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王爷完本——by余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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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念深深吸了口气,把味道先都吸进自己的胃口,再不慌不忙倒了杯凉茶,之后从怀里掏出了本书,翘起二郎腿就看上了。
杨念捻捻书页,已经过了两个时辰,禁卫队的人各个都面色狰狞,快要瘫倒了,李晟还是一动不动。
杨念从榻上跳下来,看炉上的香还有小半,便伸手折了。
一旁站着的宋喜立刻明白过来,“时辰到!”
李晟这才站了起来,腿还在不断打颤,声音却很洪亮,“下次还有一人迟到,就所有人陪他一起罚跪。”
几个年纪小一点的兵士抖了抖身体,算是听进去了。
“郡王爷身先士卒,厉害啊,我不懂治军,但看你这样子,人家没怎么着,自己先饿死了。杨念把放在最底下的还存着些温度的干粮和菜拿了出来。
李晟饿的过了劲,也没力气还嘴,掰了一块馒头往嘴里填。
“你们吃东西怎么都这样,”杨念递了他杯茶,“你不要急于一时,我都说了这些兵娇贵,自尊心高,你这么磨他们,恨死你喽。”
李晟咽了一大口茶,“找我什么事?”
“我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吗?”
李晟抬眼,看的杨念心虚,便说,“好吧,我确实有事求你。”
“嗯?”
“你明天不是不当值吗,正好城郊那个小秋山上有个文人集会,我想请你和我去。”
“我?李晟吞了块烧肉,“我肚子里又没什么墨水,去了只能丢人。”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要你带我去,我年纪太小,独自一人肯定会引人注目,”杨念看李晟依旧没理解自己的意思,边比划边说,“我啊,打扮成书童,你呢,打扮成我家公子,只是凑个热闹,不让你去跟人家比试。”
“你家里那么多人,怎么偏找我。”
因为我姐怕你天天在军营里对着一帮粗人憋坏了!“你想想我这么一个有气质的书童,怎么能找个随便人家的公子呢。”
李晟似懂非懂。
小秋山的山腰上有间雅宅,是前朝一位大儒所有,后来改建了书斋,由朝廷出资一直维护着,是京城的文人雅士聚会的首选。
杨念一身白衣,摇着折扇,一摇一晃,把风流意气甩了一身。李晟跟在他身后,玄色长衫,腰间别着把短刀,眼神摄人,不像是哪家公子,倒像是个侠士。
“书童就穿成这样?”李晟斜睨杨念。
“我当年做你伴读时侯就穿成这样,我怎么知道平常的书童穿成什么样。”杨念狡辩,丝毫不提自己想要出风头的想法。
眼尖的侍从一看他俩的装扮就知道他们不是寻常读书人,殷勤的给他们领路,上茶。
“杨公子?”一个书生拱手朝杨念他们走过来。
“严礼兄!”杨念站起来,回了个礼。
“这位?”
“啊,”杨念想着要怎么介绍李晟,他这扮相解释起来还真是挺麻烦。
李晟拱手,“我是杨府的新护院。”
“杨家不愧是世家,连护院都这么气质斐然。”
李晟打量起这个严礼,他抹额上嵌的宝珠和腰间挂的玉坠都不是俗物,想必出身一定不差,苍白的脸上一抹滑稽的小胡子,李晟突然回想起,当时回宫时出城与他们商量迎接之礼的礼部侍郎也有这么一撇小胡子,当时他太专注这撇胡子导致什么都没听去,封赏大典上只能跟着舅舅的动作行礼。
“呼,”杨念终于送走了严礼,松了口气,“我以为这里没人认识我。”
“他和礼部侍郎什么关系?”
