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妻完本——by九亡

尤其是近一次皇帝来的公文上还提到善堂，夸赞了慕云腾的义女。
慕清秋有点牙痒痒，这皇帝，真是老奸巨猾，她讨厌被人算计。
唉！事急从权，让她眼睁睁看着灾民不得安，她也过意不去，何况天都府善堂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还有雅客居、彩衣坊、（美味）糕点铺，宫里的娘娘们可都从彩衣坊定期拿货呢！
为难之时，慕清秋给距离沐阳县最近的善堂，兖州府写了信，派了几名特训兵护送苏孝文前去筹款。
原本年终各地收益都会送去古阳镇，年前慕清秋担心沐阳县遇到打手的急事，便给兖州府善堂去了信，没让送钱，现在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慕清秋有点无语，怎么感觉自己上赶着给皇帝陛下收拾烂摊子？
好吧！谁让人家是皇帝呢？能抱紧皇帝陛下的大腿，这买卖还是挺值的。
这么一想，慕清秋心里稍微舒坦了点。
兖州府善堂的掌事岩峰听说慕清秋在沐阳县，亲自跟过来，一见着慕清秋激动的跪倒在地，一头磕下去，竟有些泪眼婆娑。
岩峰都五十好几了，这一跪，还是当着慕云腾、元玄、轩辕宇等人的面，闹的慕清秋很是无奈，还略有尴尬。
赶紧将人扶起来，请进屋。
岩峰激动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满脸激动未退，高兴的说：“这是八十七万两。”原本可以更多，但年前沐阳县这边受灾，好多人都跑到兖州府，兖州各处善堂一下子拥进数千人，这段时间正是入不敷出的时候，不过主子需要，就是勒紧了裤腰带，也得把银子拿出来。
慕清秋看着厚厚的一叠银票，微微皱起了眉头。
岩峰是善堂的掌事，也是整个兖州府各产业的总管事，慕清秋在兖州的产业除了善堂，还有彩衣坊、（美味）糕点铺、饭馆、田庄、鱼塘……
三年前兖州开办善堂起，随后各类产业陆续开办，到了前年年底，兖州的收益是每年八十万两，去年冬天沐阳县受灾，兖州必定受到牵连，怎么会拿出八十七万两的银子？
岩峰活了大半辈子，能得一府管事，自然有些眼力劲儿，见慕清秋神色微变，心里咯噔一下。慕清秋将产业交给他打理，他做的很努力，也希望得到慕清秋的肯定，可是此刻发现慕清秋似乎并不满意，他老巴巴的心有些失落、也有些委屈。
慕清秋拿起银子，从中抽了五十万两，余下的全部推给岩峰。
岩峰虽然低着头，却注意着慕清秋，发现慕清秋将好些银票推过来，一时有些不明白，心里漏了一拍似的，好像慕清秋推过来的是遣散费，他要被辞退。
“岩爷爷，这些银子你拿着，沐阳县受灾，兖州各处善堂产业必然受到波及，这时候咱们善堂也是正需要银子的时候，不能挖断了自家墙根。”除了连婆婆等人，慕清秋很少在谈正事儿的时候用长辈称呼，可是岩峰的样子实在让她有些心疼。
五十多岁瘦巴巴的老人家，大老远颠簸过来，就是为了给她送银子，慕清秋甚至注意到岩峰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很旧了，怕是过年连件新衣服都没给自己买。
慕清秋一向对自己产业上的人宽厚，工钱发的多，一年四季的衣裳和节礼都有。
可是岩峰，唉！想来是以前苦日子过怕了，生活要求降低，才导致给自己用银子总是畏手畏脚。
“这、这……”岩峰惊呆了，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岩爷爷，善堂近四个月收留了多少人？”慕清秋突然问了句。
“五千七百八十三……”岩峰下意识的报出个数字，刚说出口，就愣了。
慕清秋心惊，居然这么多。
兖州共有善堂八家，均下来每家新进七百多人，这些人的衣食住行，暂时都得靠善堂，累加下来，所需耗费会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关键是，由于灾情，慕清秋在兖州的其他产业，生意肯定大受影响。
