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谁谁 番外篇完本——by风流书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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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切的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去争,去抢,去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忽然之间,叶蓁感到很疲惫,又有一种不断下坠,终将粉身碎骨的恐惧感。也因此,当她踏入正殿,看见刘氏三人,竟一句话都不想说。
赵纯熙想喊一声母亲却又不敢造次,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她有许多委屈想倾诉,却也知道现在的头等大事是珊瑚树被毁一案。刘氏果然憋不住话,急急忙忙迎上去,张口就问,“娘娘,皇上怎么说?有没有颁布旨意封锁全城,搜捕嫌犯?”
叶蓁冷冷瞥她一眼,面沉如水地坐到主位。皇上不肯见她,现在只能等父亲那头的消息。
叶繁最善于察言观色,拉住刘氏劝道,“伯母,娘娘刚回来,您好歹让她喝口热茶,喘口气。这么大的案子,皇上自有定夺,咱们只需坐着等待便是。”
赵纯熙很乖觉,先于咏荷拎起茶壶,替娘亲倒茶,脸上满是得见亲人的喜悦和渴盼母爱的热烈。叶蓁定定看她一眼,内里腻味儿极了。若不是这没用的东西递消息进来,让她帮忙遏制关氏,她会把叶繁塞入侯府?会插手外臣内宅之事?会与关氏杠上从而抬举叶家,狠扇关家脸面?
没有赵纯熙的撺掇,她顶多掐灭关氏入宫的苗头便罢,也就没有接下来的烂事,更不会直接与关家对上,以至于误伤圣颜,恩宠俱失。叶蓁想的越多,对这个女儿的厌恶也就越深,俨然忘了赵纯熙这性子与她像了十成十,即便关素衣乖乖嫁人,安分守己,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女人的嫉妒心是世界上最锋利的武器,也是最可怕的毒药。
赵纯熙被娘亲诡异的目光看得有些发冷,正想说几句软话惹她怜惜,就见外祖父踉踉跄跄走进来,官帽歪了,头发乱了,衣服半湿,面如金纸,竟似在修罗场上转了几圈,狼狈得狠了。
“老爷,皇上怎么说?”刘氏立马迎上去询问,末了颤声道,“您怎会弄成这样,可是摔倒了?”
叶老爷挥开妻子,冲女儿沉声道,“此处不便,咱们借一步说话,闲杂人等都别跟着,老实坐在外面喝茶。”
意识到情况不妙,叶蓁忙把父亲领进内殿,屏退宫人密谈。叶老爷已没有拐弯抹角的心思,开门见山道,“你老实告诉我,你与皇上关系如何?”
“自是伉俪情深。”叶蓁语气笃定,眸光却微微闪烁。这是她最不敢面对的问题,也是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根源。倘若她果真像传言那般受宠,现在什么问题都没了,关氏何惧?关家何惧?满宫嫔妃与太后又何惧?然,她终究只能自欺欺人,终究只能独自忍受所有苦闷与失落。
“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皇上在御书房里那些言行,可一点儿也不像对你情根深种的样子……”叶老爷将御书房里的对话一一复述,末了压低嗓音逼问,“我看皇上对你只有责任,并无私情,你怎么不与我说实话?倘若你早些说,我岂敢以国丈自居?你知不知道皇上那句福禄浅薄有何深意?”
“有什么?”叶蓁嗓音在发颤,她不是想不出来,而是不敢想。
偏偏叶老爷要戳破她的美梦,狠声道,“意思是,你只坐到婕妤之位便顶天了,更大的荣宠与富贵你消受不起!伴随在他身边那么久,你竟丝毫抓不住他真心,昔年我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又是如何信誓旦旦定要改嫁的?我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助你达成心愿,你就用这般难堪境地来回报我?你可知道,皇上那句定论一旦传开,咱们叶家必会成为魏国笑柄,任谁都可以踩上一脚;更糟糕的是,从皇上淡漠的反应来看,那珊瑚树恐怕就是他派人打碎。你要抬举叶家压制关家,他就干脆抹了叶家所有脸面。你这蠢货,倘若早些告诉我你受宠之事是假,我定会让叶氏全族夹起尾巴做人!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在皇上心里,叶家怕是与前朝那些猖狂至极的外戚没甚两样,说不得哪天便顺手灭了。你你你,你这蠢货,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助你胡作非为!”
