空了。
小虎妈见李母走了,于是急急忙忙回到家教训小虎:“一句话说得让人笑,一句话说得让人跳。你这孩子真不会说话,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家的小虎爸却戏谑地模仿着李母的腔调和动作:“来来来,吃喜糠,我儿子当大官了。大家都来吃喜糖。”
小虎爸当着老婆和儿子的面数落着李母,“扯起虎皮当大旗。小小造反派组织的头也算是大官?让人笑掉牙!连戏台上的官都不如。戏台上的官还要导演物色合适的演员来演,造反派的官都是自己封的,如今随便在地上扫一扫,也能扫出一垃圾桶。唉,看她那煞有介事的样子,真是又可怜又可嫌。”
小虎妈反驳说,“言论自由嘛。人家显摆也好,炫耀也好,是人家的事,也没有必要戳穿她,为什么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小虎爸轻蔑地笑了笑“这年头,大人都是前怕狼后怕虎,说句话办件事总是瞻前顾后、谨言慎行。只有孩子没有顾虑,敢说真话、实话。”

☆、母子相争
事物的发展往往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虽然江宜市的G派和P派一开始都打着“要文斗不要武斗”的旗号,随后又改口要“文攻武卫”,表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但两派人员受别有用心的人的煽动和挑唆,在散发传单,在集会示威,在搭擂辩论时,经常发生冲突,从口角之争、笔墨之斗到拳脚相加、棍棒相向,最后发展成挥戈相见,抢夺部队的枪枝弹药互相对抗。大街小巷似乎一夜之间充满了火药味。
1967年7月上旬,P派突然发动攻势,占领城区,将G派赶出城外。
G派则扬言要以农村包围城市,要把P派困死、饿死在城内。
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是郝仁和林云儿都始料不及的。
郝仁和林云儿见势不妙,先后退出了各自的派别组织。
武斗开始后,两均派对本派系的组织结构和人员布局进行了调整。
李魁由P派李玉和战斗兵团的司令,转任“东门作战前线指挥所”司令。
朱文才则成为G派北城战线敢死队的队长。
李魁所在的“东门作战前线指挥所”位于城乡接壤的华中西路和华中东路交界处的一幢小楼内。华中西路通往市区,由P派控制;华中东路通往东郊,由G派把守。
为提防G派攻进城区,P派把铺在路面上又大又厚的水泥砖块撬起来,横垒在小楼侧面的华中西路,做防御工事。而另一头500米开外的华中东路就是G派同样用地面水泥砖砌成的掩体。
随着两派武斗愈演愈烈,李魁的母亲忧心忡忡。她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担心儿子的生命安全。
李母在生了“五朵金花”后,于40多岁才生下李魁。
中年得子,让李母对李魁这个宝贝儿子格外疼爱。她对李魁打小就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溺爱心理。她知道,李魁目前从事的是高风险运动。武斗以来,几乎每天都有人丧失性命。她想,如果儿子在两派武斗中发生不幸,她也会毅然决然地追随儿子而去。她认为,如果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活着比死着还要难受。
思前想后,李母决定冒险去一趟儿子所在的P派“东门作战前线指挥所”。一是带些李魁爱吃的粉蒸肉,给儿子改善伙食,同时实地察看李魁的生活和工作环境,如发现儿子处境险恶,就劝他赶紧离开这种是非之地。
李母穿过几条大街小巷,来到P派“东门作战前线指挥所”的小楼前,她从虚掩的门缝朝小楼内举目张望,想看看当司令的儿子平时究竟在干什么。
“站住,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随着一声吆喝,李母这才发现虚掩的大门背后躲着两位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一位武装人员端起一支上刺刀的步枪,直指李母。
李母从未见过这架势,她看见黑洞洞的枪口和亮闪闪的刺刀,吓得好一阵哆嗦,她高高举起双手:结结巴巴地说“同——同志,我——不动,不动。你别把枪口对——对着我,我——我害怕。”
对方见是个胆小怕事的妇道人家,随即将枪口朝上,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到这来干什么?是G派派来的奸细来刺探我们情报的吧?”
“我不是什么奸细,我是来找我儿子的。”
“儿子?谁是你儿子?”
