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游记 番外篇完本——by神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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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后生还有一事。」
「但说无妨。」
「前些日子兄长从护卫队里找出了几个徐运安插的人,唯恐未铲除干净,杨太尉定要小心。」
九原以东的五人经过三日奔波,且得老天眷顾,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官兵追查,终于到了叨念已久的百草村。
此处三山环绕,南部是北方少见的河谷平原,土地肥沃,有不少农民扎根于此。一望无际的平原竟似是人间仙境,看着农家房屋上升起的袅袅炊烟,有种平凡的幸福感。
要进百草村必须先渡过汾水,一群人向船家借了船,黎蕴没划几刻钟便完全失去了方向感。要不是有两个熟悉汾水河道的人在,他带着殿下是不可能找到如此隐世神秘的百草村的。
黎蕴看着满布全村的槐树,有些着了迷,在欣赏沿途美景的同时,很快便到了范老先生的木屋跟前。
林子晏推门进去,跟林泱泱一同跪下,毕恭毕敬地道:「义父,我们已找到白公子,还在中途遇到了时肃殿下。」
黎蕴进到屋子才回过神来,一时间被此情此景惊到,不曾想过调皮成性的林泱泱竟有着这样一面。
范坚闻言,先是一惊,然后向时肃跪下:「老臣见过殿下。」
日前暗桩才传来殿下被迫逃亡的消息,不曾想到今日殿下就来到了他的眼前!
「范先生快请起。」
时肃不敢让老人家真跪,便急忙把他扶起来。好歹范先生也是与父亲同辈的老臣子了,他岂敢用身份欺压?
「还有这位白公子……」
白思齐朝范坚作揖,说道:「晚辈见过范先生。」
接下去,时肃和范坚就开始交谈,未顾得上他们旁边的四人,让他们叫苦不迭。白思齐本来就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身体也不见得好,林子晏和黎蕴彻夜赶车没睡上好觉,林泱泱则是需要收敛本性不自在。
就在黎蕴昏昏欲睡险些便见着周圣人时,时肃突然介绍起他来:「这便是一路拼死相护我的小兄弟,唤作黎蕴。」
黎蕴反射般站起来,心跳也被吓得加快许多,看了范坚一眼又开始直勾勾望着地板。
范坚对黎蕴的胡人长相并无芥蒂,只和蔼地问:「黎蕴?不知这『蕴』是何字?」
黎蕴小心翼翼地回答,仍旧不敢抬头:「回先生,是蕴含的『蕴』。」
「那也同样是蕴藏之『蕴』!」范先生敞开大笑,接着又说:「道长果然不骗我。」
时肃问他这有何意思,只听范老先生徐徐道来:「约莫是二十年前,老夫下庙堂之时,一位道长便给了老夫十六字真言:逢生绝境,肃清厄运。蕴藏思齐,可得天下……」
时肃听到后竟少有地打断他人讲话:「这『逢生绝境,肃清厄运』八字乃是当年父皇请一位道长占算的结果!」
黎蕴一听也觉得玄乎,是同一人的占算结果吗?