“你不待在京城,知道的还不少,他是礼部侍郎的儿子。”
李晟摇摇头,把食指横放在唇上。
“哈哈,”杨念一下子就懂了,“对对,都是这样的。”
李晟拽了拽杨念的衣摆,示意又有人朝他们这边来了,杨念抬头,想到了些什么,拍了下大腿,露出懊悔的申请,“失策。”
李晟本想问他,但来人和杨念热络的寒暄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真的像一个护院一样,默默地站在杨念身后,看着他熟练的与这些权贵之子一来一往。
杨念生在官宦世家,一大家子人半数都在朝中当官,他自小就善于与人交往,和总是沉默的自己一点也不一样。一样的教习先生,都会偏向杨念,即使他在武艺方面表现不佳,老师也更爱和他亲近。
杨念从小就是公认的神童,自己学起来都费力的学问,小他三岁的杨念张口就来。本来还想做个表率的小皇子,在小神童面前就是个榆木,所以李晟儿时最讨厌的不是常叫他做这做那的教习先生,而是样样精通样样好的杨念。
可这么个完美的小神童,最爱做的事就是趴在李晟的身上撒娇。那时候杨念总把整个人都压在李晟身上,朝后翘着两条短腿,奶音叫嚷着“晟哥儿,背。”
杨凤儿则站在他们俩的身后,拿手指戳杨念的后腰,“不懂规矩!快下来。”
李晟早熟,很多年前的事都记得很清楚,所以他也无法做到舅舅交代的那样。他对他们姐弟始终是不设防心的。
“李晟,我忍不了了!”杨念掐了一把李晟的小臂,“我们逃吧。”
“逃?”
杨念指指书斋的外墙,“绕到后院儿去,那墙矮,能爬出去。”
“?”
李晟还没明白过来,杨念已经展开了扇子,遮住自己的脸,拖着李晟的袖子朝人群的空隙里钻,直直地朝着后院里奔。
“你托着我,少爷我一个鲤鱼打挺就翻过去了。”杨念指示李晟,“然后我再从那面接你。”
李晟叹了口气,两臂还过杨念的腰,一下子就把杨念抱了起来。
杨念吓了一跳,没想到李晟的力气有这么大,赶忙用一只手撑着李晟的肩膀。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李晟可以听清杨念的心跳,李晟刚有这么个想法,就惊讶的把杨念朝上一抛。
墙外头传出来一声市井脏话,李晟确认杨念没事,便攀上墙壁边缘,用两臂撑住整个上身翻了过去。
第六章
小秋山有个不为人知的山涧,和书斋挨着的那弯月牙湖不同,这一潭湖水隐在山间,水量非常小,只有夏天雨下的多的时候才能见着。
李晟和杨念躺在这山涧边上,把光脚丫放在水边,任水声冲刷着脚趾间隙。
“你也不怕那衣服脏了。”李晟看着山谷上那一方天空,有一片云彩一直盘桓不去。
杨念闭着眼,随意的搭着话,“我怕什么,怕也是家里管洗衣服的小丫头们怕。”
“你怎么知道这地方”
“身经百战啊,”杨念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旦那集会没什么意思了,我就翻墙出来,就到这,清净,这连虫子叫都悦耳。”
“但我觉得那书斋很好啊,里面也是有些人是真有学问的。”
“嗯,那倒是,常办些论战什么的,但是最近这日子,大家攀亲附贵的更多,”杨念侧过脸,看向李晟,“你猜为什么。”
“科举。”
杨念回过头,笑,“你也不是那么笨嘛。”
“你为什么要考科举,想当官的话你还怕没门路?”
“这事有什么想不想的,我是杨家家主的嫡子,我只能取仕途一条路,我爹又不是会让我走后门的人,除了科举啊,”杨念犹豫了一下,“要不然你帮我看看,我这样的,在战场上能死几回?”
李晟忍不住笑,“可你还是能拖几年的。”
“但是再等三年考,我就不是神童了,”杨念又重新闭上眼,“神童呵。”
李晟也沉默了,他坐起身,看向杨念,杨念和杨凤儿长得很像,一张瓜子脸,按比例镶好了打磨得精致的五官,但他还带着些少年像,两颊鼓鼓的。李晟忽然很好奇,伸出手指去戳了一戳,见杨念没什么反应,便用两指夹起来一团肉,抖了抖。
杨念猛地一睁眼,吓李晟一跳,杨念反身一扑,整个人压住李晟,“这是师傅教的!猛虎下山!”
李晟没料到他这一招,但他反应极快,右手伸到杨念腋下,搔了搔,杨念立刻在笑成一团,连忙求饶。
两个人嬉闹够了又回到静躺的状态,这时杨念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法宝,便赶紧问李晟,“李晟你无不无聊?”