“李魁是我儿子,我是来找李魁的。”
“什么,司令是你儿子?他到红造会总部开会去了。”这位武装人员脸色迅速“多云转晴”,他亲热地接地过李母盛有粉蒸肉的饭盒,将李母带到标有“司令办公室”门牌的房间内,将饭盒放在办公桌上。并毕恭毕敬地招呼李母,“大妈,您在这里稍坐一会,司令散会了就很快赶回来。”
李母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内文件、传单、枪支、子弹和一些扩音设备散落一地,凌乱不堪。
“这屋子这么脏,这么乱,也不整理整理。”李母边收拾边埋怨道。
“大妈,在这里可不能乱动。明枪好躲,暗箭难防,这里可不是你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用手指了指东边的窗户告诉李母亲,“睢,这对面不远就是G派的据点。他们的枪口始终瞄准着这里。你千万别在屋里随意走动,或在窗口抬头张望,枪子儿不长眼,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它看准了你,非让你脑袋开花不可。如果你要是发生什么意外,我在司令那儿可没法交待。”
这位武装人员倒上一杯水递给李母,紧张地告诉李母“大妈,G派随时会对我们这里进行偷袭。我要去站岗放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我不能在这陪您了。你可千万要注意安全。”
随着一阵刺耳的汽车刹车声,李魅腰扎武装带,脚蹬大皮靴,屁股上斜挂着一把盒子炮,神气活现地跨进小楼的大门。
“报告司令,你母亲在您的办公室等您。“刚才接待李母的武装人员挺直腰板,向李魁汇报。
“我妈?我妈怎么来了?”李魁十分诧异,他没想到母亲会冒险来到这两派经常交火的危险地带。
“妈,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跑到这里来了?”李魁边责怪地喊着,边大步流星地跨进“司令办公室”。
“你半个多月都没回家,也不知道你的消息。我跟谁打招呼?家里人都急死了,生怕你有个闪失。”李母埋怨着儿子。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李魁辩解道。
“瞧这兵荒马乱的,我和你爸都不放心,昨天,枪声响了一夜,我也一夜没合眼,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急着来看你。”李母接着解释说。
“妈,这里又不是什么名胜古迹、旅游胜地,是两派短兵相接的交战前线,随时可能发生激战,这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我知道这里很危险。我来这里不是看风景的,是来看你的。”李母将给儿子送粉蒸肉的事丢在脑后。她赶紧拉着李魁的胳膊,“儿子,跟我回家吧。这司令我们不当了。这里多危险哪!你这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弄不好会送命的。我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还是当平头百姓安稳些。你不祸害别人,就不会受别人的伤害,我们做父母的也不会整天为你提心吊胆。”
“妈,革命到了紧要关头,你怎么能拖我的后腿呢?我要是跟你回家,这里群龙无首,没人指挥作战,G派就会乘虚而入,很快打过来占领城区。市区的老百姓就要吃二遍苦受二茬罪。”
“吃苦受罪也比送命强。我就不信,现在是我们的党和人民领袖领导的天下。G派也是我们的同胞,他们能像日本鬼子那样欺压我们老百姓?他们要想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我们的党和人民领袖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人民领袖的心始终向着人民大众。他带领人民军队千辛万苦打下江山,就是想让人民当家作主。他绝不会容忍中国老百姓再吃二遍苦受二茬罪的现象发生。”
“儿子,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P派跟他们G派都是炎黄子孙,华夏儿女,别再手足相残了。”李母见儿子犹豫了一下,于是想趁热打铁,几乎用乞求的语气劝说着儿子。
李魁有点不耐烦了:“妈,你不懂。真理掌握在我们手中,大敌当前,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这些道理,你以后会明白的。”
“报告。”一个提着枪械的年轻人站在办公室门口,向李魁报告,“司令,接总部情报,G派今天可能要对我们发动偷袭。总部要求我们严正以待,务必全歼来犯之敌。”
李魁下达作战指令:“大家各就各位,严密监视敌人动向,一有风吹草动,及时向我报告。”
李魁拉着母亲的手:“妈,这儿太危险。你不能在这逗留,赶紧离开这儿。”
李母倔强地甩开李魁:“不,我不走,我不能走。要走我们一起走。你不走,我就待在这儿。我要在这里守着你。就是死,我们母子也要死在一块。”
李魁转身对门外喊了一声:“来人啦,快把老太太护送到城里去。”
门外立刻闯进几个彪形大汉,不由分说,连架带搀,将大声喊叫和拼命挣扎的李母带离小楼。
谁知,李母前脚刚离开,郝仁后脚也来到了P派“东门作战前线指挥所”。

☆、苦口规劝
江宜市虽说有东门、南门、西门、北门之说,但进出城的四个方向都没有门,只有三条主要干道通往市郊。P派红造会将敢打敢杀,不怕死的人员进行组合,在城乡结合部组成东门、西门、北门(南边为长江天堑)三个作战前线指挥所,以阻止G派从不同方向攻入城内。P派其他武装人员则负责城区的警戒,主要任务是保卫市中心的“红造会”总部。
两派武斗的枪声打响后,李魁作为P派“东门作战前线指挥所”的司令,日夜驻守在东门关口。
这天,郝仁也来到“东门作战前线指挥所”。他想利用这个机会,向李魁传递一个重要信息。
李魁一见郝仁,眼睛顿时放出异样的光,他立即从办公椅上起身站起来,亲热地拉着郝仁的手走到办公桌前:指着桌面标有“密件”但已经撕开口的信封告诉郝仁:“郝仁,你来得正好。你当我一回军师,帮我参谋参谋这一战怎么个打法。”
李魁当着郝仁的面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摊在桌上,拍了拍这张纸片,对郝仁说:根据红造会指挥部获得的情报,G派今夜可能要对我们进行偷袭。我准备将我们敢死队队员兵分两路,一路正面阻击,打击这些家伙。另一路从侧面包抄过去,绕到后面,堵住G派的退路,以全歼来犯之敌。你看这个战斗方案可行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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