一排人中只有白思齐毫无反应,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另有想法。
☆、治病疗伤
幸而两人已聊得差不多,不一会儿便结束了拖沓的对话,安排疲倦不堪的五人去休息。
黎蕴本就带伤,加上昨晚一夜未眠,此刻是沾床就睡,只有均匀起伏的胸腔证明他是个活物。而白思齐拐弯经过黎蕴房间时,却被刚从他房里出来的林子晏拦路,在窗前停下。
「思齐,事情到了这份上了,我也只是想作确认。」
白思齐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你知道我一直跟着你就是为了把你带来百草村,你现在愿意来,是否也愿意与我们共进退,效忠时肃殿下?」
白思齐无法给出什么保证,只好思索了良久才回答:「只要能找到我师兄,我什么都愿意做。」
林子晏对他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可也对这个被认为是平乱关键的人物无计可施。
「关于黎蕴,尚有许多谜团。」林子晏话锋一转,看向窗户,似是透过那层窗纸在看里头的黎蕴一般。
「说来听听。」
林子晏一直对黎蕴十分介怀,认为觊觎中原领土的胡人是万万信不过的,黎蕴坚称自己失忆,那便是真相吗?说到底林子晏还是不大相信。除去黎蕴的血统外,林子晏特意着重讲了三日前的发现,并把他认为黎蕴是匈奴派来中原的奸细的推测告诉白思齐。加上动用钉刑一事,他更是个叛变了的细作。
「但是后来他又给我看了一样东西。」
林子晏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赫然便是前些时日黎蕴常挂在胸前的令牌,因为黎蕴将此物挂脖子上的时候一直将其正面朝外,竟然没人发现过它反面的乾坤。令牌正面是小篆字体的黎蕴二字,背面则是一个奇怪的图腾——一个鹰头人身模样的人,手持长矛。
当初黎蕴的注意力全被名字所吸引,对图腾的疑虑并不多,也没林子晏心思慎密,便一直没有追究它的意义。
这同时也证明了黎蕴的清白——他是真的失忆。
「人畜一体,还有鹰,太明显了。」白思齐见多识广,一眼便知令牌出自何处,说:「那么说来,他是月氏国的人?」
因为这是月氏国的标志,而所有在大梁境内的外族人都必须先舍弃自己的国家,承认自己是个中原人方可留下居住。所以,这个图腾是不能够在中原出现的,一旦被发现,黎蕴就只能被当作奸细处死——虽然他还真是。
林子晏摇摇头:「他不忆前事,无法确定。」
「要是他是月氏国的人,事情就奇怪了。月氏向来和匈奴一个鼻孔出气,怎么会无故对盟友的人用钉刑?」
林子晏困惑地摸了摸下巴,随口胡诌:「是替盟友处置叛徒?」
「不,没有这样的道理。要是盟友的话,就得给对方面子,只能活捉再交给对方处置。」
白思齐难得认真了起来,思考得入? 裕谕ピ盒÷飞侠椿仵獠剑炖锼樗槟钭盘磺宄幕坝铮纪方糁澹缓笏蝗煌O陆挪剑蛄肿雨蹋骸肝蚁耄倥诓旒海呛驮率系哪勘暌丫灰恢铝恕!?br /> 「如果以前胡人的目标都是攻陷大梁的话,那现在就代表有一方不打了?」林子晏想了想,补充说:「年前张梁将军重创匈奴,会不会是他们经过此次之后不敢和大梁作对了?」
匈奴世世代代都想南侵,怎么会突然打了一场败仗就不敢继续?若匈奴人不想再打仗,他们退兵即可,何必大费周章地处罚月氏人潜伏在中原的细作?
等了很久,白思齐也没有接话,他直觉这其中牵扯太深,他们两个继续讨论下去也还是得不出结论来的。而林子晏显然也是累了,见对方放弃交谈,只挥挥手表示他回房了。
沉睡多时的黎蕴醒来已是傍晚,他一觉便睡去整个下午,竟也没人来打扰。他捶捶自己的肩膀,一转头却赫然被坐在他房里喝茶的白思齐吓到。
「白、思、齐。」
「嗯。」
嗯你个头啊?
黎蕴按捺住心中的一点怒火,把床铺收拾好之后,才坐到白思齐位置的对面,怒瞪着悠然自得的某个无赖。
「有何事?」
「我听说你失忆了。」
「这有何稀奇?在我们相识的第一天就说过了。」
白思齐笑得春风满面,黎蕴不自觉地感到全身一紧,只听他诱惑道:「我有法子唤醒你的记忆。」
黎蕴看着那欠揍的脸,还是告诉自己要忍耐,抱着希望问道:「如何?」
他似是故意,每一个字都咬得异常清楚:「招你的魂魄出来。」
黎蕴已经被激怒到了新境界,人看起来却依旧很平静,不过不可避免地,还是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在颤抖:「你是不是以为我傻啊?魂魄出来人还能活吗?」
然后,他摔门而去,出去找东西祭祭自个儿的五脏庙。