相当于，花费较之以前翻倍增加，收入较之以前急速降低。
这种情况下，如果接了岩峰送来的全部银子，那就是绝了兖州善堂的生机。
这种事，绝对不是慕清秋想看到的。
人的心都是偏的，慕清秋虽然同情兖州灾民，但她不会以折损善堂根本为代价，给皇帝收拾烂摊子。
慕清秋浅笑的看着岩峰，缓缓道：“这么多人，可不是小数目，不过他们大都是雪祸避难过去的，等开春万物复苏，想必还会折返原籍，咱们坚持一下度过这道坎就好了。”
慕清秋的善堂之所以赚钱，是因为她充分利用了善堂的人力，用这些人力办产业，创收益。
但是像此次暂时避祸而去的，用生意场上的话说，是只出不入的亏本买卖。
不过慕清秋办善堂，赚钱本就不是她的目的，想起冻死在路上的那些人，能给五千多人一处暂避祸事的安全过冬场所，已经体现到善堂的存在价值，这很好。
慕清秋心下盘算了一番继续说：“这些人回家时，每人发二两安家费，其它的留做善堂用度。岩爷爷，咱们善堂自己也要运转，一下子掏空了，自家人吃用怎么办？”
一句‘自家人’听的岩峰感动的差点哭了。
二两对于平民可不是小数目，有了二两银子，足够那些人顺利回家，等返回原籍，自有地方上的安置。
慕清秋猜测，此次雪祸，沐阳县是重灾区，善堂收留的五千多人，恐怕有大半是沐阳县逃难过去的，看来得加紧重建了。
岩峰知道自家主子心善，待下人好，可他没想到竟真的如此重看他们。
大家说的不错，慕清秋就是观世音菩萨座前的童子，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们这些受苦受难的人的。
想起头几年自己的窘迫，岩峰眼睛发红，真落泪了。
☆、129
默默的，岩峰手有些发抖的将银子拿起来，坚定的点了点头：“好，一切都听、都听您的。”
送走了岩峰，慕清秋又向苏孝文询问了善堂的具体事宜，听苏孝文细说后，又往豫州府写了信，让豫州善堂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支援兖州用度。
完后慕清秋将岩峰带来的五十万两银子交给慕云腾，继岩峰之后，慕云腾的手也有些发抖。
同样羞愧的神色过后，是同样坚定的眸光。
有了资金，重建工作继续进行。
重建工作中，重中之重是修缮塌毁的房屋，而好多房子被大雪彻底压垮，修缮比重建还费事，再加上兖州这地儿冬季严寒，修缮过的房子要是再遇到大雪，难免出现二次垮塌现象。
尤其是各处村落的土坯房，更是要不得。
大雪积在土坯墙根，化成水，水侵入土墙内，土墙承受不了过多的水分，泡垮，想想就觉得不牢靠。
介于此，慕清秋的建议是彻底重建，在各村附近重起一座新村子。
建设新村子，整体规划布局什么的，只要安排合理，新村子会很齐整，这工作自然是慕清秋亲自操手，脑袋里装着前世格局，又有这辈子无数次房屋规划的先例在，操作起来，得心应手。
忙碌时，时间过的总是很快的。
转眼已进入三月。
再此期间，皇帝拨了一百万两银子过来，将慕云腾缺钱的问题彻底解决。
还有那些死后被丢进深坑里，以及死在路上被大雪掩埋，雪化后暴漏出来的尸体，除了被认领的，余下的都已安葬。
慕清秋提议在沐阳县三十里外的巴砚山开了一片墓园，墓碑林立，墓园入口处加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天昭贰壹贰年雪祸死难者遗骨安在。
只是林立的墓碑上，大都空白一片，一下子死了数千人，在信息落后的时代，又能分的清谁是谁呢！
其实起初慕清秋建议建墓园的事，大家是不赞同的，毕竟天昭国人的传统还是死后入祖坟，将这些人的尸体全都葬在墓园，死者家属来认领尸体怎么办？难道挖开坟头找？
理由确实是理由，可是死者那么多，尸体真的会有家人来认领吗？
或许死者家人也在死者列……
关键是，天气渐暖，冻死的尸体解冻后，正在慢慢腐化，腐化过程中会滋生病菌，一旦活着的人感染病菌，引发疾病，可能会导致另一场灾难。
众人听的目瞪口呆，什么病菌，什么引发疾病，连疟疾都出来了，听的人心惊胆战。
