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月/孤月梦中寻完本——by东方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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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氏早在后院时就注意到溪月了,当时有顾家姊妹的掩饰,溪月又只是安静地跟在众人身后,一言未发,所以邓氏只当是个顾家旁系小姐,虽然姿容皎丽,却也没太上心。不想在延寿厅如此紧张的时刻,此女竟然敢站起来说话,听语气,怎么,念眉拒婚还跟她有关?
“顾家主今天是特意带人来拆台的吗?”邓氏出语直指顾亦峰。
顾亦峰当时哑口无言,这少女与自己的儿女在一处,仿佛十分熟悉,此时一众小辈更是共同进退,要说与顾家无关,任谁也不会相信。可自己是真的毫不知情啊。
“与顾家无关。程家主,小女溪月,就是您儿子明媒正娶,用大红花轿从林家接出来的妻子。”溪月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支紫玉钗,平举示人。
程元中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早年与亡妻的定情之物,也是此次程其鼐去迎亲前,自己吩咐放入聘礼中的。
“可是……林家来信说,林家小姐已经……”程元中也发现这其中事有蹊跷,所以完全没了刚才的势头。
“老爷,她就是刚才下人来报,冒名顶替之人!”邓氏一见程元中似有犹豫,马上指认溪月是假冒,“不知道如何混进庄里来。程春,程春……”
程春刚刚捧了一个檀木雕花木盒回来,就听见夫人大叫,不知道是何原因。
苏冰在下面实在坐不住了,噌地就站起来,却被蒋随风一把拉住。蒋随风冲着苏冰点点头,然后高声道:“程伯父!”
苏冰知道蒋随风是想给溪月解围,不想事情闹大,也就压下冲动,站着没动。
僵局被突如其来的喊声打破。蒋随风双手捧了一只大礼盒,穿过酒席,边向首席走,边解释:“小侄来迟了。这是家父特命小侄带来……”
方有寻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不能再让溪儿一个人在场上承受这样大的压力。再说自己想要的东西,好像到齐了。
寻月忽然感到膝上一轻,那个食盒已经在他家大人手中了:“……主人?”
“乖,等着。”方有寻像安慰小狗一样在寻月的头上拍了拍,“我去送礼。”
风起,影移。
方有寻起身时,蒋随风已经到了首席。
“是真的。师弟(有多少人还记得蒋随风是程其鼐的师兄?)也是林姑娘救回……”蒋随风正低声对程元中说话,忽然觉得身边的气流一动,自己的前面竟然站了一个人。
程元中也是老江湖了,一听蒋随风的口气,就知道定是自己这位好夫人从中做了什么,使前来投奔自己的林姑娘受了委屈。唯今之计,最好是先借机将人带到后堂加以安抚,自家的事怎么都好说,免得在寿宴上闹得尽人皆知,成了他人笑柄。
可是还没等程元中张口,首席前忽然间多出一道紫色身影,就如同凭空出现在程元中与蒋随风中间一般。
等寻月回过神来时,那抹紫色的身影已经站在了首席前,原来拿在方有寻手中的食盒,此时正躺在程春的手中,原来程春手中的檀木盒,已经被方有寻托在了左手上,而其右手,正就着斜入的阳光把玩着那枚八珍紫金蟾。七彩的光芒被宝物折射在他精致而清冷的面容上,亦神亦幻,竟让寻月看痴了。
程元中大惊,与身旁的顾亦峰对视一眼,见对方也是甚为讶异,便知顾亦峰与自己一样,都不认得此人。
在场虽也有几位江湖前辈,但若论修为,就属程元中与顾亦峰最高。他们两个人都没看清这个紫衣男子是如何来到首席,又是如何将二宝拿在手中的,可见此人身法之快。
方有寻虽然没有刻意释放出威压,却也没再收敛周身的气场。这让程元中、顾亦峰,乃至首席上其他人都感觉到了危险,众人纷纷站起来。
这时程春反应过来,贴近程元中的耳朵低低说了什么。
“请问阁下高姓大名?”程元中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一抱拳。北方月?从来没听说过,有如此修为,如有名号,自己不可能没听说过。
方有寻看够了,随手就将八珍紫金蟾收入怀中,看了看一众严阵以待的武林豪侠,一脸庄正地说:“虽然比起我的贺礼还差点,看在亲家诚意下聘,方某就收下。”
亲家?家主哪里来的这种明显是打劫的亲家?程春当时脸都绿了,他是见过这食盒中贺礼的,不过一条鱼罢了,就算鱼再名贵,做得再好,也无法与八珍紫金蟾相比啊!
