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魔头总是在找死 番外篇完本——by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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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向下望去,仍旧能看见正常外表的惊魂。那曲悠扬的、神秘的小调又响了起来,但这次我听见是谁在唱歌了。
是整个无尽海的涛声。
是惊魂。
我在海水中听见这首歌,仿佛来自旷野、天际、人群深处。它不断回旋不断回旋,好像从未有过改变,同一个音节不知疲倦地奏响了一遍又一遍——那乐调是每一滴水的震颤,是每一条鱼的心跳鼓动,是每一株植物的随波曼舞,它们汇聚在一起,每一种声音都自得其乐却又融洽和谐,变成来自亿万万年前的余音和将要抵达亿万万年后的回响。
这短短的时间里我心中流转过千头万绪,可最后我只是想,他唱得真好听啊。
水波温柔地将我推到了水面。
我想象过我回来之后会是何种景象。
人间的发展滞停,导致这世界已经沉寂了太久,我以为它会一直沉寂下去,到支撑不住的时候像死水一样腐烂。
改变和进取不可能指望修士,我在理解修行界之后认为修士完全没可能推陈出新。很简单的道理,无论手段有多么的五花八门,分成了多少种类,有剑修、符修、儒修,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旁门杂修,看上去花团锦簌,可说到底修士追求的都是大道,是长生。
想想吧,一大群人在很长的历史里只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做个类似的比对,就相当于一个十万人数的小国家从建国开始就不断为了同一个目标——而且是个人的目标而奋斗。
初初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么再加上一个时限,十万年起。
这其实不算是很大的数字,尽管有两个十万,修行界嘛,十万委实不算很大的度量单位。
然而但凡一个稍有理智的人仔细深思一下,就会为这种恐怖的行业膨胀和人才堆积所造成的臃肿而毛骨悚然。
这十万人可都是实打实的精英。修行的门槛在这个世界不高,但也非常有效地杜绝了所有的蠢货,难得有几个脑袋不灵活的,那也走的是“大巧若拙”的路子,不是那种拎不清的蠢货。
而且修行界从来不缺少惊才绝艳的,放出去能够在这个人所走的道路上光耀数千年的天才,衬托得好几代修士都在这个人面前黯淡无光。
事实上这里的人数还是我大大削减之后得来的,修行界的人口增长率不高,多数修士根本就懒得收徒,可是走上修行之路之后活个几百年不在话下,哪怕中途死亡率不低,但就像是食物链的结构一样,高阶修士很难死,低阶修士死多少来多少。
假如把修行比作攀登高山,哪怕是世界最高峰,在这样漫长的时光中这样密集的登山者的攻势之下,也找不到一块前人不曾踏足的地方了。
修士想要推陈出新?
很遗憾,所有现阶段的“新”都是前辈们曾经钻研过的东西,所有现阶段的成果都是前辈们已经得出但没有深化或者传承断绝而无名的成果。
只不过源源不断涌入这个行业的天才实在是太多了,而这个行业的历史又实在是太长,每一个小分类下都有着浩如烟海的知识和经验等待着修士们掌握,于是现在的天才们已经不再以“新”而论,现在的天才都只能因为很快学会前人留下的知识和修补前人成就而被称道。
修士们对此好像全无所觉……其实很好理解,许多灾难根本不是局内人能够轻易看出的,我看他们如烈火烹油,然而在这个世界,修行界从未有过低潮,修士们完全没有修行界可能会崩溃的意识。
一个不知道死的人是不会惧怕死亡的。
但“死”也是人的本能,因而还是有很小一部分修士,比如儒修,隐约意识到不对。
再次来到这个世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修士们有没有感觉不对劲。
