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谁谁 番外篇完本——by风流书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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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你要演示给我看?”关素衣冲金子摆手,“去找一个盒子。”
金子瞥了血玉扳指一眼,感觉心脏抽痛。那可是陛下手刃波斯皇帝,而后从他指头上捋下来的战利品,曾经宝贝的不得了,遇见难解之事总喜欢摩挲一番,寻求平静,这次怎么舍得拿出来毁掉?陛下也太死心眼了!
察觉到血玉扳指的不凡,关素衣连忙阻拦,“若是我没猜错,它待会儿怕是与那红珊瑚一样,会碎成齑粉?如此色艳质纯的血玉,定然价值连城,你舍得,我却舍不得,还是找别的东西代替吧。”话落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过去,“用它吧。”
“夫人的东西我更舍不得。”圣元帝将玉佩推至桌旁,想了想,捡了一块石头,“那便用它吧。我原以为这枚血玉与红珊瑚颜色最近,质地也等同,好叫夫人看得更为明白。”
“用什么都一样,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已。”因为忽纳尔的耿直,关素衣终于浅浅笑了。
圣元帝心头的阴霾亦消散很多,黑中带蓝的眼眸泻出一丝温柔。
说话间,金子捧着一个食盒过来,行礼道,“夫人,奴婢要了一些茶点,顺便得了一个食盒,您看可以吗?”
“可以,拿来吧。”圣元帝接过食盒,把石头扔进去。
“等等,我得检查一下。”关素衣笑容狡黠,拿起石头看了看,掰了掰,又在桌沿轻轻磕碰,侧耳聆听硬物相击的脆响,这才满意颔首,“没错,真的是石头,而非面团捏成的假货。”
圣元帝还是头一回被人当面质疑,心中非但不觉恼怒,反而满满都是愉悦与心痒难耐。夫人果然也有顽皮的时候,这样的她,怕是连赵陆离都无缘得见吧?
“夫人要不要再查查食盒?”他嗓音里盈满笑意。
“自是要的。”关素衣已将食盒拉到眼前,不断曲指敲击,看看有没有夹层以供偷天换日,还好心好意地解释,“你见过流浪艺人玩杂耍吗?八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当时真是惊为天人,花了好几个月功夫去研究他们的机关,终于一一破解。若是你存心糊弄我,这食盒里定有一个夹层,而机栝便在这手柄上,左右转动就能展示不同的层面,一层放完整的石头,一层放粉碎的石头,你想让我看哪一层都可以,于是既能让石头碎掉,又能将之复原,堪称神鬼之术。叶家那红珊瑚,我猜测它应该没碎,而是被人换走了,是也不是?”
她边说边检查,少顷愕然道,“没有机关与夹层,怎会?”
能得见夫人吃瘪的表情,圣元帝终于彻底开怀,一面拉过盒子一面朗声而笑,“原来夫人也有猜错的时候,此情此景着实罕见。”
关素衣犹不死心,检查完盒子又弯腰去检查石桌,上下左右捣腾一番,莹白的脸颊泛出红晕,更有星点汗珠沾在鼻尖,被阳光一照闪闪发亮,竟显出几分稚气与娇俏。这样的她,总算有了点桃李年华的跳脱,可爱的很。
圣元帝目光流连,经久难舍,待她坐定,皱着眉头看过来,才勉强移了移视线,把眼底的渴求与仰慕妥善收藏。
“真的没有机关?也未在放置珊瑚的地下挖了暗道?”关素衣百思不得其解,对事实真相也就更为好奇。
对上她亮如繁星的眼眸,圣元帝耳根慢慢红透,柔声道,“没有机关,亦不是障眼法,更没有暗道。夫人欲知真相,只管看我施为。”话落将石头扔进盒子,盖好盖子,手掌略微往下一压,不过瞬息便道,“好了,夫人打开盒子看看。”
关素衣连忙打开盒子,却见方才还坚硬无比的石头,现在已变成一堆粉末,里面暗藏的玄机就是再让她看千百遍也属枉然,不免叹为观止。
“怎么会呢?你如何做到的?”她顾不上男女有别,把忽纳尔的手掌拉过来反复查看。
夫人的指尖又细又白,指甲圆润优美,粉中透晶,虽因练字长了少许薄茧,划过皮肤时却能带来阵阵骚痒,越发令人难耐。圣元帝不仅耳根滚烫,连古铜色的脸庞亦泛出些许红晕,蓝黑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夫人发顶,似乎已经痴了。只需反手一握,轻轻拉动,就能把这人拥入怀中牢牢抱住,他却不能越雷池一步,只因他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轻贱,什么样的人连丁点委屈都不能受。
夫人便是后者,他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舍不得她皱一下眉头,然而他舍不得,旁人却半点也不怜惜,非但让她受尽屈辱,还整日眉头深锁不得开怀。如今他有多么痛苦困顿,便有多么懊悔自责,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
眼见夫人抬起头,他立刻掩去阴沉的表情,勉强一笑。
关素衣急于知道答案,并未发觉他的异状,追问道,“你怎么做到的?快跟我说说!”