他还不知道,食盒中哪里是一条鱼,只有半条而已,还是人家吃剩下的。倒是在方有寻心中,要不是那八珍紫金蟾可以在给寻月解毒时派上用场,他还真舍不得用那半条鱼换一块石头。至于这雪参嘛,就当是添头了。
此时在下面看得发呆的寻月也还不知道,他们家大人为了给他解毒做了多大的牺牲呢。(舍了半条鱼呢,好大的牺牲啊!)
☆、第四十六章 一封休书(二)
这时顾念眉已经回到哥哥和妹妹们身边,钱壮飞兴奋地向顾家兄妹介绍,说这个身手了得的方先生是自己的朋友。
顾如梅、凝眉和淡眉也都很兴奋,毕竟在这种无聊的拜寿场面能见到这种状况很不容易。甚至凝眉和淡眉还互相咬耳朵谈论起方有寻的样貌。只有念眉注意到自家的雪参也被人拿在了手中,心中疑惑,钱大哥这个朋友真的是来帮忙的吗?
“这位方大侠,有什么事当面讲清。如程某以往有什么做得不当之处,自当赔罪。掳人财物乃江湖大忌,非君子所为。若方大侠直意妄为,程某虽不才,也不能屈从,在场众位豪侠也不会坐视。”快把八珍紫金蟾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程元中见方有寻有意夺宝,当然不能让份。虽然还不知道到对方的深浅,那也不能丢了程家庄的脸面不是。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语义明确,先抢占道德最高点,赢得在场众人的支持。
“溪儿。”方有寻示意溪月过来,仿佛根本没听出程元中想讨回宝物的意思,“告诉他你要什么。”
溪月乖顺地来到方有寻身边。虽然对于方有寻不守约定私自跟来有点不满,但在看到他的那一瞬,溪月确实感到松了一口气。
从没想过程家会是这样的态度,见都不见,直接给自己扣了一项冒认的罪名。她一个女孩子,被娘家抛弃,要独自面对一个庞大家族来讨说法,要顶着多大的压力。溪月现在真的好累,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方有寻的出现,让溪月觉得那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而且,这根稻草的腰还很粗。与其他人一样,溪月也没有太在意方有寻前一句中“亲家”这个词语。
一把将走近的溪月拉到自己身边,方有寻就没再松开拉着溪月的手。还顺手将左手上的檀木盒交给了紧跟在溪月身后的寻风。寻风双手接过,他明白,从这一刻起保护小姐的任务算是交回给大人了,而自己要看好的就是这盒子中的雪参。
“老爷,你看,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怎么可以做我程家的……”邓氏瞪着方有寻和溪月牵在一起的手,对程元中说。
邓氏自然看不出方有寻的年纪,再加上也听闻过这位林姑娘在琴海的事,自然而然的就想到歪处去了。
“闭嘴!”程元中非常及时地在方有寻杀人前喝止了邓氏。
“程家主……”溪月也感觉到方有寻身上瞬间升起的戾气,用力握了握那只微冷的手。虽然她也觉得邓氏很过分,但还是不愿见到自己的婆婆死在自己面前,即使她马上就不是了,“溪月这次来,就是想求一份休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休书?原来大人大费周张,陪林姑娘来程家真正的目的是这封休书。其实对大人来说,有没有这封休书都无所谓吧。索要休书,只是要让林程两家给出一个交待,让林姑娘的心得到安慰。大人想得好周全。
看着大厅中央手牵着手并肩站在一起的“一双碧人”,寻月心中想不出更美好的词语来形容,只觉得他们站在一起是那样般配。咽下喉间的苦涩,寻月低头摩挲着自己粗糙干瘪的手臂。不要想太多了,这样已经很好,可以躲在厨房为大人做他喜欢的饭菜。
寻月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廿三凑过来,一脸严肃地说:“跟我走。”
“……”寻月有点没反应过来,看向方有寻的方向。
“先生传音,让我带你离开。”廿三不耐烦地解释说。
离开?大人让我离开!寻月止不住抖了一下,从心一直凉到脚底,只觉得仿佛身处冰窑一般。
寻月轻轻的“嗯”了一声,跟在廿三身后向外走。他尽量加快脚步想跟上廿三的步伐,可廿三还是得时不时停下等他。寻月觉得自己已经让这个影卫生气了,不知道一会他会如何处理自己。呵,如何处理都好,他只是执行大人的命令罢了。
一路出庄,都没有一个人注意他们。一路上,寻月的脑海里都是大厅里那双天人一样的人,还有那双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他用右手也紧紧地握住自己的左手腕,那里是方有寻在进延寿厅时拉过的地方,想象着大人拉住自己时微凉的温度。
正自出神,不想前面的廿三停住了,寻月一头撞在廿三的身上。
“啊!对……对不起。”寻月马上道歉。
“哼,别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别人都是傻的。”廿三瞪起眼睛,冷着小脸警告完寻月,转身就要走。
寻月被廿三的话说懵了。这是一处小树林,有小径通向外面,可能是自己来时走的路。被抛弃了……吗?