情况应该不至于太差,毕竟天道还在兢兢业业地维护世界,可是在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之前,最多也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罢了。
活得太久之后能够在经历的事件都已经大同小异了,我活了三千年就无比深刻地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我十分搞不懂那些活了几万年几十万年的怪物在想什么,又为什么愿意活这么久。
我觉得我大概会看到和上次来相差无几的景象,就算过去了很久,变化也不过是渡劫期修士的府邸少上几座又多出几座,各个门派中的修士少上不少又多出不少。
但事实出乎我的意料。
不是变化太大,因为我根本没上岸去看看,估计我也没有时间。
此刻我站在水面上,而天空中密密麻麻地悬停着数也数不清的修士,踩着飞剑、盘坐于莲花、手执符箓、身边站着人偶,我一一看过去,不少都是我认识的,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有许多甚至还没有入门,而现在,修为最低微的也是金丹期。
他们其实每个人之间都留出了不小的距离,但因为数量太多,铺天盖地犹如蝗灾时飞掠天空的蝗群——场面的壮观难以言表,大概只有用海底随着洋流迁徙的数以亿万的鱼群可以相比拟。
我甚至生出了自己还没有从无尽海浮上来的错觉,而他们就是无尽海中的鱼群。
这当然不会是,也不可能是错觉。
穿着不同的服饰,分为不同的门派,其中有魔修也有正道,势不两立的双方并肩站在一起同仇敌忾,场面大不说,还特别有一种我是个超级大反派的感觉,逼得打生打死的双方都暂时和解了。
他们都垂着头看我,最近的一个也距离我有近千米远,但每一个人的眼神都牢牢锁定在我身上。距离我越近的修士修为越低,但极目望去,在这里的所有修士,竟然没有一个在筑基期以下。
我一动不动,不知该作何反应。
原以为过来度假,结果露面就看见修罗场。
不对,修罗场好像不是这么用的……这应该是传说中的“与全世界为敌”……不过全世界的范围没有这么广,算了随便吧,领会精神。
这场面好像也没有我说话的余地,虽然我其实还挺想说些什么的。
我从兜里抽.出我的刀,刀鞘封禁着它,我才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刀了。在场的修士因为我的动作而绷紧神经,天上地下那么多人,却安静得连飞鸟振翅那么大的声响都听不见。
万籁俱寂之中,耳边却隐隐约约响起了无尽海的歌声。
它变得又低又柔,然而依然,如同我在海中听到的那样,无数个微小的声音汇聚在一起鸣奏,饱含生机。
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追求极致,所有的休止符都是在为高.潮铺垫基础,像是生命短暂的蝴蝶一样,人们只能看见它流连花丛,而不知晓它为了长出美丽的羽翼忍耐过怎样的寂寞和痛苦,它自已也好似不在意一般,只是醉生梦死,然后枯萎在泥土里。
我以为修士就是那样。
多数人最高的成就只是另一部分人传说里不会出现的起.点,只有少数能够攀登高峰,而最为可怕的是他们所能取得的成就几乎是天生的,就像是蝴蝶,长出什么翅膀看的是种族而非努力,修士的修为,看的是悟性天赋。
其实凡人也差不多,大哥不说二哥,好不到哪里去。
但起码凡人更有意思,也更多姿多彩。看修士就像看一场万人马拉松,固然不缺乏亮点,像是带伤坚持、跑在末尾的爬也要爬完全程,可是亮点永远是最少的。
真正了解马拉松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场非常孤独、非常寂寞的,只和自己的比赛。
修士的人生既像是蝴蝶又像是赛跑者,不允许犹豫和软弱,不允许平凡,就好像这些都是罪过。
我没什么立场也没什么资格去批评什么,但是这种风潮……它是不对劲的,就是这种看似特别积极向上的单一的目标,在生命对于死亡的恐惧的推动下蔚然成风,阻碍了世界成长。
凝重的气氛中无尽海的歌声那么清晰,又低又柔,所有微小的、不同的声音鸣奏,像是梦一样。
我忽然又有了说话的欲.望。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3来了来了……不要紧张,不会弃坑的!