轩辕宇袖袍一挥：“就这么定了，按慕清秋说的办。”难得在父皇面前露个脸，眼看着事情告结，可以打道回天都府，等候父皇嘉奖了，万一因为没能处理好尸体，引发二次灾祸，那得郁闷死他。
慕清秋的话一向精准，慕云腾听后已经有些松动，轩辕宇拍板，他自然没说什么。
甚至心里莫名的有些后怕，他常年征战沙场，见过的死人很多，那些死去的将尸，都会在战后统一安葬，但敌方遗留在战场的尸体，他们却是不管的，听慕清秋的意思，尸体死后暴漏在外就是定时炸弹，不出事则以，一出事就是大事儿。
幸亏战场一般地势辽阔，人烟少，这么多年没出什么事儿，要是真因为没处理好尸体连累将士病死，那他可就罪过大了。
要重建，干活的人手不能少，慕云腾发动整个沐阳县的人。
免费提供建房材料，但凡出力气干活的，房屋建成后，都有优先入住权。
优先入住什么的，只是慕清秋告诉慕云腾的说话技巧。
重建，所建的房子自然得将需要安置的人尽数安置，但没有好处谁愿意出力？拿话一引，惹的人们激动的不行，但凡觉得腿脚能动活的，都往前扑，生怕晚了报不上名。
对此，慕清秋交代过，来着不拒，盖房和递水都是活儿，只要报名，总有能干的活儿。
如此一来，解决了重建请工匠的费用，节省了一大笔银子。
“青天大老爷啊！~~~”民众正在排队报名，突然一声凄惨的声音，盖过了喧闹，引起了慕云腾等人的注意。
慕清秋心里暗叫不好，该来的还是来了。
“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只见一位五十上下的大娘，挤到当面，说着话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快起来吧！有什么事儿，你说。”慕云腾眉头微皱，面色郑重。
慕清秋见此，暗暗给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人一听转身跑了。
“大老爷啊！您可一定得为民妇做主啊！民妇是城北李家村的，去年下大雪的时候，大儿子被抓了壮丁，后来大雪压垮了房子~~~~呜呜~~~我那可怜的小儿子呦！~~~为了救我这不中用的老婆子，把命也搭进去了。老头子心里过不去一病不起，头几天也跟着去了。如今就剩下我这老婆子，要是找不到大儿子，我可怎么活呀！~~~~~”
妇人说着说着嚎啕大哭，听的民众纷纷落泪。
天灾面前，有人家毁，有人亲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
只是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才忍着心头痛楚，这会儿听妇人一哭，很多人都哭了起来。
慕云腾见此，又是不忍又是气愤，王为作死，因为他害怕就关押男子，偏偏不管男人们生死，害死那么多人。
妇人的儿子至今未归，怕是已经死了，这要让他怎么说？怎么与妇人开口。
“大老爷哇！民妇那大儿子呢？隔壁老王家的三儿子是跟我大儿子一起抓走的，王家老三年前就回去了，可是民妇的大儿子咋还不回去啊？”妇人像个无助的稚童一般，有些昏黄的眼中，满是止不住的眼泪。
“大娘……”慕清秋见慕云腾为难，本想劝说几句，话刚出口就被另一个声音压制。
“大老爷，我家侄子也被抓壮丁，到现在都没回来，人到那儿去了？”说话此人看上去三十几岁，刚报到做工的名，心里高兴。
但一想到至今未归的侄子，不免担心，也跟着询问。
☆、130
一个人问，尚且有话回环，两个人问，也能设法安抚，可在场又何止两人失去亲友？一旦询问的人多了，成了气候，场面可能演变的无法控制。
慕清秋已经让人去带王为了，希望赶得及。
其实，她还不想这么早把王为交代出去，王为该死在巴砚山墓林前，祭奠死者。
“娘！”突然，人群中迸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大吼，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快速的跑到妇人跟前，扑通跪下，哇哇大哭：“娘，儿子回去，家毁了，儿子以为、以为见不到您了。”