看见少年要离开,寻月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廿三的袖子,想要问问他,大人是不是早就识破了自己的伪装,是不是现在看够了戏,要抛弃自己了。
可是当少年转回身嫌弃地甩开自己的手时,寻月突然不敢问出口了。他害怕从少年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好像只要少年没说出那两个字,自己就还没有被抛弃。于是寻月换了一种更加卑微的方式问出来:
“不需要拴上吗?”
看着这个干瘦的小老头双手并拢向自己伸过来,廿三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想让自己把他拴起来。
奴隶不可独自外出,如主人有事暂时离开,一般会将自己的奴隶拴在树上或木桩上,以示此奴隶是有主人的。否则,会被视为无主奴隶或弃奴、逃奴处理。
廿三虽然也是奴籍,却是自幼在那伽殿长大,接受影卫训练。要不是寻月提醒,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想起这些世俗间对奴隶的约束。
“免了。”廿三向着寻月露出一个自豪又自信的笑, “不要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轨行为。老实呆在这儿等着。”
不要说他手头根本没有什么绳索之类的,就是有他也不认为有那个必要。他就不信这个又老又残的小老头能在那伽殿影卫面前翻出什么浪花来。
连拴起来都“免了”吗?寻月又想起方有寻起身去“送礼”前,也拍着自己的头说“乖,等着”,难道大人早就知道了自己是谁,知道了自己肮脏的心思,让自己“等着”看林姑娘才是大人要去珍爱的人,让自己死心。联想到廿三刚才的话,寻月越想越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穿了衣服的狗熊,自以为穿了衣服别人就认不出了,其实人家一直在看戏。看够了,就是自己下台的时间了。
等寻月发挥强大的想象能力理解完少年的话,廿三已经走的无影无踪。
夏天蜀地的树林中本是潮湿闷热的,寻月却觉得好冷。他抱住自己的身体,倚着一棵大树蹲下来,想使自己不那么冷。可是等来的不是阳光的温暖,而是体内再次燃烧起来的灼痛。是“霸王”又饿了吧。还好,有你喜欢我,请把这副残躯一起吃掉吧,大人已经不需要它了……
方有寻冷眼看着程元中教训儿子。这个程其鼐果真是被宠坏了,当着这么多人,一点不给他老子面子。挨了程元中两巴掌,就是不肯低头。直气得程元中眉毛胡子乱颤:“龟儿子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别说还有溪月在,就是没有溪月的事,你也别想和那人在一起。想休妻,没门……”
抬手揉了揉耳朵,方有寻仿佛听腻了程元中的表演,确是暗中将五感放开,留心着延寿厅外的声音。他刚才注意到有普通庄丁打扮的人在厅门处探头探脑,却似乎还在躲避着程春的视线。晋级天境后,五感更加灵敏,配合玄真引内功释放出去,方圆数里内的声响尽收耳底。方有寻仔细辨别,从嘈杂中甄别出一些异响。哈,看来是有人想趁这次寿宴干点什么。
“溪月啊,是爹不好,没查清楚。咱不提什么休书了,回来就好。程家会补偿你的。”程元中转而对溪月说,语气温和恳切,想从溪月那里打开缺口。
邓氏的刁难下,溪月还能坚强应对,反而面对程元中的软语温言,少女反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感觉到溪月的犹豫,方有寻把溪月往自己身后掩了掩,接道:“程家主慎言,亲戚不是随便认的。这休书既然程家不肯写,就由我方家来写。”