“嗯,还好。”李晟把两手展开,放松着。
杨念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制小玩意,展开竟然是棋盘,又解下自己的两边口袋,果然是棋子。
“……”李晟看的目瞪口呆,“你一直带着他们不累赘吗?”
“这棋盘是鲁家小公子做得,精妙得很,合起来不过巴掌大,木制的,很轻,”杨念得意起来,“至于这棋子嘛,是刚刚在书斋里偷得,他们肯定没人想得起来下棋。”
李晟想自己常带着禁卫队巡逻,也见过不少偷盗之事,但他就站在杨念的身后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连贼都能做好。
李晟已经有很多年不下棋了,连输了几把终于熟悉了规则,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杨念的对手,但是这局搏一搏还是能再撑一会儿。
杨念两只手指捻着棋子,细看李晟这一着。再笨这时候也不该自投罗网,一定是个圈套。
李晟看着杨念疑惑的神色终于觉得稍稍安慰了一下自己自尊,他舅舅教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棋局如战场,熟记那么多兵法总是有些用处的。
杨念眯起眼,终于叫他找出了破绽,他抬眼看李晟,嘴角含着笑,“郡王爷这招棋真是妙。”
李晟被猛地这么一盯,头顶发麻,本来心底的小自信消失殆尽。
果然,杨念看了出来,落下一子,解了自己的困。
李晟心灰意冷,想着要不要像小时候一样,耍无赖,掀了棋桌走人算了,但他猛然发现杨念为了解这个圈套又露出了另一个破绽!
杨念当然也不是瞎,一定是太得意了,才犯这种低级错误,他紧张的看着李晟,心里纠结。
李晟抬眼,和杨念的眼神相接,两个人相持了一会,李晟终于放下了棋子,“啊,我唯一的希望啊。”
李晟另找了条路自杀了。
杨念舒了口气,安慰道,“你这水平已经很好了。”
“不玩了,”李晟指指天空,“天都黑了,回去吧。”
杨念站起来,掸掸前襟上的泥土,“你看看后面,”说完扭过身去。
“你是打了个滚吗?”李晟看着杨念后背和发间的一团狼藉,认命的俯身帮他清理,顺着头发一缕缕的拂去那些浮泥和杂草。
“李晟,你快看,”杨念兴奋地把手向后摆,招呼李晟。
天色还未全黑,边缘还泛着些红,几只纸糊灯在空中忽忽悠悠的飘着,飞得不高,还可以看清罩着火苗的薄纸上题着字,大概是文人集会中的活动。
李晟才发现平时觉着杨念不算矮,只是因为杨念太瘦了,他甚至需要放低下巴才能看到杨念闪着光的眼睛。
“越来越多了。”杨念喃喃道。
“往山下飘呢,”李晟拉着杨念的袖子,带着他朝前走,“边下山边看。”
杨念也不挣脱,任李晟牵着,甘愿当个只能看天空的盲人。
“你许没许愿,”杨念问李晟。
李晟答,“没有,许了也不一定会实现啊。”
“我替你许个愿啊,李晟希望,杨念今年高中!拿个状元!”杨念嘻嘻的笑,仿佛自己占到了一个大便宜。
李晟无奈,把杨念用力一甩,又在杨念倾倒前把他拉了回来,“胡闹。”
“那你替我许啊!”杨念想推李晟,试了几次发现自己完全推不动。
“杨念希望,杨念一生平安,活到一百岁!”
杨念听到李晟的喊声,脸上一热,向着城里的方向狂奔了起来,缓解着自己的不安,“后面跑进城的买糖糕!”
李晟在禁兵营响亮的号角声醒了过来,揉揉太阳穴,瞟到自己手腕上有一块淤青,想来可能是昨晚上送杨念回去时,帮他翻墙进院时磕的。
他们俩又在夜市里耽误了些时间,到杨念家时府里正门已经关了,只得从后院翻进去,杨念家的墙要比书斋高得多,李晟使了十成的力气才把杨念给倒了过去。
杨念双手扒着墙,身子悬空着,脸被涨的通红,“晟哥儿你大恩大德我忘不了啊!”