“夫人只钻研学问,对武人的手段一无所知,否则早就自己解开谜题了。世上有一门武技叫印掌,俗话解为隔山打牛,只需配合深厚内力,便能让外层不损而伤及内腑,亦或略过前者重伤后者,要的便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红珊瑚就是用这一招打碎,真要说破便也不值一提。”
关素衣恍然大悟,站起身绕着忽纳尔走了一圈,喟叹道,“怎能说是不值一提?这等手段我竟闻所未闻,今日真是大开眼界!照你这么说,你也是个内家高手咯?与那打碎红珊瑚的人比起来如何?”
金子骄傲地挺了挺胸,忖道:虽然红珊瑚是头领打碎的,但头领的武功比起陛下来,却还差得远呢!
另一边,圣元帝同样挺起胸膛,傲然道,“他那功夫与我比起来却是差得远了。夫人日后但有差遣,只管吩咐,我定当竭力为你办妥。我忽纳尔虽是粗人,没喝过多少文墨,论起武力却能横扫天下,只要夫人开口,断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关素衣食指抵唇,冁然而笑,“世上没有你办不了的事,又把今上置于何地?嘘,这话只在我跟前说说便罢,切莫叫外人听去。我知你跌宕不羁,豪迈洒脱,然在权贵身边当差,还是小心为上。”
圣元帝心中暖烫,既得了夫人殷切叮嘱,又与她共有这小秘密,方才那些不堪的记忆终于没再隐隐约约冒出来,而是被无限欢愉取代。
第77章 白
关素衣将石头取出来查验一番,觉得新奇又拣了几个放入食盒,让忽纳尔一一打碎。
“好生厉害!”每一次她都不吝夸奖,拊掌大赞。
圣元帝不知疲倦地陪她玩耍,只要夫人露出开怀的表情,便也心满意足了。玩了大约一刻钟,关素衣终于发觉自己有些失礼,歉然道,“你们修炼出内力,定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吧?不玩了,免得你内力耗尽,影响当差。”
圣元帝正要摆手说无碍,却听夫人低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表演了绝技,那么我也露一手给你看看。”边说边挽起广袖,架势很足的模样。
“夫人也习武?”
“非也,与你的印掌比起来不过是雕虫小技。金子,拿些大米来。”
金子领命而去,总被晾在一边的明兰撅起嘴巴,似有不满。关素衣瞥她一眼,淡道,“你还怨上了不成?在这禁宫内苑,我若是差遣你去找食盒、大米,你能顺利找到吗?敢不敢与眼高于顶的宫娥打交道?”
明兰略略一想,不由脸色惨白,嗫嚅道,“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日后再也不与金子姐姐置气。”
“你能想明白就好。金子可不是简单人物,你跟她多学着点。宫中规矩森严,别把心事全写在脸上,叫人拿住话柄。”关素衣说完冲忽纳尔拱手,“小丫头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无碍,做下属的,谁不想在主子跟前得脸,我能理解。”圣元帝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自然能理解明兰的心情,又细细琢磨夫人方才那些话,心知她已对金子的来历产生怀疑,却并不处置,反倒物尽其用,静观其变。
然而她绝想不到,金子背后的主人竟坐在她跟前,还是个镇西侯府的“小侍卫”,这才毫无防备地说出那些话。夫人对他极为信任,他却……这样一想,圣元帝心中更觉愧疚,但要让他把人手撤回来却万万不能,首先他不放心夫人的安危,其次他不喜赵陆离靠近,总得有个人将他隔开。
思忖间,金子已匆忙回转,手里拎着一个小布袋,“夫人,奴婢去御膳房要了一小袋大米,您看这些够吗?”话落扯开袋口,展示给二位主子。
“尽够了。”关素衣将袋子推给忽纳尔,笑道,“你随意抓一把大米,慢慢往这食盒里倒,倒完我会告诉你方才那一抓共得了几粒米。”
“一抓一倒你就能点出米粒的数量?这绝不可能!”圣元帝眉梢微挑,兴致愈浓,捞了许多米粒慢慢往食盒里倒。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不过片刻功夫,米粒已铺了薄薄一层,凭肉眼看去密密麻麻一片,莫说顷刻间点出数量,便是一粒一粒划拉恐也要小半个时辰。
“共计六千二百五十七粒米,约二两左右。你点点?”关素衣根本无需多看,闭着眼睛就把数字报出来。
圣元帝自是不信,连明兰和金子也大感诧异,各自拢了些米,用小木片挨个儿点算,忙乎了两刻钟再相加,确定数目无误才惊叹起来,“真是六千二百五十七粒米,夫人你怎么做到的?简直神了!”