说完,方有寻拉起溪月转身就往外走。溪月此时心如白纸,不知所措,任由方有寻拉着,仿佛那就是自己的方向。一切不用自己伤神费心,自从母亲过世后,溪月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站住!留下溪月和二宝,否则……”程元中还想说什么,可是话还没说完,那一紫一白两个人已经站在了院中。程元中眨眨眼,大厅中那两人的影子才完全消失。
厅中众来宾一阵骚动。程元中和顾亦峰这才发现,就连那个捧着雪参的侍从也趁着大家不备不知去向。程顾二人立即追了出来。厅中多数是江湖人,爱看热闹的,不怕事大的,也不乏打抱不平的,都纷纷来到院子中。柔儿、钱壮飞、蒋随风以及顾氏兄妹,都在人群中,苏冰和十一由于本来坐得就离门比较近,还挤到了前排。
方有寻来在院中,倒是慢下了脚步,转身指着延寿厅屋脊之上壁立的山壁,低头柔声对溪月说:“溪儿觉得那块石碑可好?”
“啊?”溪月不知道这位想干什么,抬头看到山壁上的题词“德峰道海,众妙之门”,语出《道德经》,笔锋雄浑,所以点头说,“很好……”
没等话音落地,溪月就觉得自己腰上一紧,被方有寻揽入怀中,脚下腾空而起,竟是直直飞向延寿厅屋顶。要不是有过琴海的飞行经历,溪月觉得自己怕是当场就会惊叫出声来。
与此同时,十一也感到背上的天竞跃跃欲试,赶紧松开包裹天竞的玄色绢布。天竞锵然出鞘,华光震惊全场,直追方有寻腾空而上。
耳旁满满的是呼呼的风声,溪月眼看着对面垂直的崖壁簌簌而下,题词的首字一人多高的“德”字就在眼前时,上升的势头才缓下来。只觉得自己的手中被塞入一个冷硬的手柄,紧接着手被握着抬起,竟是一柄长剑!
身体在空中停下时,溪月听到耳边响起方有寻低缓而轻柔的声音:“做我女儿吧。”没等溪月细想这句话的意思,二人随着重力开始下落,而且越下越快,更让溪月心惊的是,自己手中那柄长剑竟然肆意地在崖壁上挥洒,发出刺耳的咝咝声,火星四溅。虽然那些火星跳到自己身前两尺就自动弹开了,分毫也伤不到自己,溪月还是被吓得不轻。
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眼前除了闪乱的金星看不到其他,耳边却再听不见长剑划破崖壁声,只有那宽和磁性的嗓音回荡:“做我女儿吧……”。
当终于再次脚踏实地时,溪月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这是条件吗?”
方有寻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字都留了,只好默默收了天竞,小声说:“以后再不会有什么条件。只要你高兴。”他真的不想溪月是迫于条件才认自己这个爹。
这时崖壁上被灌注的内力才轰然爆发,石屑石块纷纷滚落,岩碎土尘扑簌而下,直砸得延寿厅脊损瓦毁,离得近的众人纷纷掩鼻后退。
溪月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再次抬头。山壁上原来苍劲有力的题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方氏女休夫于此。末尾还有一个巨大的弯形缺口,足有一人多高,既像月牙,又像镰刀。
☆、第四十七章 指点迷津
这一下算是捅了马蜂窝,就算再好的修养也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啊。程家的人和与程家交好的人全都刀枪上手,摆开了阵势。
天竞入鞘,十一将剑重新背好。此时不用想,也知道院中这人是谁了,毫不犹豫地站到了方有寻身后。原来这才是先生的真容,怪不得总觉得他原来那张脸和他那双好看的手不相配呢。(这货还有心思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