话还没说完杨念就不见了,伴随而来的是一声□□,但不是来自杨念,而是正巡院的老管家。
李晟见状况不好,立刻就逃了。
……
也不知道杨念受没受罚,李晟想着。
“王爷!”宋喜冲了进来,“张至他们被绑了,在校场上领罚呢!”
“什么?”
第七章
李晟草草把长衫打了个节,就要冲出门去,又被宋喜赶忙拦了回来,“王爷,您的军甲,今天杨统领也在。”
“到底什么事,闹得这么大?”李晟展开双臂,让宋喜帮他穿上军甲。
“说昨晚上子时本来是张至他们当班,后来不知怎的,几个人在酒馆吃酒被监察的李队长发现了,”宋喜赶紧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详细报告,“但是他们不认,说没有误,两方各执一词,但杨统领看着……”
“怎样?”
“看着是认定是咱们的错了。”
“没证据?”李晟有些疑惑,自己手底下的兵怎么会不清楚,他们懒是懒了些,但误了值班时刻是打板子的事,他们没胆子做。
“这,”宋喜也说不清楚。
李晟叹了口气,杨统领在的话,本来就没什么挽回的余地了,“你准备些伤药吧。”
校场上不只跪着张至六人和李队长,还有李晟营下的其他兵士,有的还没怎么搞清状况,只是听说兄弟们有难就赶紧过来求情。
“王爷,”杨辛是禁军的总统领,当今太后的胞弟,杨念的三叔。
李晟走到张至他们前面,撩开一副衣服下摆,跪了下来,也不求情,“臣治军不严,当领主罪。”
“王爷过谦了,”杨辛摆摆手,笑得轻蔑,“我还没说怎么罚呢,您营下的将士都个个跪过来要同领罪罚。”
李晟静静等着,杨辛怎么也不可能在夸他。
“以为法不责众吗!”杨辛突然提高了嗓门,“今天就告诉你们违了军法是个什么下场,张至六人玩忽职守,主罪,责五十大板;李晟治军不严,次罪,三十大板;其余人等,二十大板反省去。”
李晟早就猜到了这下场,声音坚定,“领命。”
兵士们满脸怨愤,但也只能磕头领命。
杨念提着食盒远远就闻到了一股酸苦的药味,满脸嫌弃的捂住鼻子,果然一进李晟的营室里就看着一群人横七竖八的趴着,后背上都是淤青,“这是怎么了?”
几个还能活动的正往伤重的人身上撒着药粉,没好气的向里间呼喊,“杨少爷来了。”
宋喜赶紧出来迎杨念,手上还捧着团绷带。
“李晟也受伤了?”
宋喜点点头,接过杨念的食盒,伸出手指指里间,“王爷在寝间呢,怕是见不了您。”
“这么重?”
“算是轻的了,有几个小子被打到昏迷了,送进医馆了。”
“是我三叔?”杨念猜想别人也没那个权利对王爷用刑,“你把这些糕点分给将士们,消消他们的怨气,我去看看李晟。”
宋喜俯身行了个礼,退到了一边。
李晟在里面听见这话,想起杨念小时候就很讨厌血腥,赶紧用被子把自己血肉淋漓的后背盖上。
“伤的不是很重,但是也起不来了。”李晟一看到杨念立刻心虚的抢先道。
看到他这个样子,杨念也不再问伤情,只坐到他床边的矮凳上,“发生了什么?”
“我的兵误了值班的时辰,”李晟垂下眼,“也是该罚。”
“以前有过吗?”
“这算是不小的罪了,怎么能常犯。”
“昨个咱们俩是亥时回来,”杨念想了想,“你知道吗?”
李晟回想了一阵,摇了摇头。
“我也是看见府里的晷才知道的时间,”杨念很有深意的看着李晟,“如果打更的迟了怎么办?”
“宋喜,找两个能动的,去把打更人给我找来!”李晟立刻命令道。
宋喜应了,往出走了几步就一拍脑袋,“李队长他妹夫就是打更的啊!”
杨念站起来,走向李晟房间的柜子,挑了本兵法,“你的兵法都学哪去了?”
李晟惭愧,“我当该再谨慎些的。”
“不过就算你有证据我三叔也是不会让你说的,”杨念翻开兵法,“他等你捅娄子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