第126章
场景和时机好像都不太对,也不是良好的发言应有的气氛。
但对发言来说最为重要的一点得到了满足:在场数万名修士的注意力都牢牢锁定在我身上,而他们也绝对都会全神贯注、巨细无遗地牢牢记住我的任何一个哪怕是微小到寒毛的举动。
像是电视剧里劫匪把枪抵在普通人的头上,于是包围着他的数十位警察盯紧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我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把刀塞回了兜里,然后冲他们摊开手,随机朝着一个方向走了两步,想要示意自己没有打算动手。
但被我靠近的修士们集体连退,动作参差不齐,各出奇招、快慢不一,我看见一片人头涌动,数秒的大范围灵气波动后,我前进的方向留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包围圈像是被咬过的煎饼,咬的人牙口还不太好,边缘像是撕下来一样不齐整。
……按理说人数那么多,气氛那么肃穆,我应该感觉到悲壮或者诸如此类的一些情绪,然而实际上看到此情此景我除了无言以为对之外,唯一能说的只有四个字。
妈的智障。
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动作太不整齐了,就算是大家是聚在一起的一伙人也没有半点相处融洽的样子,不同门派不同阵营的修士有各自的抱团小队伍,行动的时候最多也就只是顾及一下自己的小队伍,没有半点配合他人的念头。
我被祖国惯出来的强迫症让我对一切不够整齐统一的列队都抱着轻视和看笑话的心思,他们哪怕是人数再多、实力再强,在我眼里也不过是被强行凑在一起的虾兵蟹将,没有战斗力的小喽啰。
——说真的,这群独来独往的修士真的有打团战的能力吗?他们的修行里每一步都在说“修己”,根本没有配合别人的概念,我甚至怀疑真的打起来之后他们误伤自己人的几率远远大于打中我的几率。
真正让我放在眼里的是把他们强行凑在一起的力量。
我站在原地,看着除了退后之外再无动作的修士,又看了看那些一直都原地不动的,说:“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没有人回答。我的声音空荡荡地漂泊在人群中,像个无人问津的冷笑话。
“没人说我也知道,也就那几招,什么‘魔头将在此出世’,什么‘此子将酿成大祸’,发动舆论误导人群而已,我见得多了……最多这次主使者特别与众不同,而且,或许也不算是误导。”
我慢慢打量着距离我近一些的低阶修士,站在我身边的全都是低阶修士,也不知道是谁作出的安排。
常规来讲让低阶修士打头阵探底是正确的做法,但是打探虚实明明就是战斗刚刚打响才会有的举动,而现在的局势很明显跳过了前期,直接进入了正面刚终极boss的阶段。
被我注视的修士都移开眼神,没有一个愿意和我对视,就好像畏惧我的眼睛里有什么魅惑人心的力量,或者说他们仅仅是出于畏惧——这就很没道理了,就我的估计,这个世界距离我飞升已经过去了至少五百年,时间长度应该会在五百年到一千年之间。
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那些活的稍微久一点的修士不至于忘记我,但我的消息不会再流传下去,所以低阶的修士也不至于会知道我。
然而他们的确对我心存畏惧。
我随便琢磨了一下,就又把这扔到了脑后。
“在过来之前我都还对整件事云里雾里,既感觉像是明白了,又有些似懂非懂的。但是过来之后我忽然全部都想通了,包括我之前犹豫的关节,还有我不敢确定的,关于他的身份,还有我过来之后的经历……皇帝、王爷、宰相、将军,可能还有商人、浪子和小厮。”
我踱着步,没有走出包围圈给我预留出来的空白。现场寂静无声,而无尽海在我脚下高歌,乐曲中有股会让一切生灵动容的东西。
奇怪的是我以前并没有听到过这歌声。
可能也不奇怪,我以前还没有渡劫成仙。
这里没准儿汇聚了目前为止修行界最为精粹的力量,除开还没入门的杂鱼和还没有攻击力的刚到筑基期的小辈,我可以断定所有的修士都来到了这里,装备了自己最强的灵器和满满的在战斗中补充灵气的丹药。
