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魔头总是在找死 番外篇完本——by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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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慢慢感到劳累和疲困。
这时候门被有节奏地敲响了。
我梦游似的打开了门,新邻居一只手托着一个小盒子,向我微笑:“你好。”
“你好。”我梦呓道。
“搬来好几天了,一直在处理搬家的事,不好意思,今天才来拜访。我是你的新邻居,陈玠,耳东陈,美玉玠——一点薄礼,请收下。”
他穿着居家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托礼物的手上绕着佛珠,眼神清正,黑白分明。我盯着他,又去看他手里系了一个愚蠢的蝴蝶结的长盒子,一言不发。
气氛忽然奇怪了起来,但他微微笑着,浑然不觉的样子,抬着手坚持等待。
“桑如英。桑葚桑,美如英的如英。”我说。
我一如既往地败下阵来,接过了礼物,紧紧握着。
“那我不打扰了。”陈玠说。他退后一步,很用心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平和而悲悯,唇角带着让人如浴春风的笑意。
这笑容里的神秘让我不寒而栗,又激起了我的好奇。
我没等他走就迫不及待地锁上了门,撕开纸质外包装,打开盒子,然后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厚实的藏蓝色布袋,用手捏一捏,布袋里还有一个硬邦邦的盒子。
袋子很旧了,还有些脏,但我一上手就知道是最顶尖的绣娘绣出的纹路,抚摸上去几乎一点也感觉不出绣线。有一些地方绣线已经断了,我只认出一句残破的梵文佛经,译文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里面……装着什么?
我感觉不出来,我想猜,又忐忑万一猜错了,徒生怅惘。
天黑了许久了。
这个时间点钱铮要是没回来,那就一整晚都不会再回来。
我拿出布袋中的盒子。这是一个抽屉式的纸盒,白色无花纹,大小和长度都隐隐和我记忆中的某样东西重合,那样东西伴随我在修真界度过了几乎一整个人生,就如同我的一部分。
推开盒子……里面是一把刀。
果然是我的刀。我惯用的那一把,依照我所知的古罗马行刑刀为蓝本锻造而成,略微做出改动。尖锐的头,细窄的刀身,布满锯齿的刀锋边缘,刀面在锻造时形成的流水斑痕,纺锤状的把手。
这把刀无鞘,生来就是为了杀戮和折磨,不臣服于任何束缚;这把刀呈现出纯粹的银白色,在黑暗中无比醒目,但在白昼时不反射哪怕一丁点光。他是个瞎子聋子哑巴,他又无时无刻不在看听说;他是坚定的执行者和驯良的服从者,他又桀骜不逊,绝不肯低头。
我用他杀死了我的前主人,我用他杀死了我自己。他是我的爱和恨,我的痛苦、我的挣扎、我的流离、我的放浪。我曾经舍弃他,现在他回到我的身边,仿佛一个注定的宿命,宿命说我根本没有办法舍弃他,终我一生也摆脱不了他对我的影响,就像异乡人摆脱不了乡音。
我其实也不想摆脱。这很可笑,我怎么可能摆脱我自己呢?这是件蠢事。可我不明白,我参悟不了。我握着这把刀,仿佛握住了我的一生,充斥着狂乱,冷静,死亡。
我甚至来不及吃惊这把被我扔进无尽之海的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早已隐约有这样的预感,两个世界本就不泾渭分明,如今这层本该牢不可破的壁垒越来越薄,像古时候纸糊的纱窗,透出另一边稀疏的剪影。
可是真好啊。
那把斩骨刀和古罗马行刑刀在我心里代表了两种美学巅峰,我不能同时拥有,但至少要拥有一种。
我应该傻在原地瑟瑟发抖,惊惧于那张无形的大网。我遇到的人和我得到的东西都在它的安排之下,而我逃脱不得,挣扎不能,因为本质上说一切都由我自己抉择,只不过这网上每一根丝线都缠系了无数节点,每一个选择和变化都只通向同一个结局。
但我并不感到害怕和恐惧。一方面来说,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一死了之;另一方面来说,天道还看着我。
它是……那么的,那么的温暖。
和另一个世界时完全不一样。
我忽然想起来,穿越前的我一直受尽了宠爱,从小到大我都是要什么有什么。
假如我要花,第二天满院的花会盛开;假如我要雪,这座南方的城市就会下雪;假如我许愿,我想要的都会实现。我走在马路上鲜少遇见红灯,我抬手就能招到出租车,我吃到的水果永远鲜甜,我从来没有买到过次品。我甚至还讨人喜欢,明明我的脾气算不上好,可但凡我需要,总有人为我慷慨解囊,赴汤蹈火。
真有意思,和在另一个世界时正正相反。