如此变故，使得刚刚陷入心伤中的民众，纷纷陷入沉寂，眼中带出期望。
“儿啊！乖儿啊！你爹、你弟弟都死了，都死了……”妇人的悲伤像是刚刚开始一般，母子两抱头痛哭。
慕清秋暗暗松了一口气，趁着此时，将在沐阳县设立公告栏的事说给慕云腾元玄等人。
在沐阳县设立一处寻人告示，给那些失散的人一个找到家人的捷径，随着越来越多的家人团聚，大量壮丁死亡的事会全面暴漏出来，但那件事迟早会暴漏，他们避无可避。
既如此，那就面对好了。
慕云腾早已向皇帝陛下请示过，也得到了认同，是时候将王为正法，给枉死壮丁及其家人们一个交代了。
“来人，在此处加设报名台，但凡有家人失散的，请在此处报名，将失散亲人的信息留下，我们将在此处设立一个公告栏，将与家人失散的人，信息全部登记公布，有家人失散者，可来此处查看。”
慕云腾行武出身，说话声音大，又用了些底气，跟大喇叭似的，声音瞬间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几秒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欢呼声中夹杂了太多大哭，那是喜极而泣，是希望的眼泪。
亲人可以团聚，家得以安，虽然受了灾，每个人的心都充满了希望。
之前被慕清秋吩咐下去那人这会儿过来，在慕清秋耳边说了什么，慕清秋眉目微皱，暗摇了摇头，那人转身走了。
登记失散人信息的桌椅现场搬来，刚摆好，桌前就排起了长队，竟一下子分去盖房报名处大半的人。
十天后，各处建房队已经启动，而沐阳县寻人公布栏前，任有许多人在徘徊。
这些天下来，他们期盼亲人团聚的心劲儿一点点被磨掉，总还怀着点儿期盼。
可实际上，他们已经有所猜测，巴砚山那么大的一片墓林，死者过千，那些坟头空碑而立。
他们找不到家人，那里埋着许多无人认领的尸体。
有些事不言而喻，可是他们不甘心啊！往日朝夕相处的亲人过世，再无相见之日，这种好似生活节拍被突然打断的感觉，着实让他们无法适应。
他们心里难受，连发泄的地方都没有。
沐阳县县丞是个糊涂官，已经被痛打收监。
朝廷赈灾大臣是好官，连大臣随行的那些人，甚至还有几个孩子，那些人给他们安排吃住，重建家园，让他们往后的生活有了着落。
他们中虽然大部分人是乡野民夫，却懂得知恩。
他们不能把失去亲人的郁结，发泄给替他们做了许多好事的赈灾大臣。大部分人家人得聚、家宅得安，剩下他们这些人势单力薄的，也不敢对朝廷大官造次。
他们只期盼着亲人在他方已有安所，盼着有朝一日，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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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拾柴火焰高，又半个月后，第一批房屋建成。
慕云腾发了一通公告，三日后去巴砚山祭拜死难者。
此消息一出，几乎整个沐阳县全体出动。
同在是沐阳县人，一场雪祸，夺走数千性命，相识不相识的，都有种大难过后兔死狐悲之感，也有些是至今未找到亲友的人，他们心里有猜测，都想跟去祭奠亡灵。
石碑前，慕云腾让人将王为押了过来。
那日妇人找儿子时，慕清秋差点将王为提出来当面正法，后来妇人与儿子在人群中团聚，压下由头。
王为也因试图逃走摔晕，未能及时提出来。
看着王为像一条破麻袋似的被提出来，那些未找到家人的人，有些已经大哭起来。
有很多人，从地上抓起石子儿往王为身上砸，一边砸一边骂：贪官、黑了心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连串咬牙切齿、痛彻心扉的话吼出来，王为的脑袋应声而斩。
血染上了石碑，竟快速的被石碑吸入。
看到如此情景，慕清秋皱眉，慕云腾心惊，在场的民众更是哭的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