关素衣指指耳朵,指指眼睛,笑道,“无他,目光犀利,耳朵灵便,”复又指着眉心,“运算力强悍罢了。我平日喜好摆弄算盘,却不过是个装点,手里拨弄,答案早已浮现脑海,然慧极必伤、智多近妖,都非好事,故往昔多有遮掩。”
“原来如此!”圣元帝恍然大悟,对夫人不免更添几分爱重,拱手道,“夫人放心,在下绝不会将此事告知旁人。”
“说了又怎样,谁会信你?”关素衣笑得狡黠而又明艳,叫圣元帝看痴了去。为收敛胸中澎湃的爱意,他摘下一片细长的兰花叶,哑声道,“夫人才气天赐,令我等凡人望尘莫及,忽纳尔就再表演一个绝技投桃报李。”
关素衣定睛看去,却见那软塌塌的叶片竟不知怎的竖立起来,边缘闪烁着幽绿寒光,似由木质转为金属,锋利非常。她还来不及惊叹,就见忽纳尔指尖微动,将叶片疾射出去,咚的一声钉在不远处的假山上,入石七分。失去内力支撑的叶片由坚硬转为柔软,尾端被风儿一吹便左右摇晃,确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花叶无疑。
关素衣立即跑去查看,试图将叶片抽出来,却不小心将之拽断,不由啧啧称奇,“忽纳尔,你说你能横扫千军,我现在终于信了。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你不是人……”
圣元帝表情愕然,却听夫人顿了顿,继续道,“而是行走的兵器。”话落挑眉灿笑,眸中满是调侃戏谑后的恶趣。
这样的夫人真是可爱透顶,叫圣元帝又好笑,又心痒难耐,正打算再展示一些武技,却见她慢慢挽起袖子,语气兴味,“好吧,既然你已使出绝学,那么我也不能藏私,这就把十成功力逼出来,叫你大开眼界!金子,拿一个西瓜来。”
无所不能的金子只好再跑一趟御膳房,拿来一个两斤重的西瓜。现在虽是春日,皇家温泉庄园里却能产出四季水果,西瓜并非什么稀罕物。
关素衣并指成刀,在西瓜中部比划,忽然高抬手腕狠狠一劈,只闻“啪啦”一声脆响,瓜皮应声裂开,露出艳红的瓜瓤,汁汁水水溅得到处都是。莫说圣元帝看呆了,连金子都有些回不了神。虽然早就听说过夫人此等绝技,但亲眼得见,冲击力还是非常巨大。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静雅秀美的夫人高挽衣袖,徒手劈瓜的模样。然而真正见到了,却丝毫也不觉得粗俗,反倒从她大开大合的举动与璀璨夺目的笑容中体会到无尽的豪迈与肆意。
她可以傲骨嶙峋,可以贤淑端庄,更可以侠气纵横,英姿勃发。每一个她都那般灵慧,叫圣元帝怎能不爱?错过夫人,必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最深沉的苦痛。他呆呆看着,面上不显,心间却早已被酸涩与不舍填满。
关素衣却毫无所觉,捡了一块瓜送进嘴里,又递给忽纳尔一片,催促道,“愣着做甚,赶紧吃吧,待会儿宫宴开始,我们用膳,你就只能干看了。金子,明兰,你们也过来垫垫肚子,省得待会儿难受。”
“谢夫人!”圣元帝接过瓜,慢慢吃了一口,眸光闪烁,心绪烦乱。
明兰和金子欢欢喜喜接了瓜,躲去角落里啃。几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便耗了大半个时辰,眼见宫宴临近,关素衣走到湖边洗了手,叹道,“走吧,躲完了清净,该去名利场上摸爬滚打了。”
摸爬滚打?夫人用词真是风趣。圣元帝心内好笑,亦步亦趋将她送至岔路口,本打算默默看她离开,胸中爱意激荡难以自持,竟不知为何坦露了心声,“夫人稍等,我有话要说。”