我将要面对的是修行界有史以来或许最为慷慨和荒诞的一场战斗,他们重视我到用上了最为嗤之以鼻的人海战术。在这之前只有凡人才会这么做,利用人数的绝对优势达成胜利——修士们对此嗤之以鼻,他们追求极端的“精”,正如同他们追求极致的个人主义。
修行界最强的九个渡劫期就隐在千里之外,千里之远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瞬息,所以这个距离其实和贴着我的后背没什么41 和当初最生无可恋的日子理我所拥有的心情非常相似,但好像又更加具有人性一点,因为此刻我并非丁点情绪也没有,在我心中还有些许的惆怅,只不过这惆怅并不浓烈。
“其实我一直都是那种情绪不怎么高的人,大概是拥有的很多,永远都能得到更好的,所以悲喜都很淡,而且总是很快就忘记了。”
我低下头看着无尽海,反正我知道在场的修士肯定都在认真听。他们是我的人生中听我说话最认真的一批人,因为我自己也知道我说话的特点,跳跃性极强、前言不搭后语,经常说着说着就自顾自地发呆,从来不考虑听众的心情。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总是只说给我要杀的人听。
他们都听得很认真,而且你不能小看人死前的智慧,又是我能得到惊人之语。而无论他们的身份是贩夫走狗还是修士大能,临死前也就那么几种反应,破口大骂、沉思不语、跪地求饶或者念念有词地忏悔。
我遇见过死前像是哲人一样的小孩子,也遇见过死前痛哭流涕地求饶的修士,可见智慧、灵性这玩意儿跟年龄实在没多大关系。
“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起码现在我理解了。”我叹了口气,“要是以前的我站在这里,一定什么都不会做。我以前,包括现在,一直觉得自由是最重要的。像是那种二选一的题目,尤其是‘火车开过来,一个小朋友很听话,在火车不经过的那条轨道上玩耍,另外五个不听话,在火车要经过的那条轨道上玩耍,你可以变轨,会不会变轨’的题目,我从来都说我不管,我没有那个权力。”
修士们默默地听着,有人能听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绝大多数都不知道。
这道题选什么都是错,所以我什么都不选。我觉得做一些关于这道题的讨论也很没意思,生命难道是数量可以衡量的吗?一个人的生命就一定小于五个人的?又或者规定有多重要?让一个人的生命大于五个人的?
“那时候我真天真。”我说着,竟然笑起来。
生命不能用数量来衡量是多么天真的想法。
其实从道理上讲没什么错,就是太天真,太理想化了。这道题其实可以这么出,稍微改良一下,就假设一个环境,一方是一个人,一方是一万个人,二者只能够救其一,或者让数字再悬殊一些,一方一个人,一方是一百万人……救谁呢?
难道去救那一个人?
虽然数字差距变大了,可是道理是相通的啊。
以前的我一定会觉得自己没有权力,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一种逃避。
明明小朋友们自己都做出选择了,本来去考虑要不要变轨,就是受了“五个对一个”的影响。
我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还东想西想一些有的没的真是够了,随后从兜里抽.出我的刀。
妈的。
我他妈还真就是有这个权力。
这动作引起了高度警惕,于我对峙的修士们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我捏着刀,觉得这次我惯用的武器实在不太趁手,这么小一把刀和几个人打还好,现在这么多人一起上,还是用剑合适,剑气一扫一大片……
桃木的刀鞘突然融化了,覆盖在刀身上,又顺着朝下的刀尖往下淌,凝固成剑的模样。
不,不是剑的模样,这就是一把剑。
我怔住了,因为无论是刀还是戒指都是前主人给我的,包括我的葫芦,预示了我的离开和我的归来。
唯独刀鞘是佛的赠礼。
神光屡次救我,他也觉得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