叶蓁自尊心极强,又是个有主意的,被父亲字字句句戳中心肺竟慢慢稳住心神,重又坚定起来,“够了,你责怪我又有何用?当年要不是我出了那个主意,你早就死在牢里了。说什么助我,你扪心自问我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救谁?谁又最终得利?如今我依然是皇上的枕边人,依然是位份最高的婕妤娘娘,依然执掌宫权,说一不二。从今天开始,叶家虽会有一段艰难时光,然而我一旦怀孕并诞下皇上的长子,一切隔阂都会烟消云散,诸般贬损亦会化成盛赞。最好用的棋子还在我手里?3 慵笔裁矗俊?br /> 叶老爷一听这话立刻转怒为喜,催促道,“那你就赶紧复宠,立刻生育!后宫嫔妃众多,未必就是你拔得头筹。”
“本宫自有章程,无需你多言。把外面那些人领走,本宫要修身养性,静候复宠之机,没功夫管叶家那些烂摊子。还有,日后叫族人老实点,别等我这里刚得皇上一个笑脸,你们就在外边儿捅了篓子,害我又摔下去。届时我可六亲不认!”叶蓁嗓音似淬了毒,十分狠辣。
“那是自然,你且放心。”见女儿重拾婕妤娘娘的傲然之姿,叶老爷总算满意了,这才领着懵里懵懂的刘氏三人出宫。
与此同时,围困叶府的禁卫军被白福亲自领走,尽皆打了板子降了职位,因受牵连的人实在太多,又有大长公主和几位贵妇推波助澜,皇上断言“叶家福薄不堪承恩”的话已迅速传开,想来不出几日就会尽人皆知。
不单叶家倒霉,被断了仕途的徐广志亦差点疯魔,心里暗暗恨毒了关家,总想找个机会报复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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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纯熙问了许久也没从外祖父口里得知内情,回到遍地狼藉的叶府,换了一身襦裙,这便与父亲和弟弟归家。三人心里七上八下、忐忑难安,总觉得将有大事发生。
“宫里情况如何?我看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脸色似乎很差。再者,国宝被毁皇上却不严查,反把禁军撤走,着实令人难解。”赵陆离试图从女儿这里得到一点消息。
“我也不知道。我问了外祖母,她不肯说,还让我不要多嘴。”赵纯熙亦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叶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等于直接损了娘亲威仪,打了皇族脸面,怎么皇上却一点儿反应也无?凭他对娘亲宠爱的程度,这不应该啊!
“你大姨母看着还好吗?可有说些什么?”赵陆离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
“没,她只在内殿和外祖父说话,我们等在外间,只匆匆一面就分别了,并无交谈。”赵纯熙厌烦父亲的软弱无能,更厌烦他毫无用处的痴情不悔,往弟弟肩上一靠,假装疲累。
赵陆离见状再不多言,掀开车帘朝外看去,目中满是怅惘。与诸人或焦头烂额、或魂飞魄散、或恼恨异常比起来,关素衣过得极其惬意。她正在老夫人院子里捡佛豆,一步一挪,细细探看,每找到一粒就有无穷乐趣。
老夫人被她兴致盎然的模样逗笑了,敦促道,“好好捡,捡足一筐咱们就熬成粥,布施给行经侯府的路人,以便结一份善缘修一个来世。”
“修一个来世?此言大善!”因重生一回,关素衣开始对佛学感兴趣,最近多有研究。
婆媳二人花费两个多时辰捡了足足一筐佛豆,命丫鬟送去厨房熬粥。等待间,老夫人悠然长叹,“素衣,嫁入赵府真是苦了你了。夫君没出息,孩子不懂事,还有一个难缠的外家。我万没料到叶家竟那般猖狂,不但逼迫侯爷纳妾,还请了叶婕妤出手,一边儿抬举一边儿打压,两面三刀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待叶繁入府,她仗着叶婕妤的势,定会掀一些风浪,你可千万要稳住……”
不等老夫人说完,关素衣就不以为然地笑起来,“您老放心,叶家猖狂得了一时,猖狂不了一世。您以为叶婕妤那些举动真能把自个儿外家捧上天去?错了,怕是会半途摔下来,不说糜躯碎首,伤筋动骨却免不了。”
刚回府,准备带孩子们给母亲请安的赵陆离微微一愣,然后抬手制止欲入内通传的丫鬟。他想听听关素衣会怎么说,她那张嘴总是料事如神,无一错漏。
第43章 断言
老夫人虽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却只略识几个字,并无甚见识,嫁入赵府后没享到清福,反而全家获罪发配边关,越发受了磋磨,对政事的敏感度也就大大下降。她原以为叶蓁极为受宠,手里又握着宫权,叶家早晚会碾压侯府甚至帝师府,成为又一个顶级门阀,却没料媳妇竟断言叶家必会遭难。
这里面可有什么门道?倘若是真的,那她真该燃放几百串鞭炮庆祝庆祝。这样想着,她也就这样问了。
关素衣一面替婆母斟茶,一面徐徐开口,“古有祖制,不可僭越,大到房屋如何建造,小到衣襟左右之分,甚至连喝酒的器具,祭祀的供品,布料的颜色和刺绣的花样,都按照身份高低、血脉贵贱、种姓不同而各有规定。至尊至贵则百无禁忌,位卑位贱则万般小心,倘若贱者越了祖制,必受严惩。老夫人,您看叶家是贵还是贱?”