关素衣转头回望,目光温柔。
“夫人,我心悦你。”话音刚落,九尺高的大汉已仓惶垂头,耳根红透。
关素衣直过了好几息才参悟这句话,脸上浮现愕然的表情,随即冷了面色,一字一顿道,“那么忽纳尔想必也知道我已嫁人了?为我的闺誉与关家家声,还有你的仕途着想,这番话便当你从来没说过,我亦从来没听过。日后不要再私下见面,更不能传递书信,免得泥足深陷,终不可拔。”
圣元帝明亮的眼眸点点熄灭,渴盼的表情被懊悔与绝望取代。当夫人毫不犹豫地转头,快步离开,他想追却又怕毁了她,进而毁了她倍加珍视的关家,不得不死死压制双腿,像困兽一般在原地徘徊。
他心中满是愤怒、不甘与苦痛,想嘶吼,想砸烂眼前的一切,却知道那只是徒劳无功地挣扎。他原本可以拥有夫人,却因为自己的愚蠢与刚愎,硬生生错过了。他无比痛恨自己,更痛恨叶蓁和赵陆离,眼珠不知不觉已经红透,隐有浓烈杀气滚滚翻涌。
忽然,快步而行的夫人停住了,似乎犹豫了片刻,终于慢慢转过身来。她站立在铺满彩石的小径上,两旁是繁花锦簇与盎然绿意,头顶春日普照,光影斑斑,其飘渺之姿与清沁之气仿若谪仙。
她冰冷的脸庞忽然绽开一抹温柔至极的微笑,双手抱拳,慎而又慎地弯下腰,行了一个大礼,惋叹道,“今日种种非失格失礼、轻薄戏弄,而是一片真心,一点真情,我自当铭刻心底,妥帖珍藏。然花落人去心已远,此山水不相逢。从今以后望各自安好,彼此珍重。”
历经两世,忽纳尔是头一个为她等候,为她烦忧,为她答疑解惑,全心呵护的男子。从他手足无措的举动,渴盼倾慕的眼神,以及被拒后的深沉苦痛可以窥见他的真心真意,情起情由。
这份深情厚谊对孤寂的她而言何其宝贵?然有话云: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在错误的时间遇上错误的人,他们的结局唯相忘于江湖罢了。
第78章 入套
当夫人严词拒绝陛下,然后转身离开时,金子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陛下负手而立,头顶是璀璨的春光,却照不进他幽深的眼眸,他先是愣愣看了一会儿,随即不受控制地跨前一步,仿佛想追,却又不得不克制,而后急退,似在痛苦挣扎。
退又不能退得太远,唯恐失了夫人身影,他最终站定,分明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无端感受到一种深沉的悲哀。周围的花朵、馨香、鸟鸣,似乎已渐渐离他远去,他双拳紧握,双目发红,显然已处在崩溃的边缘。
金子忽然感到很难受,前所未有的难受,这样的陛下她从未曾见过。她总以为他是坚不可摧的,哪怕被父亲遗弃;被族人扔进兽群;亦或几个兄弟联起手来欲将他诛灭;更甚者困于万军之中插翅难逃……他都能凭借自己的双手杀出一条血路。
他的心从未让人走进过,哪怕你救了他的命,除却一腔感激与相应的回报,绝无法得到更多。直至此时,金子终于明白自己想错了,陛下并非金石,怎能不受伤害;亦非草木,岂能无情?恰恰相反,他一旦用心用情,会比任何人都深沉,也比任何人更显脆弱。他是帝王,却也是血肉之躯。
眼见陛下眸中的光彩一点一点熄灭,金子不敢再看下去,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悲哀,以免被夫人察觉。此前,她是极佩服夫人的,似她那般刚强聪慧的女子,堪称世间罕见,然而现在,她却陡然生了怨气。