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魔头总是在找死 番外篇完本——by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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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稀奇,我以为我绝对不会梦见他,我的存在应该在他的人生里抹去。我宁愿他憎恶我,就像他一贯在我面前表现的那样,从他十岁遇见我的那一天开始。
梦里的他还是那么英俊,就站在我面前微笑。我看着他从瘦瘦小小的吉娃娃一样的一只长成威风凛凛身高一米九的男子汉,那张少有的、纯男性的脸上五官深刻,眼神里全是温暖和平静,笑容却透出少许忧郁。天呐,他笑起来可真是要人命,从小到大都是,但凡他笑一笑,我什么都会为他去做。
虽然他从来不肯领情。
这是我一生中犯过的最大的错,我不应该捡他回去。要是我想要养一个小孩子,我应该从婴儿养起,对人人喊打的女魔头来说,小孩子需要在在思想没有定型之前养,最不济也要养一个不够聪明和幸运的孩子。
无论哪个方面看他都不合适。那时候他已经十岁,古时候十岁的男孩子已经很成熟了,尤其是生在农家的孩子。而且他十岁那年还拜了个正道的师傅,接受最正统的修仙界教育,刚刚被美好的词汇建立了漂亮的三观,又还没有对这理想化的三观产生怀疑。
最重要的是,捡到他的时候我正在杀他的同门,还刚好杀到他的师傅。
其实我也很烦恼的,我清晰地记得那次是我扮成了一个富商家主母的婢女,做事情兢兢业业,主母要我给谁下药我就给谁下药,要我让谁滑胎我就让谁滑胎,妥妥掌握主母无数黑账的左臂右膀。主母许诺说会把我嫁给管家做个正头娘子,虽然我不稀罕吧但还是叩头谢恩,结果没过几天,主母就通知我说某某商人看上我了要我去做个小妾。
我花了一晚上思考怎么用后宅的方式解决这个困境,无果,最后我用一分钟把主母绑到一间人迹罕至的破屋。
没辙了,害人我还行,这招我不会拆,只好和主母一拍两散。
一拍两散之前我认为我可以和她谈谈。
为了照顾主母娇弱的皮肤,我特意带上了一匹新绸,撕成条用来绑住她。给她坐的椅子是她最喜爱的那把太师椅,各个方位都无死角地垫上白毛丰厚的雪兔的皮,然后还有凝神静气的熏香,是她最爱的、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的昂贵货色。
我还带了她压箱底的首饰和衣服,她醒来的时候我正为她上妆。
经过细致保养的皮肤柔软而富有弹性,没有受过苦晒过光所以细腻且白皙。她用的香粉、眉笔、腮红和口脂都是植物做的,上色强但颜色不深,美化效果其实很一般,但是底子好,稍微涂涂抹抹修饰一番,就呈现出千娇百媚的姿容。
我后退一步,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满意。只可惜玻璃镜在这时候是顶层勋贵才有资格使用的御贡品,不然给她看看,她一定会为自己失神。
“薄荷!”她面带愠色,低声斥责我,“你这是何意?”
我记得我说:“奴婢实在是被逼无奈,只能出此下策。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人急了,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我,我知道她急了,而且开始害怕我。
我于是叹了口气:“夫人在做之前为什么不怕呢?”