然而白思齐并不是闹着玩的,虽然他对招魂没底,但一个人的魂魄是记着生平重要记忆的,说不定就包括了他意外丢失的记忆呢?但是实际执行的话也还有一个问题——以他现在的功力,恐怕是难保黎蕴周全了。
来到百草村的第二天,各人就开始忙了起来。范坚先生忙着跟时肃讨论徐运和时逢,又为他讲解这些年来做了什么准备。其中就属林子晏最忙,他一直都惦记着黎蕴和白思齐身上的伤,到了此处自然要给他们疗伤。
黎蕴被匈奴人用毒刑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倒是白思齐让人诧异。
他身上竟也有伤?而且比黎蕴只重不轻。
黎蕴没有多嘴过问,他觉得白思齐肯定只会忽悠他,此人的话万万不可当真,连一个声调都不要信。
不过要是白思齐多几个像红衣女子那样的仇家,横尸街头也不足为奇了。
林子晏告诉黎蕴胡人用的钉有毒,他经过几番研究才得出了一个尚可一试的方子,还加了驱寒药材,以治他两次落水后体内的寒气。至于他破碎的经脉,则还是要靠他自己慢慢运功伸展,所以除了服药,黎蕴每天还得让林泱泱替他用内功疗伤。
而白思齐的伤则比他要久远,也比他难根治。
黎蕴几次听他们对话方得知,白思齐的伤确实是红衣女子所伤。
红衣女子叫泠如心,她不是个人,而是只狐狸,修炼了约莫七百年,已是狐妖中的佼佼者,不差几年便可位列仙班——如果她能一直不开杀戒的话。
黎蕴觉得这事悬乎,毕竟那天泠如心是真的想要取白思齐的命。不过白思齐这种祸害遗千年,也没那么容易死就对了。
「泠如心跟白思齐到底有何仇怨?」
刚被传功的黎蕴伸展开身体,又揉揉自己的肩膀,看向身后的林泱泱。
林泱泱撇撇嘴,眉头皱了起来,说:「不跟你说过就是那八音盒的关系嘛!」她双眼一瞇,眼神锐利得又似是在瞪黎蕴,接着说:「你整天关心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黎蕴被问得心虚,提到白思齐的时候总有些不自然,只搪塞是好奇所致。
……总不能告诉人家他觉得那神棍太不靠谱,想把他踢出时肃护卫队吧?
可是林泱泱又怎能够不追问这一丁半点奇怪的反应?
「我看你长得这么漂亮,看着也不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但是你怎么能看上白大哥呢?」
☆、梁王重病
黎蕴木着脸听她胡言乱语,已经习惯了她诬蔑自己有断袖之癖,却从最后一句听出了些不妥当。
难道林泱泱对白思齐……
可林泱泱立刻就击碎了他那离谱的幻想:「白大哥那种坑蒙拐骗偷什么都干的货色真不能托付终生……」黎蕴听着她那一箩筐的碎嘴子,倒是很同意,然后又听她继续碎碎念:「况且白大哥心里还有人了呢。」
嗯?这种坑蒙拐骗偷什么都干的货色竟然还有意中人?
黎蕴马上问道:「那是哪家姑娘?」
「什么哪家姑娘?又不是说他有意中人,你都凈想些什么呢?」林泱泱白了黎蕴一眼,嘴角莫名挂起得意的笑。
黎蕴无言以对,这小丫头挖了个洞给他跳。
「是是是,那你说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哦,他师兄啊,他这些年净会惦记道长了。」
这头的两人聊天聊得正愉快着,可那被议论的当事人白思齐就没这般舒爽了——他正受着惨无人道的对待。
林子晏扎得他满身是针,还在给他熬药,那药味简直是恶臭冲天了,带了一股血腥味,让人不敢猜想里头都有什么。
白思齐单单是眉头上,就插了六枝针,更不要说他全身上下的其他地方了,扎得他都没法坐下,只得僵硬地杵在房里。林子晏嘲笑他死后定是个天资极佳的僵尸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他喝这碗散发着臭味的黑色汤药,这简直不能忍。
他幽幽地开口:「子晏,我只问一句,你确定这是人喝的吗?」
林子晏笑笑不语,用眼神示意白思齐喝下去,那姓白的只得视死如归地把药灌进嘴里。那药闻起来已是极臭,就更不要提喝进胃是什么滋味了,只见白思齐平静把汤碗放下,整整懵了一弹指——对他来说已经是相当长的时间。
林子晏打趣道:「其实这药还真不是人能喝的,不过反正你也不是人。」
白思齐差些被药苦晕过去,刚拿起水壶想倒水,却被林子晏止住。
他张着发苦的嘴巴说:「不是吧?为什么不能喝啊?」
林子晏摇摇头,如实相告:「两个时辰之内最好还是不要吃进任何东西,以免影响药效。」
看他一脸正直,白思齐滚到嘴边的那句「狗屁」都不好意思出口,只得硬生生改了词:「你还真不把我当人看呢?」
「你真的是吗?」
「……」
这是在骂他呢?