想到椒房独宠的叶蓁,老夫人迟疑道,“叶家虽出身低微,但叶婕妤背后靠着皇上,已算是半个皇家人,自然属于贵者。”
关素衣摇头轻笑,“非也。她是真受宠还是假受宠,这话除了皇上谁也说不准。然,我却能猜到十之八九。皇上灭诸侯,建魏国,免赋税,轻徭役,结束几百年的战乱之苦,令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道一句旷世明君也不为过。他并无治世之经验,故一切都需慢慢摸索,而昔年俱亡之邦国,每一位守国门死社稷的君主都是他或借鉴,或效仿,或引以为戒的榜样。大周因分封诸侯而四分五裂,秦国因改制郡县而大一统,于是皇上沿袭郡县制,灭了诸侯国;前朝末帝被司礼监掌印太监乱刀刺杀,谋朝篡位,故皇上废十二监制,设内外侍,且严禁太监参政议政,杜绝宦官之祸;前汉因内闱之乱、外戚之祸而分崩离析,江山社稷最终被外戚王莽夺走,建新朝,于是皇上遏制外戚,严修内闱。您看今年选入宫中的丞相之女、镇国将军之女、关外侯之女……皆因种种缘故而遣送归家,留下的美人均家世普通,无甚背景,由此可见皇上对外戚的防备已达到何种程度。都说帝王多疑,此言非虚,而他选择将宫权交给一个商贾之女,其中除了恩情,就没有一点儿政治上的考虑?他对叶婕妤的宠爱真能达到越过皇权的地步?”
老夫人听得痴了,越想越觉有理。
关素衣沾了沾茶水润喉,继续道,“商人逐利,擅长钻营,叶家是如何发家的,不仅他们自个儿知道,旁人亦看得清楚明白。当年皇上与诸位兄弟共同对敌,后因龃龉而反目,叶家几面讨好,左右支应,昨儿卖成王万石粮草,今儿卖晋王几千战马,明儿又卖皇上许多刀具,二王谋反,背后也少不了叶家的钱财支持。他叶家冷眼旁观,浑水摸鱼,为的不就是等某位皇子胜出,从而渔翁得利吗?然皇上并非蠢材,早已将他看透,正欲找个由头发落叶家,叶婕妤却忽然冒出来,拼了一个救驾之恩。于是叶家危困立解。”
老夫人恍然大悟道,“皇上发落叶家?是了是了,有一年边关流行马瘟,叶老爷被抓了去,说他故意将瘟马卖给军营,有勾结外敌的嫌疑,欲将之抄家斩首。为了这个,侯爷多番奔走,几经斡旋,后来……后来叶婕妤救了皇上,叶家便灾祸全消了。”
倘若儿媳妇不点明,她竟半点没察觉那些陈年旧事还隐藏着如此错综复杂的内情。
关素衣颔首道,“皇上重情重义,知恩图报,所以愿意摒弃前嫌善待叶家,却并不代表他能毫无底线的纵容外戚坐大。丞相、镇国将军、关外侯,哪一个不是助他登顶的肱骨大臣,哪一个对他没有莫大助益?他连他们都要防备,更何况半途攀附、心怀叵测的叶家?叶婕妤的风评此前一直很好,听说因身体孱弱并不如何在内闱走动,更不擅权自专,僭越行事,故皇上对她很放心,也愿意宠上一宠。但最近一段日子,也不知她如何想的,竟张扬高调起来,皇上正值用人之际,欲抬举关家标榜儒学,她偏偏着力打压,岂不是与皇上对着干?皇上本就忌惮外戚,多加防备,见她心大了,又哪能宽宥?”