她说:“薄荷,这么多年,我待你不薄。”
你给我取个名字叫薄荷就已经待我很薄了,天天清凉得跟什么似的……好吧,这位主母确实待我不薄。
我有最高的份例和最多的赏银,但那是因为我经常为她做脏活;夫人吃剩了、喝剩了、用剩了的东西常常都会给我,结果是我全部都扔了;她还打过主意要我做她丈夫的小妾,为了帮她笼络她丈夫的心。
呵呵。这份不薄我反正不想要。
我摆开了架势要和她促膝相谈一番,说“就是因为您待我不薄我才更要在您死前和您掏心窝子说几句话”,下一句还没出来,一群正道人士夺门而入,搞得我很没意思。
顺便说一句,他们正道进门真的要喊口号的,我最常听的就是“妖女受死”和“魔头哪里跑”,记得最深的是一个认错人的上来就喊“惊魂我要你不得好死”,搞得我连惊魂这人都记住了。
当时我的男孩就在最后面,不过个子太矮人太小实力最弱所以我没注意。谈话被打扰了叫我很不高兴,不过这么一来我发表意见的兴致也没了,只好先给了满脸欣喜若狂的主母一个痛快,然后才腾出手来料理这群扰人心情的修士。
几招而已,他们像被割好的麦子一样倒下了。我一直杀到我的男孩和他的师傅面前,随后他冲了出来,拦在我和他的师傅之间,在我以为他要拼死一搏的时候跪下了。
“请您、请您不要杀我的师傅。”他直视我,有些胆怯地说。
“肖尧!不许求这女魔头!”他师傅在他背后目眦欲裂,他没回头,固执地盯着我。
他那时候又小又黑又瘦,但出奇地合了我的眼缘。我说:“好。不过你要和我走。”
“你这魔头!肖尧绝不会和你走的!”他师傅又急又气,像个死到临头叫嚣不已的反派。他回头给师傅磕了三个头,然后爬起来,跟我走了。
现在想一想,我为什么会答应他呢?是因为他的眼神吧。那么自信满满的肯定,莽撞大胆的无畏,就好像世界上他所想要的事情都会实现,他犯了错都会被原谅。他的眼神在说“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完全是孩子的忍辱负重,但我并不为此生气。
不管怎么样,十岁之后,他成了我的男孩。
梦的收尾是一片虚空。虚空里有一条看不见来去在那里的的河,像一条垂挂的绳索,河面上飘着无数莲花河灯,我跟着河灯走,走到最后突然失重。
我醒了,正睡在我的床上,钱铮趴在我的床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撑不住睡着了,终于写完……
下一章审读没通过是什么鬼?!
第47章
开学日期临近,为了错开人流高峰,我提前报到时间两天到了学校。
寝室里属于徐晶晶的床位上已经空无一物,我们三个人的位置上都摆得满满当当。她的天蓝色蚊帐取下来之后,整个宿舍好像突然间扩大了好几倍,这份鲜明的对比并不刺目,然而还是令人稍感惆怅。
我到我的座位上收拾东西,取下防尘的布套,把全部塞进书架、床上的杯子笔筒和小摆件都放回原位,拆被子换被单,把要洗的全部打包,准备送到洗衣店里。这一套我做得驾轻就熟,毕竟我也是做了多年村妇和奴才的人。
在拆枕套的时候,我从枕头下面翻到一个礼物盒。
白底黑格的外包装,没有系彩带,而是直接把包装的一角内折固定。看得出来做这个的人手艺很好,彩纸精确地贴合在方盒上,末端的黑色线条和下方的线条重合,不细看根本看不出痕迹,八个角都做了内凹的处理,圆滑不尖锐,同时有效避免了硬纸重叠处的坚硬扎手。
没打开之前我就知道我会喜欢这个礼物。我拆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串手链,和一对耳坠。
银白色流苏手链上挂着一条蓝色的小海豚,耳坠则是不对称的镶钻音符。它们躺在黑色的丝绒垫上,像是曲线纤长到鬼魅的美女,朝我招摇着姿态。
我真的很喜欢它们。
但我不清楚是谁送的。
……好吧好吧,是徐晶晶送的我知道。只有她会送这样华而不实的礼物,水杏要送我礼物只可能是请我吃东西,李衿要送我礼物肯定是专挑贵的或者直接打给我现金,只有许晶晶是个富家乖乖女,会送女孩子之间送的东西,例如精致的小饰品、口红或者裙子。