其实林子晏与白思齐相识数月,却从未谈论过正经事,平日里多半是举杯邀月,一同胡扯忽悠,他压根没摸清白思齐的底细,比黎蕴知道得不多多少。比如说他师承何处?为何与师兄失散多年?那总是找麻烦的狐妖又是怎么回事?
况且白思齐又是修道之人,他还是不是人,那也真不好说。
「我岂能不是?难道还能成仙了不成?」
林子晏一挑眉,把他翻过身来,开始把白思齐背后的针□□。
「常人能在中了狐毒之后存活这么久?别骗我。」
可白思齐没有骗他。
那狐毒确实是出自泠如心之手,说那是毒其实不对,只是她的一股灵力。但狐狸的灵力里尽是妖气,跟人的身躯根本不可能互相接受,故会消耗人的阳气,遂而夺人性命。
那时候白思齐一个常人实在没有能耐抵抗狐毒,在受伤的当下便疼得死去活来,感觉自己马上就能上西天了。
亏得有人救了他。
可这却害了别人。
「我哪能骗你呢?」白思齐笑笑,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林子晏见他神色不对,不知又是触及了他那段过往,只得忍住不与他攀谈。
一行人在百草村待了约莫半个月,黎蕴的伤已好了大半,损坏的经脉也在逐渐恢复,不时能跟林泱泱比划过几招。而白思齐仍旧看不出什么变化,表面上林子晏的药的确让他的气色好了许多,他自己却深知寻常医术是难以祛除狐毒的。
范坚先生交代了时肃一件重要的事,他把「拂衣」交给了他。
拂衣是一个特务组织,除了隐居在百草村的大部份人员,还有潜伏在外的高手。虽然这个组织只有几十人,但胜在个个都帮得上忙,是早年范坚请辞时带到百草村亲自教导的童男童女,多为流浪的孤儿。林家兄妹比较特殊,是范坚故人的遗孤,故对他们更为上心。
总而言之,这个从事打听消息、刺杀和侦查的组织落到了时肃手里。
拂衣一直紧密盯着时逢的动作,时逢的确在出游途中软禁并挟持了陛下,然后又让人假传圣旨赐死时肃。最近一次的消息指时逢已经和梁王在回咸阳的路上,这时逢准备做什么,众人皆知。
他终于忍不住要回去称帝了,杀掉梁王只是时间的问题。
听完之后,时肃很着急地想要救出陛下,但他也明白此刻回皇城只是任时逢宰割。他的兄弟连亲生父亲都能下手,对区区一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岂会心软?
范坚先生安抚时肃莫要慌张,因为他已经向张梁将军报信,相信他应该能够追上时逢,甚至救出陛下。
时肃听完后安心许多,便又耐着性子在百草村多住了几天。
但坏消息来得也快。
通报的人说时逢已经到达咸阳,并通缉包庇时肃的张梁将军,传令咸阳城提高戒备。最重要的是,他对外放出梁王陛下重病的消息,让人难以猜想陛下的状况究竟如何。
「张梁大哥……」
时肃愁眉不展,心里记挂着父皇的生死,嘴上念着张将军的安危。
范坚摸了一把胡子,正欲开口,却被一脸愁云惨雾的时肃抢先。
「不行!我要回皇城!」
正在吃银杏果的白思齐手一抖,心道这时肃殿下可真绷不住,感到非常糟心。
他只得试图讲道理:「殿下,这个……你看,黎蕴的伤势尚未痊愈,现在离开恐怕不便啊。」
那被点名的黎蕴口快,立马便回应:「不,殿下,我已经可以了。」
白思齐瞪了他一眼,心道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眼下情况其实并非那么危急,时逢只对外宣称陛下重病,若他有心马上称帝,大可宣称陛下驾崩,可他没有。时逢对其余势力仍有顾忌,至少他放出这个消息,是想把时肃引回咸阳去,方便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