老夫人连连附和,“是矣,是矣,后宫美人众多,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皇上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哪能因此而危害皇权。”
关素衣又道,“便是退一万步来说,皇上对叶婕妤情深义厚,言听计从,纵容了她的僭越之举,那后宫嫔妃、皇室宗亲、世家巨族、朝堂新贵又该怎么想?国库有且仅有一件的珍宝竟被一介商贾之女得去,这还不算,转手又赐给族妹,且还是欲为人妾身份卑贱的族妹。她哪里是在抬举母家,却是在招惹全燕京勋贵的嫉恨;她哪里是在赠宝,却是在甩一枚烫手山芋。您且等着,如果叶家继续猖狂下去,即便皇上不出手也多的是人敲打。”
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热茶,她幽幽长叹,“商贾就是商贾,眼界与见识终究有限,只看得见手边的利益,却看不见长远的布局。所以世人才有这么一句话——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则止。叶繁若想兴风作浪,我便看看她能得意多久。”
老夫人不断琢磨媳妇这些话,末了拊掌大赞,“好一个道德传家,十代以上。我赵家能娶到素衣为媳,实乃祖宗上辈子积德!也罢,叶家既要作妖,咱们就等着看他来日下场。”
阿弥陀佛,幸亏叶蓁走了,否则侯府定会被她祸害三代!这样一想,老夫人对昔年龌龊总算彻底释怀。
屋内婆媳二人扯开话题,谈笑晏晏,屋外却死寂一片。沉思中的赵陆离并未发现那打帘通传的小丫鬟正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偷觑新婚妻子。他现在心绪烦乱,呆站半晌竟带着两个孩子掩面而走,似是不敢见人。
何需等到日后再看叶家的下场,就在一个时辰前,那代表叶家荣宠的珊瑚树已碎成齑粉,而皇上非但不查,反倒撤走禁军,置之不理。正如关素衣所说,倘若叶家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他便当个玩意儿一般宠爱,反之,叶家一旦流露出擅权结党之意,他便会使出雷霆手段压服。他忌惮外戚,又哪里会放任叶家成长?
外戚横行,宦官干政,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从此再也不会出现,这天下只能姓霍。哪怕与那霸道至极的君王同袍近十年,赵陆离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比不得关素衣由浅入深的分析来的透彻。
那碎掉的红珊瑚恐怕就是他敲山震虎的手段吧?因果来的太快,也不知蓁儿会如何惶恐害怕,又该如何自处?及至此时,赵陆离心心念念的还是亡妻,竟丝毫也不顾及新夫人的颜面与观感。
当然关素衣也并不稀罕他的关心,等粥熬好就与婆母站在角门处,每遇见一位路人就布施一碗,结一个善缘,积一份福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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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母已把话说得那般清楚,把时局分析的那般透彻,甚至连皇上的为人与脾性亦探知一二,赵纯熙又岂会听不懂?她浑浑噩噩地回到蓬莱苑,屏退闲杂人等后才咬牙道,“关氏那些话,想必你也听见了吧?”
荷香汗出如浆,声音打颤,“听,听见了。”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叶家已经遭殃,皇上弃之不管,甚至于我大姨母恐也失宠,我现在还能依仗谁?难道真让我去给关氏磕头认错,然后帮着她打击三姨母,打击叶家?这与认贼做母有何区别?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从来不想要什么继母,我只想要我自己的母亲。”她终究只是个半大孩子,遇见这种完全超出掌控的事,当即便哭起来,心里已被迷茫和恐惧填满。
她一面渴盼母爱,一面痛恨叶蓁抛夫弃子,私心里却又羡慕她富贵已极的生活,于是便效仿对方的不择手段与汲汲营营。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毫无章法,甚至有些荒诞可笑,所以无需继母出手就被残酷的现实一一戳破。
荷香可怜这样的大小姐,却又不敢胡乱开口。事实已经证明她之前对叶家的预测都是笑话,害得大小姐带着叶姨娘发来的双红名帖去夫人那里耀武扬威。夫人聪明绝顶,哪能听不出她话里话外的讥讽与奚落?然而在她看来,志得意满的大小姐,恐怕与那跳梁小丑无异吧?难怪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屈辱,还能那般气定神闲的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