作者有话要说: 爱我你怕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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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顺着新邻居带来的这条线索追查可能会有意外收获,最不济也能摸索出一点眉目。可惜我不是智力谋略型的,技能点全部点在武力上,能砍能打能杀,唯独动不起脑筋。
每到这时候我就格外怀念我认识的聪明人,尤其是满口歪理邪道偏偏能诡辩得让我心服口服的臣子,对,就是那个儒修门派里专门跑来辅佐我的修士,他自称永常。那家伙不仅老谋深算还脑洞清奇,陪我玩治国游戏很有耐心,我作再大的死他都会想办法给我圆回来……当年修长城的大暴动到底是怎么压下来(关键后来还给我修好了)一直是个谜。
不过我治国都要气笑了。在那个被修真者干预而风调雨顺无严重自然灾害的世界,所有人都懒得要死,跟印度人似的,仗着资源懒散度日,也没有什么奋起努力的传统。我考虑到这个类似九品中正制的选官制服确实没什么平民百姓发挥的余地,决定推行科考。
神奇的一点是在没有科考制的情况下各国的私塾发展得欣欣向荣,体系成熟,学费便宜,许多人都会去学几年,基础教育普及程度到了随便从田里叫个老农都认识几个字的地步。
永常说这是因为许多修士会在游历中收徒,资质缘分不说,强求不来,但除非资质缘分逆天,否则不识字的是不收的;民间有时也会有人偶然得到残缺的秘籍,要读懂也必须识字。
……真是个和修真息息相关的社会环境啊。虽然多数人都得不到机会,但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的概念和憧憬。
我推行科考,老牌世家对此不发表意见。来考的人没几个,水平高的更是寥寥无几,永常这才和我科普说有才的大多寻求仙缘去了,才华次一点的去私塾找点事做的同时著书立传写写小说,最次的不是回家种田就是回家吃老本。朝廷上的臣子不是世家就是世家拥趸,而世家都是修士门派扶持起来的,天然地忽视凡人。
……全世界都在修仙,这个社会怎么发展得起来。你告诉我这个世界怎么发展得起来。
所以后来我索性放开了折腾。
我算是看透了——这个世界超脱和世俗的天平长时间向一面倾斜,在某种制约下艰难地维持在摇摇欲坠的临界点。在人们根深蒂固的思想和修士们只着眼己身的态度下,世界像一棵得不到养分的树一样透支根部的营养,枝繁叶茂的假象下,树心正慢慢腐朽。
这种匪夷所思的存在于大部分群体中的落后已经保持了近万年。太荒唐了,这世界有秦始皇有蔡伦有祖冲之有牛顿有达尔文有爱迪生,可是他们都修仙去了,不为普通人做出任何贡献。
最顶尖的人才都被带走,将生命损耗在求道的路上,最大的回馈也不过让故国的百姓衣食无忧。他们名满天下(是的基本上有名的修士凡人也知道),研究出的思想的精华和瑰宝却遗失在漫漫长途中,终不为人所知。
它既坚强又脆弱,在彻底塌陷前和乐融融,很难前进,却也不会轻易倒退。可能它会这样继续存在又一个又几个万年,也可能它在一夜间倾覆。
在我离开前它有了些变化,不过这变化远远还不够。
世界危亡还轮不到我来操心,但不知道永常他们怎么样了。就我所知儒修全是臭牛逼脾气,心里骄傲得不得了,责任感重得和背锅侠英雄有的一拼,哪怕嘴上说的再冷酷心里看得再开,也觉得“世界不够好都是我的错”。我觉得他们早就看出来了,而且在积极想着办法……只是好像没什么用。
当然没用。社会大的变革通常只发生在灾祸面前,人都是逼出来的,那么懒是因为既然躺着就有吃的,多数人当然宁愿躺着。
修真门派像养猪一样养着凡人,就指着他们下崽儿随后在其中挑选徒弟。
不能多想,想多了心惊肉跳的。
我扔了盒子,随手把布袋搭在鞋柜上,又把我的刀塞进兜里。筑基期能用的法诀不多,最实用的当属袖里乾坤,我一般都是用在裤子前兜,出个门连包也不拎,或者意思意思拿个小包。
塞了刀我随手拿出手机,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徐晶晶给我打电话的日子。
她今天没有给我打,手机上没有未接来电。我翻了翻微信,她也没有留给我任何消息。她的最后一条朋友圈发表时间是昨天下午一点,内容是她把一个什么东西忘在寝室(这可太少见了),而且还是急用,只好打车去取。
我当机立断地给她打过去,但她的手机提示关机。
这下不妙了。
徐晶晶的手机设置了每到晚上十二点自动关机,现在离十二点还有大半个小时。这个强迫症重症患者从来不会让自己的手机电量低于一半,她急性胃溃疡住院衣服忘了拿还要打电话叫我带过去,都没忘记带着充电宝,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忙起来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她一定出了什么事。
不过应该不是危及生命的事,那天我去她家里住死皮赖脸地睡到了她的床上,晚上抱着她,就是为了给她画个符。有了这道符,我就能找到她的位置,并且只要瞄准她的没有导弹以及攻击力往上的武器,哪怕陨石天降都破不了防。
为了这道符我累得不得了,第二天起眼下青黑床萎靡不振,她还嘲笑我精气被小妖精吸走了……我就说你辣么美你说得对……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去看看的好。