我不太习惯戴首饰,当年做皇帝的时候头上顶着不知道叫什么的一种头饰,不是影视剧里的冕旒,而是更类似西方皇冠一样的帽子状的玩意儿,重就不说了,我还受得了,关键是那东西还特别不牢靠,全凭仪态(走路的时候头顶几本书不掉的功夫)撑着。还有我假扮成孀居的有钱寡妇的时候,头上五花八门的发簪,哪怕是走路生风垂下的部分都不能晃一下,晃了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不是名门,不是名门就会有地痞流氓打主意。
而且回来的这几个月我没有戴耳钉,耳洞都长好了。
但这应该是徐晶晶的临别礼物,我猜是那天我们分开之后她又回来收拾东西时给我放在枕头下的。
我戴上手链,在原先有耳洞的地方用耳坠针穿孔戴上耳坠,又翻柜子找出我的镜子。从我回来的那一天起这面镜子就被打入了冷宫,因为在那三千年里除非必要我一直不怎么去看镜子,而我需要看镜子的时机少之又少,久而久之,我便失去了对镜子的敏感度,常人看见一面镜子怎么也要扫一眼,我却通常就是无视。
好像我真的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不管是在哪个世界。
我拉开窗帘,在阳光下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单从长相来说,这张脸是偏向可爱而非美艳的,但镜子里健康的象牙白皮肤、漆黑的长发和胭红的唇所形成的视觉冲击会让人的感官不由自主地荡漾起来,然后心神不定,下意识一遍一遍巡视这张脸上的缺点。
这张脸……当然没有缺点。它不会有缺点,相由心生,肉体会忠实地反映出修士的本心。你只会越认真看它就越沉醉其中,因为它的搭配是如此融洽,又是如此令人心旷神怡。你长久地、长久地注视它,而后假如你足够敏锐,你注视这张脸,会渐渐瑟瑟发抖、冷汗津津。
我原先看我的眼睛,像看一块棕黄色的琥珀;现在我看我的眼睛,觉得它像是纯黑的瞳孔上浮现了一层阳光。
那张面孔依然很熟悉,黑头发和杏核眼,椭圆的脸型,长眉毛,不高不矮的鼻子和小巧的嘴唇。可是此刻我看着她,像是透过漫长的时光,去欣赏一个素昧平生的封面女郎。
除此之外徐晶晶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这个有些夸张的耳坠非常配我的脸型,虽然就我个人感觉无论是什么耳坠都会很配我的脸型……最后我在包装纸的内侧找到了徐晶晶留下的她的新地址,和一句简讯。
“你是对的。但这些不该由你来做。”
早上折腾好了寝室,我就没事干了,直到报名之前都有空闲。赵漫沙恰到好处打来了电话,我站在阳台上听她絮絮叨叨讲着生活琐事,无非是价格高一些的日常罢了,其实烦恼都是老一套,自己脸上长了皱纹,谁谁的儿子结婚了自家的还没影子,谁谁和老公正在闹离婚弄得家里孩子很尴尬,杂七杂八说了一大通,她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邀请我到她家去。
我答应了,约定她马上派人来接我。
来我的还是那个沉默的司机,好像也是保镖。一路无话,我摸出手机玩数字游戏,半路上手指一个不慎点到了弹出的新闻,好像是什么高速路上车辆侧翻造成了交通堵塞,辛运的是没有人员伤亡。我看了看时间,就是我接到赵漫沙的电话之后没几分钟。
司机把我送到了楚家大宅。
这里维持着一个老宅应有的肃穆和庄重,因此也显得有些沉闷。正是天气转凉的时候,院落里的树木郁郁青青,空气里水汽充盈,地面在尽力伸张四肢的树木遮挡下避免了长时间被阳光直晒,没有热力往上冒,踩上去反而还凉丝丝的。
赵漫沙微笑着在门口等我。
那种热诚,像一个母亲等待孩子归来。
我……我在她慈爱的眼神下浑身不自在。如果我还有这种生理现象的话,我的鸡皮疙瘩会起一身。
对我来说恶意和掺杂着恶意的所有感情都很好应对,但是我不太擅长应对善意。我不知道我能付出什么,能给出的我都给了,但是怀着善良的心走向我的人总是要求得太多。他们希望我变得更好,希望我停止杀戮,希望我放弃仇恨——我先前有可能发生的经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常识——他们热情洋溢地对待我,希望我能回报他们想要的改变。
这总是让我为难。我不愿意改变。