快捷的现代设备是多么讨人喜欢啊,打车软件更可爱了,我完全可以在这个时间点叫来一辆专车送我去附近有夜班票的机场。我感应了一下她的位置,打开手机地图查询,发觉她正在一个地图标注没有路的大山上匀速移动,而且肌肉无力,处于药物导致的深度睡眠中。
……我用脚皮鞋底都能猜出来她是被迷8 我在筑基期仅有的两个赶路技能,御剑和缩地成寸之间迟疑片刻,毅然选择把自己的修为提升到分神期,循着符印瞬移过去,掉进一个黑咕隆咚的车后运货仓里。
里面空气凝滞,不知道除了人还装过什么,一股咸菜、海鲜和脚丫子混合在一起的臭烘烘的味道。车子开得很颠簸,这条路狭窄不说还坑坑洼洼的,倒是树木毫不介意土地的贫瘠,长得漫山遍野。前面两人座只坐了司机一个人,闷头抽着烟开车。
徐晶晶被反绑着手脚扔在货仓一角。车里还有三四个年轻的女孩子,被一模一样的手法绑了扔在另一角。
我看了看,徐晶晶的衣服着装都是她平常的风格,连胸花都没有掉,精心护理的发型看上去还是凌乱得一丝不苟,除了手表和耳环戒指手链被收走了,四肢不正常地向后反折以外,她看上完全就是睡着了,还因为不端正的睡姿打起了幸福的小呼噜。
我想象了一下,要是徐晶晶在运输中途醒来,发现自己被绑了,不知道会被送到什么鬼地方,她八成会吓得哭出来。瞧着这司机连夜开车的架势,半路上应该不会停下来休息,那么算下来,她在到达终点之前凭借脑袋脱困的可能性近乎于零。
而且徐晶晶为人一贯天真,她虽然也知道各种犯罪事件,但那些都距离她太遥远,她提不起多少警惕之心。她看起来又精明又冷淡,左脸写着“别惹我”右脸写着“快滚开”,其实心里特别小公举,特别容易相信别人。
这怎么得了哦。这么天真以后怎么混金融界?
再者,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个假期嘛,假期就要有惊喜。
我打定主意不直接带走她,直接带走也圆不回来。哎呀这一定会是个过山车一样惊险刺激的假期,想想都觉得满怀期待。我给徐晶晶松开绳子,注入一道灵气,下一秒,她就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她在黑暗中茫然地睁大眼,坐起后环顾四周,稍过了一会才想起自己被迷晕,脸色一变,眼眶马上就红了。
“嘘,不要哭,晶晶。”我低声在她耳边说。
她像一只被猎网网住的兔子一样猛地弹跳了一下,在起势半途又醒悟过来,极力压抑住了。但她明显振奋起来,脸上掩饰不住开心地凑到我身边,也像我一样小声说:“英英?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这是哪儿?”
“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说,“我看见你说要回寝室,刚好我在大学附近,就过来找你,走到半路突然脑袋一沉——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我和你差不多。”徐晶晶小声说,“我回去拿了东西,就是一份文件,原本是过几个月才会用到,结果教授让我明天就给他。我拿了文件,然后下楼,然后……”她停下了。
“然后什么?”
“然后我遇见一个自称李衿她爸爸的人,他问我李衿在不在,我说李衿没住校,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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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被吞的字数补上了)
我被这盆新鲜热辣不打折的狗血糊了一脸,十分冷漠,不知所措,只好沉默下来。
我算是知道李衿为什么神神道道给我打个电话含含糊糊不知所云地胡扯了一大通了,看来今天原本是她被骗出去卖掉。按她的性格推测一下,说不定她是坐视这里面几个姑娘被骗来,然后以此为证据报警什么的。
她被卖掉是我猜的,这种事在古代合法而且更常见,我见得多了。为了一点点银子,多半是酒钱和赌资,父亲卖掉儿女,丈夫卖掉妻妾,更让人心烦意乱的还有儿子卖掉尚能做活的老母亲,路上儿子骑着毛驴,老母亲颤巍巍地背着行李和顺路去卖的农作物,牵着毛驴,劝慰儿子“天冷了多穿几件衣服”。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对晶晶说。
她长得高冷,家世高成绩好,从小到大没受过挫折,所以其实又软又萌还爱哭鼻子。爸爸卖掉女儿这种事对她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但在亲身经历下她又能很快认识到这是事实。这不太好,我希望她能面对不可控的困境,但我不希望她接受这个困境出现的理由。
道德的沦陷其实不是细水长流的事情,它往往只需要一个瞬间,一粒种子。当你习惯了世界的黑暗和丑陋,你就会很快接受它,而一旦你接受,距离你自己作恶就只剩下一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