我不明白赵漫沙想要我付出什么,但杀了人家一个儿子,迁就她一点也不碍事。
“千盼万盼,可算是把你盼来了。”她笑吟吟地挽住我的一只手臂,把我往里带,“来来来,阿姨出去一趟给你带了好多礼物,快来看看,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告诉阿姨,下次只带你喜欢的……”
她把我拉进一个衣帽间,里面没拆封的衣服和鞋盒就像小山一样堆在一起,而另一边整齐得多的显然是穿过的。常规来讲这时候她就要一挥手指着地上的小山告诉我“这都是阿姨给你买的衣服鞋子首饰全是定制的哦”,然而她只是拉着我往前走,走,走,穿过了衣帽间,从里面的另一扇门进了赵漫沙的卧室。
哦。
只是走衣帽间要近一些啊。
我觉得吧,这个女人我真是看不懂。
当初评价她为人处世四平八稳是不是我说错了。
虽然我不是期待她会送我昂贵的奢侈品,真要送我也都会拒绝,毕竟这个城市识货的人还是多,万一被认出来穿的都是啥啥啥而我压根儿不了解,那多欺骗广大群众的感情,也容易让人怀疑自己的眼光。可是这女人现在这么不按套路来,是不是有点不符合人设啊。
她的卧室目测比我家客厅还大,外面有个落地玻璃隔开的小阳台,里面还有梳妆台和那种喝下午茶吃点心的欧式小桌椅。除了连通衣帽间之外还有两个门,我估计一个是洗漱间,另一个就估计不出来了,然后赵漫沙就在我面前打开了那扇我没估计出来的门。
当然不会有什么金光闪瞎人眼的特效,不管里面是不是装了什么价值万金的东西,毕竟都是凡物,不会一打开里面的东西飞起来就是跑,或者你拿到手上之后死活驱使不了。她推开门,然后招手让我过去,给我展示她买来的东西。
一个精致的皮质玩偶,一盒没有任何字体标签的糖果,几块丑丑的手工巧克力,一条漂亮的手编锁骨链,还有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
赵漫沙笑盈盈地给我介绍:“这个玩偶是老店里做的,我们家两个儿子小时候的玩具都是在那家店里选,品种虽然不多,但是都是老手艺人,什么玩具都只做一个,讲究多得很;啊这个糖果是我最喜欢的小厂生产的,可惜经营不当破产了,厂子小,我就买下来只做家里的糖;今年过去看了一眼,顺手做的巧克力,我都说不好看不要了,他们还是给我包起来了……还有这个,我在街上看见一个画家自己染线自己编的项链,就买下来了,你戴一定合适,裙子是我看见了觉得和项链很配……”
我微笑点头听着,觉得这个问题太严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hhh你们好哇大家开不开心啊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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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疯狂爱慕我的人一点儿也不少,这句话我说的可是一点儿也不亏心。
不少人就是爱我这个调调,神经病、喜怒无常、杀人如麻但是又出乎意料的很好说话,多数时间里呈现给人们的形象都好像很温柔很耐心似的,作恶都是因为过去经历了太多的苦痛,所以疾世愤俗、仇视世界。
一个人但凡强大和成功,那么不管他或者她是好是坏,总会有人不计较外表、不计较性格、不计较过去地喜欢那个人。说是肤浅也好,说是愚蠢也罢,这是人之常情,一切生灵的择偶倾向大体而言都是慕强心理作祟,所以其实也很好理解。
但我们大可以把“爱情”这种感情掰开了说。有些人会因为外表而疯狂爱上另一个人,有些人迷恋财富就像向日葵迷恋太阳,还有些人追求精神层面的共鸣。爱情的表现形式大体就是这三点,别的也不过是依照这三个中心发散和深入地细分类别。如果稍微再深入一点点去看,我们不难发现,无论是爱慕对方外表、爱慕对方财富还是渴盼与对方心灵交融,爱情的最终目的还是悦纳自己。
这世界上哪里有“爱别人”这回事呢?从本质上说,人只会爱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